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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 CHENJINGJING
朋友告诉我遇见齐欢和高飞在4S店等修车的时候,我愣了半天。她说齐欢要了我的电话,说回头会联系我。
初见齐欢的时候我上高一,她比我高一级。那天早晨金色的阳光浸润校园,我和伊伊并肩说笑着,齐欢迎面大步走来,高高的个儿,浅蓝色牛仔裤衬出修长的腿,她晃了晃手中握成卷的书欢快地和伊伊打招呼。人一生中会忘记太多事,却能清晰地记得一些瞬间,柔和明净的晨光下,齐欢的脸特别生动,微微上翘的眼梢,自信调皮的笑容。我心中暗想这女孩儿长得真像吴佩慈。
我们学校高中部超过三千人,校宿舍只能容纳新生住半学期,到了高一下半学期所有学生都得在校外租房住。我打算找房子时,伊伊说齐欢正好想找人合租,问我意见,我欣然应允。伊伊离家近,所以自然住家里,中午不想回家时就常常赖在我俩宿舍。
伊伊说最羡慕齐欢旺盛的精力,吃同样的东西她怎么会整天跟打了鸡血一样呢?伊伊羡慕的理所应当,她自己体质不好长得又娇小,就算是最闹腾的时候也是轻盈温婉的姿态。
我们学校后面有山,严格地说也不算山,是地势造成的塬。塬上有高耸的老槐树,平坦的草地,蜿蜒的土路。傍晚我和伊伊,齐欢三个人坐在塬上俯瞰校园,天边快要西沉的夕阳渲出金碧辉煌的霞光,风呼呼地响。我们聊到如果可以选择,你愿意是什么。伊伊说,她愿意是荷花,呈现永恒的洁净和美。我和齐欢反驳说,荷花也有开到荼蘼的时候,臭虫还往上爬呢。伊伊问我,我说希望自己是蝴蝶,自由绚烂。齐欢仰着脖子想了下说,蝴蝶并不自由,它会被捕,会被做标本。世上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只要有生命,有牵挂就不会自由。齐欢的话让我们沉默,望着远方陷入了莫名的惆怅。
和齐欢住在一起不多久我就知道了齐欢的秘密,她暗恋他们班一个叫高飞的男生,暗恋的相当明显。在一个晴朗舒适的午后,我和齐欢打算在操场走走。突然齐欢脚步慢了下来,扯住了我衣角,我诧异地看她,只见齐欢欣喜地望着不远处篮球架下的高个儿短发男生,两朵红云腾地飞上脸颊,“他。。。高飞”。高飞也看到了我们,停住了投球,站在原地等我们走近。“要不要?”高飞抛了下手中的篮球示意。“唔。。。”齐欢一反常态羞涩地嗫嚅,篮球划了个抛物线飞过来,高飞随即摆了摆手向操场外走去。齐欢绯红着脸,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我慢慢发现齐欢对高飞的关怀面面俱到,甚至殷勤到令人发指,脚崴了送红花油,生日了电台送歌。有一次流感肆虐的时候高飞未能幸免,齐欢担心坏了,早操广播声还没落定,扭头就没了影儿。我回到宿舍,见齐欢正给高飞忙碌地准备早餐。齐欢细致地打散蛋液,徐徐倒入热气腾腾的开水中看它翻滚出均匀的絮,洒点绵白糖,再用新毛巾仔细包好饭盒。我嫉妒地翻白眼,然后看齐欢迈着大长腿仙鹤一样飘出门去,我都想象得出她自己饿着肚子还心急如焚得捧着饭盒一路飞奔的样子。除了这些,齐欢为了从更深意义上帮高飞,废寝忘食地给高飞的参考书上画圈打钩做注释,伏在桌上像个斗志昂扬的女战士。我第一次看到一个女孩子不矜持到这种程度,偶尔有种怒其不争的感受,为什么我从没见高飞来找过齐欢,我问齐欢:“你们到底怎么回事?”齐欢顿时从一个感叹号佝偻成问号,她埋着头,沮丧地说:“他跟我说他不喜欢我。。。。嗯。。。但我听他朋友说,他其实觉得我挺好,只是我俩不是一类人,我要上大学,而他肯定考不上大学,他不想耽误我。。。唉。。。”齐欢一声长长的叹息,“不想了,不想了,不想了。。。”披散着长发的齐欢上了发条一样左右摇晃脑袋,然后一头载在桌上。唉,我也叹了口气,懒得理她,继续看我的书。
和齐欢同住是我读书时代最美的时光,美好的时光也总过得格外快。叶黄叶绿间又是一年春天,离齐欢的高考越来越近了。可能是因为大局已定,浮躁不安的情绪淡了,不舍离别的气氛越来越浓了,犹如空气中一日浓过一日的槐花香气。在一次聚会上,齐欢认真问了高飞那个让她不敢提及的问题。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沉默。
你明明知道我对你是怎么样的。
沉默。
说话呀。
你愿意找一个没文凭的吗?
我不介意。
你可以跟着一个人没吃没喝捡破烂吗?
可以!
你还可以干什么?
