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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2014-01-07 20:04回复

    九月,已入寒秋。昨日的一夜雨水过后,满地落叶,端是今早放了晴,日头的光也不那么炽烈。一阵风起,寒气肆溢,街市上往来的行人稀少,只隐约听得远处的几声唢呐声响,一片萧瑟下,唯有城中茶楼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据说是这楼中不日前来了一位善言的说书人,此时,那北角的说书人,正惊堂木一拍,绘声绘色地讲起一个百年前的旧闻:
    天佑八年,邻国进犯,朝廷封镇国将军为骠骑大将军,领兵十万,上阵杀敌。
    这镇国将军何许人,乃已故宁大将军的乘龙快婿。宁将军一生戎马,与夫人伉俪情深,怎奈何宁夫人早逝,只留下一女。
    据闻宁小姐曾被马贼所劫,幸得一少年侠士相救。宁大将军见其身手不凡,便招于麾下,为国效力。
    日久,见少年不但武艺精通,品行更是高洁,便收为义子,更把唯一的女儿许配于他。
    可惜还未等他们行秦晋之好,宁大将军战死沙场,宁小姐暂停婚嫁,守孝三年。
    是乃此次出征,距他们成亲不过三年。


    2楼2014-01-0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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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小姐,不,此时应叫宁夫人,便带着稚子,于家中等着夫君凯旋。
      日复日,可谁曾知晓这苦等来的不是凯旋的奏歌,而是夫君降敌叛国的噩耗。
      什么早有勾结,什么不战而降,什么坑杀不降者,好不容易逃出的士兵在金銮殿上激愤称述着这骠骑大将军的累累罪状。
      举朝惊哗,圣颜震怒。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氏一门投敌叛国,打入死牢,秋后处决。一夜间曾经显赫的宁府上下,全成了阶下之囚。
      投敌叛国,诛连九族,就地正法,何须等到秋后,圣上这样做要的不过是个可以谈判的筹码。而,宁氏却希冀用时间证明这只是个误会,终有一日丈夫会回到朝中,向世人解释,眼下一切不过一场无端噩梦,一朝梦醒,依旧夫妻举案,父慈子孝。
      狱中生活度日如年很是艰苦,周围的人不是死于病害,就是不堪折磨自我了解结。就连宁家小少爷也没能逃过风寒,匆匆走了。狱卒就着破草席随便找了出乱葬岗,草草一扔,任其野狗啃食。即便如此,宁夫人也依旧咬牙忍耐,凭借的也不过是初时的那一点希望支撑。
      只可惜,帝王的耐心终于消磨殆尽,除了宁夫人,宁家上下所有尽斩于午门。那一日,午门之外哀哭声声,血流成河,腥臭之气连着三日未能消除。
      随后宁夫人被押解北上,原来她那骁勇的夫君已做了敌国驸马,新率大军来袭,不足一月已得三座城池,势如破竹,不可抵挡。而她就是圣上赌的最后一张牌。
      只可惜先前的刑罚未愈加之车马劳顿,宁夫人终是没熬到边城,咽气之时双眼大张,直视远方,不肯闭目,守城将领连日将此事上达天听。
      然,回传的手谕上仅书如斯四字:“悬尸城门!”


      3楼2014-01-0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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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沙漫天,尸首曝于城门之上,形容枯槁,日晒风吹,守将使人递出书信,若是想得这全尸,便要退兵百里。
        说书人讲到这停了停,颇为惋惜的接道:人们常言一夜夫妻百日恩,可这新任的驸马却像是铁石做了心肠,到底还是未念以往的夫妻之情,依计攻城。两军交战,死伤无数,宁夫人的尸首也在战火中遗失,想来是随了那累累白骨,被风沙埋在了边关。可怜这宁氏一门三代忠烈,却落了个叛国灭族的下场。
        说书人讲到此,微微叹息,妇孺何其无辜,遭此不幸。底下的听客也纷纷动容,半是抹泪同情这孤儿寡母,刀下冤魂,半是斥责那陈世美,怨天道之不公,也有三两人猜测莫不是另有何种隐情也未可知。
        她望了一眼这四周人群,不过是闲人听客,茶余饭后,谁人能感同身受,就连那说书人也不知道,宁夫人的尸骨并未随着风沙埋与边关,她那夫君最后终是念了点夫妻之情,在城陷之日将她偷偷带走葬于宁氏祖坟,并与坟前留下对不起三字。只是何其可笑,丧子之痛、灭族之恨,曝尸之耻,哪是这三字能抵消,这满腔的恨意足以搅乱世间秩序,颠覆轮回。
        后续的故事如何她已不感兴趣,结银子,出了茶楼。街上比早晨热闹了几分,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从街中走过,行人纷纷避让,身旁的大婶低声讲着:“这林家办喜事,排场真够大的。”另一个呸了一口说道:“作孽呀!”
        她撇了一眼,却无心八卦,这天底下的孽事还少吗?今日的太阳于她依旧有些刺目,她抬起手遮挡,白玉般的腕上空无一物,宁氏家传的血玉镯,早已遗失在押解路上,至今无踪。


