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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里的长安>_____庸君明臣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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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君》BY公子欢喜
宁熙烨 陆恒修
太过喜欢他们的故事


IP属地:浙江1楼2014-01-14 22:14回复
    第五章
    “亏得当年没有答应跟你,要不然今天我也得跪在这里。”脸上半点粉黛不施,头上简单地挽一根木簪,要不是嗓子里不变的一丝柔媚风情,谁都想不到眼前这个面容素净的女子会是春风得意楼里那个势利风骚的老鸨。
    “如烟……”许久之前的称呼,而今唤出口,彼此都已变换了容颜。
    眼中含着的泪和笑意混在了一起,一片晶亮的水光:“难为你还记得我……我还当你眼里只有小尘呢……”
    话音未落,似是触到了伤心处,两人的脸上俱是黯然的神色。
    “是我对不起他。”仰天长叹一声,抄家斩首都面不改色的太傅,此刻眼角处却是湿了,“当年,我如果再果断一些……小尘,小尘也不会……”
    那时节,春光正好,满城柳絮飘飞,顾家三郎行过处,漾起多少闺怨春思,绣榻上辗转难眠。那边楼头上传来一阵琴声,摇着扇子转过眼去看,红衣的女子鬂边斜插一朵珠花,一双杏眼勾魂摄魄。琴声泠泠,断断续续,曲不成调,抚琴的白衣少年轻蹙眉头,贝齿咬上粉唇,指下更显浮躁。“铮——”的一声响,弦断,抬眼,四目相对。
    收了扇子一躬身:“在下顾庭筠。”
    看他脸上生出两朵红云,下巴尖尖,一双杏核似的眼睛,唇角一弯就闪身进了房。
    “奴家玉如烟。”楼上的女子娇声行礼,媚眼如丝,嫣红的唇盈盈地笑开,“舍弟不才,污了公子的耳朵。”
    “不敢,敢问令弟名讳?”
    “如尘,玉如尘。”
    房内的人又小心探出小半个脸来,眉眼弯弯,不由自主就看痴了。至此,万劫不复。
    “没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他本来身子就不好。”现在再想从前的事,久远得仿佛是前世。
    有钱的公子哥玩小倌是常有的事,也有干脆包一个常来往的。可真要正正经经地说喜欢,说要带回家,要当做媳妇娶进门,未免就有些过了。何况是顾家这样的大人家。顾家老爷又是打又是骂,顾家夫人哭哭啼啼地闹着要上吊,一番折腾下来,顾庭筠终是服软了。那边吹吹打打地新媳妇过了门,这边玉如尘悲伤难抑,撒手人寰。等到顾庭筠赶到时,早已阴阳相隔,只留下一把断了弦的瑶琴犹沾着泪痕。
    “顾庭筠,都说你是不世的才子,再聪明不过了。可怎么干的尽是些糊涂事呢?”眼里的笑意慢慢地被泪水湮灭了,唇却还是勾着,伸出手想去抚他的脸,伸到了一半却还是放下了,“小尘都不在了,你还做出这副痴情人的样子给谁看?人都没了,你还找这些个影子干什么?别人给你送个影子,你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嗯?呵,别说你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都是因为小尘,咱姐弟不过是下九流的娼妓,担不起这么重的名头!”
    “对不起……”顾庭筠被她说到痛处,再止不住泪水滑落,“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见他哀恸,玉如烟低叹道:“死了的,还活着的,你对得起谁?”
