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以我手中此剑之名，于此宣誓。
名誉、礼仪、谦卑、坚毅、忠诚、骄傲、虔诚，将伴我一生。
自私、贪婪、诱惑、自暴自弃，将成为我的大敌。
我发誓，无论身处任何环境，都不能失去正义感，都不可行违背我良心之事，绝不放弃我的战友。
我发誓，我将善待弱者，保护弱小和无助之人，绝不欺凌与虐杀，乐于帮助任何向我求助的人。
我发誓，不可无礼地冒犯他人，绝不回拒同等之人的挑战，绝不背对敌人，绝不伤害任何手无寸铁之人，维护他人的尊严，真诚地对待我的朋友。
我发誓，终此一生只说实话，我将抗击一切错误，回避不公正、恶意以及欺骗，不看重金钱的奖赏，活得尊严以及荣誉，绝不行沽名钓利之事。
我发誓，不管身处何时，终将持守信仰，坚持到底，遵从当权者的指令。
此剑，愿为守护而折；此心，愿为守护而结。
我将会与世上一切罪孽抗争到底，纵使失去所有也是无悔！
强敌当前，无畏不惧！
果断自强，无愧信仰！
谦卑美德，宁死不诳！
保护弱者，无怪天理！

【第一章】
月色黯淡，仿佛是失却了映像之中的皎洁华白，变得无力，甚至是苍白……眼前这原本在记忆里本应是热闹非凡的街巷，彼时，却同那地狱无异。
暗色的不知名液体自漆黑钩刺之上无声划落，于熟悉的灰白色石砖上晕染成深色的怒放花朵。
我知晓，即使是不必扬起头颅，也依然能够清楚地记得，在不远之处伫立着的，那一对为黑色物质所侵染，早已失去原有色彩的神圣雕塑。 被黑血污浊的天使羽翼，似乎正在肆意嘲笑，嘲笑这无知，嘲笑这愚钝，嘲笑这自不量力……
嘲笑这羸弱，嘲笑这无用，嘲笑这不堪。
无奈、暴戾、绝望，似那最深沉的梦魇，近乎是贪婪地吞噬着已所剩无几的理智。
挥剑，斩下，顷刻间雕塑碎裂，化作无数不规则的狰狞形状，肆意地分散于这一片早已被血色污秽的土地之上。
污浊的色彩是满目的悲怆，冰冷的月色是透骨的心凉。
近乎是木呐地向那月儿伸手，凝望着，那手心上的血污已近乎干涸，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有少量不知名的透明液体于其上无声流淌，缓缓地稀释着那污秽之物。
凭着微光，无言地望着又一次被血色沾染的双手，血，一向被我所厌恶，可悲的却是那本属于我。
低头，无言，只得兀自垂目，默默地喃呢着那个我原以为早已忘却了的词汇。如同禁忌一般的词汇划过夜间微凉的空气，组成的语言却似乎连自己都无法知晓。
“寒漪……”
为什么……
似那最熟悉的陌生，同那最无力的苍白。
寒漪……寒漪，这熟悉却陌生的词汇，仿佛是带着惊人的力量，纵使时光如何流逝冲刷，它依旧在那儿，不曾消逝哪怕一厘光辉。
浓重的铁锈气息于冰冷的空气中弥漫，肆意缠绕。恍然间，某个血染的头颅滚至脚边，至脖颈处被撕裂成极不规则的形状，稚嫩的脸庞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原本应是鲜活的生灵，此刻却失去了一切存活的依凭，与这里的逝者一同长眠于这一片冰冷的土地。
为什么……这为何会是你的选择？
仰头，垂目，轻唱那一曲古老的祷词，默默地祈祷，逝者安息。
轻柔而熟悉的语调划过四处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夜空，带去了少许冰凉与恐惧。
我向着逝者半跪下，轻轻地将那双充斥着惊恐的双眼缓缓合上。接着，双手合十交缠，轻声祷告。

