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也许，李晟敏并不能算的上是一个幸运的孩子，因为，伴随着他出生的，便是母亲的死亡。当医生把刚出生的晟敏抱出手术室时，就注定他的父亲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妻子。于是一向坚强的金晟浩在手术室外放声痛哭，却看不到这个用母亲生命换来的新生婴儿，听不到这婴儿对于刚来到世上恐惧的啼哭。这个新生婴儿被送进育婴室，一个孤单的小生命。没有母亲的照看，亦没有父亲的关爱，也许，他生来就该如此。
金晟浩一个月后再次踏进医院，无论他愿或不愿都必须来接那个小东西回去，因为医院不再收留。心口仍在隐隐作痛，也许失去妻子的痛苦将会伴随他的一生，直至死去。当护士将小小的婴儿交到金晟浩手中时，小婴儿竟笑了，无声无息，金晟浩看着刺眼，为什么你还能笑得出来？你该哭，该哭！“金先生，小宝宝很乖的，从来不哭不闹，他从出生就没了母亲，您好好疼爱他吧。”那护士照看着小婴儿一个月，打心底怜惜着这小宝宝，希望他能在父亲的疼爱下成长。金晟浩愣住，这是自己妻子拿命换来的孩子，他怎么可以嫌弃这个孩子呢？他们为了等待这个孩子的降生做了多少准备啊，当刚知道妻子怀孕的时候自己又是多么欣喜，怎么可以忘记呢，若是小敏知道自己这样对待这个孩子，该会多么伤心！金晟浩把孩子紧紧搂进怀里，温热的泪水滑进孩子的脖颈：“对不起，对不起，都是爸爸不好，这一个月，让你受委屈了。我们回家，爸爸带你回家。”无声无息的泪，一滴一滴，砸在医院地板上，化成一朵朵绚烂的水花。
金晟浩将孩子带回家，仔细地照顾着，似乎将自己毕生的爱要倾注在这个孩子身上。只是，这个孩子，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直到有一天，金晟浩不得不给这孩子一个名字。他将孩子紧紧拥进怀里：“孩子，你从今天起，就叫做李晟敏，我要你一直记得自己的母亲，李敏。要你一直记得，你是金晟浩和李敏最爱的孩子。”
因为这个名字，也就注定李晟敏一生都要背负这样一个罪名，是自己，带走了自己的母亲。

五、
初中的生活真的很简单，简单的宛如一杯温水。而在这简单的生活里，有些人却能有着无尽的欢乐。就像曺圭贤和李晟敏。他们每天每天的开心大笑，好像从未有过什么烦恼。可是很多事情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他们不过是各自怀揣着各自的秘密努力生活而已。
他们每天每天的找着各种乐趣，有时他们不过是一起看了一本漫画书，书里的主角很滑稽，于是笑得肆无忌惮；有时，只不过老师上课的时候说错了一个字，然后两个人就在座位上捂着嘴偷笑。真的很简单的生活。很简单的欢乐。不过是因为和最好的朋友一起而已。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快乐。
唯一不同的是，圭贤最爱惹事生非，看着乖乖的小孩却喜欢到处打架，偏偏每次都会被老师发现，若不是因为圭贤学习很好，大概早就是记过处分一大堆了。老师也警告过他很多次，他却偏偏不听，甚至要求他请家长，他也不请，老师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等老师忽视了，他再继续闯祸。李晟敏劝他很多次，他也一样不听。
时间一点点走过，他们被这么多美好挡住了视线，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可是，别忘了，上天永远是善妒的。
初二上学期中旬的一天，曺圭贤和李晟敏放学一起留下来打扫卫生。因为中午曺圭贤又和别人打架，还打得满脸是伤，晟敏又生气又心疼，不想理他，两个人第一次没有打打闹闹，而是静静地打扫。空荡荡的大教室教室只有扫把拂过地面发出的沙沙声，那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
“晟敏……”曺圭贤突然停止手中动作，开口轻唤晟敏，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张张嘴巴，没有继续下去。李晟敏听到曺圭贤叫自己，抬头，却看到圭贤欲言又止的摸样。轻叹一口气，像是无可奈何，“圭贤，你一定不想打架的是不是？伤口还痛吧？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说过累了的话可以找我的。”曺圭贤突然就觉得想哭，想把所有的事情告诉这个好朋友。一年多的相处，让他觉得晟敏真的不再只是好朋友，而是自己想要依靠着的哥。
“晟敏，今晚让我去你家好不好？”圭贤不知道自己说话的语气近乎哀求，而声音里浸满了悲伤，全然不是以前那个只会笑的单纯孩子。
晟敏突然就觉得心疼这个孩子。其实虽然圭贤和自己在同一个班级，却因为圭贤曾经跳了一级而自己休学一年的缘故，比圭贤大上两岁。所以圭贤不仅仅是自己的朋友，更是自己想要疼爱的弟弟。
李晟敏丢下手里的扫把，走到圭贤身边，伸手揽过圭贤的肩膀，“好，只要圭贤高兴就好，打扫完卫生，我们回家。”
天色渐暗，两个少年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昏暗的路灯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像极了唯美电影里的情境。可是，此时却无论怎样都觉得压抑，所有的成年人大概都会以为小孩子没什么烦恼，可他们却忘了，成年人和小孩子原本便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小孩子的烦恼，他们无从体会。
“晟敏，我……我不想回家了……”沉默了许久，圭贤终于愿意开口说话，却是带着哭腔，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从来不考虑我的感受，晟敏，晟敏哥，我好害怕啊，如果，如果他们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从来都只会笑的圭贤此刻竟哭起来，眼泪止不住般地落下。不是放声痛哭，只是这样静静地落泪，低声呢喃，沉浸在悲伤里，如溺水的哑巴，只能拼命挣扎却无法求救，期盼有人能够看到自己的挣扎，更多的只能等待死亡。此时的晟敏却不知如何是好，若是圭贤大哭，他还可以抱着他、安慰他，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受伤的孩子。
只能，带他回自己的家，听他诉说自己的苦恼。金晟浩开门时，看到的是两个孩子。李晟敏揽着曺圭贤的肩膀。曺圭贤哭红的双眼。李晟敏皱紧的眉头。金晟浩突然想到的词竟是悲伤，他以为不属于孩子的词。那天晚上，曺圭贤住在了李晟敏的家里。
圭贤睡在晟敏的床上，晟敏睡在地铺上。圭贤一直没有说话，晟敏也没有询问。两个人都是静静躺着，谁都没有睡觉。好像过了很久，久到晟敏以为圭贤已经睡着了，却又听到了圭贤压抑的哭泣声。
“圭贤，放声哭出来吧，哥在这儿呢……”晟敏起身坐到床边拍着圭贤的后背。原本背对着晟敏的圭贤突然就坐起身，整个人趴到了晟敏身上，双手紧紧环上晟敏的腰，原本压抑的哭泣渐渐放开，最后终于毫无顾忌的大声恸哭，哭得嗓子都哑了，仍是停不下来。晟敏一下一下的拍着圭贤的后背，轻柔地安抚着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静静地抱着圭贤，给他温暖。不知哭了多久，圭贤终于安静下来，却仍是不舍的从晟敏怀里出来，也许，现在的他，最渴望的就是温暖吧。“晟敏哥，我能不能跟你讲讲我的故事？”

六、
那天以后的圭贤好像真的变得开心了，是由衷的开心，而且比以前更加黏晟敏了，那情形是真的吧晟敏当做他唯一的依靠了。时间久了，晟敏就好像真的忘记这个孩子曾经那样伤心过，忘记这个孩子已经是遍体鳞伤，以为圭贤会一直这样开心的，甚至后来连圭贤自己都以为自己是一直被宠爱着的孩子。
年三十的晚上，李晟敏和金晟浩在家里准备这年夜饭，电视上转播着各个广场上送祝福的人们，到处都是满满的欢乐，在这样喜气的节日里人们总是会忘记所有的不快，忽略自己的所有痛苦，然后抱着期盼迎接新的一年，在这样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记得那些正在受苦的人呢？看着电视上热闹的人群，李晟敏突然就想到了曺圭贤，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准备着年夜饭？还是……大概这是他第一个没有爸爸陪伴着的新年吧，不知道此时此刻的他在干什么？想到这晟敏停下手中的工作，准备去给圭贤打个电话。
