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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小哇】[13.12.06]【转载小说】香蜜沉沉烬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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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神女神镇楼


1楼2013-12-06 20:31回复
    第一章
      花开了,窗亦开了,却为何看不见你
      看得见你,听得见你,却不能够爱你
      ……
      真的有来世吗?
      那么,吾愿为一只振翅的蝶
      一滴透纸将散的墨
      一粒风化远去的沙
      ……
      我捏了捏那淡水蓝的结界,一如既往地颇是有些弹性,比起葡萄皮还要滑溜上几分,却任凭刀裁火烤也不破,听说是先花神布下的,我估摸着这结界要是做成件衣裳倒是美观又实用得紧。
      “嗬,这不是小桃桃嘛,久违久违,许久不见可还安好?”老胡乍地从地下钻出来,杵在我面前,那效果是说不上来地好。
      我摸了摸胸口,心脏蹦了两蹦倒也颇稳妥地落回了原位。我拍了拍这小老儿亮闪闪的脑门,提醒他:“我们今日清晨方见过的。”
      老胡小眼睛一闪,满脸褶子纠结着:“桃桃这是笑话我年纪大,记性不灵光了?”
      “嗯。”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桃桃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伤心啊,吾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小老儿摇头晃脑,“话说桃桃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听闻长芳主近日得了闲暇,我拟了道奏请想递与她瞧瞧。”我捏了捏袖兜里拢着的一片帛纸,“听说花界外面很是有些意趣,我想去看看。”
      “桃桃是想请长芳主放你出得这结界?”老胡一惊一乍。
      我隔着结界眺望水镜外的一片花海,盼得有一两只路过的飞虫精怪可替我传了奏请给长芳主,一时觉得老胡十分呱噪。
      “哎呀呀,小桃桃这是中了什么魔怔,外面哪里有意趣,危险得紧危险得紧。你我这样的果子精、果子仙本就稀少,没得一出去便要被吃了。”
      老胡是一根修成仙的胡萝卜,明明是菜蔬,偏偏喜好把自己当成果子,十分引以为傲。据说这世上极少有成精修仙的果蔬,在这遍是美花仙的花界,似我们这般的实是异数,老胡好歹还修成了仙,我修了四千年却还只是个精灵,连个仙都没修成,不免很是惆怅。
      水镜里除了我和老胡,还住着几个不长进的小花精。这水镜带着强力的结界可阻挠外界之人入内,是先花神砌来佑护我们这些道行浅薄的精灵。不过,我却觉着很是不通,好比一扇门许拉不许推,或是许推不许拉,总有一面是可以打开的,若拉也不开,推也不开,不就成了一堵墙了。这结界如今便是这般,不但阻了外界的人也阻了我们水镜里的这些精灵,怪异得很。长芳主每年过来水镜巡视一次,顺带检查我们的术业时,每每看到我的仙术进展都不甚唏嘘,与我说等万年后我若修成了仙有些自保之法才可出这水镜结界。
      而我,却着实没有耐性再等那六千年。
    “你是没有经历过啊,外面那叫可怕,话说当年我还小的时候,碰见一只两眼血红的兔子,张了血盆大口龇出两只獠牙便要咬我,若不是我挖的坑多,逃起来便当,早便成了渣了,哪里还有今天。你看看,你看看,这里还留着那兔子啃的疤呢!”
      老胡一面说一面撩袖子让我看他手腕。我探头看了看,实在辨不清那些褐色的印记,哪个是老人斑哪个是疤痕,只好作罢。总归老胡的故事里,兔子总是这世上顶顶恐怖凶猛的野兽。
      “像你这样一个水灵灵的蜜桃,出去还不得立马一口被吃了。”老胡摸摸滚圆的肚子砸吧着嘴。
      “我是葡萄,不是蜜桃。”虽然听得心不在焉,但是关于自己的种属这样原则性问题,我还是要纠正他的。
      “葡萄、蜜桃不都是桃吗?你这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这样咬文嚼字可不好。”老胡撇了撇胡子,大抵是觉着面子上挂不住,脸色有些讪讪。
      我等了半日不见有精灵路过只好作罢,想想明日还可再来。
      回去的时候日头已经落山了,厢房里传来一阵阵焦糊的味儿,打开门却是连翘捧了团黑漆漆的物什在我案前端看,见我回来很是兴奋。
      “萄萄,你回来啦。你看我在你后院拾到了什么!”话还没说完便将那团东西往我面前一举。
      那焦味唬得我连退了好几大步才喘过气来,勉强侧了眼睛瞧了瞧,赞道:“黑!真是黑得很哪!”
      连翘却不乐意了,“我是问你这是个什么物件,你倒与我说颜色作甚?”
      连翘是个修仙未遂的花精,平素里欢喜到处捡东西,但凡捡了点什么便往我这里扔。今日这物什算不得最大,却定算得上她捡过最臭的东西。
      “不过一只将死的寒鸦,埋了做花肥便是。”我依稀瞧得那黑漆漆的东西是一团羽毛,估摸着应是一只乌鸦。
      “寒鸦?!”连翘拔高了嗓音,“萄萄,你是说它是一只鸟?!一只鸟呀!~我这辈子总算见过一只鸟了!”说罢便激动地团团转着不知怎么办才好。
      也怨不得她激动,这水镜里除了些小花小草小虫子,倒是从来不曾有只鸟儿能飞进来过,我是因了在老胡的《六界物种大全》里翻见过,故而有些印象。
      “将死?那就是还未死咯?能不能救活呢?救活了,我们养着它好不好?”连翘扯了我的袖口央道。
      我看了看连翘黑乎乎的巴掌,再看了看自己的袖子,颇有些庆幸自己穿了件绛紫的衣裳,浆洗浆洗这衣裳还是能勉强穿穿的,便耐了性子与她道:“生又何尝生,死又何曾死。生死皆机缘,万物自有轮回。它若有命,便将它放在园子里不食不眠也自会活返,若无命,便是我施救于它亦回天乏力。”
      “萄萄一说那些空灵灵的话我又糊涂了,我只知佛曰慈悲为怀。萄萄怎可见死不救呢?”
      “你怎知我救了它便是慈悲?凡夫耽恋于生,孰知佛乃以死为渡,彼岸往生。生何其苦,死方极乐。”
      连翘张了张口,复又张了张口,最后甚是迷惑道:“你且容我想想。”便一路思索着我的话出了门去。
      我乐呵呵地拎了那乌鸦上了后院,前年我在后院栽了棵芭蕉却不想总是长得不甚好,想是那土不够肥,若将这乌鸦埋了作花肥,今年夏天应是能散枝开叶遮遮荫。
      三两下便埋好了。我洗漱洗漱便回房就寝。
    睡至夜半却突然想起这乌鸦是怎么闯入这水镜结界的,疑惑半日,复又起身至后院将那乌鸦给挖了出来。
      随手拈了片葡萄叶儿引来一群萤火虫,拢起一盏萤灯,就着那光我翻了翻它的翅膀,在翅根处看见一层淡金色的镀光。果然不是一只普通的乌鸦,想来是只得了仙道的乌鸦,埋了作花肥就可惜了,不如将它炖了分与水镜中一干精灵吃了倒是能长些灵力,免去苦修数年。
      思及此,我顿觉得自己的决断十分之英明。只是它如今已渐无吐呐,眼见便要僵了,若炖起来功效则委实要折上一折,吸收灵力最是讲究生猛活鲜。只好先渡得它一口气,别让它僵了才是。
      我想了想咬牙忍痛从床下拖出自己炼了五百年得的一罐蜜,舀了一滴蜜酿滴入它的鸟喙之中,再渡了口气与它。一气作完后,那乌鸦的翅膀倒是立马软热了些,我十分满意地拍了拍手,转头便去灶房取锅子。
      却不想待我取来砂锅后,原先被我拢起的一盏萤灯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散乱开来,满屋乱飞。
      我一看,倒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小虫儿真是没有见过世面。
      不过是那得道的乌鸦因得了我的蜜酿现了人形,正软软地半躺于条案之上。我端着锅子绕着它转了一圈,有些愁苦,它这样化作了人形,我这两掌大的锅子如何装得下,装不下自然便炖不了。
      思索片刻,我方才忆起但凡仙家、神怪都有一颗内丹精元,平生所得所有灵力道行都凝聚其内,只要得了这内丹精元便得了所有,适才是我傻了,竟巴巴地要将这乌鸦整只齐炖。
      只是不知这寒鸦将它的内丹精元藏于何处,我费力将它拖到塌上,把它身上破破烂烂的黑衣裳搜了个遍,顺道感慨了一遍乌鸦的审美观很是超出六界不在轮回竟欢喜这样浑身是洞的打扮,也没找出个像丹丸的东西。想来是藏在它体内了。
      我又颇是费力地将它黑漆漆、洞晃晃的衣裳给除了下来,摸了半日,有个颇为欣喜的发现。
      这乌鸦小腹以下有团很是怪异的东西,我捏了捏,有些软有些硬。我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构造,着实倒没有这团物什,想来那内丹精元定是藏在里面了。我果然聪明。
      捻了段葡萄藤变作一把锋利的刀片,用自己的两根头发试了试刀刃,触发即落,我甚是满意。
      举了刀片,我背对着坐上那乌鸦的小腹,抓起那团物什正准备落刀,忽听得背后平地惊雷一声怒叱:“大胆!”

