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如泼了墨般漆黑,只有一轮明月悬在那里,银色的光辉倾泻下,醒目又刺眼。
这本该夜深人静的时刻,在一座看上去相当富丽堂皇的宅子里,却是灯火通明。
“快快快!别让窃贼逃了!老爷说了,一定不能让对方得手!”地上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在那里大呼小叫,众家丁弄得手忙脚乱,一会儿向墙东,一会儿往楼西,时不时还与他人撞个满怀,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整个宅子最高的阁楼处,女子身着夜行衣,半倚着阁柱,一双柳叶弯眉微挑,不紧不慢地欣赏着地面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的众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把玩着手中的物件,女子掩嘴笑道:“嘻嘻,真是够蠢的。不过这知府居然搜刮了这么多民脂民膏,拿几个最值钱的东西走,该是有的肉痛了吧?”将物件收起,女子转身回去再顺手捎了几件金器和玉像,用黑布包好,纵身一跃而下,跳进树林里。
同样是一身黑衣的男子站在树下,望见女子回来,迎上前去问道:“沐沐,如何?东西到手了?”
“当然!”被称作沐沐的女子将那小东西拿出,“喏,就是这个。想不到这老头居然这么有钱,平时肯定没少欺压百姓。我顺手带了点其他东西出来,在路上都还给老百姓吧。”
男子颔首示意,显然不愿再停留,出声道:“走吧。”两人旋即快速离开树林。
第二天,知府家被窃的事就像起了连锁反应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郡县。百姓无不拍手叫好,之后寻思着这到底是哪路豪杰出手伸张正义,简直大快人心!
与民间形成鲜明对比的除了知府别无他处。
此时的知府老爷正不断地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子,一脸惊恐。常年的大鱼大肉造就了他体形的臃肿,腆着肚子,一双眼睛在肥肉的挤压下只剩一条小小的缝隙。
“老、老爷!”一个家丁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整个阁楼都翻了个遍,除了少了几件器具以外,您吩咐找的那件东西也不在了!”说完后不断偷偷地用余光瞟着自家老爷。
听见这话,知府顿时颓然,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涣散,嘴里不断喃喃地说道:“完了,完了……”一旁的家丁正奇怪,刚要上前,却见知府罢手:“……下去吧。”于是只好作罢,福身离去。
“东西丢了,反正也寻不回来,那边迟早要找上门来。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先行离开,保命要紧!”权衡好利弊,知府赶紧晃动着肥胖的身体去下去安排事务,拖家带口准备逃命。
这边正在赶路的两个“盗贼”自然是不清楚后续所发生的事。
沿路散掉了从知府家带出来的金银财宝,还被激动的百姓们称作“活菩萨”,这让两人很是欢喜。
如约来到了交接货物的茶馆,此时正是晌午,来来往往的人多了起来,叫嚷、吆喝声不绝于耳,好不热闹。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一个身着藏青色玄袍的老者就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周身弥漫着酒气,手中还拿着一个酒葫芦,时不时喝上一口。
不待老者走近,两人就下意识的握住武器,一见苗头不对就立马动手。不料那人就像没看见一样,依旧神态自若。走到两人面前,在怀里东摸西摸,然后掏出一块两指并起大小的铜制挂饰,放在桌上,抬头继续往嘴里灌酒。
男子不语,盯着挂饰盯了好一会儿,起身,抱拳沉声问道:“敢问前辈尊姓大名。在下九戈谢君流,这位是九戈秦沐。方才是晚辈失礼了。”
“哈哈,这到无妨,行走在外,多个心眼没错。江湖上的人看得起老夫,闲来起了个名号叫褐来雁,”玄袍老者闻言笑道,酒气从他的口中喷出,熏得秦沐直皱眉,“这叶老头就知道给我找活干,下次老夫再也不相信他了。”
谢君流也笑道:“原来是雁前辈啊。”一旁的秦沐忍着味道拿出昨晚从知府家偷出的东西,放在桌上。
谢君流趁着这个空档,木桌下的脚横向一扫,一股劲气向对面的褐来雁袭去。褐来雁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完全没有受到自己攻击的模样。
眼底闪过一抹轻松之色,谢君流将装有东西的木盒推了过去:“雁前辈,东西在这里。”
褐来雁伸手接过木盒,将酒壶挂在腰上,道:“老夫还得将这东西给叶老头带回去,就不再坐了,告辞。”说罢,摇摇晃晃地出了茶馆。谢君流和秦沐沉默地看着褐来雁离开的背影,所有所思。
褐来雁看着手中的木盒,缓步走到一处僻静的街角,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庞,嘴角勾起一丝诡笑:
九戈的人处事谨慎,特别是对不同的接手人更是如此。你扮成褐来雁,一定要从头到脚都是一副醉鬼样,九戈的人肯定不会只见了信物就把东西给你。如果他们找机会试探你的底子,千万要不动声色地挡下来,探不到虚实,让他们放松警惕。
记住,千万不能露半点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