“我们或许是太早相识相爱了吧
也许难以承受在变化中的我们吧”手机响起，没想到我们这么有默契啊。
“喂，圭贤呐，我刚要给你打电话来着，你就打过来了……”
“那当然了，我和晟敏最有默契了嘛，哥，你在做什么呢？我们等下去放烟花吧……”
“好啊，去哪儿？现在广场上可到处都是人啊。”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等下我去你家找你，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那我在家等你……”晟敏挂了电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圭贤没有就此消沉，还是会笑，还是会想到自己。
“晟敏呐，快来端碗吧，饺子也已经煮好了，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好，就来……”晟敏放下手机就去帮忙，心里仍想着圭贤的事情，心情却是比之前更加愉悦。桌上和往年一样摆了三幅碗筷，那一副是为晟敏的妈妈准备的，每年也只有这一天，金晟浩会正大光明的去思念自己的妻子，只是十多年过去了，再浓烈的思念也会埋进心底，这习惯却是不容改变的。
吃饭时晟敏一直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就是嚼着东西也能笑出声，金晟浩很是无奈：“你再笑等下不让你出去了……”其实金晟浩是有些担心的，总觉得晟敏和圭贤的关系过于亲密，但又好像没什么，也只好把这担心放在心底，不表现出来。刚吃完饭，晟敏立马把手机拿在手里，就等着圭贤打来电话了。
“晟敏哥，我在楼下，下来吧。 发件人：圭贤”晟敏看到信息立马起身下楼，“爸，我走了，晚点回家，不要等我了……”
“哎哎，你慌什么啊，多穿一点衣服外面冷……”金晟浩在厨房听到晟敏的喊声，双手还沾着洗碗的泡沫就跑出来叮嘱。
“知道了……拜……”“嘭”门被晟敏关紧，剩余的话也一同被关在了门外。金晟浩从楼上看着晟敏和圭贤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但他随即摇摇头，两人不过是去放烟花，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圭贤呐，到底去哪儿啊？不是说去放烟花吗，怎么都没有烟花？”晟敏看到圭贤空空的双手，有些疑惑，难道是骗自己玩的？
“嘘……一会你就知道了，跟着我走……”圭贤把食指竖在嘴边，一副故作神秘的神态，感觉神神叨叨的。
“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晟敏跟着圭贤，却是感觉好像在往偏离市中心的方向前行。“你想多了，就是卖兔子肉也比卖你赚一点。”圭贤鄙夷地看了晟敏一眼。继续往前走。已经偏离了市中心，路灯渐渐稀少，周围越来越暗，晟敏心里有点发毛，怎么这儿还有这么偏的地方呢？
“前边就快到了……”圭贤似乎是感受到晟敏的紧张，轻声安慰。
“圭……圭贤，好像拍鬼片啊……”面前的路已经完全陷入黑暗，晟敏紧紧抓住圭贤的胳膊，警惕地望着周围。
“哥，我在这呢啊……”圭贤将晟敏扒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拿下来握进自己手中，挨近了身子，呼吸轻轻萦绕在晟敏周边。晟敏抬眼看着身边这个男孩，手心里是细碎的温暖，突然就觉得神奇，自己竟一点都不再害怕了。即使多年后晟敏独自走夜路时也再不会害怕，空出的手似乎一直都会感受到那独有的温暖。
“哥，到了，前面……”突然圭贤惊喜的呼喊一声，手指着前面。晟敏往前看去，好像是一片废弃的厂房，黑漆漆一片，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人到过这里。晟敏心里暗暗咒骂，这曺圭贤真是不走寻常路，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找的到，还真是不容易啊。
“晟敏，跟我来，我们去放烟花……”圭贤不管在一旁发呆的晟敏，拉起他快步向其中一块空地跑去。晟敏只得快步跟着，靠近才发现那里已经摆了许多烟花。大小不一，种类不一。“哥，先放这个怎么样？”圭贤蹲下指着其中最大的那个对晟敏说，黑暗里，却看到圭贤欣喜的笑脸。
“好。就先放这个吧。”晟敏点头。
“哥，那你先离远一点，我来点。”圭贤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打火机，看晟敏走远一点了，把引火索点燃，快步走回晟敏身边。
“嘭”天空中炸开一朵美丽的烟花，点亮了整个夜空，却瞬间消逝，刚陷入黑暗，又是一朵升到空中，圭贤偏头看认真看着烟花的晟敏，变幻着的色彩映在晟敏的脸上，时明时暗，让圭贤看不真切，总有一种晟敏下一刻就会离开的感觉。圭贤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悄悄牵上晟敏的手，然后紧紧握住，好像晟敏下一秒真的就要消失。晟敏感到自己的手被圭贤握住，转过头面向圭贤，展出一个美好的笑脸：“圭贤，你看，真好，这里只有我们的烟花……”不等圭贤回答又转回头，那美好的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圭贤静静地看着晟敏，像是沉迷在一幅美好的画中，不忍抽离。
他们放了一个又一个烟花，远离了人群的喧嚣，在这样静谧的夜空下静静观赏着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烟花。晟敏觉得自己爱上了这个偏远的地方，也许不是这个地方，也许只是此时此景。后来他们只剩下了一些小的烟花棒，已经很晚了，晟敏却不想回去，固执的要把那些剩下的烟花放完，圭贤只好陪他。
“圭贤，我们去那边房顶吧……”晟敏抱着一摞烟花棒用下巴指着前面一个还算完好的库房，不等回答就已经先跑过去。
“哎，晟敏哥，你等等我啊……”圭贤边喊边随着晟敏跑过去。等圭贤爬到屋顶时晟敏已经坐在那点燃了一支烟花棒，独自笑的开心。圭贤慢慢走近，靠在晟敏身边坐下来，晟敏偏过头看向圭贤，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亮，在这暗淡的夜里异常明亮，圭贤看的一愣，晟敏突然就笑了，“圭贤，这个地方真好。”然后转回头，伸直双手把烟花棒举得高高的，看着它在自己眼前绽开一朵绚烂的火光。
圭贤拿起晟敏身边的烟花棒，点燃，任它绽放，消逝。夜更静了，两人终于放完了所有的烟花，却仍并排坐着，看着远处忽明忽灭的烟花，静默着，一阵风吹过，刺骨的寒冷，圭贤紧紧自己的领口，却不想回家，因为害怕，害怕回去面对妈妈冷冰冰的面孔，害怕回家感受那死一般的沉寂，更害怕，想起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若是时间静止多好？晟敏哥，时间静止的话，你会不会想和现在一样和我坐在一起看远处的烟花升起？时间静止的话，你会不会还是想一直在我身边，哪怕静默不语？

————————曺圭贤番外（上）————————
我说我是一个很幸福的孩子你们会不会相信？呵，说起来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童年时期几乎每一天都是伴随着父母的争吵度过，最后还落个没人要的结局，任谁都不相信我是幸福的吧，可我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催眠，我一直在我自己想象的美好里度过我的童年。可是在遇到李晟敏之后，我的所有幻想都被打破了。哦，并不是他带给了我什么伤害，而是，他给了我一段真正温暖的时光。
开始时我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好朋友，可以和我一起玩闹的好朋友。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说，“圭贤，想哭的时候就不要强作欢笑好吗，我可以分担你的心事。”我看到他眼里的真诚，也看到了他眼底的担心，可我却我有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舒服，我一直都是朋友们心里最爱笑的那一个，最开朗的那一个，你凭什么轻易看透我，还要我把自己心事说出来，开玩笑，你以为你是谁？我笑，是我以为最邪恶的笑，“你拍电视剧呢？还真有什么笑着哭哭着笑，每个人都有一个悲惨的过去啊？才多大，哪有什么要哭的……”别以为我笑着说就是不在乎了，其实我特想哭，特想哭，可我必须忍着，要不这么多年苦心树立的形象不全废了？他很久没有说话，我真的觉得很失落，我以为他会接着问我，可惜他没有，我在心底苦笑，我还以为你真能看透我的内心，可惜啊，你也不过和我那些朋友一样，所以啊，朋友就是朋友，还真当有什么分别呢？