    锦觅


    3楼2013-12-06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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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你这小妖,谁与你说我是乌鸦的!”
        我目瞪口呆看了他半晌,讷讷道:“难不成,难不成是只喜鹊?”
        那鸟儿脸色铁青扫了我一眼,便不再搭理我。我私以为这便是默认了。心里盘算,我将他当乌鸦,他将我当妖怪,倒也十分和谐地平衡了。
        他长臂舒展,照空一拂站起身来,身上已是多了一件赤金色的锦袍,耀眼夺目堪比初升旭日,我端详一番,觉得他除了眉毛比我浓些,眼尾比我上挑些,鼻子比我挺拔些,身量比我高些,还有就是身上多了个不明之物,倒真真没看出个所谓的“男女之别”别在何处。
        “可有泉水?”锐目一扫,最后居高临下停在我的脸上。
        “道友且随我来。”纵然这鸟儿脾气不是很好,但是我们做果子的自然不能和一只鸟一般见识,从善如流乃是正道。
        我庭中有一方清泉,终年氤氲缭绕,老胡常赞:“桃桃这里倒实是堪比天宫仙境。”虽然我以为老胡未必上过天宫,却对自己这泉池亦是十分满意。
        那喜鹊见了清泉,脸色方才好些,伸手一招,手上便多了个白玉耳杯,舀了半杯泉水,品茶一般望闻问切一番方才入口,良久道:“这泉水尚且甘冽,勉强入得口。”
        我没仔细听他说些什么,只是看他这样随手一变便可变出这样精美的杯子十分羡艳。我虽懂变换之术,却终需凭借个草啊叶啊什么的,凭空是变不出来的。老胡也不行,长芳主倒是可以的。足见这喜鹊不但是个仙,还是个品阶颇高的仙。委实可叹我当时动作不够迅速,不然趁其昏迷之际取了他的内丹精元,说不定此时我已位列仙班了,如今,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还得委屈自己伺候于他,
        一嗟三叹哪!
        忽觉头上有异,抬眼一看却是那喜鹊捏了我的发髻把玩,话说起来,我的发髻就如此好玩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物癖”。
        “你这小妖,叹的什么气?”
        这喜鹊看来记性比老胡还要不如许多,张口闭口唤我小妖。
        我兀自坐在泉边,除了鞋袜,将脚泡入泉水之中,沁凉舒爽十分惬意,踢水踢得正是欢畅,却见那喜鹊黑了半边脸,“这泉水是做甚用的?”
        我十分纳罕,“泉水自然是洗足沐浴浣衣用的。”
        “你!……”那喜鹊脸色又由黑胀红,捂着嘴便开始干呕,半晌后怒气冲天冲我道:“蛮荒小妖,龌龊不堪!”
        我不解,方才说“甘冽”的是他,如今说“龌龊”的亦是他,喜鹊真是喜怒无常啊。着实令人不屑。
        那喜鹊以手抚额,捏了捏额角,道:“罢了。”继而环视了一下四周,问:“此处可是花界?”
        “正是。”
      至此,我大体概括得,喜鹊是一种脾气古怪、记性差、恋物、喜怒无常且反应迟钝的鸟儿。
        他瞥了我一眼,伸手招来一朵七彩祥云,眼看便要踏云而去,我方才反应过来他这便是要离开花界了,抓了他的袖口甚是委屈,“道友还未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
        他似笑非笑抱了手问我:“哦?不知恩公想要我如何报答?”
        我绞着手指想了想,“你若带我出得这结界去天宫,这恩情便当是勾销了。”
        话音刚落,我便又被他现了原形,正待愤慨,那喜鹊却将我放在掌心掂了掂,道:“如此带着倒也不碍事。”便将我于袖袋中一搁腾云飞去。
        不知他飞了多远路,我只知自己在他的袖袋中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从上滚到下,又从下滚到上,滚得晕头转向好不难受。
        刚停下,便听得一个惊喜的声音道:“二殿下回来了!二殿下回来了!快快通报天帝陛下!”
        紧接着一阵五味杂陈的花粉香扑来,几个声音齐齐道:“凤君这是去哪里了?可真真急煞奴家们了!”
        “不过去外界转了一两日,叫美人们受惊了。”喜鹊的声音我是识得的。
        一个绵软嗔怪的声音接道:“凤君真坏,可吓坏奴家了。”
        又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恭贺二殿下涅磐重生。老仙等护法不利,请殿下责罚!”
        涅磐?我虽被禁在水镜之中见识不多,但典籍还是读得颇多,故倒还晓得只有凤凰才有“浴火涅磐”这一说,不免有些震撼,如此说来那鸟儿竟是只凤凰神鸟!
        原来,羽毛乌黑的不一定是只乌鸦,它还有可能是只烧焦的凤凰。
        一阵静默,花粉之味渐渐散去,方听得那凤凰幽幽应道:“此事原怨不得燎原君诸仙,只有百年做贼的,没听得百年防贼的。凡人这句话我以为甚是有理。”
        “殿下是说……”
        还未听出个所以然来,我一个打滑骨碌碌从那袖袋之中掉了出来,化作人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眼泪汪汪抬起头来,却见一个花白胡子的老神仙看着我一愣一愣,好半天道:“这、这是哪里来的小童?”
        那凤凰鸟儿却不甚在意瞟了我一眼,“不过是个要报恩的小妖。”
        老神仙捋了捋下巴上的长须,“殿下仁善,己方遇难,仍不忘兼济天下。”
        我愤愤地剜了那鸟儿一眼,怎的不说清主谓宾定状补,叫这老儿倒误以为是我要报恩于他。正要开口辩解,门口飞来一个仙官,拖了长音一板一眼宣道:“天帝陛下宣火神速速觐见。”
        “旭凤领旨。”焦凤凰虚虚俯身抱了抱拳,转身与那老神仙道:“燎原君且随我同去吧。”又与那仙官道:“惠行者且前面带路。”
        一行人三下两下走得空空散散,只余我一个坐在这偌大的厅中央,与那厅首匾额“栖梧”二字相看两厌。
        我拍拍衣裳站起身来,出了门外左右瞧瞧,难不成这便是天宫?左右看着也没甚稀奇,只是多了层层缭绕不散的雾气而已,将那地面遮掩得若隐若现,反倒叫人看不清路,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好生艰辛。
        彼时,我尚不知但凡神仙出门从来都是用飞的,走路乃是委实落魄之举。
        话说这凤凰的园子实在大得很,只是花草却单调乏味,数来数去,统共三种花:凤仙花、凤凰花、玉凤花。乏善可陈。
        我绕了一圈,在火红如荼的凤凰花落英之中看见一团隆起之物一起一伏,远看并不真切,于是近前去将那层层花瓣剥离,却见得一只毛皮火红的小兽,蜷作一团呼呼睡在其中。露了半只尖尖的小耳朵和一只毛茸茸的爪子在外。甚是有趣。
        我伸手捏了捏那爪子,中间有个软绵绵的小肉垫。
        嗯~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于是,我又捏了捏。


