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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有些凉,上田单手托腮坐在公司一楼的走廊的木长椅上。面前的大湖给空气沾上了湿润的气息。
感觉到有人想自己靠近,上田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我不要再喝乌龙茶了,再喝都要哭了。”
碰。两只磨砂的细长玻璃瓶被放在了木桌上,上面的标签清清楚楚写着“梅酒”两个字。
上田的目光在拎着两只瓶子的纤细得有些过分的手指上停留了许久,这次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揭开外带拉面的盖子开始西里呼噜起来。
“还顺利么,梅衣桑的照片。”
“好得很,没有人打扰拍得特别顺利~”上田西里呼噜中。
“感觉你和梅衣桑特别合得来?”
中丸在两只小盏中倒满了梅酒,自己握起一只,递给上田一只。
“是啊,暗恋了这么久到现在还能这么勇敢地面对自己,梅衣桑不能更赞了。”
上田不客气地接过,仰头饮尽,梅酒是被温过的,暖暖地一路滑进喉咙。
“都快入冬了还喝冷酒,你就等着还没给梅衣桑拍完照片就告病假吧。”
“切。”上田皱着鼻子哼哼了一声,“梅衣桑的照片无论如何我也会给它拍好的!无论如何!”
“……为什么?”
喜欢而求不得的感觉你这种可以随便放弃的人才不会知道呢!
“你管这么多,关你什么事,”上田一边把杯子往中丸那边伸,看着中丸又把他的杯子满上,“这回不许你捣乱,被我发现了饶不了你。”
“原来你之前都‘允许’我捣乱的啊~”中丸干脆顺着上田的话接下去,想到自从中丸来J公司之后自己的“上田式权威”屡屡被打破,上田就气不打一处出,拿起架在拉面碗上的一根筷子就想往中丸鼻子上戳。
“等下……喂喂………好了好了我投降……小心我手上还有酒呢!”
“…………”上田放弃了对中丸的攻击,开始对着面前的大湖唉声叹气。
中丸看着上田的样子只觉得可爱,这个人软绵绵的弯成弓形,眼神放空,还不自觉地嘟着嘴,简直……就像是只耳朵都耷拉下来的狗狗。
“喂,干嘛啦你。”中丸用捏着瓶子的手的胳膊肘去戳上田,只见上田没有动静。再等了一会儿,上田还是没反应,中丸便侧过身子,想用另一边的手去摸摸上田的头。
手才碰到上田的头发,上田就像突然打开开关似的,双手握着中丸的手一口把他手里的梅酒全部喝光。
“暗恋好辛苦啊嘤嘤嘤……”喝完了酒的上田握着中丸的手不放。
“这……你也不要太投入了龙也……”眼见上田嘟着嘴巴眼眶却开始红了,中丸手忙脚乱地用另一只手把被上田握着的手里的瓶子拿开放好,又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摸摸他的头还是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犹豫了半天,中丸还是用空着的这只手把上田揽进了怀里。
“为什么不去表白啦万一那人也喜欢他呢说不定可以私奔啊而且现代社会这么开明了她们家里面也不会不同意吧实在是太残念了我好想去调查一下那个人到底是谁啊嘤嘤嘤……”上田握着中丸的手脸埋在中丸的肩上还在碎碎念着,声音黏糊糊的。
“好啦好啦……乖啊……”中丸一边用空着的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上田的背,一边想着下次还是给他带乌龙茶别让他喝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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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摄影B部的拉门被大力地拉开,上田黑着脸踩进了办公室。
“早上好。”上田面无表情地越过几个隔间,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U= Tachan你昨天喝酒了?”同办公室的妹子笑嘻嘻地趴在他办公桌的隔间架上,经过几次办公室的集体聚会,几乎所有的同事都摸清楚了上田“只要喝酒绝对会醉只要喝醉第二天绝对黑脸”的情况。
“咦?Tachan你不是还在任务中么?怎么去喝酒了?”听到声音的部长大叔也跟着伸了脑袋出来,上田作为部里的王牌是从来不用他操心的,上田对工作的负责程度也是有目共睹,会在任务期间喝酒,该不会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被人算计了。”上田一脸面无表情地开始整理起桌面,“一定是想让我喝醉了出BUG然后正好借口把客户从我这里抢过去。”面无表情地把桌上几张废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中了敌人的计才行。”
……
……
“他在说什么呢?”
“不懂,可能酒还没醒。”
“算了,我看他工作表写的下午才外出摄影,就让他那样一会儿吧。”
仁慈的部长大叔发话了,妹子们也一副见怪不怪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各做各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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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梅衣的照片全部拍摄制作结束。
还是在那个露天的咖啡馆。
梅衣一脸郑重地接过上田递给她的成果照,向上田深深地鞠了一躬。
“上田君,真的太感谢你了。这下子,我可以全部放下了。”
“我的婚礼在下个月初,如果可以的话,也请上田君来参加吧。”
看着梅衣离去的背影,上田满脑子都是刚才梅衣最后的一个笑容。
千言万语,却又无可奈何。
上田兀自抬起头,在午后温柔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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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中丸,本来我们学的是同一个专业,在同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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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很喜欢的一个前辈。作品往往对准的都是一些生活中再细小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却总能让人莫名觉得温暖和温馨。
上田不会忘记初确定摄影系专业方向时看的系里的一个优秀学生作品展。那张照片里有很蓝的天空,天空下有一棵很大的花水木,树下有一个少年的侧影,视线衍伸之处,是看起来有些匆忙和无措的少女。虽然两人的脸庞看不清晰,但却很好地传达了重逢的惊讶和惊喜。
“或许,还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发生在他们之间吧。说不定是斩断一切重新开始,也说不定是过去所有纷杂又有了延续的机会呢。”
一个人站在放大的照片下的上田呆呆地自言自语,心里充满了不可名状的冲动,世界这么好,这么好,自己也要好好努力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最幸福的世界,然后,给人们带去幸福。
后来上田知道这个前辈叫做中丸雄一。熟识之后,上田曾经和他说过自己对于那张照片的看法,中丸笑得清朗:
“龙也,你觉得人类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刻呢?”