晚上睡觉前我却看到一条短信，是李晟敏发来的，点开来，简单的只有几行字，却那么温暖，他说，“圭贤，不要再隐藏自己了好吗？如果不快乐就说出来吧，我不只是朋友，还会是想要疼你的哥，累了就来找我吧，我会一直都在……”我看完后关了手机，没有回复，因为我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很久没有得到过关心的我，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也许，有一天，等我再也受不了的时候，真的会去依靠他。然后，我很没出息的哭了，就像晟敏说的，没有强迫自己笑，没有再把爸妈卧室的争吵想象成音乐，把积蓄已久的眼泪全部倾泻出来。
第二天，我顶着红肿的双眼去了学校，我看到晟敏担忧的表情，他张张口似乎是想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我知道，他是害怕揭开我的伤疤，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心已经伤痕累累了，还会害怕什么呢。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直笑一直笑，把自己隐藏的太久了，早就已经忘记怎么展现真实的自己，所以，不是我不想，而是不会。晟敏，等一等吧，也许，我会想把自己的故事告诉你呢。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让我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了，我真的是笑不出来了，我毕竟还是个孩子，我不可能真的承受那么多那么多。
然后，爸妈勉强维持的婚姻终于结束，我成了没人要的小孩。也罢，没人要就没人要吧，他们为了责任也必须给我一口饭吃吧，能活就行。我一开始真的是这样想的，可后来，我怕了。因为，我可能连饭都没得吃了。
那天放学我回到家，以为妈妈至少会像以前一样做好饭，可是没有，家里冷冷清清，什么都没有，我进屋后叫了一声妈，半天没人应，我走进妈妈的房间，发现妈妈一个人缩在角落里，拖鞋掉在一边，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满眼都是惊恐，我觉得不太对劲，走近，她突然像疯了一样拿起手边的拖鞋砸向我，冲我大吼“滚，再也别回来了，跟着你那狐狸精滚呐……滚……”拖鞋砸在我身上我却不觉得疼，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全部变成空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我不知道自己愣在那儿多久，真的不知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来到我身边，捡起扔在地上的拖鞋穿上，说了一句“饿了吧？我去做饭。”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后来我一直以为那是我做的一个梦，因为天以后妈妈再也没有出现过那种情况，只是再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每天我回到家时，桌上都会摆好饭菜，只是妈妈再不和我一起吃饭，即使看见我也像看不见一样。无论我怎样打架闯祸，怎样受伤，她都视而不见。终于这样过了一个月，我再也受不了了。那天我又和别人打架了，满身是伤，也许只有更疼的伤才能掩住心疼。放学，我和晟敏一起打扫，我听到他说“圭贤，你一定不想打架的是不是？伤口还痛吧？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说过累了的话可以找我的。”我知道，我得救了，救我的人就是那个李晟敏。他说“好，我们回家。”我心里好暖，是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那晚，我哭了好久好久，说了好多好多，我是把自己最深的伤口挖开，剖给晟敏看。也许痛过之后，就会结痂了吧。我知道有什么东西变了，晟敏哥成了我生命里最后的依靠，只希望他会一直在，一直在……
————————曺圭贤番外（上）结束————————

当曺圭贤醒来时，自己躺在一个纯白的世界，是自己害怕的白色，了无生机的白色。所有的情景瞬间涌入脑中，圭贤闭了闭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嘴角扯出一丝苦笑，妈妈，这次，是真的不要自己了，彻底的……“圭贤，你醒了？还有没有不舒服？你已经昏睡一天了……”金晟浩从医生办公室回来推门就看到圭贤醒来默默流泪，也真是苦了这孩子了。金晟浩走近摸了摸圭贤的额头，叹了口气：“不发烧了，孩子别伤心了……你……”圭贤听到金晟浩沙哑的嗓音，像是苍老了许多，心底感到一阵温暖，自己妈妈的事都是晟敏爸爸在帮忙着的吧？“叔叔，谢谢你……”圭贤张张口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好像又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最后只好放弃般的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像很久，圭贤以为金晟浩已经离开，睁开了双眼，却看到金晟浩仍坐在自己身边，双手撑着额头，圭贤看到被子上有一片水花，他愣了愣，又看到一滴水落到那片水花上，晕开一片，“叔叔……”圭贤开口。“嗯？圭贤醒了？”金晟浩自以为无意地擦了眼泪，露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叔叔……是……是晟敏哥怎么了吗？”圭贤突然想到了那时晟敏惨烈的喊声，心里不安，缓慢开口。“哦……没……没有，我去看一下晟敏，圭贤你再休息一会吧……”金晟浩眼神闪躲着，不敢再看圭贤，慌忙起身离开。圭贤看着金晟浩慌乱的背影心底更是不安，是不是晟敏哥……圭贤不敢再想下去，起身下床悄悄跟随在金晟浩身后。曺圭贤一直紧张着，自己的妈妈已经那样去世，若是晟敏再出什么事的话，那么自己，是真的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圭贤轻轻跟在金晟浩身后上了楼，心里一阵惊慌，不是只有精神科才会在楼上吗？难道晟敏哥真的……不，不会的，一定不是这样的……却看到金晟浩进了病房，特殊病房，只有精神出一些问题的人才会住的病房，圭贤停下来，静静站在病房门口，不敢进去，他怕，他怕看到晟敏精神错乱的样子……“医生，请问，晟敏怎么样了？他……以后……”“还要等他醒来后再做进一步检查，像刚刚乱砸东西的情况也许不会再出现，但是，如果还是继续那样的话，您就并必须考虑一下转院问题了……不过，乐观一点，也许只是惊吓过度而已……”“好……谢谢医生……”圭贤靠着墙缓缓蹲下，他伸手摸摸脸，竟然是干的，他以为会有眼泪，可是，什么都没有。圭贤突然就特别想笑，想大声地笑。晟敏哥，对不起，对不起，好像，我一直都给你带来烦恼，只有烦恼而已……爸妈离婚，妈妈去世，现在连晟敏哥，都要夺取，上帝啊，你还真是待我不薄啊！！金晟浩走出病房就看到蜷缩在墙边的圭贤，这孩子是什么时候来到这的？难道他都知道了？金晟浩蹲下来拍拍圭贤，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微叹口气，将圭贤小心地抱起来，圭贤像是感到什么，皱起眉头，闷哼了一声。金晟浩看着怀里睡着的圭贤，怎么都不忍心将这孩子一个人放到楼下病房，妥协般地摇摇头转身进了晟敏病房，把圭贤放到了陪护床上，轻轻为他盖上被子，转身坐到晟敏床边守着。将睡半醒时似乎听到圭贤喃喃的说着什么，最后终于是听清，他说：“晟敏哥，对不起，但是，我会赔你整个世界……”金晟浩心底很是吃惊，他看到圭贤仍是紧闭着双眼睡着，没有醒来的迹象，看来是做梦，可是金晟浩却很是不安，只愿以后能让这孩子顺利一些，困意袭来，金晟浩趴在晟敏床边睡着了。金晟浩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他伸了伸已经麻木的双臂，起身拉开窗帘。圭贤还在睡着，身子蜷作一团，缩在被子的角落，像是失却了所有的保护对于世界再无招架之力。金晟浩回身时看到晟敏已经坐了起来，金晟浩心中惊喜，晟敏已经醒来了，而且只是静静坐着。可那是没有任何生气的静坐着，眼睛失却了所有的焦距，不安与恐惧渐渐替代了惊喜，金晟浩开始害怕，怕他还是不清醒，怕他一直这样下去。金晟浩忘了说话，慢慢靠近。“爸……”晟敏像是看到了金晟浩的靠近，转过头对着金晟浩，眼里是迷茫不知所措，语气里全是疑惑，“我怎么会在这里？”金晟浩愣了一下，不知作何回答，只是按了晟敏床头的呼叫器，希望医生快点过来。 晟敏见爸爸不回答，更加疑惑：“爸？我是生病了吗？你怎么不说话？”金晟浩听着晟敏的疑问，突然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设想过无数种醒来的可能，只是这一种情况，他怎么都没有想得到。医生很快到了病房，给晟敏做了细致的检查，圭贤在晟敏叫金晟浩时便已经醒来，只是一直闭着眼睛不敢出声，他是害怕着的，他怕会有着最坏的结局。然后他就听到医生叹了一口气说：“李先生，麻烦您跟我来办公室一下吧，我来把李晟敏的情况跟您详细说明一下。”“咔哒”一声门关了，圭贤缩在被子里，努力克制不让自己流泪，可是，无论怎么努力最后还是任由泪水湿了枕头。