喃喃着将手放下，再次睁眼的瞬息便已适应了这一强度的光线，近乎是无意义地低头看那双手，十指修长白皙，无半点粘稠的触感。
结束了……
不，噩梦依旧没有结束。
起身，将略微褶皱的长袍下摆轻轻抚平，却瞥见不远处那半跪着侍从，似乎已等候多时。
“大人。”
见那侍从上前行礼道∶“请大人前往‘天枢’，二位殿下寻您有要事。”
那二位……殿下啊。
“哦。”
那两位，落扉……还有，重华。
……
“你来啦。”
优雅如滴落于瓷器上的水滴，清脆悦耳得不可思议。
眼前的人儿有着一头仿佛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长发，如云的墨蓝色发丝轻柔地垂直脚踝，只余下少许青丝勾勒出侧脸的轮廓。
落扉……
说实话，若不是真的有正事，我并不希望面对于他，面对这一位我曾经缔结效忠的对象。
虽然，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
但即使如此，此时站在他身畔的我，依然能够毫无倦意地向着这位主上行以重礼，仿佛依旧如往昔一般，一直未曾改变过。
“落扉……殿下。”
微垂首，轻声地念出那人的名字，却在成言的瞬间改成了敬语。
“嗯。”
落扉轻声应道，起身退到了后一些的地方，将话语的主动权交给了一旁的重华。
“珛玉。”
月白的衣角划过光滑的地面，一如盛开的素色莲花。
柔软的素色宽袖轻垂，而它的主人此刻正在我身前微微俯身，单手轻搭在我的肩上，从那里传递而来的微弱温度却使我忍不住抬头，对上了那一双微弯着的金色眸瞳。
“先起来好吗？”
重华……
“我知道了。”
依照着那人的话语，顺从地起身，眼神却在站立的片刻瞥开，依旧是不能够直视这一位儿时挚友的金瞳。
而那重华却似乎无任何芥蒂之意，熟悉的笑容仿佛依旧未曾改变，手上的动作无任何滞涩。
说到底，依然是我太过在意了吗……
“这一次，是关于魔族的。”

虽然未能够正视重华的眼眸，但我却注意到了，在她道出“魔族”这一近乎禁忌的词汇之时，嘴角微抿，似乎有某些我无法知晓的异样情绪在内。
魔族啊……这是一个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词汇。
因罪孽而绽尽芳华的虚荣之花啊，为同伴的鲜血所浸染的蓝眸，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得仿佛犹在昨日。
“是……关于‘他’的吗？”
极力地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可那近乎颤抖的声线却泄露了此时的不平静。
每当子夜降临之刻，都会准时出现在睡梦中的魇……曾经的半生，往日里的熟知温柔早已不复，熟悉至极，却也是陌生至极。
无奈、惶恐……每当暗夜来临，甚至无法安然入睡，是那记忆中最深沉的噩梦。
相似的深蓝色眸瞳，相同的容貌，却在某个不知名的转角处走上了不同的道路，相互对立的道路。
曾经的半生，如今的……
宿敌！
十指死死攥紧，并不尖锐的指甲扎入肉中，稍带起的痛楚却让我略微清醒。
“不是。”
重华的回答让我略微有些失望，同时却又不禁感到少许的欣慰。
双手不着痕迹地松开，似乎是舒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他……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何心态，明知晓选择叛离的那人将会成为我今后一生的宿敌，却依旧不敢想象与那人面对时的场景。
突然间，一串清脆的声响打断了我的思绪，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那落扉轻倚在距重华后一些的长椅上，食指随意地轻叩着身旁的木制扶手，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这边不经意的失神。只见他微眯着细长的蔚蓝色双眸，缓缓开口道：“就在前几日，位于‘中层界’的一分部传来消息，在其管辖境内有少量无法查明来意的人员聚集。但由于其主防御系统网并无搜索出任何属于‘魔族’的气息，因此这一消息在刚开始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重视。”
“但是，就在昨日，这一分部便与总部断开了一切联系。即使是落扉殿下专程‘广域搜索’，也依旧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样。”重华说到这里，语气微微停顿，似乎是在斟酌着语句的说辞。
“不对，确切地说，应该是被某种‘东西’屏蔽了所处的‘存在’。”
东西……
“魔剑？”

