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ssoon0388 的原文是:
“与其花时间看这些绕脑子不知所云的书,不如每天花一两小时看谱“……”谱子是最直接的音乐语言,每天看(初学者可以边听边看),就像老和尚念经看经文书一样,时间积累到一定程度,大脑深层潜意识打开了,就会顿悟音乐的真谛。”
几乎涉及到美学上的讨论都免不了对绕脑子的恐惧,诚如
@LGrieg 所言:
“音乐美学的讨论中,总是离不开几个经常被讨论却通常矛盾重重争议颇多的问题。其一,音乐有没有“内容”;其二,音乐是自律还是他律;其三,音乐的价值在于内容还是形式;其四,音乐的意义是什么;其五,音乐与社会历史以及现实的关联是什么。”
对于大部分爱好者来说,面对这些问题他们的困惑其实是:解答这些问题能对我听音乐有什么帮助?这些问题有一点类似鸡肋的尴尬位置:要讨论吧,绕不过去;你要面对它吧,又不知道它有什么用。食之无味,弃之难食。
为此,我决定绕开对这些问题本身的回答,而是对于提出问题的动机做了分析:
为什么会有“美学问题”?首先是因为人们感到了美,然后他们试图去解释美的来源,这些问题都不过是这个动机的衍生物。那么,为什么他们会想去解释?这种动机是不是合理的?
美是什么,我们并不知道,但是我们知道美对我们的作用是什么——它让我们投入。我们想要描述一个感受美的过程,目的是让人们看着这个描述,就能联想到自己感受到美的过程。问题是,当人投身其中,他就是当局者,要求“大脑一片空白”,注意力被完全占据方能发挥美的功用,而描述则始终把人置于旁观者的状态,要求注意力始终跳出。为了说明感受美的过程,描述必须展示一个“没有感受到美”和“感受到美”的区分和过渡。读者一旦面对描述的语言,这种区分作为描述的背景,则自始至终牢牢地抓住他们的注意力——而这恰恰违反了审美使人投入的性质。这个矛盾就像项羽要把自己坐着的椅子扛起来一样。语言的性质使得“描述审美”和“获到美”在天性上发生冲突,这种寻求解释的动机是肯定得不到满足的。
既然已经否定了这种动机的合理,那么我们要问,究竟是什么催生了人们去解释的这个需要?美既然使人投入,那么你只管投入就行了(这恰恰就是人们遇到美学问题时经常采用的思路——问那么多干嘛,多听多看就行了),你想要一个解释,这又是什么情况呢?
解释一件事情的动机是什么?是因为你想去理解它。你想理解它的原因又是什么呢?无非就是希望量产它(至少是更多地遇到它),或者是利用它,不然绕这脑子干什么?又不是遛脑,是有很明确的目的的。那么,问题就被搬迁到这个情景上了:如果你能够量产它,天天感受美的产生——最重要的是你确信美是可以信手拈来的,那么你还会去在意美学问题吗?恐怕那时候天天在生产美的世界里乐不思蜀了吧。
我在音乐美学方面的观念是实用论的——与其去解释它,不如去制造它。解释没有尽头,可因为审美对象是实在的、可以通过实践去改变的,所以我倒不如去观摩丰富的实践效果,我不用知道美是什么,只知道怎样做可以给人带来怎样的美感,这就OK了。
基于实践论建立起来的对“审美”的定义是清楚明了的。仅就音乐而言,审美的建立过程如下:
1、声音因为制造方式的不同而产生不同,同时也可以在声音的不同中领悟到潜在的制造方式的不同;
2、在这些不同的现象中,有些是令人感到美的;
3、因此,审美就是在对声音现象进行选择,进而对声音的制造方式进行选择;
由此,声音上的美学可以翻译为声音的制造方式和原理的探求,是蕴含在制造方式的学问中的。
我也因此可以对@bassoon0388 的观点提出回应:
音乐美学的意义,是为了掌握制造美的内在机理,从而有助于帮我们理解甚至拓展音乐家的表现意图。
审美对音乐家的批评,是出自于对意图的分析,而并非对其表现本身优劣的评价。
优劣的评判是针对意图以及实现意图的方式而展开的,它的基本评价语法不是“这里的哪些音表现得怎样”,而是——
“如果他想要这么做,那么根据音乐,他接下来应该会怎样;而他却是那样做的,这说明他存在另外的想法。”
完全是对想法和手段的品赏和建议。这是我建立的关于音乐美学的一个思路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