        4楼2014-01-0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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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十,宜嫁娶、祭祀,冠笄。
          她身着大红的凤冠霞帔,端坐在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黛色染眉,胭脂均匀,朱砂点唇,微微一笑,颜色倾城。
          今日是她们姊妹出嫁的日子,双喜临门,难得的吉日。
          她站起来环顾四周,母亲站在床边,默默哭泣,迎上她的目光,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她的不舍,只是不舍又能如何,虽说是夫人,但母亲的地位并不比丫鬟高多少。
          半副銮驾、半副凤仪,十里红妆,锣鼓震天,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惊木声,定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又在讲那些传奇异志、前朝密辛,多少的悲欢离合,最终都付与了说书人。不知后世又将如何讲诉他们的故事,定是才子佳人、天作之合,只是这故事定然不会有她。
          往昔的画面清晰的如同昨日。清风微拂,杨柳垂枝,他趴在墙头,颇为失望的说道:“世人皆言沈家小姐姿色无双,也不过如此,果然传言不能尽信,不能尽信呀!”
          “青天白日,公子行此等宵小之行,果然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呀!”她回击道,往日懦弱无能的面具碎的一干二净。
          “好个伶牙俐齿。”


          5楼2014-01-0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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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并非是那戏文里的一见倾心,那日的三言两语,却也是缘分天定的相熟,情愫在日后的交往中慢慢滋生,畅谈古今、琴箫和鸣、填诗作画,便是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中元花灯会,火树银花,他站在那灯火阑珊处,白衣翩翩,容颜俊雅,他笑着牵起她的手,她的脸微微发红。周围人声鼎沸,但她却觉得很静,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心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多么希望能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不日他上门提亲,她满心欢喜,想着为他生儿育女,伺候公婆。
            可谁曾想,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妄想,嫡庶有别,便是她既定的命运。她那嫡出的姐姐自小于金陵林家定有婚约,怎奈何林家公子自幼多病,已于月前不治身亡。林家主母怜亲儿还未成家便早早去了,怕其孤寂,便想起早年与沈家的婚约,竟是要依约成婚。林家位高权重,沈家自是得罪不起,只是大娘就一女儿,当然不舍女儿入火坑,便想着寻位差不多年纪的庶女李代桃僵,而她无疑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门外喜娘声声唤着,吉时已到。母亲已痛哭出声,她理了理大红喜袍,终究是要走了,盈盈拜别母亲,自此一别却是永无再见之时,无我在身旁更要坚强。隔壁屋内,也依稀听得惜别之声。
            喜娘又在催唤,盖上红盖头,带上如意环,手中也被塞入苹果。如意平安吗?想来隔壁也是这样吧。随着喜娘向外走去,坐上花轿。两个女儿同时出嫁,沈府外自是热闹非凡,可谁曾想这却是改命换名,从府内抬出的两顶花轿向着不同的方向渐行渐远。
            她不甘,不过因着庶出,她从小只能捡剩下的,看着她们的脸色过的小心翼翼,而如今连夫君、连命都要让给她,她不甘,但是不甘又如何,嫁,舍她一命,可保母亲一世无忧;不嫁,那沈家哪会有她们母女的容身之处。
            她轻轻摸着腕上的血玉镯,就让我带走最后的一点念想吧。一见倾心、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白首不离,那不过是戏文里的故事,可惜他们终究也未能如戏所演。戏会终,梦会醒,也都逃不过人散。
            夜已深,梗锣声也已然难闻,九月秋寒,已是如此寒冷刺骨。她躺在棺内,看着棺盖缓缓合上,轻轻闭上眼,一直未掉下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慢慢滑下。从此阴阳两隔,死生不见,愿你一生安康幸福,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6楼2014-01-0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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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乙酉年,秋,随着各国间不断的挑衅,战争,早已日趋腐朽的朝廷消极应对,不战而降,签订下了无数不平等条约,为筹措赔款,一年内数次设下各种名目征收苛捐杂税,民间怨声载道,群起激愤,各地革命党人纷纷掀起各种活动,一时间内忧外患,大庆帝国摇摇欲坠。
              唯有这京师,因着皇城脚下,仍维持着表象上的平和,自是日日如常,夜夜笙歌。
              京师城南的胡同尽头有家古董铺,白墙黛瓦,甚是别致,因着所卖的珍玩稀奇巧乐,百年来与这城内的大家攀上了不少关系。
              只是关于这古董铺的东家,坊间有个奇怪的传言:说是这家的祖辈应着盗墓起家,曾在旧时的一座古墓中,觅得一具女尸。初见时,形同生时,着大红的喜袍,腕间带着一个血玉镯子,成色极佳,那东家先人觉得诡异,本想退出墓室,奈何同去的人见财心起,硬是要将那镯子取走,只是镯子刚一取下,那女尸便在一瞬间化为枯骨。至此之后,这家人便开始人丁凋零,出生的孩子多夭折在年少之时,周围人都道是受了诅咒。那先人受人指引,金盆洗手,来到这里,开下了这间古董铺子,至此才略有好转。
              流言虽不知真假,但这家人丁确实稀少,这一代也就留了一个女儿掌管铺子,这女儿因排行老三,故熟悉的人都称其为三姑娘。
              这日,夜色微深,秋寒露重,还蒙蒙落着细雨。三姑娘关了铺子,欲转回内屋时发现了这院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不速之客。
              那男子貌似受了重伤,外衣上尽是干枯的血渍,三姑娘微微上前打探,还有气息,她略略思索,想着救人一命胜造浮屠,便把人扶进了屋内。