      5楼2013-12-06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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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佛祖爷爷说过:“一念贪欲起,百万障门开。”人生必得二十难,其首便是贪。然则,我只是个修仙未遂的精灵,道行不高,境界自然便高不了多少,此番出花界为的便是贪寻个提升灵力的便捷方子。我在狐狸仙这里住得颇老神在在,除去偶尔被狐狸仙拎着一道品品春宫评评情爱,余下的时间便是琢磨这个事情。
          可叹狐狸仙天生便是个仙根,对于修炼之法完全无需研习,无甚可以传授与我。然,天界里高人众多,宝物丰盈,聪明如我自然不出两日便想出了个法子。
          姻缘府里或许找不到仙丹法器,却盛产红线。
          丝坊里一群白白胖胖的天蚕整天介吃饱喝足晒着同样白白胖胖的月亮便欢喜吐丝玩儿,这天蚕丝在红尘之中浸染过后就成了一根根锃光发亮的红丝线。但并不是每根红丝线都可以做得成月下仙人手中的红线,需是黏得牢扯不断禁得起折腾的方可派上用场,余下的,仙侍们便扫尘除垢一般清理出府,偶尔落下那么一两团坠入凡间被没见识的凡人拾了去做做“天蚕软甲”什么的抵抵刀枪剑雨。
          我闲来无事偶尔拈了一团红丝线编了几朵花,不慎掉到了云彩里,不想,这些花竟能一朵两朵落地生根枝繁叶茂起来,被府上的仙侍们瞧见了,啧啧称奇,言是千八百年没见过如此逼真还能有香味的花来,一个两个三个人人都来问我讨。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为了不让这些问我讨花的仙侍仙姑们觉着亏欠于我,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了他们送给我的东西。两月下来,倒也丰足,我统了统,列了个单子:可以隐身的树叶五枚,文昌仙人用过的狼毫一支,司命星君的许愿灯一盏,元始天尊题字的限量道书一册,夜神蓖发时落下的青丝一缕,火神旭凤的尾羽一根……匪夷所思。
          然则,百废之中定有一宝。
          此宝便是火神栖梧殿中小仙侍了听送来的两枚朱雀卵。
          前日,了听得了我一捧香花后,伸手入怀别别扭扭地掏啊掏掏了半日,我看他那痛苦扭曲的神情,着实吓了一跳,以为他要掏心挖肺,刚想说区区两朵小花仙侍尽管拿去,却不料他掏出两个红艳艳剥了壳的煮鸡蛋郑重地放在桌上。
          两枚鸡蛋在桌上滚了一滚,淳朴憨实地泛着红光,我干干笑了两声:“呵呵,恭喜了听仙侍喜得仙童。”
          了听愣了愣,面色噌噌噌一下烧得比那桌上的喜蛋还要喜庆,“锦觅半……半……半仙……了听……了听仙龄尚小,还未有……未有……未有仙姑……婚配……”
          未有婚配便发喜蛋?这难道就是狐狸仙前几日所言令他痛心疾首的未婚先孕?奥妙呀!
          “这喜蛋……”我张了张口,了听仙侍闻言噎了口气,方才还喜庆的脸此刻倒有些紫气了。我端了口水与他,好容易顺过气来,了听便扯了我的袖口痛心疾首道:“此乃火神殿下宫中灵鸟朱雀之卵,八百年才得一回啊!”
          我摸了摸红澄澄的朱雀卵,心里乐开了花。了听说:“食之,一枚可涨百年灵力,两枚便可长三百年灵力。”
          今日早起,见日头正好,鸟语花香,我翻了翻黄历,用那文昌仙人的狼毫蘸饱墨添上一笔:吉日,宜煮蛋。
          一枚炆火小炖,一枚大火煎炒。朱雀卵滋味果然不一般,些许鸡蛋的稚嫩中透着一股鸭蛋的芬芳,入口后又泛起一缕鹌鹑蛋的青涩,甚合我意,多添了两碗饭。
          食毕少顷,便有一股腾腾蒸汽自百会穴升起,奔往通体各个脉络,大喜,凝神打坐。
          熟料,这股蒸腾之气片刻后似火焰熊熊升起,片刻后,直觉着浑身如置柴薪烈炙中,炽热难当,又如滚油煎沸,五内俱焚。
          我跌跌撞撞扑出院门正遇上前来寻我的狐狸仙,见我如此大惊失色将我扶入屋内。我忍着剧痛与他道了因果。
          狐狸仙一脸肃穆与我把了脉,支胰俯首思忖半日,洋洋洒洒写了张方子递与底下的仙侍,吩咐将药速速煎来。
          我虽身上疼痛,神志倒还清明,只见得周身水雾缭绕,迷迷朦朦,勉强扯了扯嘴角与狐狸仙说话,“不想月下仙人还精通药石之理。”
          狐狸仙弯了弯亮亮的眼谦虚道:“略懂。”


        8楼2013-12-06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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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近来几日,凤凰似乎心情不大爽利,特别是见着我的时候,那眼神分明书着 “厌烦”两个大字,还是闷骚的楷体。是以,我揣摩了一下,太半是嫉妒了。
            凤凰那皮相冠盖六界冠了这万把年,大约十分习惯了千人仰慕万人倾倒,现如今竟有个月孛星使漏网没被他迷了去,反而看上我,自然叫他心里不舒坦得很。
            我想了想,本着作一个低调而又有境界的果子,便决定将那“锁灵簪”给收了,别了段葡萄藤变换的簪子,现出真身,莫叫人再错认成男神仙,免得再撞上个把像月孛这样的小仙姑迷上我,少不得凤凰的自尊心再受一次捶打。
            我别着葡萄藤日日进出栖梧宫,凤凰那厮面色却益发不济,连带着栖梧宫的仙娥姐姐们面色也不好起来,只有小仙侍们见着我总红润着脸显出几分朱雀卵的喜庆。
            今日来洗尘殿扫尘的仙娥姐姐端详了我半晌,郑重其事道:“锦觅,你长得果然招蜂引蝶。”
            哎?这话听着有些奇怪,我们做花草果蔬的自然要招蜂引蝶,不然这花粉没个蜂儿蝶儿授上一授,怎结得出果子?没有果子,又哪里来的葡萄?
            是以,我便坦然应道:“呵呵,这是我的本分,应该的,应该的。”
            仙娥姐姐愣在那里,边上飞絮狠狠咳了一下,“锦觅,缺心眼不是你的错,只是缺心眼又长得这般模样,实是愧对你这副好皮囊。”
            正待开口,却听身后有人轻轻一笑,仙娥姐姐和飞絮突然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立在一旁,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凤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我身后站着。
            我瞧了瞧,这厮今日面色倒还好,嘴角笑涡浅浅隐匿,他亦睨了我一眼,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袖道:“都下去吧。”
            “是。”飞絮和仙娥姐姐躬身退下。
            我便也跟着往外走,凤凰却拦了我,“你走了,却叫哪个来磨墨?”
            我撇了撇嘴,取了香墨兑上水磨墨,一边凤凰执了笔刷刷刷便开始埋头公文,突然头也不抬与我道:“还是将那锁灵簪别上吧。”
            “嗳?”这又是唱的哪出?
            他却眉间一蹙,勾起长长的眼尾望向我,“怎的?不愿意?”
            这厮压人一头的气势果然有些骇人,我赶忙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长得比你好看,全然巧合、巧合。”
            凤凰一楞,旋即哑然失笑,抬手在我额际弹了一下,“你呀……没心没肺……”
            果然是喜怒无常的鸟儿。
            “这是叔父托我给你的拜帖。”他从袖袋中抽出张红艳艳的帖子递与我。
            我接过帖子看了看,是狐狸仙约我明日巳时去姻缘府喝茶听戏的拜帖。
            诚然,此番计都星君上门提亲这样的事情忽忽悠悠恨不得传遍每个犄角旮旯,狐狸仙这样热闹的性子想必一早便知晓了,忍到今日才有所动作我以为已然十分不易,只是平日里狐狸仙但凡遇着点什么乐事总是直接扑上洗尘殿来寻我,或是直接让小仙侍传个话让我过姻缘府,怎的今日这般讲究起来。
            想问凤凰,奈何那厮已然一副忙碌样子,便也不好去讨没趣,罢了。
            第二日,我揣了块洗尘殿的一品碧黛香墨做手信前去姻缘府,天边刚淋过一场淅沥小雨,栖梧宫外悬挂起一道七彩斑斓的虹桥,所谓天色正好。
            我本就不喜腾云驾雾,此番见着如此光景,心情不禁欢快起来,便徒步踱上那彩虹,顺道看看风景。却忘了但凡好看的物什多半只可远远观观,近前去多半不靠谱,譬如此番这虹桥,远看着七彩迷离煞是好看,踱上去才发现滑溜得很,一个没有站稳,我便哧溜溜从这头滑到了那头。
            彩虹尽头,我几分狼狈站起身来,尚未来得及整饬好衣摆就被眼前景致所惑。
            寂寂无声中,一片墨绿得几近发黑的茂盛林子裹着一潭汤药般泛着苦涩深褐的湖水,微微起澜。潭边一群梅花鹿或坐或卧,姿态闲暇,其中一只机敏的小鹿想是听见响声,耳朵动了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转向我,大抵觉着我面色和善无甚歹意便又转了回去。
            它这一转动的间隙,我瞅见了一条鱼尾巴,一条岸上的鱼尾巴,唔,怎的现今鱼儿都被逼得上岸了?这是一个怎样令人痛心疾首的环境恶化现象呀。
            我近前去探头一看,却瞧见一尾鱼,差矣,是瞧见一个人,似乎也不太对。是一个下半身是条月华粼粼的鱼尾,上半身却是人形的白衣少年阖眼枕着一只梅花鹿的腹部香甜入梦。
            不过一眼,那人却已醒转,一双眼睛迷迷澄澄将我一望。
            我指了指他的鱼尾,兴奋道:“真是一条无与伦比的尾巴呀!”
            那人亦看了看自己的尾巴,道:“一般、一般。”态度谦和。
            四周的梅花鹿见他醒转,立刻乖巧地停了动作一头两头靠将过来。如此光景,我晓得了,这人太半是个放鹿的仙倌。
            眨眼间,那条银白珠光的大鱼尾却不知何时化作了两条腿,但见放鹿的仙倌慵懒地整了整衣襟站起身来,适才躺着倒没观出来,这番一站我发现这仙倌竟和凤凰差不多高。
            我仰头与他道:“仙倌这鹿放得甚好,膘肥体壮。只是不知都送往哪家仙宫的膳房?”
            那仙倌定了定,“放鹿?膳房?”神色间颇有些郁结。
            我一惊,莫不是触到他痛处了?天界的神仙品阶森严,有颇多讲究,放牧的小鱼仙倌想来是个不高的阶位,此番被我直接呼出来想是面上无光。譬如凡间做官的,上至宰相下至九品,相互间见着都必定要拱拱手谦虚唤对方一句“某某大人”,不分高低,好叫品阶低的小官也不至尴尬。
            此番是我大意了,赶忙补救道:“呵呵,上仙这职务甚是有前途,遥想当年齐天大圣孙悟空便是从弼马温这样的畜牧行当中脱颖而出,后来西天取经何其风光,听说佛祖还封了‘斗战圣佛’。嗯,还有八仙张果老儿,好像成仙前也放过驴的,如今不也体面光耀得紧。是以,锦觅料想上仙前途不可限量!”
            那仙倌低头沉思片刻,旋即粲然一笑:“仙子一番推衍,委实令在下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多谢多谢。”
            我慨然一拱手,潇洒回道:“上仙客气了。”
            “小仙表字润玉,不知仙子如何称呼?”小鱼仙倌笑意嫣然。
            “在下锦觅。”我一扬手,袖袋里的碧黛香墨一个不留神滑了出来,我一拍脑门,方才记起狐狸仙的邀约,此番一耽搁,莫要误了时辰才好。
            我急急拾起香墨与小鱼仙倌道别,战战兢兢过了那滑溜的虹桥,踏云往姻缘府去。