“圭贤，圭贤，醒一醒……”像是过了好久好久，圭贤听到晟敏似乎在叫自己，缓缓睁开眼睛，居然哭着睡着了。抹抹脸上的泪水，从被子里钻出来，对上了晟敏晶亮充满笑意的眼睛。“圭贤，该起床吃午饭了。”晟敏笑着揉了揉圭贤的脸，“哎呀，你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样子好可爱啊……”圭贤有些惊奇的看着眼前的晟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好疼……不是做梦啊，晟敏没事了啊？圭贤想到这自己嘿嘿傻笑了起来，然后迅速从床上跳下来，去和晟敏一起吃饭。这才发现原来晟敏爸爸也在。两人吃饭时一直说说笑笑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可是，圭贤却看到金晟浩似乎一直有什么心事，一言不发的看着两人吃饭。
吃完饭后金晟浩让晟敏在房间里休息，却是单独把圭贤叫了出来，说是要一起去买些东西。圭贤知道金晟浩是有话想对自己说，而且，并不是什么好事。随着金晟浩下了楼，圭贤克制住心底的不安，“叔叔，是不是有什么事？您，说吧，我听着呢。”“哦，是……”金晟浩听到圭贤主动问起自己反而不知该怎么开口，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缓缓开口，“圭贤，晟敏，他因为受了太大刺激，可能心里出了一点问题，哦，医生说不算严重，只是选择性遗忘，他把那天，那天看到的一幕全部忘记了，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金晟浩顿了顿，看向圭贤，用着像是祈求的语气对圭贤说“圭贤，我知道，可能这样说不太好，可是，我想，也许忘记了对晟敏来说是好事，所以，圭贤，可不可以，不要在晟敏面前提到那件事？如果他问起你的妈妈，就骗骗他好吗？”圭贤听后脸色瞬间苍白一片，可是，他却只能答应，因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不是么？如果不是他，晟敏哥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看到那种情景，也许，一直会受到好好的保护的，圭贤点点头，没有说话。“圭贤，你妈妈她的葬礼明天就要举行了……”金晟浩低头看着眼前这个半大的孩子，心底满是怜惜却也无可奈何，毕竟自己不是他的什么亲人，不过是他一个朋友的爸爸而已，没有任何立场帮他做太多事情，只能联系到他的家人。“你爸爸也会来的吧，可能会牵扯到一些你的抚养问题，你，如果有什么要帮助的就来找叔叔吧，叔叔会尽力的……”圭贤听后只是点头，陷入无尽沉默。是啊，要谁来帮助自己呢？连自己亲父母都不要的孩子，指望谁来帮助自己？晟敏哥也不过是自己伤害的哥罢了。圭贤使劲揉着发酸的鼻子，不让眼睛流出讨厌的泪水。

————————曺圭贤番外（下）————————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妈早就疯了，疯到要了命。
我已经习惯了妈妈对我的无视，不管说我是冷血也好，无情也罢，我是看开了，还是回到从前那样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在家有口饭吃，足够了，谁说受了冷落就必得寻死觅活或者哭得死去活来？我不是一样活着吗？没缺胳膊没少腿，每天一样嘻嘻哈哈，什么悲伤什么害怕都他妈见鬼去吧。
就在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和妈妈生活下去的时候，妈妈却有一天突然对我转变了态度，像是一场梦。那天我和往常一样，放学后回家准备迎接着冰凉的气息，可是打开门后却闻到久违了的饭香，我呆在门口竟是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然后我看到妈妈笑着走向我，甚至接过我手里的书包轻声问我饿不饿，为我做了我最喜欢的菜。我看着这样的妈妈竟是有些不知所措，缺失了那么多年的关爱一瞬间就回到自己身边，这样的暖意熏得我只想掉泪。或许我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我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投入那个温暖的怀抱，眼泪蹭了妈妈满怀，她却依然是笑着，并不推开我，那一刻，我知道，妈妈又重新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能一直持续下去，我只知道我的妈妈和我小时候的妈妈一样了，开始关心我的学习，关心我的生活，带我去买衣服，给我做好多好吃的，就像是要弥补回我空缺多年的记忆，然后我就真的很开心的过着这样的日子，我是真的觉得天亮了，妈妈会忘记过去，我们重新拥有新的生活，没有伤心的新生活。
这样美好的日子真的过的很快啊，转眼竟是已经到了初中毕业，想来我的初中生活大概是人生中最精彩的一段时间吧，酸甜苦辣尝尽。毕业后晟敏和我准备去旅行，去云南，其实很小的时候爸爸说过要带我和妈妈去呢，只是，后来变成这样，谁也没有预想到的吧。好在和晟敏一起也算是小小的实现了愿望吧。
临行前一天，我在房间收拾行李，妈妈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些干净的衣服，放在衣柜里，然后站在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轻柔地像是在抚摸着易碎的宝贝，我听到她轻轻的叮嘱着，她说“自己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了，冷了就记得加衣服，宁愿热点也不要冷了。和朋友要处好关系，妈妈不在身边要学会自己处理问题，要坚强一点。”
妈妈一直温柔的笑着，我点点头，她还是继续着，“妈妈前段时间那样对你，希望你不要怪妈妈，是妈妈不好，但妈妈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呢。以后要好好的，不要记恨任何人，要努力的生活着，带着感激生活，不要像妈妈一样，太钻牛角尖，能放开的就放开吧……”我看到妈妈依然笑着，像是看开了所有，释然的，却又透着一丝寂寥，我并没有想很多，因为我固执的以为我们的所有都已经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后来我一直在想，如果那时自己没有自以为是的乐观，能够把妈妈的话听进心底，然后仔细想一想，是不是就不会落得那么悲惨的结局？或者，如果我就此打消了出去旅行的念头，是不是我就可以阻止那场有预兆的死亡？可惜，我是个一心想着玩的孩子，并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没有觉察出那明显的反常，然后，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走向一个黑暗的轨道。等我回来时，妈妈死了，死在她亲手设计的童话里，凄美，决绝，像毒一般侵入心肺，我惊慌失措，除了哭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在我生命里占据十几年的人就那样凋零在我眼前。哭了很久，直到昏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处在那个纯白的地方，不可抑制的想到那晚躺在病床上颤抖着压抑哭泣的妈妈，跪在床前放下自尊低声认错的爸爸，现在，躺在病床上，再也没有妈妈，哪怕冰冷着脸的妈妈也再不会回来了，从此必须一个人了吧？可我却没有那么多的悲伤，我是真的很冷血的吧？只是那么多年的习惯，习惯被抛弃，习惯被忽视，最后，做了一个那么美的梦，终归是要醒来的，所以，妈妈，最后还是放开了吧？选择一个最为极端的方式宣布着她的释然，我想，我必须以另一种方式来纪念我的妈妈吧。