【第二章】
抬头，上边的光辉依旧能够让人感到异样的刺目，就算是闭上双眼也是如此。
『永恒是昼的苍穹，不落的光辉……』
“真是刺眼啊……”
从未变过。
立于阶梯，周围是一片无人的空荡，忍不住地抬头向上仰望，从那天空传来的不适感愈加强烈，而我却依然不肯低头去回避那光辉。
“珛玉。”
“嗯。”
突然之间，我听见后边有人正念着我的名。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回过身去，仅是稍应了一声，终于选择了低头，轻轻揉着已有些酸痛的眼睛。我知道，不必转过身去，我也依旧能够分辨出后边是谁，多年的熟络已使我习惯于从声音判断来者。
“是来送我一程吗？重华，这可真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呢。”
“这可是你多想了。”
回看，见那重华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身后的大门半掩着，尚未合上，似乎是随在我的身后刚刚出来。
“你……”
似迟疑，似不解，却在下一个词汇出现的一瞬之间化作了平常。
“不去看一下你家里的那个小家伙吗？”
小家伙，歌佾吗……
“不必了。”
重华，你代我交代一声便可以了，我知道，你一定会那么做的。
本便不想要将这一话题继续，也见那重华跟过来的目的并无他意，便打算离去，却感觉到了有人从后边迅速地扯住衣角。
“这也不像你啊……”
身后那人于耳畔微微俯身，稍带起的暖风使我略感不适。
“重华。”
“这里的戒令更改了吗？在这个地方不允许擅自使用任何术法，你莫不是不知道？”
“你太紧张了，珛玉。”
紧张……
不对！
重华虽是这么说着，却也放了手，退至一旁，虽然看似是随意的一个姿势，距离却似乎是不远不近的正好。离远了易让人产生距离，太过于靠近也会使人不自觉地因感到压迫而产生紧张感。
“如果只是时间的问题，那么交给老师解决便可以了，所以……”
重华依旧是淡笑，仿佛看不到任何的端倪，只见她继续说着：“快去吧，那个孩子也应该等急了。还有一个便是，不必为我那个无用的弟弟而感到过分的愧疚。”

内疚？秋弈……
抱歉。
“这是我一直都想和你说的，对不起，这么晚了才告诉你。”
不，应该是我向你道歉才对。
我望着重华，许久才开口道了声谢谢，然后便迅速张开翅膀打算离开这里。
“珛玉，如果当初的事情能够重来一遍，你的选择，依旧会是如此吗？”
“这是何意？”
悬在半空，听着重华的这一番不明所以的话语，虽是轻声的喃呢，却未逃过我的耳朵。
重华并未抬头，而我们之间所存在的高度之差，也使我无法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如何。
“没什么，只不过突然想问一遍罢了。”
说到这里，重华竟抬头直视，声音似乎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拔高了一贯所用的语调。
“珛玉，你能……”
“再回答我一次吗？”
重来一遍吗？
我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一问题，只是微微合眼，稍稍遮盖了那不适之感，许久的沉默之后，竟兀自笑了出来，道出了那个依旧没有任何变化的答案。
“不会。”
不会……永远不会，我永远都不可能堕入那黑暗之道。
唯有死亡才可以改变我所持有的信仰。
语毕，也没有去管下边那人是否有听清楚，只是选择了轻打着身后的羽翼，向着那遥远的长空飞去。
专属于阳光的灼热感依旧刺激着双眼，而我此时却无法顾及。
永远……
重华，这里的光辉，太过刺眼了。
我也一样。
……
暗……
不同于“天枢”的永昼，虽是处于相同的地域，却有着全然不同的天空。
也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在我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昏暗环境的时候，一盏孤灯乍亮，紧接着的是一小串轻微的脚步声。
“那边……是姐姐吗？”
我并没有应声，任由着一种奇异的沉默在周遭漫延，最后却是对方打破了不尴不尬的这一局面。
“我知道了，姐姐。”
听不出究竟是喜是悲，能够知晓的，只有那其中的平静。
歌佾轻放下提灯，将桌上的水瓶中的旧花取出，插上了一束新摘的茉莉，从那熟练的程度之中可以看出，这个动作已不知被操练了多少遍数。

