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日在如婳外头听到的那一席话，委实让我心惊了半分。可那只是宫女的猜测罢了，即便是说的再难听说我是下贱蹄子，没有证据，又待如何？面上的笑意寡淡，端了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眼中隐有山风大作。正欲小憩，听得外头宣妃的宫女道宣妃让我过景仁一叙。长眉微蹙，我知我一向谨慎，难不成让宣妃给知道了？不，许是听了风声，找我问个究竟罢了。眼风压低了半分，搭了瑚图里的手出门，往景仁而去。 】
【 景仁正苑我是第一回来，仍是礼数周全，让瑚图里去叩门，道是嬛贵人求见。 】

（不过片刻，嬛贵人即来。如斯的诚意，同那日的偷听之景重合在一起，心中疑问更甚。着了怀瑾去请伊人进来。落座主位，待她而入）

【 随着宫人入了正苑，入眼的是华贵摆设，当真不俗。天家的东西即便是小小常在，也能琢磨出清雅意味，更何况是正苑之主的宣妃呢？遥遥一望，见着娉婷身影端坐于主位之上，心中转念一星半分，面上仍是笑意盈盈。我在心中对自己说，不能慌。待至身前，施礼如仪。 】
妾身和岳络氏问娘娘安，娘娘万福

（我见她依旧如斯，谦和的性子，柔声朗朗的问安声。又有几人会忍心去责罚盘问。我不知她这般的聪颖人，会同恩嫔有何恩怨，又有何的过节，以至使她去偷听。面上浅笑对她，缓缓道）
贵人免礼。
（指着前处的空座，才道）贵人坐吧，请客而来，又岂有让人一直站着的理儿。
（待着怀之上茶的空档，我信她话语自诚，便也不拐弯抹角）本宫今日请贵人来，只为一事。不知贵人可否应下本宫之请？

【 手中的帕子攒的有些紧，听了她的话儿就势落座，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手上的劲儿也松了开。一步错，步步错，决计不能在这儿就出了岔子，那可真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闻得她问话，早就预料到了有这么一遭，索性也不装傻充愣，含笑而应。 】
娘娘问话，妾身岂有不答之理？妾身自当是应了娘娘的
【 眼中有笑，不深不浅，却也足以掩饰我那一星半分的探究。 】

（待怀之上茶毕，我遣了众人下去。心中拿捏着该是如何开口，若是话语过重，断了同她的关系那则是损。若是话语太轻，又怕难解心中质疑。我轻轻抿了口茶，饶有深意的带笑道）我就知道，嬛贵人是有心的……
（是褒是贬，由她自取，也且瞧瞧，她是圆场还是冷场）那日本宫去承乾如婳，见着恩嫔有事，便也不作打扰。可本宫见你在苑外角落站立许久，又不去通传，若不是凑巧，没准也错过你了……

【 手边的茶盏温热，对于宣妃瞧见这件事儿，也已经成了定数，想到这一层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如何同她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端起手边茶盏抿了一口，眼中有了氤氲之色，缓了缓语气，显得悠长而冷寂。 】
娘娘同妾身不过数面之缘，如今问这桩事儿，委实给了妾身好大的面子，不叫妾身在人前难堪
【 抬了抬眼望向她，眼中隐有痛色，声线平稳。 】
妾身入了宫里，也深知这一步一步杀人于无形，如履薄冰，若不是凭着尚算缜密的心绪，如今倒也不知是否是孤魂野鬼了
【 缓了缓，复又言道。 】
妾身同恩嫔的事儿，说来也是旧事，娘娘若是怜悯妾身，可愿听上一二？

（我且听着她的恭维之话，凡事留人几分薄面，不过是顺水人情。再则，当面斥责，容易制造事端，两厢而较，都愿做好人。我又瞧她那可怜神色，虽半信半疑，可终归是动了些恻隐之心——同一个比我小将近十岁的姑娘，又怎会冷淡绝情？面上依旧带笑，我为的，不过是想知真想而已）
今儿请你来景仁，就是为叙旧、
（环顾四周，安静如初。又缓缓道）这儿只有我和你，若有隐情，且说无妨。

谢娘娘抬爱
【 眼中痛色压下，有转瞬而逝的寒芒一星，湮没在乌黑的眼仁。这一桩旧事，如今到底要像抽丝剥茧一般，呈于眼前。 】
妾身在家中是庶出，自幼便不得家中怜惜，唯有长姊待妾身以真心。长姊同恩嫔交往甚密，乃是闺中无话不谈的挚友，还有一位苏克察公子，同长姊恩嫔，亦是亲密无间。
【 情之一字，如此伤人，话已至此，能够揣测一二，无非是关乎情意。 】
长姊爱慕苏克察公子已久，情深意切，然苏克察公子的心思，却在恩嫔身上。这本也无错。可恩嫔却给长姊说了一门亲事，是远嫁，说什么夫家极好。长姊自此成日郁郁，不久，香消玉殒，终年不过十七。

（我细细听她道出事情缘由，曲折离奇，而又有几分真切。我属局外之人，难以评断孰是孰非。身处宫阙中，情爱本不属我。我轻叹一声，未对事中三人置评）
（又抬眸细看伊人，只觉她的神色之中渐露忧伤。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最为无辜而又可怜的，实则是痛失亲人的她。良久，我才小心问她一句）你长姊已去，而恩嫔又未同苏家公子成双，恩嫔实则轻负二人。时至今日，你可恨她怨她？

【 眼尾一挑，面上扬了一笑，眼中暗芒一线，声线本是锐利，却含着沉痛。 】
若是娘娘，娘娘不恨不怨吗？
【 神色倏地落寞下来，杏眼睁大，隐隐有泪光盈满。 】
娘娘，莫要说妾身诽谤之罪，妾身知晓您和恩嫔交情不浅，若不是确有其事，妾身如何敢在娘娘面前说她一句不是？恩嫔心机不浅，还望娘娘日后，见她三思而行！

（一面是同恩嫔的坦诚交心，一面是将家事告之，倾言相劝的嬛贵人。我难以质疑恩嫔的坦诚相伴，更难以质疑嬛贵人的坦诚相告。凡事不做绝，恩嫔相处日久，我不能轻信她人之断。嬛贵人的话，我也且信几分。颔首应下，不对恩嫔做任何置评）
你的拳拳之心，本宫是知道的。
（宫中之人，没有几分心机，又怎会立足。未赞未评，只又对她说句不深不浅，看似不着边的话）往事终成故事，故事终是旁人写的，说书者说的，有真有假。说真还是道假，这便全看说者是何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