齐欢盯着高飞足足看了半分钟,眼神坚定,缓缓摸起桌上的水果刀。高飞愣了一下,迅速起身去抢。齐欢不放手,崩溃中哭喊“你不喜欢我管我干什么?”刀划到了高飞的手掌,一抹刺目的鲜红顺着手腕蔓延下来。齐欢像被烫了一样抽开了手,高飞拿过刀,还在喘着粗气,他面色惨白地跟齐欢撂下几个字“别逼我了!” 转身出门。混乱的场面持续了大半夜,有人去追高飞,有人陪着齐欢哭。
春天的毛毛雨时断时续,天空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雾气和潮湿。宿舍里也异常压抑昏暗,齐欢待在宿舍哪都不去,不看书也不怎么吃饭喝水,时而摆弄下她的小仙人掌。我除过帮她打饭打水回来,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心里非常难过,马上要高考了,齐欢这样让我一点底也没有。几天后,我回宿舍一推门,齐欢正端正地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听见我的声音,她回头恬淡地笑了一下,温柔地对我说“这几天对不起,也影响你了。别担心!” 我知道别担心的含义,激动地想哭。齐欢又开始笑,开始匆匆穿梭于教室宿舍,拼命学习。她在自己的床头贴了几个便签,我记得有一句“在六月站着是一种耻辱”,我不解,她说,六月是该低头收割麦子的季节。
那年九月,我和齐欢分别,她如愿考上南方一所重点大学。她每周给我写信,但不要我回信,她说时间对我太宝贵。每封信里齐欢都讲大学的五彩缤纷,要我努力。这些信在高三一年给了我莫大的鼓励。有一封信里夹着一张照片,她系一条米色丝巾侧坐在大学校园的喷泉边,在明媚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齐欢走后,我也从原来的房间搬出,另租了一个单人的宿舍,我相信和齐欢同住的日子会是我读书时代最美的时光。不会再有一个女孩在我睡眼惺忪的时候想方设法拖我起来学习,在我睡不着觉时陪我上楼顶看星星,一个人拎三个热水壶去打水还总是说自己力气大。对齐欢,可回忆的太多,但面对逼近的高考这场残酷的战争,没有时间让我奢侈回忆。每天的倒计时如流水一样滑过,仓皇中我和伊伊也结束了高考。幸运的是我和伊伊都被本城市的大学录取了,伊伊报考的所有学校都是本地的,她没有想过去别的城市,不过这次学校倒是离家稍微远了些,半小时车程。
齐欢大三暑假的时候带回了男朋友,一个温和白净的南方男孩。一看到他,我脑子里马上闪出高飞的影子,那个篮球架下的短发男孩,不知道在做什么呢,齐欢还会想念他吗。那是我和齐欢最后一次见面,齐欢毕业后学校的地址换了,我也丢了手机,从那以后就再没联系,一晃已过十年。
我和伊伊一直保持着联系,我们常常一起想念齐欢。伊伊在某一个情人节答应了做某人的女朋友,俩人约好大学毕业后一起出国。从小到大都不曾也不愿离开家的伊伊,深信自己的爱情。然而来后这场爱情却以莫名其妙的慌乱和背离结束,伊伊历尽各种艰辛考过了托福和GRE,那个人却再也不出现。
最终伊伊一个人去了美国,她偶尔发来邮件,说教授要求很严格,当助教非常辛苦,大部分时间都要在教研室忙碌到凌晨。
曾经,骄傲天真的伊伊宣布,分手要选在情人节,曾经,娇气纤弱的伊伊需要舍友背她去医院,这样的伊伊无奈中选择了一条比我们的都艰辛却能让自己更高更强的路。
去年,我收到伊伊的邮件,她要结婚了,和一个新加坡男孩,定居在美国。在附的照片里,伊伊依偎在一个高大的男孩子身边站在干净的街道,天空像是飘着小雨,两人都穿着鹅黄色雨衣,带着融化一切的暖暖笑意。校园时的爱情,对伊伊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以为自己的天空塌了一大块,其实只不过是和飘过的流云挥手告别。
十年后再次和齐欢的相见平静自然,似乎我们从没远离过。齐欢的眼神依然清澈灵动,多了些淡定。齐欢讲述了这些年她的故事。
大学毕业后,齐欢和我见过的那个南方男孩结婚了,就在男孩的家乡。婚后出现了一些问题,可是两个人很难沟通,不到两年选择了分手。离婚后,齐欢的日子特别难,一个人继续在那个城市煎熬。有一天,她接到了一个电话,那边只喂了一声,她的心就卷了起来,是高飞,少年时只要看一眼就带给她无尽蓬勃喜悦的那个梦。她的心慌慌地跳,跳的生疼。高飞沉默片刻,清晰地说,回来吧,还有我。齐欢的眼泪奔涌而出,她捂着话筒哭出声来,越哭心竟然越疼。第二天齐欢乘最早的班机回来了,高飞去机场接的。不久后他们结婚了,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齐欢问高飞为什么一直没女朋友,高飞诚实的答,有过短暂的一个女朋友,始终觉得没有齐欢好。
齐欢讲完了,泪水莹莹,她不断用纸巾抹一下红红的眼睛,似乎老也擦不完。带着泪的笑大概是最迷人的吧。
后来我跟齐欢说了伊伊的事,齐欢说,有些人,我们以为那是我们生命中的那个人,可是后来才发现他只是过客。有些人,我们认为他是过客,兜兜转转却会和我们相依一辈子。
我突然想起那个黄昏齐欢说的关于自由的问题,生既然是不自由,那就好好享受系于爱和牵挂的种种不自由吧。
那些懵懵懂懂的岁月,很珍贵。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01-19 17:02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