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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尔基】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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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是高尔基自传体小说三部曲中的第一部。早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高尔基就有撰写传记体作品的念头。在一九○八年至一九一○年间,列宁到高尔基在意大利卡普里岛的寓所做客,高尔基不止一次地向他讲起自己的童年和少年的生活。有一一次,列宁对高尔基说:“您应当把一切都写出来,老朋友,一定要写出来!这一切都是富有极好的教育意义的,极好的!”高尔基说:“将来有一天,我写出来……”不久,他实现了这个诺言。高尔基在这本书中真实地描述了自己苦难的童年,反映了当时社会生活的一‘些典型的特征,特别是绘出了一幅俄国小市民阶层风俗人情的真实生动的图画。它不但揭示了那些“铅样沉重的丑事”,还描绘了作者周围的许多优秀的普通人物,其中外祖母的形象更是俄罗斯文学中最光辉、最富有诗意的形象之一。是这些普通人给了幼小的高尔基良好的影响,使他养成不向丑恶现象屈膝的性格,锻炼成坚强而善良的人。


1楼2013-12-15 13:34回复
    第一卷 第一章
    昏暗昨小的房子里,我的父亲摊手摊脚瑗际躺在地板上。
    他穿着一身白衣裳,光着脚,手指无力地打着弯儿。
    他快乐的眼睛紧紧地闭住了,成了两个黑洞;龇着牙咧着嘴,她像在吓唬我。
    母亲跪在他旁边,用那把我常常用来锯西瓜皮的小梳子,为父亲梳理着头发。
    母亲围着红色的围裙,粗里粗气地自言自语着,眼泪不停地从他肿大了的眼泡里流出来。
    姥姥紧紧拉着我的手,她也在哭,浑身发抖,弄得我的手也抖起来。
    她要把我推到父亲身边去,我不愿意去,我心里害怕!
    我从没见过这种阵势,有一种莫名奇妙的恐惧。
    我不明白姥姥反复给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快,跟爸爸告别吧,孩子,他还不到年纪,可是他死了,你再也别想见到他了,亲爱
    的……”
    我一向信服我姥姥说的任何一句话。尽管现在穿一身黑衣服,她显得脑袋和眼睛都出奇
    的大,挺奇怪,也挺好玩。
    我小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父亲看护着我,可是后来,我姥姥来了,他来照顾我了。
    “你是哪儿的呀?”
    我问。
    “尼日尼,坐船来的,不能走,水面上是不能走的,小鬼!”
    她答。
    在水上不能走!坐船!
    啊,太可笑了,太有意思了!
    我家的楼上住着几个大胡子波斯人;地下室住着贩羊皮的卡尔麦克老头儿;沿着楼梯,
    可以滑下去,要是摔倒了,就会头向下栽下去。
    所有的这一切我都非常熟悉,可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从水上来的人。
    “我怎么是小鬼呢?”
    “因为你多嘴多舌!”
    她笑嘻嘻地说。
    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这个和气的老人了,我希望她领着我立刻离开这儿。
    因为我在这儿实在太难受了。
    母亲的哭号吓得我心神不定,她可是从来也没有这么软弱过,她一向是态度严厉的。
    母亲人高马大,骨头坚硬,手劲儿特别大,她总是打扮得利利索索的。
    可是如今不行了,衣服歪斜凌乱,乌七八糟地;以前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贴在头上,像
    个亮亮的大帽子,现在都套拉在赤裸的肩上,她跪在那儿,有些头发都碰到了爸爸的脸。
    我在屋子里站了好半天了,可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是一个劲儿地为父亲梳着头,泪水
    哗哗地流。
    门外嘁嘁喳喳地站着些人,有穿黑衣服的乡下人,也有警察。
    “行啦,快点收拾吧!”
    警察不耐烦地吼叫着。
    窗户用黑披肩遮着,来了一阵风,披肩被吹了起来,抖抖有声。
    这声音让我想起了那次父亲带我去划船的事。我们玩着玩着,突然天上一声雷响,吓得
    我大叫一声。
    父亲哈哈哈地笑起来,用膝盖夹住我,大声说:“别怕,没事儿!”