          小鱼仙倌


          13楼2013-12-06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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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噗。”
              一声锐器入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人闷闷哼了一下。辨得似乎是凤凰的声音。
              “快走!”但闻压着我的一方胸膛传来凌厉一喝,瞬间,身上负压感随之移去,我即刻手脚并用爬了起来。
              但见凤凰一身素袍背对着拦在我面前,一个面皮白净之人在十步开外倚撑着一支方天画戟,嘴角血迹丝缕分明,看颜色尚且新鲜得很。我暗道不好,转身便欲默默逃遁。
              刚念了个遁地咒,地上便唰唰生出一排钢针直戳脚心,幸得我闪躲及时方才避过。遁地不成,我便使了个穿墙术,岂料那墙也应咒而起,打出一面钢针。穿墙穿不得,遁地遁不成,我只得回转身来。
              凤凰见状一扬手,手心一枚红光迎风而起,细看却是一簇渐燃渐炙的火焰,冥烧摇曳似一朵热烈绽放的红莲。一片红光中,凤凰身姿傲然挺立,袍带猎猎飞扬。
              那执戟之人在红光之中却脸色益发惨白,似见死神在前,瞳孔放大步步后退,四壁钢针纷纷坠落似松针枯败。原来是个惧火的妖怪。
              不过,却为何我亦有一股焚烧沸燃之感自百会、后顶、风府、天柱穴行遍周身,一道淡淡的水雾自印堂中徐徐逸出,神志开始渐渐失迷,竟有些肖似那日误食朱雀卵之痛。
              凤凰眼光一闪,眉心微微起澜,兀地将手收了回来,那红光倏忽熄灭,我也随之一个激灵清转过来。
              执戟之人松下一口气,眼风随着凤凰的动作在我俩之间来回一个逡巡,“哈哈哈!怎的?火神殿下做甚不使那红莲业火对付我?莫非为的是这惧火的小仙子?火神既要怜香惜玉就莫怪我手下不留情面了!”
              那妖怪双目一凝,万千光针飞射而出,凤凰反手放出一个仙障将我笼罩其内,转身抽出一柄利器便与他缠斗起来。
              那利器似剑非剑,肖刀非刀,快比闪电却泛七彩霞光,被凤凰舞得出神入化,生生将那光针尽数挡出。却不想是个调虎离山的计策,那妖怪趁着凤凰全力挡针的空档,举起方天画戟勉力向我戳刺而来。
              凤凰眸色一动,一个疾行紧随那妖怪身后欲将其拦下,不想那妖怪却突兀转身,直举画戟近身向凤凰胸膛而去,狡猾至极。
              善哉善哉,我闭了闭眼。
              听得妖怪一声呼喝,睁眼一看,但见凤凰一个灵巧侧身避开攻势,向后轻轻一仰,抬脚一踢,脚尖四两拨千斤正中妖怪手腕处,妖怪一个脱力,画戟坠地,凤凰后仰翻腾之后纵身向前一跃,手中利器便稳稳当当架在了妖怪的脖颈上。
              妖怪双目圆睁,凝神放针仍欲殊死一搏,凤凰手指一捻将一枚火印弹贴至他的印堂上,那妖怪“吱”地一声叫唤便现了原形,又缩成我初见时的闭眼小耗子模样。
              再看那满地落针,小风一过轻轻飘起,竟原是这小耗子身上的银灰耗子毛。凤凰“哼!”了一声收回架在它脖颈上的利器,此番细细一看,却哪里是什么利器,原来是一根凤凰的七彩凤翎。
              乖乖,原来它们打斗的武器都是从自己身上随手顺下来的,天长日久这么拔毛拔下去可不就成秃子了?烤焦的凤凰我见过,却不知秃了的又是什么模样,我蹲在墙角默默想象了一番。
              幸而我们做葡萄的不长毛。
              凤凰将那耗子重新封进葫芦罐里,放开我身上的仙障,抬眼睨了睨我,我乖乖巧巧垂下头,避开那生生劈划而过的眼风,继而抬眼钦佩地将凤凰一望,“二殿下这耗子拿得妙,甚妙!锦觅此番可是长了见识。”
              “你!……”凤凰一副气血不太顺畅的样子,少顷后一甩袖摆,“罢了!你且与我说清楚此番私纵穷奇妖兽为的是哪般?”
              我垂目看了看脚尖,嗫嚅道:“为了取它的内丹精元。”
              凤凰抬手抚了抚额,“内丹精元?你没被他反取了去已是万幸。若不是我来看你……”话讲得一半,他却兀地闭了口,面上腾起一片诡异的淡粉色。
              我有些愤然盯着他,我虽打不过那穷奇,但还不至弱到被他拿了内丹精元,唔,顶多,顶多不过打回原形……
              凤凰见我盯着他,面上粉色一劲儿泛滥至脖颈处,奇怪得很,平日里锐利似剑的眼神,此刻却泛起一层粼粼异光,闪烁了一下躲避开来,拢手轻轻一咳后,复又板起张面孔,伸手来触我的印堂。
              我吓了一跳闪躲开,想那穷奇被他弹了下印堂就现出原形妖力尽失,我万万不可重蹈覆辙。奈何凤凰力道大得很,硬是握了我的肩膀,来抚我的印堂。
              我颤巍巍闭了眼,却觉他指尖春风化雨般在我印堂间柔柔一触,“可有不适?我适才一时心急忘了你性本属水。”
              我明明是土里长出来的,这凤凰!我睁开眼正待辩驳,却见眼前凤凰的手心点点血迹,纵横斑驳。
              “你的手……?”
              凤凰这才顺着我的视线翻过自己的手心看了看,眉峰略略一拢,“想是那穷奇的瘟针所伤。”
              我方才忆起小耗子睁眼之初凤凰将我压趴下时,确然听得锐器入体的声音,原来是凤凰用手替我挡了小耗子的钢针。
              此时,门上传来一阵细细叩门之声,“二殿下可在屋内?”声音娇且媚,应该是那卞城公主。
              凤凰还未答话,我靠近门边就顺手将门打开了。
              “鎏英适才听得打斗声……哎呀!”那卞城公主甫一进门便惊呼出声,我琢磨着应是被那满屋耗子毛给吓着了。
              “莫不是那穷奇妖兽逃了出来?火神殿下可有伤着哪里?”卞城公主满面关切凑上前来,凤凰稍稍一避让,道:“无甚大碍。”
              “不过手上扎了些针眼,公主可有纱布?”想那凤凰好歹是替我挨的针,我自然需与他包扎包扎,便顺手问那公主讨要些纱布。
              岂料那公主闻言,脸色哐当掉了下来,“二殿下中了穷奇的瘟针?!”
              见她这副模样,莫非这瘟针有什么说法?我不禁些许疑惑。
              “鎏英这就去花界为二殿下求取灵芝圣草。定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内返还。”那卞城公主对凤凰弯腰行得一个礼火急火燎便闪身没了影踪。
              “卞城公主且慢……”凤凰出言相阻却已然来不及。
              “被瘟针扎了会怎样?”我仰头问凤凰。
              “穷奇乃魔界瘟疫之妖兽,浑身针刺灰毛均携百变瘟病,若入体内,则疫生瘟横,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内嗜灭灵力。”凤凰淡淡与我道来。
              “灵芝圣草可是能祛此病疫?”看那公主一番形容应是如此。
              “正是。”凤凰额角已慢慢渗出点点汗渍,倚着一方椅子缓缓坐下,“但,花界与天界夙怨颇深,想来长芳主断然不会允那圣草。”
              —————————————————————————————————————————
              两天米来,怎么大家都吵起来liao?
              话说此文如此低调还能引发争吵,电电我不禁有些心潮澎湃,莫名感动得老泪纵横。
              不过,本着“和气生财”的古训,大家都不要和财神爷爷过意不去哈,和和气气才是正道。