    顾庭筠闻言默然:“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能去见小尘。只是现在这样,小尘是再不会见我了。”
    执起酒壶为他满满斟了一杯,女子笑中含泪:“走好。”
    判签被掷于地,已是正午时分,天仍是阴的,暗沉如地上的血色。
    陆恒修只觉握着自己的手一紧,转过头去看,宁熙烨正忧心地看着自己,就弯起指去回握他的:“没事。”
    “嗯。”宁熙烨点点头,忽然道,“朕绝不立后。”
    陆恒修一怔,想要开口说什么,宁熙烨却把脸转开了,只是交握的手握得更紧,掌心里湿乎乎的。
    回府时,天色都黑了,路上寥寥几个行人。陆恒修正独自走着,忽然被人撞了一下,正是那个今天没出现在刑场上的少年。
    “完了?”少年依旧是冷淡的表情。
    陆恒修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顾庭筠,便点点头。
    少年垂下了头,好一会儿才又抬起来,脸上两行泪痕:“他叫我小尘,他眼里看的从来都不是我。”
    说罢便走了,身后还背着那把琴:“为什么不灭他全族呢?这样,到死我也能陪着他。”
    “这孩子我见过,在街上,连我都吓了一跳。太像了……”于如烟从身后走了上来,转脸对陆恒修道,“陆大人,让奴家陪您喝几杯?”
    春风得意楼今夜不做生意,茜纱的宫灯没有点起,一对白烛兀自幽幽地烧着,连里头大片大片的桃红纱帘都换成了素白色。
    说是陪陆恒修喝酒,其实是春风嬷嬷一个人边喝边自言自语着:“那时候我也爱在楼上弹琴,天天弹,偏偏那一天换成了小尘。你说巧不巧?”
    “我知道他心里有小尘,娶了妻他心里也还只有小尘。可这种事啊,光放在肚子里不说出来,没用。”
    “他后来又要给我赎身,说是叫我做他的二夫人。哈哈哈哈……都是这肮脏地方出来的人,小倌不行,娼妓就行了?哈哈哈哈……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谁甘心给人当个影子看?哈哈哈哈……”
    外面传来一阵琴声,泠泠作响,听着分外耳熟,却没了幽怨只有扑面的风尘味。
    “这叫《相思调》,吃咱这碗饭的都会。小尘那天弹的就是这个,那时候他才刚学,弹得不好。”春风嬷嬷道。
    喝到后来,连眼里都露出了醉意,却还执意拉着陆恒修喋喋不休:“陆大人……嬷嬷今天跟你说句真心话……人活这一世啊,说穿了不过就百来年,到了时辰,管你多大的官多少的钱,好人坏人,不就剩下坟头上那把草么?所以呀……最重要就是活得开心!呃……什么名啊利啊,那都是虚的!你说说……嗯?你堂堂的丞相活得有我自在?我春风嬷嬷敢拍着胸脯满大街喊我爱金子,你敢么?他顾庭筠当年要不是顾着面子名声犹犹豫豫的,能到今天这个下场?呵……喜欢,?隼矗率裁矗渴 旰笏辜堑媚悖俊?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人啊,最苦的就是悔不当初。当初我要是……要是……”
    当初,天天精心描了眉点了唇着了罗裙,登上搂头缠绵着心思弹一曲《相思调》,你道我看的是谁,思的又是谁?顾家三郎行过之处,漾起多少闺怨春思,绣榻上辗转难眠。我也是豆蔻的年纪,正好的芳华,绣枕下暗藏一张伊人的画像。烟花地里打滚的泼辣女,到了他跟前,还不是一样揣一颗急跳的心,半晌也定不了神。好容易,他终于回过头来往这里看一眼,眼中看的却不是她……
    “人这一世,最奢求就是身边有个喜欢你的人,你也喜欢着他……”酒醉时喃喃自语,却让身侧的丞相一震,许久才举起手中的细瓷酒盅。
    书斋里寂静无声,桌上放着折子,心思却不知到了哪里,似乎还在春风得意楼里头听着春风嬷嬷醉语,又似乎回到了现在,堂上那块“忠顺贤善”的匾正沉沉悬在头顶。