“唉?”
“我觉得要想拍出幸福的照片,自己要时时刻刻对所看到的东西充满了幸福感才对。”
这句话,上田一直记着,记到了中丸毕业,记到了自己毕业,记到了自己进入这家公司,记到了现在。
“不是形式上的完满,而是发自内心的感激。”这是上田在毕业摄影展中给自己的照片集的定义。并肩坐在屋顶上看着夕阳的背影、穿着围裙举着锅铲把另一半赶出厨房、被领带勒得死紧而眼角湿润却对恋人展现出的有些不自然的微笑……
这都是展现相爱之人的情感的照片。上田希望这些照片能让更多人想起爱,明白爱,或者试着去思考什么是爱,然后好好地找寻或者珍惜真正重要的人,然后找到自己的幸福。
这组照片被现在的公司看重,当时的BOSS这么跟上田说,到我们公司来给恋人们拍结婚纪念照吧,形式、安排、方法都全部由你自己决定。
欣喜若狂的上田第一时间联系了中丸,然而,那个教他怎么去思考幸福的人,却跟他说自己放弃摄影了。
“唉!?”
“社会是很现实的,梦想总是不能当饭吃的,龙也。家里的公司,我现在……”
“开什么玩笑!”上田不管自己还走在大街上,“当初不是学长你对我说的么!重要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放弃……”
“龙也……”
“好吧,没关系,”龙也捏瘪了手中的乌龙茶易拉罐,把它狠狠丢进了街边的垃圾桶,“那就由我来证明,不向‘社会’妥协也不会活不下去!”
重要的东西,无论怎么样都是丢不掉的,这样好好守护的心情,本是就是一种幸福呢,龙也,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听起来太理想化的初心,初遇那张照片时和一路努力来的心情,还有……喜欢你的心情,都是我重要的东西。
即使你先退出了,我也不想放弃。
就在龙也在J社工作两年后,服装道具设计部因为一名新晋职员彻底摆脱了“鸡肋部门”的称号,变成了想拍婚纱照的客户们要慎重听取意见而非视而不见自主决定的关键部门,而使其变化如此之大的这名职员,名字叫做中丸雄一。
因为独特的审美,往往搭配出与传统的婚纱照大相径庭的服饰和场景,却意外地比传统模式更能展现出恋人之间的爱意和幸福,因此公司中许多摄影师甚至会完全根据中丸的布置和建议最佳角度来进行拍摄。
唯一不吃这套的,恐怕只有一直不走传统路线却又在短短时间炙手可热的摄影师上田龙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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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原谅你,即使现在你在这里,用这样的方式继续着你的梦想也不原谅你。
明明是这么有才华的人,如果不能和最爱的事业正面较量,我是绝对不会承认你的。
上田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镜头,一边有些不甘心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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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拱门和白色的鲜花,梅衣的婚礼在一片漂亮的草坪上举行了。因为两家的关系,来了很多很多的宾客,现场很热闹,和先生站在人群中浅笑着和客人寒暄的梅衣看起来特别漂亮。
上田和中丸远远地站在婚礼现场的边缘,上田双手插在口袋里,眼神集中在梅衣身上,却一脸凝重。
中丸似乎没注意到上田的情绪,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这样也算是给她的念想画上了完美的句点,龙也你算是给她的青春带去了最好的结局呢。”
上田掉头就走。
“?”中丸不明所以,小跑跟着上田一直到了个没人的灌木丛旁,眼见上田停下才再次开口。
“龙也怎……”
“哇!”的一声,把中丸吓了一跳的,上田毫无预兆地嚎啕大哭起来。
最终还是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坚持了这么久原来以为可以坚持一辈子的心情还是会在有一天不得不放下的。可是到自己亲手结束它的时候对方却仍然一无所知。这么小心翼翼珍惜了这么久的心情……
上田越想越委屈,本来是心疼着梅衣结果又联想到了自己,默默地努力了喜欢了这么多年崇拜了这么多年的家伙对方却一无所知,还轻易地放弃了当时信誓旦旦要坚持的梦想,而自己却横竖舍不掉那种喜欢即使在他放弃摄影离开的日子里还是没办法喜欢其他人,在给别人拍结婚照的时候耳边还时不时幻听着某人的声音“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结构比较适合表现他们的感情啊龙也~”
所以暗恋什么的,所以单方面什么的,真是最讨厌了!!!
“哈?龙……龙也……你……”中丸手足无措,看着上田哭到声音都变调了,想去给他拍拍背也不是,在原地转了几圈还把自己的头毛揉成了鸟窝。
“那个……那个你也别想得这么糟糕了,就算是开始新生活吧,两人的结合虽然是商业安排,但是说不定对方是个好人梅衣桑能找到真爱呢……”
“放屁!你别找借口!”哭得神经错乱的上田脑袋里还是自己的苦恋,理所当然把中丸的宽慰当成了给自己的开脱,“就是你们这种人!你们懂个屁啊别以为喜欢你们的人开始新生活了你们就可以为自己的放弃和拒绝心安理得了!最低!知道么最低!”
瞪着一双红得像兔子眼一样的,还溢满了泪水的眼睛,上田手指一路都快戳到中丸鼻子上去了,噼里啪啦说了一大段之后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忍了忍,最后哼了中丸一声转身快步离去了。
……丝毫没注意,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啊……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