            18楼2013-12-06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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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我朝他笑了笑,“甚巧,二殿下也来找乐子?”
                “找乐子?!”凤凰水波不兴将我的话重复了一遍,一股小凉风飕飕刮过我的后颈,“我是来找你的。”
                大厅中一干凡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术,个个目瞪口呆望着凤凰,几分痴呆相,隔壁帘子里的肉墩子吸了口唾沫道:“极品啊极品!惊为天人!”
                嗳?我一惊,没想到如今这凡尘市井之中亦有高人深藏不露,一眼就能看出凤凰是“天人”,之前倒小瞧了这肉墩子。
                我现下半扭着脖颈与凤凰说话,有些吃力,正准备换个姿势,却见凤凰双目阴沉盯着我的左手,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唔,难怪我说怎的手酸得紧,原来是举筷子挑那小倌下巴举的。
                凤凰眸色一变,筷子随之啪啦一声落在地上,瞬间起火,片刻间灰飞烟灭。那原本挨近我的两个小倌衣摆也突地起了火,吓得二人一跃而起,许是想找杯水灭火,措手不及间却错端了几案上的水酒,一杯下去火势更旺。
                纱帘、木椅、竹桌……但凡可燃之物片刻之中陆续凭空噼里啪啦起火,大厅中一干凡人这才反应过来,“走水了!起火啦!快!快逃命!”
                在一片火海之中,隔了抱头鼠窜大呼小叫的人群,凤凰盯着我,眼中一片跳跃的火焰,倒叫人分辨不出是这灼灼烈焰倒映入了凤凰的眼瞳,还是凤凰的眼瞳点燃了这一片炽热火海。
                除却凤凰,这厅中只余我和土地仙没有动弹,我不动,是因着这火不过是把普通的火尚且伤不着我,何况凤凰那眼神正摄着我叫我不敢动弹,土地仙不动,是俨然会周公去了,不过,我以为他这般半眯了眼装睡实在装得不甚地道。
                那火蹿得倒快,顷刻间,整座小楼便被蔓延的火苗吞噬其中。凤凰总算有所动作,飞身将我擒出火海,后面土地仙跟着边追边喊:“二殿下且慢些飞,且慢些!”
                “妖怪!有妖怪!”两个凡人抱了头瑟瑟发抖。
                凤凰将将把我在一片竹林外放下,就见头顶骤然乌云密布,轰隆隆滚过一阵闷雷后,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不远处的小倌馆在一阵及时雨滋润下,火势渐灭。
                一位仙人足尖踏了片竹叶幽幽然自天而降,墨发半披,衣着淡雅,眉宇间一片安详之态,仙龄难辨。
                “今日若非小神日游偶至此处,火神莫非竟欲纵火烧了那小楼之中百余条生灵?”虽无凤凰的身量,这仙人审视责备的目光却颇是有几分威严,“上苍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偷生,修行根本乃是为救苍生于水火之中,火神这般违背仙道下狠手,这万余年的道行算是白参了!”
                凤凰垂目,发梢一滴没被屏去的雨滴顺势而下,滑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水花,“水神教训的是。旭凤知错。”
                我追随了凤凰百余年,何曾见过他这般魂不守舍低头认错,不免纳罕。然则,瞧凤凰适才在南楼小馆之中那恨不得将我扒皮抽骨的神情,想来他此番怒火应是冲着我来的。
                是以,我拢手对那水神作了个揖,自觉道:“水神这厢有礼。火神适才本预备将在下给焚了,不想却失了准头,将火苗子点错了地方。因此,也不全怨二殿下。”
                虽然我不甚清楚凤凰为何生气,然则他从来喜怒无常,发火自然也无需缘由,也怨我这靶子当时没站个好位置乖乖让他点火,这才连累了其他人,我锦觅仙术虽不高,仙品还是不错的。再则,听说如今欠债的才是主子,我那三百年修行可还没到手,千万要哄得他开心才是。
                凤凰抬头,眼中一番神色挣扎,道:“焚你?倒不若焚了我自己……”一副凄凄然的模样,倒像适才被烧的是他一般。
                水神看向我,几分意外,片刻便一派宁静转移了目光,仍旧对着凤凰,道:“今日之事,望火神引以为戒,下不为例。幸得此番无伤亡,否则犯下天条,自有天谴!”
                正说话间,小鱼仙倌踏了片星光降在林中,往日甚是淡泊从容的人,不知怎的今日眼中却有一些着紧之色,触到我的目光后方才悠悠然似落叶安静坠地。
                “润玉见过水神仙上。”小鱼仙倌朝水神作了个揖,神态恭敬肃穆。
                我方才记起,这位样貌十足神仙,言语十足神仙,神情十足神仙的水神正是小鱼仙倌的未来泰山,真真是分量十足的长辈,这便难怪小鱼仙倌要尊他一句“仙上”了。
                岂料,大殿下的这座泰山只轻飘飘“唔”了一个音意思意思,眼神空灵灵得很,我们三个戳在他面前,好似在他眼中和适才那小馆之中一干凡人也无甚区别,真真是个架势也十成十的神仙。
                小鱼仙倌站直了身子,倒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水神朝凤凰和润玉仙倌颔了颔首,仍旧拾了片竹叶踏着杳然飞远了。
                小土地一脸喟足地叹了口气:“今日得见三位至尊天神聚首,此生足矣足矣!”他这番一出声,引了小鱼仙倌的注意,回头温和将他一望,那小土地想是酒醒了,没甚出息地打了个哆嗦,悄悄遁了。
                “我道是哪个。”凤凰挑眉眯眼,“原来是大殿做的手脚,怨不得旭凤遍寻不着。不知大殿费尽心机将锦觅的气息掩于市井之中意欲何为?”
                小鱼仙倌笑了笑,“锦觅乃是润玉的友人,身陷囹圄,润玉自当竭尽全力相助。”小鱼仙倌委实仗义,我赞叹将他一望,他亦回望我,道:“倒是不知二殿下此番心急火燎寻个小花精却是为何?”
                噼啪,凤凰眼中小火苗子一闪,“人道大殿深居简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不想天上地下消息却通透灵光得很,连旭凤一举一动都知悉得清清楚楚。”
                “你我本是兄弟,相互关爱自是应该,怎生说得如此生分?”小鱼仙倌不以为忤。
                “哦~?如此说来,花界二十四位芳主误以为旭凤劫持锦觅,几欲闹上天界,想来大殿也是清楚得很,弟弟我替大殿平白担的这罪名却如何说?”凤凰的声音冰渣子一般呼呼过,继续道:“大殿对锦觅这个友人倒也照拂得细致,竟照拂到这污秽不堪的小倌楼之中!”
                唔呀呀,二十四芳主又来寻我了,可莫让凤凰将我给供出去才好。
                我热络上前,插道:“听闻吃喝嫖赌乃人生四大乐事,我酿了些桂花酒,不若二殿下一道尝尝?”
                月黑风高夜,灌醉了才好行事。
                “吃、喝、嫖、赌!……”凤凰咬牙切齿,“哪个教你的?!”