    喧然响起一阵狗吠声,间或又传来一些人声。恒俭匆匆跑到门外喊:“哥,你快去后头看看吧。”又匆匆往后跑了。
    起身赶到相府的后门边,几个家丁一手打着灯笼一手牵着正狂吠不止的狗。陆恒俭搓着手满脸尴尬,一见恒修来了立刻松了口气,往恒修手里塞了个灯笼说了句:“哥,找你的。”就赶紧和家丁们牵着狗走了。
    陆恒修这时才看见墙根处还有个人,走上前用灯笼去照,凌乱的发丝,褴褛的衣衫,地上还有什么东西暗暗散着莹光,正是一支碎了的玉簪。
    “你……”
    “小修……”眉梢还是上挑的,嘴角却往下弯着。一声“小修”唤得千回百转,愤怒、无奈、高兴、委屈揉在一处还隐隐透出一点撒娇。
    灯笼险些掉了地,陆恒修瞠目结舌:“你……”
    幸亏陆老夫人去了城郊的宁安寺祈福,今夜不回来,家丁丫鬟们有些都跟了去,不至于惊动了太多人。不然陆府上下见到这副模样的皇帝非瞪掉了眼珠子不可。
    “都是那个恒俭!朕让他给朕留个门的,居然在那儿放了狗!这么大,这么高,一进来就呼啦啦都围了上来!看朕怎么罚他的俸禄……”进了恒修的书斋,宁熙烨也不害臊,一边狠声咒着陆恒俭一边把事情说了。
    陆恒修拿出套自己的衣衫给他换了,又帮着他整理发髻:“恒俭大概是不知道吧。陛下出宫是为了……”
    “除了你还有谁?”宁熙烨就抓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跟前,自下往上看着他,“你当你说声没事朕就能信了?你把太傅看得跟自己爹似的,小时候他说一句‘君臣有别’,你足足一个月没让朕近身。现在他这样了,你能没事才怪。来,让朕看看,哭过没有?”
    说罢,竟真的要凑近了来看。陆恒修忙说:“没有。”一边想往后退,却被他抓着手腕挣不脱。烛火下,宁熙烨只见陆恒修面如白玉,黛眉似敛非敛,有种说不出的情致,本来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忍不住倾上去想吻他那半开的唇。
    陆恒修眼见得他越靠越近,连急促的呼吸都能听见,想要挣扎,却在看进他那双漆黑的眸时愣了神。这些年,任凭自己不理不睬也好,装糊涂也好,一口回绝也好,这个人,总是这般看着他,宠溺、包容、情深,一直不变。心中情潮涌动,他对自己如此,自己又岂会真的没感触?
    双唇相贴,舌尖扫过他颤动的唇伸进他口中,湿热软滑。勾起他的舌来含着吮弄,怀里的身躯立刻轻颤起来,让他的胸膛紧紧贴着自己的,恨不得揉进骨子里。用舌卷了他的舌在彼此口中嬉戏,又倏地放开,退回来只在他的唇畔留连。许是被他挑逗得不耐,他主动伸出了舌来邀,立刻缠住不放,只吻得他脸色潮红透不过气。
    “小修喜欢朕的吧?”笑着松开他,回味似地舔着自己的唇。
    两眼迷离的人闻言一震,转过脸去不愿回答。
    “唉……”叹了一口气,又箍紧了他,在他耳边咬牙道,“总有一天朕要烧了你家那块匾,然后下旨,陆氏万世为后!”


    IP属地:浙江7楼2014-01-14 22: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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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杯酒知交(三)2014年7月4日 19:44
      (三)
       偶尔的,宁熙烨会同勖扬君喝两杯。
       人间帝王与天上神仙之间能聊的话题不会太轻松。每次喝完酒,穿了一身厚重裘衣的宁熙烨总抱着臂膀抱怨冻得慌,嚷着要点炭盆。这是三伏天喂陛下,外头大太阳都晒死人了!