我是不是太容易乐观？我忘记了和我一起的晟敏，忘了那个被爱包围着的晟敏，我听到了医生的话，那是在宣布什么呢？怎么会比宣布死亡更令人绝望呢，为什么我一定要承受这么多呢？连我最后的依靠都不放过吗？如果晟敏真的出了什么事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竟然有一种想要报复世界的想法，可是，就凭我，渺小到连自己妈妈都留不住怎么可能报复的了什么世界？不过是幼稚的想法罢了。也许上帝还是有点良心的吧，他没有折磨我的晟敏哥，只是，他忘了，忘了那天发生的事情，叔叔说，是因为受了刺激，以后不可以再受刺激，否则，他很有可能想起那天的事情而且可能会发生更糟糕的事情。会有多糟糕，我也不能知道，我却是想到，也许，晟敏哥什么都忘了才是最好的结果吧？忘记永远都会比铭记轻松地多。而我，只能永远记住，记住妈妈的死，记住爸爸给予的伤，然后孤独的活下去。我那时在想，真的是连上帝都不愿眷恋我呢，如果忘记一切的是我该多好？死的是我的妈妈，我却不是最受刺激的那一个，真是讽刺。
多可笑，在妈妈的葬礼上，竟然看到爸爸带着他的新妻子和儿子。那个小小的男孩穿着一套黑色的小西装像是专门定制一般，脸上居然挂着好奇般的笑容，一股恶心的感觉冲入心口，我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冲过去，就一直站在外公外婆身边，远远地看着他们，我不想再让外公外婆伤心，只是期盼着他们没有注意到爸爸的到来。晚年丧子，已是悲痛，若是看到伤害自己女儿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带着新的家庭该怎么承受？前来祭奠的客人已经一一招呼过，舅舅把两位老人扶进房间。我想，我需要去看看我的爸爸吧，怎么说我都是他的儿子，不是吗？我走近他们，看到他的妻子挽着他的手臂，那样子像是在参加什么酒会，而不是葬礼，我只觉得怒气在胸口横冲直撞，却是找不到一个出口将它宣泄出来，只能握紧拳头，拼命隐忍着。
“爸。”我不知道我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怒气压抑住，叫出这样一个陌生的称呼。他回头看我，没有诧异，眼底像是有着淡淡的悲伤，就像妈妈的去世是他始料不及的，大概是注意到我一直盯着他的手臂在看，他挣脱了那女人的手臂，不知所措的搓着双手，“你妈妈她……怎么会？”我听来只觉得异常刺耳，那样狠心决绝的爸爸，现在在妈妈的葬礼上，站在我面前问着妈妈的死因，这是多讽刺的事情？他明明该什么都知道的，为何还要问我？
“抑郁症，已经很久了，只是离婚后更加严重，爸爸，你不会不知道的吧？”我硬着心直接说出事实，妈妈有抑郁症我这个作为儿子的竟然一直都不知道，直到那天舅舅告诉我，我真的是和爸爸一样不可原谅呢。我看到爸爸怔住了，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我也并不准备听他的回答，因为回答早已不重要了，妈妈已经不在了，追究这些原因有何意义？我知道妈妈在最后一刻一定还是想着爸爸的，不然她怎么会穿着爸爸送她的白裙，画着爸爸最喜欢的妆容？可这都不重要了，几年之后，谁还会记得这些？谁还会追究这些呢？
妈妈去世了，可我还活着，我要替妈妈好好爱我的爸爸，让他此生都不能忘记，曾有一个人，爱着他，为他折损了一生！
“爸，我想跟你走，妈妈没了，你不能不要我了……”
我的爸爸，请你一定一定准备好接受我这个儿子，准备好接受我送你的礼物！
————————曺圭贤番外（下）结束————————

十一、
高中生活最终还是开始了，一开始就以一种压迫人的形式展开，按照中考成绩编排班级，按
照中考成绩编排座位，甚至，以后每一学期的期末考都会根据成绩重新编排班级。李晟敏，
不，是所有的人都没有反抗的能力，唯有适应这种残酷冰冷的制度。
“唉，高中真是无聊透顶，才高一就压得这么严，等到了高三，我只怕是要变成神经病了…
…”李东海放下手中的笔，活动活动脖子，把整个身子靠在了椅背上，朝着身边的李晟敏抱
怨。
晟敏听着东海的抱怨头也没抬，依旧做着令人头疼的数学题，“你有时间抱怨还不如做题目
呢，你就不怕下学期分不到一个班啊？”
“唉，就你最无聊，每次都拿分班压我，我可巴不得不和你在一个班呢……”东海虽是这样
说着却还是重新拿起笔开始做题，他还不想和这个朋友分开。
“晟敏，晟敏，快帮我看看这个题目怎么做啊？”坐在晟敏后面的李赫宰拿笔戳着晟敏的后
背，整个身体前倾着，像是快要把桌子掀翻一样。
“呀，笨猴子，你能不能小点声啊，打扰到小爷我了知不知道？”晟敏还未说话东海就转过
身对着李赫宰吼起来，扬起拳头作势要打后座的李赫宰。
“东海，我错了，下次小点声，别生气啊……”李赫宰讨好般的笑着，傻傻的，好欺负的模
样。双手合十，比一个道歉的姿势。
晟敏侧过身看着两个人轻轻笑了起来，在外人看来似乎是东海一直欺负着傻傻的李赫宰，甚
至开始时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可是相处下来才发现并非这样，东海给予赫宰的关心照顾并
不会少于赫宰，更何况他们两个从还穿着开裆裤时就在一起玩，那么多年的感情岂是简单就
能维持的？
“呀，笨猴子，这题你都不会，你怎么考到这里来的？中考是抄我的的吧？”东海抢过赫宰
手中的练习本看起他的问题，顺手夺过赫宰手中的笔敲在赫宰的头上，故意做出凶狠模样却
是认真地演算起来。
晟敏看着吵闹着的东海赫宰突然就觉得很是温暖，高中无聊痛苦又怎样？和自己的朋友们一
起度过人生中很是重要的三年回忆起来也是可以很温暖的。
“上课了，别闹了……”晟敏拍拍东海示意他转回来上课。
“又要上那妖婆的课，烦死了……”东海看到进教室的金瑜晨，小声嘀咕着，满脸的不情愿
。其实这老师上课还是挺有意思的，东海也并不是真的很讨厌她，只是第一印象并不是特别
容易消除，一时间也无法真心的喜欢上这个老师。
这节课金瑜晨好像心情不太好，讲起课来也没有那么有趣了，东海听着听着就厌烦了，便趴
在桌上拿笔戳橡皮玩，无聊至极，抬眼看到李晟敏认真听课的模样，微微皱起的眉头下是满
目的认真，他好像从来都不觉得累，一直一直的认真听课，认真笔记，认真对待每一道题目
，总是卯足了所有力气去学习。原本东海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学习狂一样的人，总会让人觉
得压迫，而这类人似乎一直是以一种自私的姿态存在着，可是这个李晟敏，却没有这种压迫
感，像什么呢？像水？像泡沫？还是……到底怎么形容好呢？
“李东海，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东海听到老师叫自己的名字，嗵的一下站了起来，
把椅子差点撞翻，把前后排的人吓了一跳。
“那个……那个……”李东海根本没有听到问题，于是一直支支吾吾答不上来，挠了挠脑袋
，冲着老师尴尬的笑笑，然后比了个不会的口型。
“请坐吧。”金瑜晨无奈地示意李东海坐下，看着李东海的眼神怪怪的，平白让东海打了个
冷颤，不知是东海的错觉还是怎么着，他好像看到了老师露出一个腐笑，再看时她已经换上
她一贯的笑容。可是那几不可见的腐笑却是印在东海的脑里，挥之不去。
终于挨到下课，东海一脑袋扎进臂弯里装死，谁也不理。
课间没有了东海的闹腾晟敏和赫宰也只是安静做题，诡异的安静气氛像是一个厚重的屏障将
几人包裹其中。
“晟敏，你为什么这么爱学习？”东海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晟敏正在写字的手顿了顿
，仍是没有抬头。
“因为一个约定，我必须要努力。”晟敏说的坚定，甚至有着一丝虔诚。东海看不清晟敏的
表情，却听得出他的决心，是一个很重要的约定吧。李东海没有再问下去，过多探究别人的
事情并不是他李东海喜欢做的，继续趴桌上睡觉。
晟敏继续演算着，圭贤是不是也在努力地学习着呢？是的吧，我们都会遵守我们的约定的吧。

十二、
高中好像并没有圭贤想象中这么痛苦，至少在学校里并不痛苦，他凭借着自己擅长的掩饰和