“姐姐，它们可以让你睡得安心一些，还有……”
“祝你有一个好梦。”
歌佾，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似乎并不需要。
轻手拈下一朵小花，细细地感受着其中清香。略微思索了一下自身装备所携带的剩余不多的储物空间，最后竟连花带瓶一同放了进去，甚至连物体的形状都未曾仔细考虑。
“抱歉。”
我喃喃着，见那歌佾于门口顿住了脚步，借着提灯所带来的微弱光亮，我能够清楚地看到她那依旧是紧闭的双眸。
对不起……
“姐姐，这个没什么好道歉的。”
歌佾转身面向我，除了始终闭上的双眼，看起来倒也似乎与常人无异。
“我明天走。”
“是这样吗……”
歌佾轻声说着，嘴角似乎微微扬起了，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也不禁舒了一口气。
“已经不晚了，快回自己那儿去睡吧。”
我清晨便走，抱歉。
“嗯。”
我看着歌佾点头答应，慢慢地将门带上，房内又重回于一开始的昏暗。
我知道……
从随身的储物空间中取出抄录了元素咒文的书籍，随手翻到记录着火系咒文的书页，轻声诵读其中的某条咒语。
刹那间，灯光璀璨，周遭的一切都尽收眼前。
默默地合上书籍，望着周围井井有条的一切，长久不语。
摇了摇头，将术法解除，进入休息放松的状态。
毕竟，我也早已经疲了，先前在幻境中的战斗已耗费了本身不少的精力，若不能得到较好的补充，恐怕会在之后的战斗里落入劣势。
哪怕是一毫的胜算都不可轻易忽视，在曾经漫长的实践中，我已充分了解了这一道理。
闭目，将所有杂念排除在外，甚至忽视了外界时间的流逝。
恍惚间，我似乎感觉到有人正轻轻地敲着门。
“姐……姐姐？”
从声音中我便能够辨别来者，但却无法知晓对方来这里的原因。
歌佾？
微微皱眉，却依旧起身开门，见她一席白裙，满脸的愁绪亦不知来自何处。
“姐姐，我睡不着。”
“噩梦……我可以，在这里吗？就这一次。”
在这里？
我本想拒绝，却在看到那愁容的瞬间忍不住改口。

“……可以。”
……
“姐姐……”
周围是一片黑暗，眼睛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一切的价值，只能用仅剩的声音与触碰来感知外物的变化，去除了一切斑斓色彩，余下的东西似乎是真实，却又是苍白与无力。
盲人眼中的世界……
“嗯。”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
近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还未思考便脱口而出。
“那就好。”
这样就可以了……
轻轻地抚摸着对方的发丝，甚至有些害怕会吵醒了对方，与我仅是及肩的短发不同，似乎已是及腰的长发，从指间传来的柔软触感让人不禁欣喜。
长发的女孩很美啊……
微微合眼，起身想要将多一些的位置留给对方，而事实却让人感到有些无奈。衣角正被人紧紧抓住，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看到歌佾即使是处于睡梦之中还是这个样子，我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傻姑娘。
轻柔地在那人额上印下一吻，将大部分被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微微的凉意让我不住皱眉，抬手想要刻画某条咒文的阵路，却又重新放下。
不可以吗……
不能就不能吧。
伸手搂住正在熟睡之中的那人，在轻手抚过眉间的时候，指尖无意中触碰到了那竟是紧锁着的眉头。
噩梦吗……
“姐……姐。”
虽是睡梦中含糊不清的呓语，但我却依旧认真地回答。
“嗯，我在。”
“不要……走。”
傻姑娘，说到底，还是不想要我离开吗？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抱歉。”
这一次恐怕不能答应你了，抱歉，我又违约了。
也许是因为生物的天性，总是会不自主地向着温暖的地方靠近，此刻的歌佾正紧挨着我，这过近的距离甚至让我不敢翻身。
算了。
“那么……做一个好梦，我的妹妹。”
【第二章完】

接着，接着它就坑了，我发誓我是以这个表情→看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