       陆相与文舒聊得挺好,不同于那头大殿里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瘆人气氛,相府后花园里的小亭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脱去凡胎的天人诧异于人间沧海桑田的陡然变化,每每忍不住发问,那个村子还在吗?那条贯通州府的大河呢?那年水灾,也不知最后如何收场……
       史家野传向来势利,帝王将相的一言一行条条记录得齐整,丧心病狂得连黄阁老昨晚睡了哪个姨娘,怎么睡的,睡了多久都洋洋洒洒恨不得写成皇榜昭告天下。凡人百姓的悲喜却说得甚少,山高皇帝远的小州郡里的不知名小县城外的破落小山村的兴起与泯灭于滔滔上下五千年历史长河中,连朵小浪花都算不上。更何况是那小山村里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只不过核桃酥做得比较好吃的农妇的生死。
       自小用功刻苦的陆相皱紧眉头苦思冥想了许久亦寻不出半分印象,干脆拉着文舒奔进自家藏书颇丰的书阁里,从堆山如海的各色经史典籍里一页页翻,又差人跑去宫里借阅附近州县的州史县志。
       席地而坐在高高的书架之下,侧过脸就能透过敞开的格窗望见一轮皎白明月。两人面对面盘膝而坐,头顶头一同埋首书海。许久许久,万万千千形形色色的文字里终于拼凑出平平无奇的两字——望海。燕云州南园郡通县望海村。指尖来来回回在泛黄发脆的纸张上反复摩挲,无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还是九霄云端三十三重天之上的天人,都是满头热汗双眼熬红的狼狈模样,嘴角却止不住兴奋,笑得越加开怀,泻出满腔喜悦。摸过手边才喝了一小半的酒坛,各自满满倒一杯,“叮”一声细响,一切尽在不言中。
       大殿里的陛下搜肠刮肚把这辈子所有的笑话都说尽了,勖扬君的嘴角终于勉为其难地稍稍抽了那么一抽,烛影摇红,迅疾得叫人觉得似乎只是烛火晃了一下。吾皇陛下隐忍再三,猛地抓起酒杯再灌一杯,而后催人赶紧再在身后点两盆炭火。同样裹了一身厚棉袄的灵公公缩头缩脑地看他一眼,小声提醒:“陛下,围着您足足摆了一圈炭盆了。再放就没地儿了……”
       勖扬君默默低头喝酒,搁在桌面上的手指不耐烦轻叩几下,曲了又伸,伸了又曲,忍不住又想掐指算算文舒在那相府里究竟在干什么。
       卦象说,月下相府里的玉兰花很美。
       这是……几个意思?勖扬君蹙眉。勖扬君沉吟。而后,勖扬君放下酒盏,微抬下巴,紫莹莹一双眼瞳依旧冰封雪落看不出一丝温情:“我要一株相府花园内的玉兰。”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整整一十二盆银霜碳把偌大的殿堂熏得通红如火。炭盆正中央的人间帝王正哭丧着脸琢磨,登基做皇帝果然不是个好差,该赶紧弄个借口把龙椅丢给他家那个长得好似糯米团子的大侄子。反正这祖宗打下的江山如今也就这样了,既然在他手里没亡国,那么交到他那现年四岁半的大侄子手里,必定也不会玩完。
       冷不丁听见闷葫芦天君竟然开口说话了,一直勤勤恳恳唱着独角戏的宁熙烨诧异抬头,对面的勖扬君自始至终绷着脸,眉梢微挑,神情淡漠,美得不沾半分人间烟火的面孔上明明白白写着“理所当然”四个大字,若是看得再仔细些,那白皙精致的眉宇间还隐隐透着另一句话——找你要东西是看得起你。
       宁熙烨缓缓放下酒杯,从容地抬手紧了紧裘衣的衣领,又不紧不慢地抚了抚衣袖上的皱褶,身体微微后仰,好同四周的火炉靠得再近些。样貌其实也很不错的皇帝陛下扬起他那张俊朗迷人的脸,双眼稍稍眯起,学着勖扬君的样子,同样挑起了眉梢:“不给。”
       隔着一重赤红火光,勖扬君亦能清晰无误地看到,皇帝冷冷勾起的嘴角边同样还隐隐藏着一句话——有本事你咬我呀!
      你是上古龙君,朕是真龙天子,你是龙,朕也是龙,谁怕谁!


      IP属地:浙江22楼2014-07-04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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