微笑交到了很多朋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算是朋友，至少不会觉得自己是被排挤在外的那个
人，然后在周末去朴正洙的店里坐一坐，偶尔还可以帮帮忙，这样的生活似乎还是可以过得
去的，如果不去在意那个新家的话。
“哥哥，可不可以陪我玩一会儿？”曺烨薪敲开曺圭贤的房门怯怯的开口，好像害怕被拒绝
一样。
圭贤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小小的男孩儿皱起了眉头，天知道他是有多讨厌这个孩子，抢走了
自己的爸爸却浑然不知，每天作出一副可怜乖巧的模样，单纯的讨要着所有人的关爱，甚至
想要从自己这索取陪伴。
“没空！”圭贤推开他狠狠地摔上了门。
曺烨薪被这巨大的摔门声吓得浑身一颤，没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敢哭出
来，慢慢的转身准备离开。
“进来吧。”冷冷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情绪，或者，本身就没有任何情感。
“哥哥……”曺烨薪听后却像是得了奖状一般开心，慌忙的跟着圭贤进了房间。这是第一次
进圭贤哥哥的房间呢，虽然圭贤来了有很久一段时间了却从不主动说话，更不允许自己进他
的房间。
“那边有漫画书，你自己去看，不许打扰我学习！”圭贤指了指角落的一个箱子，转身回到
书桌旁坐定继续写作业。
“哦……”曺烨薪很是失落，原以为哥哥会陪他玩，最后还是要他自己看漫画书，不过，好
歹哥哥跟自己说话了，很好了。
然后曺烨薪真的就很听话的去看漫画书了，不过，哥哥的漫画书真的很好看。翻完了近一半
的漫画，看到曺圭贤还是没有理自己的意思，曺烨薪便自己小心翼翼的在圭贤的卧室里转着
，好奇地打量着圭贤带来的物品。突然眼睛一亮看到缩在床角的一只粉色玩偶，小孩子好像
永远都无法抗拒玩偶的诱惑力，甚至一个玩偶足以让他们忘却所有的处境，曺烨薪便是忘记
了那是他并不友善的哥哥的物品，一个翻身上床，扯下了那只粉色的玩偶。是一只有着两颗
大门牙的兔子，眯着眼睛笑的可爱。
“好可爱！哥哥，这个送我好不好？”像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会下意识的去讨要，曺圭贤转
身看到曺烨薪抱着那只粉兔子开心的样子却是反感的想吐，起身夺下他怀中的兔子，冷冷地
瞪了曺烨薪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两步走到门前，用力打开房门，“给我出去！”
“哥哥？”
“出去！”
“哥哥？”曺烨薪这会是已经带上了哭腔，惊恐地看着眼前冰冷的哥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
什么事，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却还是不想出去，迟迟不肯迈出门。
“以后少来找我！”曺圭贤一把把曺烨薪推出门，用力的摔上了卧室的门。怀里的玩偶几乎
被抱得变形，凭什么，凭什么还要让我送你，我的爸爸，我的家已经没有了，现在，看到一
只可爱的玩偶还要索取，是要把我的所有一切都想抢完吗！缓缓的蹲坐在墙角，怀里仍然抱
着玩偶，大滴大滴的泪水滴在玩偶上，浸染出一片深色水花。悲伤像是洪水一样在心间蔓延
，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终于在此刻崩塌，他努力地忘记所有不快乐，最后才发现原来所有的
努力都是徒劳。只是那一个小小的动作就可以让他记起所有的伤心。
“圭贤呐，这个送你好不好？”
“什么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哥你为什么要送我玩偶啊？”
“因为……”
“哎，哥，这个好像你啊，我就收下了啊，谢谢哥！”
“你小子……”
他还记得晟敏送他玩偶时骄傲天真的模样，还记得自己抱在怀里欣喜安心的心情，他还记得
那时的所有美好。
抱着兔子玩偶的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抓在了一起，玩偶在怀里被揉成一团，看不出原来的摸样
，曾经贪恋着那个人的温暖，如今却只是一只玩偶代替着，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目标却是舍
弃了眼前的温柔。曺圭贤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做的对了，可是，到最后他也无法承认一
个朋友能帮到自己什么。所有的路终究还是要自己走的。
曺圭贤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哭了多久，只是晚上当曺圭贤的爸爸看到曺烨薪哭红的双眼
时愤怒地推开曺圭贤的门，却是看到在角落蜷缩成一团的曺圭贤，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玩偶，
眼角似乎还看得到未干的泪痕，紧皱着双眉全然没有了平时的尖锐摸样，仍是像个孩子。曺
父有些不知所措，他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关心过这个孩子，记忆中这个孩子甚至还是小学
生模样，心中怒火顿消，开始有些心疼这个被忽略已久的孩子，曺父最终还是走到那个孩子
身边，试图将他抱到床上。然而就在他靠近时，曺圭贤醒了，看到站在身边的父亲冷起了脸
，手里仍是抱着那粉色的兔子，慢慢起身停在了父亲身边，“怎么？欺负你儿子了，这么晚
也要替儿子出口气？”
“圭贤你……我没有要怎么样，但是小烨是你弟弟，你怎么也该照顾着他一点……”
“弟弟？我怎么不知道我居然有个弟弟？”
“你……”曺父终于还是生气了，那仅有的一点后悔之意被圭贤冷冷的态度浇灭，可眼前这
个几乎和自己一般高的孩子全身散发着冷淡的气息，让他无法将怒火如数尽发，最终还是说
不出话来。
“已经很晚了，我亲爱的爸爸，您还是去休息吧，不知道您的宝贝儿子是不是睡着了，您可
千万别吵着他了。”曺圭贤看到父亲如此模样暗自冷笑。
“你……哼……”曺父终是气极，甩手离开，这样的儿子，果然不是值得疼爱的。
房门被无情地摔上，连着曺圭贤那失落的模样一同锁进无尽的黑暗。夜晚果然能够吞噬人们
所有的情绪，而夜晚的思念也是像被放大无限倍融入心底。
如果，此时你在我身边多好。

十三、
李晟敏和曺圭贤的生活似乎渐渐平静，李晟敏仍是那个乖乖的李晟敏，曺圭贤依旧是那个会
说会笑的曺圭贤，可是他们都知道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在某个不经意间李晟敏总会笑着对
他的好朋友说，以前啊，曺圭贤很喜欢这样捉弄我的，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会捉弄别人啊
。而曺圭贤似乎总是无意之间买上两份好吃的，想着他的晟敏哥喜欢吃这种的。像是彼此游
入对方的生命之中，即使分隔两地，却从未曾忘记。
他们没有每天联系，甚至没有固定的联系时间，却像从未担心过对方会将自己遗忘一般，只
是在彼此想念之时简单问候，也不会再像初中那样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感情，长久的默契让他
们确信不会走失，或者他们从未想过也许有一天终究会是输给时间。
李晟敏以为他们必定会再相见，然后一如往日的亲近，甚至，他想过等到长大之后，彼此结
婚生子，也要一直联络，成为世交。或许他们的孩子也将像他们一样成为彼此最好的朋友。
可是世事总是难料，也总不会尽如人意，他怎会料到他的人生会就此偏转，甚至找不回归路。
李晟敏知道李东海和李赫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甚至经常会调笑他们是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而此时赫宰经常会配合的揽着东海的肩膀，露出他标准的牙龈笑，乐呵呵地叫上
一声老婆，然后在东海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逃离现场，东海反应过来后便会满教室的追着他
跑，边跑还会边喊，死猴子，你站住，你才是我老婆好不好！而此时的李晟敏总会笑到岔气
，也总会笑完之后感叹这两个活宝，如果没有他们高中生活该是多么无趣啊……
可是当后来发生了那么事情之后，晟敏想起这些玩笑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笑起来，所以许多