    想到这儿,我突然看见母亲费力地从地板上站起来,可没站稳,仰面倒了下去,头发散
    在了地板上。
    她双目紧闭,面孔铁青,也像父亲似地一咧嘴:“滚出去,阿列克塞!关上门。”
    姥姥一下跑到了角落里的一只箱子后面,母亲在地上打着滚儿,痛苦地呻吟着,把牙咬
    得山响。
    姥姥跟着她在地上爬着,快乐地说:“噢,圣母保佑!
    “以圣父圣子的名义,瓦留莎,挺住!”
    太可怕了!
    她们在父亲的身边滚来爬去,来回碰他,可他一动不动,好像还在笑!
    她们在地板上折腾了好半天,母亲有好几次站起来都又倒下了;姥姥则像一个奇怪的黑
    皮球,跟着母亲滚来滚去。
    突然,在黑暗中,我听见一个孩子的哭声!
    “噢,感谢我的主,是男孩!”
    点着了蜡烛。
    后来的事儿我记不清了,也许是我在角落里睡着了。
    我记忆中可以接上去的另外的印象,是坟场上荒凉的一角。
    下着雨,我站在粘脚的小土丘上,看着他们把父亲的棺材放在墓坑。
    坑里全是水,还有几只青蛙,有两只已经爬到了黄色的棺材盖上。
    站在坟旁边的,有我,姥姥,警察和两个手拿铁锹脸色阴沉的乡下人。
    雨点不停地打在大家的身上。
    “埋吧,埋吧!”
    警察下着命令。
    姥姥又哭了起来,用一角头巾捂着脸。
    乡下人立刻撅起屁股来,往坑里填土。
    土打在水里,哗哗直响;那两只青蛙从棺材上跳了下来,往坑壁上爬,可是土块很快就
    又把它们打了下去。
    “走吧,阿列克塞!”
    姥姥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挣脱了,我不想走。
    “唉,真是的,上帝!”
    不知她是在埋怨我,还是在埋怨上帝。她默黩地站在那儿,坟填平了,她还站在那儿,
    一动不动。
    刮起风来,雨给刮走了。
    两个乡下人用铁锹平着地,啪叽啪叽地响。
    姥姥领着我,走在许多发黑的十字架之间,走向远远的教堂。
    “你为什么不哭?”应该大哭一场才对!”走出坟场的围墙时,她说。
    “我不想哭。”
    “噢,不想哭,那就算了,不哭也好!”
    我很少哭,哭也是因为受了气,而不是因为疼什么的。
    我一哭,父亲就笑话我,而母亲则严厉地斥责我:“不许哭!”
    我们坐着一辆小马车,走在肮脏的街道上。街道很宽,两边都是深红色的房子。
    “那两只青蛙还能出来吗?”
    “可能出不来了,可上帝会保佑它们的,没事儿!”
    不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这么频繁地念叨过上帝。
    几天以后,姥姥、母亲和我一起上了一艘轮船。
    刚生下来的小弟弟死了,包着白布,外面缠着红色的带子,静静地躺在一张小桌子上。
    我坐在包袱上,从小小的窗户向外望,外面泛着泡沫的浊水向后退着,溅起来的水花不
    时地打在窗户上。
    我本能地跳了起来。
    “噢,别怕!”
    姥姥用她那双温暖的手把我抱了起来,又把我放到了包袱上。
    水面上灰雾茫茫,远方偶尔现出黑色的土地来,马上就又消失于浓雾之中了。
    周围的所有东西都在颤抖,只有母亲,双手枕于脑后,靠着船站着,一动不动。
    她脸色铁青,双腿紧闭,一声不响。
    她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连衣服都变了,我觉得她越来越陌生。
    姥姥常常对她说:“瓦莉娅,吃一点东西吧,少吃点儿,好吗?”
    母亲好像没听见,依旧一动不动。
    姥姥跟我说话总是轻声慢语的,和母亲说话声音就大了点儿,可也很小心,似乎还有点
    胆怯似的。
    她像是有点怕母亲,这使我和姥姥更亲近了。
    “萨拉多夫,那个水手呢?”