              7楼2014-01-0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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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年轻底子,不足一日那人便转醒过来。
                屋内清净素雅,只空气中隐隐的几丝脂粉香气,可以猜到约莫是女子的闺房。
                “阁下既然已经醒了,就自行离开吧,出门左转有医馆,右转有客栈。”
                他循声望去,见一绯衣女子,立于桌旁,未待他回答,便转身径直出了房门。
                那人不禁失笑,真是个冷漠的女子,却又有热心救人。
                又到掌灯时分,三姑娘收完铺,回到内院,见那男子还未离开,皱了皱眉,刚想开口,却叫他占了先机,说道:“见铺外贴着招人的告示,不知姑娘觉得我如何?”
                闻言,三姑娘上下打量一番,言道:“包铺内一切杂活,月银五钱,包吃包住,如何?”
                “自是甚好。”


                8楼2014-01-0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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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铺里便多了一人,三姑娘少言寡语,那人却是能说会道,也不管是否有人搭理,嘴上愣是不会闲着,玩玩笑笑间这古董铺子倒却是比以往多了几分生气。两人一静一动,倒也相得益彰,别有趣味。只是他每月去城中采买物品,往返间总会多花去几日方才回来,其中原因,他不说,她也不问。
                  转眼入冬。
                  北方寒冬,千里冰封,天地间一片雪色,而今年却因朝廷大肆捕杀革命党,把这白色染成了鲜红。
                  那日他又去了城中,三姑娘在铺中盘点账目。
                  只是未有半日他便急急跑回铺子,他神色匆忙,要她赶紧离开,她却毫不惊慌,拉他坐下,要细数这月来的收益支出。
                  他无奈之下挑明身份。
                  他是革命党人,那日受伤被救,为了掩护身份留在店内,数月来借采买机会联络各方义士,传递革命消息,今日接到任务,本是要将一组机密名单传递出去,却不曾想有人泄露了消息,被朝廷的鹰爪盯上。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脱身,若是万一不幸被捕,一定要和他划清界限,以免被牵连遭殃。


                  9楼2014-01-0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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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听完,未言此事也不见恐色,反淡淡言道:“文先生的书我也读过。”
                    我留你下来,相处数月,又怎会还猜不出你的身份。
                    “我是这古董铺的老板,消息自是我偷藏于物品中传递出去的,与人无尤。”
                    你身兼重任,我却只是一介女流,未来路途艰险,我信你定能成就大事。
                    “这里是本月的进项收支,作为路费佣金,我托你将这只血玉镯子替我送去交于海城宁家绣房的宁夫人。”
                    若是她,定能护你周全。
                    他一脸惊恐的望着她。
                    “民族自由,复我中华,亦我所愿。若是这组名单落入朝廷的手中,怕死的便不单单是你一人。”
                    拿着火把的士兵把铺子层层围住,带头的粗鲁的踹开铺门,三姑娘依旧坐在那里,火光摇曳,照的佳人明眸皓齿,巧笑倩兮。回想起那人走时眼角含泪,和平日嬉笑的模样着实大相径庭。想来他定然是不会忘了她的,这便够了。
                    不过数月相处,却解了她二十来年的寂寞。
                    方家诅咒到此终于是了结。
                    民族大义,我慷慨赴死;谅我私心,只求你记我一生。


                    10楼2014-01-07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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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一只血色玉镯看尽三段人生,终又回到旧主手中,只不知下一世,又将去往何处,是喜是悲。


                      11楼2014-01-07 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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