              25楼2013-12-06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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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但见他倏地睁开眼,凌厉将我一望,开口道:“何方小妖?!”
                  我愣愣看着他劈头盖脸叱了一句后又心满意足地阖上眼睑,不免心中有些悲愤,凤凰这厮便是梦中也不忘将我贬上一回。
                  不过转念一想,这句话怕不是他的口头禅。譬如孙大圣,举凡见着人,不管男女老幼,上来定是一句:“妖怪!哪里逃?!”再譬如俗世凡人,但凡见着面,不论早中午晚,定要问上一句:“吃过了吗?”
                  是以,我便大度地释然了。
                  我凑在床沿,在他耳边细声细气问道:“凤凰,你可还记着欠了我六百年修为这桩紧要之事?”
                  凤凰呼吸绵长,双目紧闭,神态静谧。
                  “你既不反对便是默认了哦?”我又认真且慎重地与他确认了一遍。
                  凤凰呼吸绵长,双目紧闭,神态静谧。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此,我便自行来取了,也免去你许多麻烦。”现如今像我这般体贴且周全的债主我以为实在不多。
                  我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于嘴边喃喃念了个“破门咒”,眼见着指缝中徐徐升起一缕冉冉金光,便快速将两指置于凤凰的印堂上,岂料这金光非但不如我意想中一般渗入凤凰额间,反倒被一道七彩结界雷厉反弹而出,若非我反应敏捷手腕一转疾疾收回手指,怕是这两只手指便要被生生废了。
                  呔,太邪恶了!我委屈捏了被烫得泛红的手指放在口边连连呵气,这结界之温堪比红莲业火,再晚上一步,想是已然熟了。
                  这番动静自是惊动了凤凰,但见他忽忽悠悠睁开眼,些许迷惘懵懂神色,转了转雾腾腾的点漆瞳仁将周遭一番打量,最后目光落在了某处,一动不动。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唔,床榻对面的墙上挂了幅写意墨彩画儿,正中绘了串鲜灵灵、水当当的紫玉葡萄,周遭大片的留白益发显得那葡萄活灵活现,倒似伸手可摘。
                  再看凤凰,一双眼光纠结在那葡萄串上,一副惆怅且温柔、甜蜜且忧伤的神情。据他这模样,我作了一番推衍,得出个论断:定是饿了!
                  思及此,我不免抖上一抖。莫不是凤凰这鸟儿醉酒后性情大变,想要换换口味吃葡萄了?不是我自夸,我的真身比那画中葡萄还要紫上三分、圆上五分、润上八分,不大不小,刚好可顺着凤凰的鸟喙一口滑入腹中,权且垫个底。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蹑了手脚转身正预备往外撤,忽听得身后一声唤:“锦觅?”
                  我一收袖,慨然回身道:“正是。我去与你寻些膳食来解解酒可好?”
                  “不好。”凤凰干干脆脆地将我给否了,撑了身子半靠在雕花床柱上,道:“我不饿。”
                  我观了观他的神色,不似撒谎,便放心大胆坐了回去,“你既醒了,不若顺手将赊着我的修为渡与我?”
                  凤凰伸手捏了捏眉心,“修为?多少年?”
                  我揣摩着他现下半醉半醒,灵台尚且不甚清明,便眨了眨眼,诚恳将他一望,道:“六百年。”
                  “好。”他这般爽快,我镇定地意外了一下,“你过来,我渡给你。”
                  待我在床沿坐定,他伸出手缓缓将我额前刘海拂开,我配合地闭上眼。但觉一股绵延灵力顺着印堂徐徐而入,流经百穴,在体内与我的元神一番交汇后彻底浸入,一股通透之意直逼灵台,刹那间一片豁然开朗意。
                  甚好!火神精纯的修为果然不一般!
                  夜凉如水,凤凰的手倒是温润得很,我不免寻着暖意靠近了几分,他手上一顿迟迟没有动作,我睁眼一看,却见凤凰全神贯注将眸光纠结在我脸上,满目倒影皆是我那被小鱼仙倌幻化的男子模样,颊上淡粉顺着面孔一劲儿向着修长的脖颈蔓延泛滥而去。
                  我得了他六百年精到灵力,心情甚好,忽地忆起凤凰这厮似乎有个想与我双修的念想,不若趁着今日便一道修了。
                  只是,我从未修过,不知从何修起才好。
                  我先化回自己的本来面貌,再回忆了一番在那南楼小馆之中所见所闻,是了,但凡双修前,似乎总要有句开场白,归总起来,大体不过三种句式——不外乎“某某,让爷好好疼疼你!”或是“某某,你就乖乖从了我吧!”抑或是“你叫吧!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的!”
                  我思忖了一下,开首一句似乎直白了些,临末一句不免刚猛了些,是以,便折了个中。
                  单手勾起凤凰的下巴,我偎上前去,朝他展颜一笑,中气十足地温文尔雅道:“凤郎,今日你便乖乖从了我吧。”
                  凤凰酒未醒,一脸懵懂无知霹雳天真状。
                  我伸出空着的那手一派斯文揽了凤凰的肩,凤凰身量本颀长,下巴被我勾起后面孔便离我更远了些,我勉力伸直了脖子才稍稍与他平齐些许,我大义凛然对准凤凰唇面贴了上去。
                  这般一动不动大眼对小眼贴了半晌,只觉着我们两个都快要僵了,看来双修这件事委实耗些体力。
                  我正预备撤回来活动活动颈项,好继续下一步去剥凤凰的衣襟,凤凰却伸手揽了我的腰,俯下面孔反擒住我的唇,一番赤赤灼人的碾磨□,桂花醇香沁鼻入肺长驱直入。
                  我愣了愣,凤凰不愧是作过春梦的人,经验确然比我丰富许多。
                  我探出舌尖预备舔舔唇角降降温,却被凤凰一个精准摄猎,倒勾了我的舌尖席卷而来,刹那间,铺天盖地,五感尽失,天地间仿若只剩下凤凰勾魂摄魄的两片薄唇和撑在我腰间那双有力的手。
                  天旋地转间,我琢磨了一下,狐狸仙诚不诓我,这交颈双修的滋味倒有些别样曼妙,趁着此番机会须好生记牢步骤,未雨绸缪,以备下次与他人双修也好照着这甲乙丙丁、子丑寅卯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一番。
                  我正盘算铭记着,凤凰却嘎然而止,突兀地握了我的双肩将我生生推出半尺远,眸中一派痛苦纠结,道:“错了!乱了!全都错了!”
                  嗳?我一惊,枉费我努力腾出一缕清明神志记了这半晌步骤,临了他却说错了,真真误人子弟、枉为人师呀!
                  我眨了眨眼,谦虚问道:“为什么?”
                  凤凰亦道:“为什么?”凄凄然煞白了张脸,“我知你对我情根已种,我亦对你生了情意,怎奈……造化弄人,天道不公……纲德伦常实难容,若你我执意相伴,必遭天谴,灰飞烟灭……”
                  越听越混沌,凤凰这番醉话不知是要表达什么主题。只是折腾了这一日,我实在有些累了,便打了个哈欠,附和敷衍道:“灰飞便灰飞,烟灭便烟灭吧。”
                  凤凰热烈执了我的手,痛苦道:“我自己倒无妨,只是,怎忍见你受天谴。”
                  我睡意朦胧间挥了挥手道:“无妨无妨……”浓浓倦怠袭来,实在有些撑不牢,遂躺倒床上会周公去了。
                  半梦半醒间,但见周公长了副凤凰的模样,作忍痛割爱状抚着我的脸颊叹道:“我如何舍得你~”
                  我抖了抖,裹紧身上锦被。


                27楼2013-12-06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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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了,来了


                  来自手机贴吧30楼2013-12-06 22:31
                  收起回复


                    31楼2013-12-07 09: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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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楼主,辛苦,加油


                      32楼2013-12-07 09:58
                      收起回复
                        哎呦 新小说 楼主下次要@我哦


                        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13-12-07 10:09
                        收起回复
                          加油呀