    母亲突然愤怒地吼道。
    什么?萨拉多夫?水手?奇怪。
    走进一个白头发的人,他穿着一身蓝衣服,拿着个木匣子。
    姥姥接过木匣,把小弟弟的尸体放了进去。
    她伸直了胳膊托着木匣走向门口,可她太胖了,要侧着身子才能挤过窄窄的舱门。
    她有点不知所措。
    “看你,妈妈!”
    母亲叫了一声,夺过棺材,她俩走了。


    2楼2013-12-15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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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 第四章
      太奇妙了,我怎么也弄不明白。
      我很想自己动手试一试。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雅可夫家的萨沙。
      萨沙是个乖孩子,他总是围着大人转,跟谁都挺好的,谁叫他干点什么,他都会听命服
      从。
      几乎所有的人都夸他是个聪明伶俐的好孩子,只有姥爷不以为然,斜着眼瞟一下萨沙说:
      “就会卖乖计巧!”
      萨沙又黑又瘦,双目前凸,讲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常被自己给咽住。
      他总是东张西望地,好像在窥伺什么时机。
      我挺讨厌他的。
      相反,我挺喜欢米哈伊尔家的萨沙,他总是不大爱动的样子,悄没声的,从不引人注目。
      他眼睛里的忧郁很像他母亲,性格也温和。
      他的牙长得很有特点,嘴皮子兜不住它们,都露在了外面。他常常用手敲打自己的牙取
      乐,如果别人想敲一下也可以。
      他总是孤零零的,坐在昏暗的角落里,或是在傍晚的时候坐在窗前。
      和他一起坐着很有趣,常常是一言不发地一坐就是一个小时。
      我们肩并肩坐在窗户前,眺望西天的晚霞,看黑色的乌鸦在乌斯可尼耶教堂的金顶上盘
      旋。
      乌鸦们飞来飞去,一会儿遮住了暗红的天光,一会儿又飞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剩下一
      片空旷的天空。
      看着这一切,一句话也不想说,一种愉快,一种甜滋滋的惆怅充满了我陶醉的内心。
      雅可夫家的萨沙讲什么都是头头是道的。他知道我想染布以后,就让我用柜子里过节时
      才用的白桌布试试,看能不能把它染成蓝色的。
      他说:
      “我知道,白的最好染!”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桌布拉到了院子里,刚刚把桌布的一角按入放蓝靛的桶里,茨冈
      就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了。
      他一把把布夺过去使劲儿地拧着,向一边盯着我工作的萨沙喊道:
      “去,把你奶奶叫来!”
      他知道事情不妙,对我说:
      “完了,你得挨揍了!”
      姥姥飞跑而至,大叫一声,几乎哭出声儿来,大骂:
      “你这个别尔米人④,大耳朵鬼!摔死你!”
      ④别尔米人:指芬兰人。可她马上又劝茨冈:
      “瓦尼亚,千万别跟老头子说!尽量把这事儿瞒过去吧!”
      瓦尼亚,在自己五颜六色的围裙上擦着手,说:
      “就怕萨沙保不住密!”
      “那,我给他两个戈比!”
      姥姥把我领回了屋子里。
      星期六。
      晚祷之前有人叫我到厨房去一下。
      厨房里很黑,外面下着绵绵不断的秋雨。昏暗的影子里,有一把很高大的椅子,上面坐
      着脸色阴沉的茨冈。
      姥爷在一边摆弄些在水里浸湿了树条儿,时不时地舞起一条来。嗖嗖地响。
      姥姥站在稍远的地方,吸着鼻烟,念念叨叨地说:
      “唉,还在装模作样呢,捣蛋鬼!”
      雅可夫的萨沙坐在厨房当中的一个小凳上,不断地擦着眼睛,说话声都变了,像个老叫
      花子:
      “行行好,行行好,饶了我吧……”
      旁边站着米哈伊尔舅舅的两个孩子,是我的表哥和表姐,他们也呆若木鸡,吓傻了。
      姥爷说话了。
      “好,饶了你,不过,要先揍你一顿!”