事情发生总是有预兆的，只是，那时的我们都不会用心在意，直到发生之后才会发现原来是
早已如此明了的事。

十五、
“哥，很晚了，该睡觉了……”
“哦，好吧，那圭贤可不可以不拉窗帘了？”
“可以吧，哥你要睡到里面还是外面？”圭贤一边整理床铺一边对着还在床边的晟敏问道。
“算了，哥你还是睡到里面吧，万一晚上掉下来就不好了。”还未等晟敏回答便急急为他做
了安排。晟敏听后撇撇嘴，踢踏着鞋走到床边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我睡觉很乖好吧……”圭贤似是听出晟敏的不满，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反驳。
晟敏见圭贤整好了被子，便把鞋使劲一甩，整个人扑到床上，钻进被窝把被子整个卷在身上
滚到靠墙位置，缩着脑袋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笑得眯成一条缝，得瑟地看着圭贤，像是
示威一般。
圭贤看到晟敏这幼稚的举动无奈的笑了，“哥，你怎么越长越小了，你该回去上幼儿园了吧
？”说着上床揉了揉露在外面的脑袋，然后得了便宜一般笑的欢快。
“切”晟敏给圭贤一个白眼，翻过身面对墙壁，身上仍裹着厚厚的白色棉被，像一只扒了皮
的粽子一样。
圭贤见晟敏不理他了，也就停止了笑声，伸手去扒裹在晟敏身上的被子，“哥，别捂这么紧
了，小心憋着了……”
晟敏却是不听，裹得更结实了，最后干脆整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准备在被子里不出来了。
像是感觉到后背有些漏风然后伸出小爪子慢慢裹紧，压起来。圭贤把他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
楚，强忍着笑拍拍棉被，“哥，给我一点被子吧，有点冷……”被子里的人哼了哼，还是没
有动，圭贤却知道这招有用，于是又拍了拍，“哥，真的冷啊……”语气里透着可怜，眼睛
却是笑着。
果然，被子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圭贤，又滚了滚把被子松开，然
后拉起一个角让圭贤钻进去，还特意往圭贤那边移了移被子，怕他冻着了，不管怎么闹他还
是疼着圭贤的那一个。
“圭贤，你给我唱歌听吧？”终于不再闹了，晟敏一翻身，侧躺着面对着圭贤，满是期待的
望着。
“好的啊，你要听什么？”圭贤把滑到晟敏肩膀的被子往上提了提，用力裹紧一些。
“嗯，什么都好啊……”
“那，《你曾使我感动》可以吗？”
“好啊……”说着要伸手鼓掌却被圭贤按了下去，又裹了裹快要掉落的被子。
“迷恋的什么都不知道，装作很泰然的活过来
你离开了之后 说都知道
我生疏的眼光 跟过去的幸福日子非常不一样
除了离别 感受不到别的
你跟我那时 真的很好吧
连我会生气也不知道 说始终很快乐
就是那样 爱着你
世界对于我是 相当大的感动
那瞬间也忘掉的话 我活着的
短暂的岁月 非常的微不足道
回头看 寻找你
活着没有你 虽然完整无缺的呼吸着
只是后悔跟思念 忍受不了
一天也没有信心 说很憔悴
我生疏的眼光 跟过去的幸福日子非常不一样
除了离别 感受不到别的
说你跟我的分离 什么都不知道
一天也非常短暂 我们的日子
就是那样 爱着你
世界对于我来说 是相当大的感动
那瞬间也忘掉的话 我活着的
短暂的岁月 非常的微不足道
回头看 寻找你
活着没有你 虽然完整无缺的呼吸着
只是后悔跟思念 忍受不了
一天也没有信心 无论如何”
一曲终了，圭贤侧过脸却看到晟敏已经睡着，圭贤轻轻翻身面对着晟敏，细细看着，晟敏睡
着的样子像极了安静的婴孩，微张着嘴巴，发出细碎的轻鼾声，眼睛紧闭着，睫毛轻轻颤动
着，安宁的样子让人心安。圭贤像是入了迷一般轻轻抬手想要抚上晟敏的面庞，却终究停于
半空转了弯拉起被角。转个身背对着晟敏，晟敏哥，现在的我是不是像个变态一样？可是怎
么办，我变不回从前的圭贤，也找不回以前的圭贤，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喜欢着李晟敏的
曺圭贤……如果我不说的话，你是不是永远不会讨厌现在的曺圭贤？
窗外的虹灯渐灭，是真正的迎来了黑夜，是该睡了。
恍惚间似乎听到晟敏叫了一声圭贤。罢了罢了，若是你的梦里有我也是值得庆幸的事吧。

十六、
“正洙哥，我先带晟敏出去了。”吃完早饭曺圭贤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晟敏出门，临行前还不忘给晟敏穿了件外套，外面下雨了，天气必然是要冷一些。
“嗯，不要玩太晚，注意安全。”
“圭贤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出门便被圭贤拉着上了一辆公交车，他却连去哪儿都不知道。
“当然是去我们学校啊……”
“我还以为要去哪儿呢，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么早出来好困呐，我能不能先睡一会？”
“嗯，好，要不要枕着我肩膀睡会？”
“不要，你肩膀没有肉，不舒服……”
窗外仍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早上的城市仍是一片清宁，下着雨的街道上几乎没有行人，安静的恍若一座空城。
窗上的雨珠一滴一滴的滑落，画出一道道蜿蜒的水路，是真的在看着滑落的雨珠吗？圭贤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竟爱上了从玻璃上寻找你的影子呢？
“咚”一声脆响晟敏头撞上了前排座位，圭贤慌忙拉起晟敏，却发现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揽过晟敏让他靠在自己肩上，看着晟敏安静的睡颜不由自主的笑了，一种叫做幸福的暖意充满心间，晟敏，真的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哥，到了……”轻轻摇醒还在熟睡中的晟敏。
“嗯？到了，好快啊……”
“是的啊，快，下车了……”拉着还在半醒状态的晟敏跳下车，撑起伞遮在两人头顶。
雨不大却没有固定方向，从各个方向打过来，两人衣服都被淋湿了不少。但是谁都没有在意，反而是笑得开心，一把伞两个少年，就这么游荡在空旷的校园，不时传来轻快地笑声，任谁都会羡慕着的吧，这该是人生最美好的年纪吧。
“晟敏哥，你觉得正洙哥怎么样啊？”
“正洙哥？很好啊，怎么了？”突然关于正洙哥的提问让晟敏很是疑惑。
“那……他和金英云的……故事，嗯，我是说，他们的关系你……”圭贤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询问，或者，他是担心着，担心听到一个他不愿听到的答案。
“你是想说看法吗？没什么的，相爱的话，谁都可以，只要是认定的人就好了……”抬起头对上圭贤的眼睛，浅浅一笑，“金英云会回来的……”
“是吗？”圭贤暂松一口气，只要晟敏不排斥就好，可转念一想却是更为担忧，或许晟敏只是接受别人而不能接受自己呢？
“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是你呢？”
“我？”躲闪着圭贤询问的目光不敢看他，“圭贤别开玩笑了……”尴尬地笑了笑，却低下头忍不住想这个问题，如果是自己呢？
看着晟敏拼命闪躲的模样，圭贤心里凉了半截，是啊，任谁也不希望那个人是自己吧？别人再好或再艰难也是别人的故事，自己不会痛上一分一毫。若是换做自己了，是无论如何都不希望走上艰难的路吧？
“哥，开玩笑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掩饰着内心的失落不安，笑着提议。
“圭贤……”
“嗯？我带你去吃学校门口的那家拉面好了，那家真的很好吃，我们下课时经常会去吃的，味道特别……”
“圭贤，我不会介意的……”打断还在碎念的圭贤，坚定的给出答案，若是真的遇到对的人，那些又会有什么问题呢？
圭贤听后顿了顿，满心的感动像是快要溢出来，眼泪几乎在眼眶打转，够了，这就够了，他或许还可以抱着希望走下去，即使，不告诉晟敏，他也还是有着希望的。
“晟敏哥……”
“嗯？”
“谢谢……”

十七、
三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李晟敏和曺圭贤来说，已是足够，这是他们偷来的短暂相会，怎可要求太多，这样三天已是贪心。
晟敏临行前一晚，圭贤突然扯着晟敏要出门，急急慌慌的惹得晟敏很是不满。
