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灏死了。
那天,我没哭。程灏说过,我哭的时候很难看,我要让他闭上眼睛之前记住我最美的样子。我努力笑了。笑的脸部肌肉都僵了。也不知道他记没记住我的样子。到很多年后我才发现当时的动作有多傻,他喝了孟婆汤,不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低调的葬礼后,我去喝了两杯意式浓缩。我打开回忆夹,开始回忆和程灏一起度过的三年。三年不多,可以混混沌沌的过完,然后永远不在记起,可也能回味一辈子,而且味道永远不会变淡。
我们是在大学毕业的那年冬天认识的,好像是这样。那时候,他还没查出有白血病,是校篮球队一名不起眼的队员。我是读美术的,他们让我设计4张海报,正好是程灏负责。大概一起工作了两周。我在谈话中发现程灏是个实在的人。他不会像有些男人一样当着你一面背着你一面。他总是会抱怨名字笔画多,总是会遗憾的告诉我昨天那一个队输了或者兴奋的告诉我午饭的肉比平时多。
我们正式在一起,只有两年多。这期间,我没有在他那儿受过委屈,从来都是他让着我,现在想来让我感觉挺对不住他的。
两年本就不长,还有好一段在医院里度过的。我得知他患上白血病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看着我没说话,眼神暗了暗,然后对我说,如果想分手,随时都可以。我没分。我也没后悔。
每天病房中的滴滴声就像死神的脚步声,不断靠近程灏。随着他被推进急救室的次数一次次增多,清醒的时间日渐减少,我也跟着越来越紧张,彻夜坐在床头努力记住他的模样。
白血病,不是没位患者都能治好的。程灏就是一个例子。他总是笑着安慰我,说没事,但最后,他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而我,那时候能做的只有陪他走过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程灏在弥留之际,总是问我下没下雪,他说,他想看老天为他布置的灵堂。
程灏下葬的那天,下雪了。很美。
我坐在咖啡厅的窗边,不想再看提醒着程灏已离我而去的事实的雪花。我换了一个座位,在咖啡厅的最里面,暖气的旁边。干燥又温暖的空气像程灏的怀抱,能让我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