      “快点快点,脱掉裤子!”
      说着抽出一根树条子来。
      屋子里静得可怕,尽管有姥爷的说话声,有萨沙的屁股在凳子上挪动的声音,有姥姥的
      脚在地板上的磨擦声,可是,62什么声音也打奇不了这昏暗的厨房里让人永远也忘不掉的
      寂静。
      萨沙站了起来,慢慢地脱了裤子,两个手提着,摇摇晃晃地趴到了长凳上。
      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我的腿禁不住也颤抖了起来。
      萨沙的嚎叫声陡起。
      “装蒜,让你叫唤,再尝尝这一下!”
      每一下都是一条红红的肿线,表哥杀猪似的叫声震耳欲聋。
      姥爷毫不为所动:
      “哎,知道了吧,这一下是为了顶针儿!”
      我的心随着姥爷的手一上一下。
      表哥开始咬我了:
      “哎呀,我再也不敢了,我告发了染桌布的事啊!”
      姥爷不急不慌地说:
      “告密,哈,这下就是为了你的告密!”
      姥姥一下子扑过来,抱住了我:
      “不行,魔鬼,我不让你打阿列克塞!”
      她用脚踢着门,喊我的母亲:
      “瓦尔瓦拉!”
      姥爷一个箭步冲上来,推倒了姥姥,把我抢了过去。
      我拼命地挣扎着,扯着他的红胡子,咬着他的胳膊。
      他嗷地一声狂叫,猛地把我往凳子上一摔,摔奇了我的脸。
      “把他给我绑起来,打死他!”
      母亲脸色刷白,睛睛瞪得出了血:
      “爸爸,别打啊!交给我吧!”
      姥爷的痛打使我昏了过去。
      桓来以后又大病一声,趴在床上,呆了好几天。
      我呆的小屋子里只在墙角上有个小窗户,屋子里有几个入圣像用的玻璃匣子,前头点着
      一个长明灯。
      这次生病,深深地铭记于我记忆深处。
      因为这病倒的几天之中,我突然长大了。我有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那就是敏感的自尊。
      姥姥和母亲吵了架:全身漆黑,身躯庞大的姥姥把母亲推到了房子的角落里,气愤地说:
      “你,你为什么不把他抢过来?”
      “我,我吓傻了!”
      “不害臊!瓦尔瓦拉,你白长这么个子了。我这老太婆都不怕,你倒给吓傻了!”
      “妈妈,别说了!”
      “不,我要说,他可是个可怜的孤儿哓!”
      母亲高声喊道:
      “可我自己就是孤儿啊!”
      她们坐在墙角,哭了许久,母亲说:
      “如果没有阿列克塞,我早就离开这可恶的地狱了!
      “妈妈,我早就忍受不了……”
      姥姥轻声地劝着:
      “唉,我的心肝儿,我的宝贝!”
      我突然发现,母亲并不是强有力的,她和别人一样,也怕姥爷。
      是我妨碍了她,使她离不开这该死的家庭。
      可是不久以后,就不见母亲了,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这一天,姥爷突然来了。
      他坐在床上,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冰凉。
      “少爷,怎么样?说话啊,怎不吭声儿?”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想一脚把他踢出去。
      “啊,你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我瞧了他一眼。
      他摇头晃脑地坐在那儿,头发胡子比平常更红了,双眼放光,手里捧着一堆东西:
      一块糖饼、两个糖角儿、一个苹果还有一包葡萄干儿。
      他吻了吻我的额,又摸了摸我的头。
      他的手不仅冰凉而且焦黄,比鸟嘴还黄,那是染布染的。
      “噢,朋友,我当时有点过份了!”
      “你这家伙又抓又咬,所以就多挨了几下,你应该,自己的亲人打你,是为了你好,只
      要你接受教训!”
      “外人打了你,可以说是屈辱,自己人打了则没什么关系!”
      “噢,阿辽沙,我也挨过打,打得那个惨啊!别人欺负我,连上帝都掉了泪!”
      “可现在怎么样,我一个孤儿,一个乞丐母亲的儿子,当上了行会的头儿,手下有好多
      人!”