出门曺圭贤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忙忙把晟敏推进去，随后自己也钻了进去，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报了一个晟敏不知道的地点便有些兴奋的炫耀，“晟敏哥，相信我啦，去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晟敏翻了曺圭贤一眼，像是表达自己的不满，“你不告诉我去哪我怎么知道会不会喜欢？”
“哥，相信我，真的……”看着圭贤满眼的期许，晟敏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望向窗外，这个陌生的城市，将会是他以后要来的地方，他们所说的所有他都不敢遗忘。
“圭贤，以后我一定会来这里的，一定……”沉默许久，终是被这样一句话打破，也终是乱了那人的心。
“晟敏……”张了张口，那句在心底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出口，到了嘴边仍是换了词，“我在这等你……”现在为止，我敢说的仍然是那触不到底线的等你，再多一句，我便怕泄了本心，毁了我们。
车子越开越偏，驶离了繁华的闹市到了郊区，晟敏突然就想到那一年春节时圭贤带着自己去放烟花，一样是远离喧嚣。晟敏看了看圭贤，发现他笑得一脸深意，“就是要偏一点才好啊……”
“你难道要带我去放烟花？”晟敏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现在又不是春节……哥你要有点新意……”
“那是干嘛？”
“到了，师傅就停在这吧。谢谢您……”不给晟敏回答便让司机停了下来。
下了车晟敏看了看四周，才发现是一个类似学校一样的地方，只是可能废弃多年没有拆除保留了下来。周围是昏暗一片，远远的却是可以看到一排排路灯，偶尔听到汽车飞驰而过的呼啸声，明明是昏暗阴森却又有着说不上来的亲切感，就好像来过多次一样。
“晟敏，你看像不像我们以前的那个小废工厂？我和同学不经意间发现的呐。”圭贤自顾自的说着，不等晟敏回答便拉上晟敏的手向着里面走去，“这里是在郊区，我们到那边的楼顶可以看到星星呢……”
星星？原来是想带着我看星星吗？晟敏仰起头，没有漫天的繁星，也没有耀人的光芒，只有点点星辰闪着微弱的光亮，可无论怎么看来都是美得动人心弦。
“哥先别着急，小心脚下，我带你到那边楼顶再看嘛……”
“呀，知道了，你臭小子……”
并没有多远的步程便到了最高的那栋楼下，两个人小心爬到楼顶，才发现楼顶天台视野开阔，像是登上了一座小山颇，仰头是漫天星辰，低头却是远远的一座城。
“圭贤，这里真的好美……”晟敏不知何时走到了楼顶边缘，破旧的栏杆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轻抚上去簌簌掉下年久而生的铁锈。

晟敏哥，小心往里来一点！”圭贤看到晟敏几乎站在最边沿，急急的喊道。
“哦，知道了，你别着急……”晟敏听后小心地走回圭贤身边，看到圭贤焦急的样子，突然就笑了，“你害怕什么？我又不会掉下去……”
然后突然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圭贤几乎带着哭腔的话语，“晟敏，那样我真的会害怕，我不能再失去谁了……”拥抱着的双手再度拉紧，像是要把对方融入自己身体一般，紧紧地不肯放手。
“圭贤……”晟敏抬手轻轻拍着圭贤后背，安抚一般，轻柔地，心疼着。
原来无论过了多久，终究平息不了心底的恐惧，失去的恐惧，不被爱的恐惧，还有，对未知的恐惧。
后来的两人坐在天台闲聊着，有关于他们的过去，有关于他们的生活，隐藏着他们不可告知的秘密，笑着，闹着。终是累了，晟敏也不管地上的灰土，径自躺了下去，圭贤也随之躺下，仰面看着的天空好像特别开阔，这样看着的星星好像特别闪亮，这样躺着的话好像什么也不用担心。
“圭贤呐，这里的星星很美，是我看到的最美的星星了……”
“嗯，哥喜欢就好了，啊，在哥回去之前终于做了一件让哥很开心的事了……”
“这几天一直都很开心的啊！”
好像一直躺了好久好久，久到好像快要睡着了一样，圭贤起身拍拍身上的土，然后伸手拉起仍然躺在地上的晟敏，“天冷了，该回去了，不然要感冒了，明天不是一早就要走了吗……”
“嗯，好……啊，明天要回去了，不想回了呢……”晟敏眼神暗了暗，终归还是不舍。
圭贤揽起晟敏肩膀，笑得灿烂，“哥，以后会有机会再见的，下次换我去找你……”
“好呐，下次你要回来呀……”
回去时天已太晚，两人在路边站了很久才打到出租车，已经深夜，虽然还未到深秋却也有些凉意，两人跺着脚钻进车里，暖意微醺，俩人相视一笑，竟是没了一丝寒意。
夜晚的城市总是特别安静，黑夜中行驶的车辆总是让人觉得格外安心，像是累了许久的两人相依着竟睡着了，渐近市中的马路还是明亮起来，暖黄色的路灯透过车窗照了进来，似是晃到了熟睡的人，圭贤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便看到靠在自己肩上睡得香甜的晟敏。灯光明明暗暗洒在晟敏熟睡的脸上，暖暖的，让人安心，也许是气氛太过温馨，也许是真的情由心起，圭贤握起晟敏垂在一侧的手，辗转姿势，直至十指紧扣，或者，只是他一厢情愿的十指相扣……
“李晟敏，我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啊……”轻轻耳语，似是带着万般无奈，却是情动心动无可抑制，圭贤微闭双眼，握着的手微微用力，最后还是放弃般的松开，变成最简单的交握，到最后，他还是怕了，还是放弃了……
可是至始至终，圭贤都没有看到那人轻颤的睫毛，和微微握起的另一只手。

十七（续）
无论舍与不舍，晟敏最终还是坐上了回去的火车，许是不知道何时还能再见，在送晟敏去火车站的途中两人始终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好像太过挽留的话总是显得矫情不堪，却也无论如何开不起玩笑。于是一路沉默着到了火车站。远远的看到检票口排着长队，广场上大包小包堆了满地，耳边是送行人不断的告别声。圭贤突然意识到，这是真的要和晟敏再次告别了，再见或许就是一年多以后，或许，更久，圭贤突然就觉得难过，那满心的不舍叫嚣着刺痛着整个心脏，这分别比上一次多了太多太多不可明了的心绪，原来变了质的心会变得这样疼。
不自觉间圭贤已将身边的晟敏拥进怀里，却不敢以恋人的姿态，只是像是将要分别的兄弟一般，轻轻一拥，试图用平静地语气掩饰颤抖的嗓音，却是徒劳，那近似哽咽的声音仍然一分不差的飘进晟敏耳中，“晟敏哥，再见，我会想你的……”
“嗯，再见，我也会想你的……”轻轻回抱一下圭贤便松了手，许诺般的应了一句，可是，却是和圭贤不一样的意味吧？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最后圭贤还是松开了晟敏，看着他转身，走近检票口。圭贤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他的晟敏哥，一直是他最温暖的存在，是他心底最后一片温柔的对待，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到他，他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一直一直的那么美好。恍惚间，他看到晟敏回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挥着手臂告别，圭贤也抬起胳膊挥了挥手，目送着晟敏转身进去，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晟敏回到家后和金晟浩说了几句便回房间了，金晟浩看晟敏安全回来了倒也再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没想过乖巧听话的晟敏竟会因为一个曺圭贤逃课撒谎，说不生气是假，可是毕竟男孩子，总会做些不算大错的错事,想想倒也就算了。
晚上晟敏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脑中不断回响着那句“我喜欢你啊，你知不知道……”，是不能接受吗？好像不是，好像光是想着便觉得幸福，可是，是喜欢吗？好像也不是，不知道那种感觉是真的喜欢吗？那，拥抱时的感觉呢？呼吸轻轻拂过耳际时，心跳莫名的加快，贪恋着那属于圭贤的温度，不是吗？
但，那真的是喜欢吗？是吧？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