                          34楼2013-12-07 11:55
                          回复
                            第二十七章
                              殿外大嗓门的小仙侍拂尘一甩,朗朗道:“天帝驾到!天后驾到!”
                              话音未落,济济一堂神仙们皆停了高谈阔论,敛了不羁行止,齐刷刷站将起来,恭恭敬敬拢着双手垂首相迎。我本欲探头瞧个新鲜,见众仙此番模样,便也不好嚣张地昂首东张西望做那出头鸟,只得半垂了头,一双眼尽可能地变换角度力图瞧得远些。
                              这一瞧不打紧,一双好端端的眼珠子险些被晃成青光眼,还未瞅见天帝天后,先瞅见一片冲天光芒四下绽放,定睛一看,却是两列娉婷有致的仙娥打头阵,个个手中皆托了朵琉璃空心盏,盏中各放了只刚成形的星星,星星虽然刚成形,那光却不减,透过琉璃晃得人头晕目眩,难怪众仙皆不敢抬头。眼睛一阵酸软,我亦终是没撑住,遂低了头。
                              “诸位仙友且免理,都入席吧!”
                              阿弥陀佛,约摸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才听得落发可闻的大殿中传来一句气派威严的赏座。
                              我们花界从没有这许多规矩,是以我此番垂头垂久了不免有些血脉不畅,将将要坐下却觉脚下步履一阵虚浮,底盘没掌稳,一歪歪进了身边眼疾手快的扑哧君臂弯里,待我坐正身子稳定身姿,一抬头,没瞧清天帝天后,倒是一眼正对上凤凰一双细长凤眼。
                              那眼神,啧啧,如何形容好呢?听过凡间有门功夫唤作“烈焰掌”,倒是没听过有什么“烈焰眼”,还听说凡间有门偏门功夫唤作“寒冰掌”,却没听过有什么“寒冰眼”,可现下,我私以为凤凰那细长上挑的眼睛再配那副神情,真真半是烈焰,半是寒冰,轮番交替,扑朔迷离,十分具有观赏性。
                              这鸟儿果然小气,不过就是多取了他三百年灵力么。
                              我不屑地偏过头,将注意力转向那殿首主位上供着的两座大神。凤凰右上首端摆着的那位,穿着撒金绣百子缎袍,头上点翠满钿,累丝金凤的金珠颤颤垂在鬓角处,生生映得满身矜贵气度不凡,一双细长凤眼危危上挑。唔,这派头,这眉眼,凤凰倒是尽得真传。
                              “本神今日寿筵,难得诸仙得空赏脸,叫这紫方云宫蓬荜生辉,本神十分地欢喜。”话虽如此说着,那满面傲气却彰显出另一番理所当然意。
                              殿下一干神仙应和道:“哪里哪里。”“应该应该。”“天后客气了。”
                              “开宴吧。”殿首另一尊大神开口。我将他细细看了一番,紫金冠、白玉带,四合如意云纹袍,面目倒不似那天后威严,晶灿的眼睛不自觉地弯起,嘴角噙了丝笑纹,倒有几分春风满溪桃花盛的模样,和那凡间小庙里摆放供奉的有些出入。
                              “说起男神仙里的表率,为首当数这天帝陛下,风流一笑弹指间,天下桃花尽网罗。听闻当年,饶是冷清避世的花神亦被他迷过几万年。”扑哧君拍了拍我的肩,望着天帝,满目钦佩,“我们作男神仙的若能做到天帝这境界,这段数便是顶级了。小二仙可借此机会好生观摩观摩,以后若要摘取个把仙姑的芳心,也好有个参照。”
                              既而,又道:“不过,现如今这火神我观着倒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资质。只是,你说火神作甚一入殿便直勾勾盯着我瞧?看来方才几位神仙说的倒不假,原来火神真真喜男风。”扑哧君掸了掸额前一缕发,不胜唏嘘地喟叹:“我一贯晓得自己有些倜傥风貌,不想除了女子,竟连男子也能吸引,可叹我只爱那温婉女子,倒要辜负火神此番一见钟情了,真是作孽呀作孽!小二仙你说是吧?”
                              呃……我愣了愣,干干应道:“果然很作孽……”
                              “小神润玉恭祝天后福寿绵长。”听闻殿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但见小鱼仙倌举了只酒觞向天后祝寿。原来祝酒已经开始了,小鱼仙倌是大殿下,理应从他这里打头。
                              天后端起面前酒樽稍稍一抿,细长了双眼,缓缓道:“夜神如今益发地朴素了,堂堂天界大殿下参加寿筵,只别根藤条做发簪,本神尚能体会夜神俭朴之意,只是,外人断不如本神这般知晓夜神的性子,怕不是要起些误会,以为夜神不赏本神脸面,届时,难免又要编派些你我母子不合的谣言。不知夜神以为是与不是呢?”
                              小鱼仙倌饮尽杯中酒,洒然一笑,回复:“如此,天后便误会了。白玉螭龙簪、花银鎏金簪、玳瑁翡翠簪,这些或许贵重,然则不过是些空物,于润玉而言断然比不过这根葡萄藤珍贵,此藤乃挚友所赠,意义非凡。今日天后大寿,润玉以为非此簪不配。”
                              呵呵,小鱼仙倌这话真真地道得很,我喜欢。
                              身旁扑哧君大刀阔斧揽了我的肩,道:“喏,这夜神说的好友莫不是小二仙?我瞅着你头上这簪子倒与他一式一样。”
                              啧啧,这扑哧君忒没眼力了些,好比世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这葡萄藤也断然没有两根是重样的。
                              “那日市井茶点铺里与你作伴的莫不竟是这夜神的化身?你与夜神……”扑哧君连连摇头,“我就说天帝占尽风流,定然物极必反,如今果如我所言,不想两个儿子竟都是断的。”
                              我正做虚心状聆听着扑哧君的一番高论,却见凤凰面色哐啷啷飞落三千尺,一双利眼之中刀光剑影腾腾而起。
                              再看天后,面色高深,倒是一旁天帝笑了笑,道:“这藤倒有些闲趣,不知我儿挚友今日可在席间?”
                              凤凰收回眼神,挑了挑眼看向小鱼仙倌,小鱼仙倌面不改色心不跳,云淡风轻道:“润玉友人非仙非神,乃一精灵耳,故不在今日邀约之列。”
                              “可惜了。想来是位方外淡泊高人,下次若有筵席,不妨亦下张拜帖。”天帝蔼声道。
                              “是。”小鱼仙倌作了个揖返回席间。
                              方外淡泊高人?我抚了抚下巴,这天帝眼力不错,凭根葡萄藤就能看出我的无上人品,点评地十分中肯。
                              凤凰淡淡蹙了蹙眉,正欲倾身与小鱼仙倌说些什么。我身旁扑哧君嘻嘻笑着拍打我的肩膀,“原来小二仙是个精灵,如此说来倒与我品阶相当嘛!”
                              见状,凤凰止了话头,锐目一扫,停在我的肩头,唇角不着痕迹一抿,指尖一弹,一团小得近似萤火的红光闪电般划过殿堂中央直愣愣往我这方向过来,速度甚快,我还没来得及闪躲,那红光已然越过我的肩头,不见踪迹。
                              幸得凤凰失了准头,不晓得是个什么厉害的法术要来对付我,我拍了拍胸口,还未来得及庆幸,只觉着身后有个什么冰凉凉的物什正贴着我。
                              我伸手一抓,一派水润滑溜触感,再捏捏,有点软软的嗳。
                              细长、冰滑、柔软……莫不是……?后颈一排寒毛唰唰立起,我缓缓回头。
                              “蛇!”
                              纵是冷静理智如我,纵是方外淡泊如我,也一下跳了起来。佛祖爷爷啊佛祖爷爷,一条通体青碧的竹叶青就这么大剌剌地盘桓在我身后蒲团上,我们葡萄的天敌啊天敌,我抖了抖牙根。
                              “嗯~”有人沉声开口,几许不悦夹杂,“这位仙友可有何事?”
                              我回头,但见满殿神仙坐得妥妥当当,俱疑惑地瞧着我这立得笔笔直的,天后勾了眼亦看向我,想来适才是她问我话。
                              这天后想来和凤凰一般是个脾性大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细细颤了颤嗓子,“没事,呵呵,没有事。”
                              我回身欲寻扑哧君一起换个座位,不想天后她老人家却眯眼瞧了瞧我,些许不满道:“不知这位仙友是何方仙圣,参加本神寿筵竟还使了幻化术做个假身貌?可否一显真身相示?”
                              有人轻轻一咳。
                              我摸了摸脸,“嗳,出来的急,忘了变回去。”凤凰一生气就能变条蛇出来,这天后脾气比之凤凰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是莫要开罪她的好。我善解人意地伸手从面上拂过。
                              “慢!”似是凤凰的声音。
                              我动作利索地化回本来面貌,疑惑去瞧凤凰,不知他要“慢”什么。
                              殿中诸仙,有举箸的,有举杯的,有附耳交谈的,现下齐刷刷冻在当场,似被施了定身术。
                              “嘶~”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咝~”有蛇亦抽了口凉气。
                              片刻后,哐啷一声脆响,不知谁手上的酒杯跌在几案上,碎了。


