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端着餐盘,雷克斯面无表情地又敲了一遍门。
能遇上这样的长官可不容易,理所当然地让下属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啊——他的青筋又起来了,要冷静点儿,少尉——雷克斯一面对自己说着一面调整呼吸。既然照顾艾伦·耶格尔是他的任务,那就必须得好好完成。托利威尔的福,晚上他刚忙完报告书和资料整理就跑去打饭,自己现在还没吃上。
“艾伦·耶格尔,我是来送饭的雷克斯·拉斐尔。”说着他拉开了门,扑面而来的黑暗让他有些不适。雷克斯看这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一支蜡烛,和靠在在杂物堆上没有动静的艾伦,皱紧了眉头。
他的脚步声惊醒了少年,因为孤独的体力消耗他的反应迟钝了几分,而雷克斯已经按住了他的手,力道大的让他有些吃痛。“我是来送饭的。”不怎么好脾气的雷克斯又重复了一遍,把餐盘放到地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托我上司的福,我也没吃东西。”就算这样艾伦的眼神也还是戒备着,眼珠被蜡烛一晃像是两簇绿火。
“这样下去咱俩都别想吃饭!”雷克斯有点儿火大,但毕竟对方是个孩子,也不能太过分。可饥饿和疲惫让他有点儿失控的前兆:“哥们儿这里没下药,我也不是来逼供的,我对小男孩也没兴趣,能不能给我把手从刀上拿开?!我要是想做点儿什么你才不会有时间反应!”
“你先把手拿开!”艾伦倔强地瞅着他。
“一起放,三,二,一!”
“戚——”少年撇头甩了甩手臂,皱紧眉头。
“我是利威尔的下属,以后负责照顾你。”雷克斯嚼着面包,毫不在意地把长官勒令不准说的事抖了出来。
艾伦本来伸向盘子的手马上缩了回去,被羞辱了一样恼怒的看着他:“我不需要怜悯!”
“啧。”雷克斯的脾气某种程度上也和利威尔一样烂,扬手就把另一块面包砸过去,少年没接住它就那么直接掉到了地上。“要不要是你的事,给不给是我们的事,还是说——”他的语气冷了下来:“你想就这么死在这儿?”
少年一僵,垂着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知道雷克斯都要收拾东西走人时才开口:“等一下。”
雷克斯把盘子又放回地上,伸手要把蜡烛换个地方方便艾伦看东西,却在捕捉到艾伦细微的颤抖后作罢。他向来不近人情,却也不是冷酷无情。于情于理,他都不该在这接着呆下去。
“吃完放着就行,我明天来取。”马上就要关上门时,他回身又补上一句:“明早五点半集合。”
走出去十步远,他听到模模糊糊的,极力压抑着的呜咽,或者说嘶鸣更恰当。
路过利威尔的办公室时灯还亮着,雷克斯没敲门就进去了。
上尉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桌案上乱七八糟的放着各种资料,此刻他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像压根儿没注意有人进来似的。
雷克斯忍住打哈欠的冲动,考虑着要不要冒着被扔文件的风险打断他时,利威尔先说话了:“你要说什么。”
“您想好了吧已经。”
“少废话。”
“明天就让他参加搜寻吗?还是先训练几天。”
“明天就参加,我们正好缺翻译。”
“您不再考虑一下?”雷克斯多少觉得有点不妥,毕竟那太危险。
“不需要。他想证明,我就给他机会。”利威尔似乎笑了一下,灰蓝的眼睛兴奋地闪烁着。
“说真的,我有点儿同情耶格尔。”雷克斯挑眉,他很长时间没看到上司如此生动的表情。“——被麻烦的人盯上了。”
“我不介意陪你练一练,现在。”
“那么我走了,再见长官。”要不是困到不行雷克斯也不介意,跟利威尔对打是项非常不错的娱乐——当然输的总是他。
揉着额角,利威尔总算完成了下一次行动的草拟计划。明天他需要去一趟总部跟埃尔文商量,顺便汇报一下艾伦的事。现在形势很乱,上面是无暇顾及他们这边的情况的,艾伦在基地也就能待得相对安稳一点儿。
不过怎么也得考虑,在情势稍微稳定的时候,就要把他送回国内。毕竟在境外保护国民,也是驻军的职责。
时间其实不多,他明白自己不是很想把那孩子送回去,可这里是前线,是军队,是随时会被袭击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孩子的容身之所。
交代雷克斯之后他才多少放下心来,作为海豹突击队中的佼佼者,雷克斯能够确保艾伦的安全,同样也不会对那孩子横加干涉。他其实是很期待的,艾伦的表现。不过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鬼而已,冲动,暴躁,倔强。
他对那小鬼的第一印象非常深刻。
那天基地被敌军攻击,利威尔和几个士兵锁定了目标后正打算开枪,却在狙击镜里看到目标之一被打中脑袋向一边歪倒。趁着他们内讧利威尔这边掌握了主动,接连击毙几个人后他忽然看见最后剩下的那个络腮胡子被干脆利索地割开脖子。
“天哪!”他身边的士兵低呼了一声,利威尔拿过望远镜,发现两个孩子正在换弹夹,然后交谈了两句。
“长官?”士兵不确定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接着开枪。
“你们在这等着,别放松,我和雷克斯去看看。”他估计不错应该是那两个孩子挑起的内讧并且解决了通行的几个人,相当危险,必要的话也要狙杀。
雷克斯默契的和他并肩前进,然后一人负责一边。两个孩子似乎察觉到了,刚要有所反应就对上了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枪放下,把手举起来!”利威尔喝道,孩子们配合地举起双手,然后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他听到雷克斯已经拉开枪栓,不排除这些孩子身上带有自杀式炸弹的可能。两个再走近一点儿他们就可能死无全尸。“站着别动,不然就开枪。”他冷声说道。
岂料那个有着碧绿色眼睛的男孩儿反倒上前一步,用略有些生疏的英语开口:“我们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的基地。”
在这个距离利威尔能看见他身上溅开的血迹,也能看到他身上挂着的机枪和用胶带胡乱缠在一起的弹夹。破旧的衣服底下是遍布伤痕的,瘦削的身板,却又因为男孩儿坚定的,饱藏着恨意而光芒灼灼的双眼而显得充满了力量。
“理由。”利威尔仍端着枪。
“凭那群畜生杀了我的父母,又拿我们的朋友做人质。”男孩儿咬牙切齿地说,脸上还沾着迸溅开的鲜血,狰狞得让人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