      他开始讲他小时候的事,干瘦的身体轻轻地晃着,说得非常流利。
      他的绿眼睛放射着兴奋的光芒,红头发抖动着,嗓音粗重起来:
      “啊,我说,你可是坐轮船来的,坐蒸汽来的。”
      “我年青的时候得用肩膀拉着纤,拽着船往上走。船在水里,我在岸上,脚下是扎人的
      石块儿!”
      “没日没夜地往前拉啊拉,腰弯成了是,骨头嘎嘎地响,头发都晒着了火,汗水和泪水
      一起往下流!”
      “亲爱的阿辽少,那可是有苦没处说啊!”
      “我常常脸向下栽倒在地上,心想死了就好了,万事皆休!”
      “可我没有去死,我坚持住了,我沿着我们的母亲河伏尔加河走了三趟,有上万俄里
      路!”
      “第四个年头儿上,我终于当上了纤夫头儿!”
      我突然觉着这个干瘦干瘦的老头儿变得非常高大了,像童话里的巨人,他一个人拖着大
      货船逆流而上!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有的时候还跳上床去表演一下怎么拉纤、怎么排掉船里的水。
      他一边讲一边唱,一纵身又回到了床上:
      “啊,阿辽少,亲爱的,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
      “那就是中间休息吃饭的时候。夏天的黄昏,在山脚下,点起箐火,煮上粥,苦命的纤
      夫们一起唱歌!啊,那歌声,太棒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伏尔加河的水好像都流得越来
      越快了!”
      “多么美妙啊,所有忧愁都随歌声而去!”
      “有时熬粥的人只顾唱歌而让粥溢了出来,那他的脑袋上就要挨勺子把儿了!”
      在他讲的过和中,有好几个人来叫他,可我拉住他,不让他走。
      他笑一笑,向叫他的人一挥手:
      “等会儿……”
      就这样一直讲到天黑,与我亲热地告了别。
      姥爷并不是个凶恶的坏蛋,并不可怕。不过,他残酷地毒打我的事儿,我永远也不会忘
      记的。
      大家纷纷效念姥爷的作法,都来陪我说话,想方设法让我高兴起来。
      当然,来的最多的还是姥姥,晚上她还跟我一起睡觉。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伙子茨冈。
      他肩宽背阔,一头卷发,在一天傍晚来到了我的床前。
      他穿着金黄色的衬衫,新皮鞋,像过节似的。尤其是他小黑胡下雪白的牙齿,在黑暗中
      特别引人注目。
      “啊,你来看看我的胳膊!”他一边说一边卷起了袖子,“你看肿得多么厉害,现在还
      好多了呢!你姥爷当时简直是发了疯,我用这条胳膊去挡,想把那树条子档断,这样趁你姥
      爷去拿另一条柳枝子时,就可以把你抱走了。
      “可是树条子太软了,我也狠狠地挨了几下子!”
      “小家伙,算你有福!”
      他笑了起来,笑得非常温和:
      “唉,你太可怜了,你姥爷那家伙没命地抽!”
      他使劲吹了一下鼻子,像马似的。
      我觉得他很单纯,很可爱。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他,他说:
      “啊,我也爱你啊,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去救你的!”
      “为了别人,我不会这么干的。”
      尔后,他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悄悄对我说:
      “我告诉你,下次再挨打的时候,千万别抱紧身子,要松开、舒展开,要深呼吸,喊起
      来要像杀猪,懂吗?”
      “难道还要打我吗?”
      “你以为这就完了?当然还会打你。”他说得十分平静。
      “为什么?”
      “为什么?反正他会不断地找碴儿打你!”
      顿了顿,他又说:
      “你就记着,郐展开躺着!”
      “如果他把树枝子打下来以后,还就势往回抽,那就是要抽掉你的皮,你一定要随着他
      转动身子,记住了没有?”
      他挤了挤眼:
      “没问题,我是老手了,小朋友,我浑身的皮都打硬了!”
      我看着他好像在说着别人的痛苦似的快乐,不禁想起了姥姥讲的伊凡王子和伊凡傻子的
      故事。


      5楼2013-12-15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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