                            36楼2013-12-07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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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生娃娃?
                                唔,这个我晓得,狐狸仙说男女双修后便会生娃娃。如此说来扑哧君是想与我双修咯,说得这般含蓄曲折险些让我听不明白。
                                我端看了看扑哧君,利落道:“我不要和你生娃娃。”
                                扑哧君一怔,继而,满面五官纠结,仿若腹中心、肝、脾、肺、肾皆移了位置,泫然欲泣道:“我脆弱的心肝嗳~”
                                “双修就好了,做甚要生娃娃?”我不免疑惑,只听闻双修可增灵力,却没听过生个小娃娃可以增加灵力。
                                扑哧君顿了顿,心、肝、脾、肺、肾旋即又是一番乾坤大挪移,小小声问道:“锦觅仙子的意思莫非是只要不生娃娃,便答应与我双修?”
                                我思忖了片刻,看扑哧君这般身手敏捷的模样,灵力应在我之上,与他修炼或多或少应该能长些灵力,便颔首道:“正是。”
                                闻言,扑哧君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豪言壮语道:“如此,我们这就去双修吧!”
                                被条蛇握了手,我甚是难受,正待抽手,却听头顶传来个冰凉凉的声音:“只道彦佑君做神仙做得不耐烦了方才来凡间做妖精,不想如今连妖精亦不想做了,竟惦记着灰飞烟灭不成?”
                                凤凰就这么凭空出现,立在我们之间,颦蹙浓眉,淡淡扫了一眼扑哧君紧握着我的手,面无表情,头发丝里都渗着寒气。
                                凭着我近百年来的经验,这只喜怒无常的鸟儿又不高兴了。我立刻伶俐地作乖巧腼腆状朝他一笑,岂料却换来他冷眼一瞥。
                                扑哧君一边抓牢我的手,一边闲闲扇了扇半敞的衣襟道:“彦佑如今非仙非妖,六界皆不属,无拘亦无束,却不知火神端的是个什么名目来将我灰飞烟灭?”
                                凤凰冷冷一笑,手中拈起一捧熠熠金光,不紧不慢道:“私以为以我的灵力尚且无须支会什么名目,挫骨扬灰不过覆手功夫而已。”
                                话音未落,本来满溪飘荡的流光水泡刹那间应声破裂,水温骤然升高,滚滚然欲沸,周遭悠哉游哉游弋的七彩小鱼一只两只挣扎着翻起了白肚皮。
                                扑哧君一颤,甚委屈撇了撇嘴角,“暴力啊暴力!天界代有小人出,卑鄙,你威胁我!”
                                凤凰托了手中金光,斜睨扑哧君道:“就不知彦佑君接不接受我这威胁呢?”
                                扑哧君怅然喟叹一声,恋恋不舍撒开我的手,作满面凄风惨雨状与我道:“锦觅小娘子,真真天妒鸳鸯!想当年他们就是这样拆散牛郎和织女的,不想你我如今方才情投,便要被活生生拆散。”继而又踌躇满志道:“你放心,等我再加紧修炼些年头定将你夺回!一血今日之恨!”
                                凤凰蹙眉瞥了一眼正山盟海誓絮絮叨叨的扑哧君,手中金芒一闪,扑哧君立时三刻闭了口,凤凰指尖一动绕起一丝仙障将我锁在他身旁,方才收了手中金光,念了声“起!”
                                脸颊旁一阵风过,却是凤凰携了我腾出溪面,耳旁还隐约听到扑哧君遥遥喊着:“锦觅小娘子若想我了只管使咒唤我来,彦佑定当随传随到,无怨无悔!”
                                凤凰眸色一沉,一缕仙障将我锁得动弹不得,一边伸手弹了团荧光入水,远远听得扑哧君嚎啕道:“旭凤!你居然毁我屋顶!”
                                凤凰置若罔闻,铁青着面孔携了我腾云驾雾飞了段路,最后将我抖落在一个悬崖边上,我绊了绊,幸得手上扶住一棵老松树,才勉强站稳了脚。忽觉手心一片火辣辣地疼,松手一看,却是扶得急了些,手心被那老松树的褶子皮给划出几道细细的小口子,险些蹭去一层皮,疼得我连连甩手。
                                一旁凤凰兀自负手,冷眼看着我捧着手心又吹又甩,眸色中有刹那柔软波光泛过,指尖一动却又强硬收了回去。
                                我举着手专注地看着一片红肿慢慢浮起,安静地在心里将凤凰腹诽了百八十遍,方才识时务地低头酝酿了些水光在眼底,弱弱抬头可怜将他一望,用受了伤的手怯怯牵了牵他的袖口,借机将淡淡血迹在上面蹭去,细声细气道:“这回是我错了,下回一定注意些。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下回?还有下回?!”凤凰本来面色已然放缓,听得后半句却又倏地冻了起来。
                                “唔,没有没有,再没下回,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好不好?”我甚是配合地连声附和他。凤凰不免悭吝了些,我不过多取了他三百年修为,难为竟把他气成这副模样,抛开筵席一路追到凡间来,唔,说不定他是替天后来追捕我的,将我拿回天界咔嚓掉……
                                思及此,我轻轻一颤,打了个寒噤。
                                “很疼吗?”手上一暖,却是凤凰托住了我的伤手,另一只手镊了根发丝般细的金针替我将扎进手心的碎木刺一一挑出。
                                脚下幽幽山风掠过空谷,与林间森森古木痴缠成一缕缕缭绕的箜篌声,天边流雾云舒云卷,凤凰眉眼低垂,专注手中之事,垂落鬓边的一缕乌发被风一吹,轻轻飘荡而起,又轻轻翔滑而下,划过我的手心,带起丝丝痒意。
                                本来不过蹭了几道口子,初时有些疼,现下并不那么难受了,我却糯糯答他,“很疼很疼~”自己也不晓得为什么要这样骗他,就像我亦不晓得他为何不用法术,却非选了这般费事的方法为我除刺。
                                闻言,凤凰长眉微颦,眸色一紧抬头望向我,一眼撞入我莫名凝视他的目光之中,刹那间清且浅的凤眼之中仿佛有一尾斑斓的鱼款款游过。
                                握着我的手收了收,突然双目一闭将头偏向一边,面色一褪,喑哑道:“是我下手重了些,本欲罚你,不想,终还是罚得我自己,罢了……”
                                嗳?分明是我手中受伤,他一只鸟儿这般好端端站着却说什么罚的是他自己,不公道。
                                我怯怯问他:“你不会把我捉去给天后问诛吧?”
                                凤凰看着袖口一丝血迹,道:“寰谛凤翎上天入地只此一支,我将它留给你,你还不能明了吗?”既而惨淡淡了面色,几分颓然道:“纵使你我注定相望背驰,不得圆满……”
                                我捏了捏袖兜里的凤翎,不想竟是根如此金贵的毛儿,幸而没随手整理被褥时将它丢了。
                                得了这样宝贝,我十分满意,遂凑上前去嘬了嘬凤凰的唇,我如今瞧下来男神仙果如狐狸仙说的一般都欢喜双修,凤凰送了我这般贵重的礼,我却没有什么好回馈的不免说不过去,是以,便投其所好回赠个举手之劳的双修。
                                岂料,凤凰怔了怔,颊上粉色如晚霞喷薄而起,片刻后,神情却转作一派惆怅,又如上回般握住我的双肩将我生生推出一臂之遥,眉宇间甚是痛苦转过身背对我,面向峭壁下空旷山谷,猎猎山风带得他袍裾飞扬,竟有些天地决绝之意味。
                                瞧他这番形容,我灵光一闪,“我晓得了,你其实并不欢喜我……”
                                话音未落,凤凰却突兀转身,截道:“我怎么可能不欢喜你!”生生将我那话的后半句“你其实并不欢喜我和你双修吧?”从中间一刀裁断,可叹可叹。
                                嗳?不过我将凤凰的话放在口中一番回味,他说他欢喜我嗳,欢喜我!欢喜我?欢喜我……
                                我正兀自糊涂着,凤凰却凄然一摇头,道:“是,你说的是,我其实并不欢喜你……你便当我从未欢喜过你,你亦未欢喜过我……”
                                嗳?怎的一下又不欢喜了?喜怒无常啊喜怒无常,不过据我观着,后面他说“不欢喜我”方才是句大实话,是以,我便泰然舒心了,乖巧应道:“好。我自然听你的。”
                                闻言,凤凰面色一片凄凉,将我额前碎发拂了拂,轻声问道:“我给你的凤翎呢?”
                                我从袖兜中将那金贵的毛拿了出来,他伸手取过凤翎,将我头上葡萄藤拆下,亲手别上凤翎,道:“你带上这凤翎,让它替我佑你平安祥和,我今日便将你送回花界,从今往后,你我再莫相见!”


                              39楼2013-12-07 19: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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