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凉如水。繁星闪烁的光辉在这海拔一千公尺的半山腰上特别明亮，夜晚的苍穹，谱出怎样的乐曲呢？
　　就女孩看来，是活泼却带点哀凄的奏鸣曲。
　　轻倚窗棂，将裹著长袖的的手伸出外头，晶莹的露水夹杂著微冷的寒意附著在指尖上，传递而出的温度令人无法置信现在是七月。
　　倏然间，一个东西飞掠过眼前，是颗糖果形状的抱枕。
　　女孩诧异了一下，随即将它抱了起来。那是自己放在行李箱中的抱枕。女孩睡觉时习惯要有抱枕，所以就是出来爬山，她也带著自己最爱的糖果抱枕。
　　她并不太惊讶自己的抱枕凭空飞来，因为这个原本是六人的客房，今天硬住了十个人，非常拥挤，而她的室友们更天不怕地不怕的在房间里玩起了枕头大战，导致堆积在角落的行李箱东倒西歪，想必她的抱枕就是在那时滚出来的吧。
　　「千缡，来玩啊！」女孩最好的朋友——吟香朝她伸出了手，娇小的她现在两手都挟著枕头，模样看来十分好笑。
　　「不了，我想欣赏夜色。」千缡微微笑著，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喜欢静静地看著朋友嬉闹。
　　吟香嘟起嘴，有些不高兴，但她很快就转移了目标。
　　「凌芯，你怎麼还在念书啊？我们才刚考完指考，不是吗？」与千缡一样没有参加枕头大战的还有一人，那就是躲在角落，带著眼镜用功读书的凌芯。
　　今天是七月四日，对她们而言，这是人生中第二个大考的结束，昨天一考完，她们便收拾好行李，上了山，打算好好的大玩一番，为高中生活留下最美的痕迹。同时，也是为了在即将到来的离别之刻没有遗憾。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读书啊。」凌芯从书本后探出头来，由模拟考的成绩可以知道，她可能会上台大。
　　其实一天的行程下来，由於都是走山路的关系，大家的腿几乎都疲累不堪，所以像千缡和凌芯这种体力比较不好的，会想在一旁休息也是无可厚非。
　　突然间，一阵熟悉的笑声从半启的房门传入，千缡不自觉抬起目光，朝门口望去，因为门扉的遮掩，她当然什麼也看不到。
　　吟香俏皮的脸色忽地闪过一丝狡黠，她趁著千缡的目光在门口的同时，一把抢过千缡手中的糖果抱枕。
　　「吟香？」等她回过神来，吟香早已拿著抱枕，冲出房间，千缡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也赶忙追著她出去。
　　「煮熟的叶子，你看这个抱枕。」一听到吟香叫喊的那个名字，千缡立刻停下脚步，头低了下来，只敢用余光偷瞄吟香和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男人是他们高三的班导，今年二十三岁，还是个实习老师，他的身材中等，皮肤偏黑，一双眼眸总是神采奕奕。他名唤主夜，意即主降临之夜，他的生日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虽然有个颇具深意的名字，但学生总爱昵称他为煮熟的叶子，他很喜欢这样的昵称，因为这样代表了他跟学生几乎没有距离。
　　主夜接过抱枕，端详了一会，立刻恍然大悟，他轻轻一拉外层的红色枕头套，里头还有一层蓝色的枕头套，等於外层是糖果包装纸，里头却是糖果，这样的设计真得别具创意。
　　「哈，真特别。」学生常这样和他分享很多东西，他也常常拿很多自己的搜藏品给她们看。吟香趁机偷偷指了指离他们稍远的千缡。
　　「这是你带来的吗？」
　　感受到脚步声而抬起头的千缡，一对到主夜的眼眸，又慌张地低下头，一抹绯红悄悄浮现在那白皙的脸颊上，双手局促不安地交错著。
　　「嗯……」她很胆小，一紧张便连话都讲不好，结结巴巴地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连点个头都有些僵硬。
　　「很好玩的抱枕啊！」将抱枕恢复原样后，主夜便把它还给了千缡。
　　千缡有些羞赧地接过，还是只敢偷偷觑著他，不敢像其他同学一样与他一同笑闹。

　　「你可以笑得再活泼、灿烂点。」那是十分细小的低喃，估计只有自己听到。
　　千缡微怔了下，鼓起勇气抬起头，却见主夜灿烂的笑容，主夜一向笑得很有自信，彷佛没有什麼问题能难倒他似的，他的笑容一直都是千缡所钦羡的。
　　千缡是个平凡的女孩，成绩中上，但在学校的表现并不突出，她很安静，但她的心思却十分旁徨，她对未来的一切都很不安。
　　但是旁人却查觉不到她的心情，因为她很会压抑，她也会笑，只是那种笑容却总是少了一点什麼。
　　是自信。
　　高三时，主夜的出现让她了解自己所欠缺的部分。
　　主夜是个不太像老师的老师，他不太要求成绩，只要有及格他就很高兴。这在地方上的第一女中可是件少见的事。他上课绝不沉闷，除了课业进度外，他还会讲笑话、自己种种不可思议的经历给她们听，一扫高三的沉重压力，她们班上，也总是每天都充满笑声，一点都不像即将面临大考的班级。
　　这样的带班方法，自然承受了学校很多的压力，可他总是不以为意，继续与学生打成一片。
　　这样的态度，带给千缡很大的震撼。主夜在课堂上讲的事迹，总是深入她的心坎。
　　她也想像主夜那样，自在地笑著，也想，敞开心胸无所畏惧地接受一切挑战。
　　望著他与其他同学嘻笑离去的背影，紧拥著手中的糖果抱枕，上头那依稀残留的余温，如水波般地在心中激起涟漪。
　　随之荡漾而过的情感又是什麼？娇羞、甜蜜，又带点苦涩。就像浅尝一口黑咖啡，那挥之不去的愁苦在舌尖上刻下一道难以抹灭的印记，却又令人醉心，总是在夜间反覆缅怀，不忍舍去。
　　她喜欢坐在靠窗的座位里，微侧著身体，看著他上课的背影。她能自然地听他的课，但若在下课时，与他面对面，便会感到羞涩。他的身影，是蜜浆般的浓郁，甘醇却令人百尝不厌。
　　人的情感极其矛盾，在那如花蕊初放的柔心里，同时交杂了苦涩与甜蜜两种极端的感情，她的眼角会因微苦的氛围而酝酿出澄澈的泪光，却也能扬起魂牵梦萦的淡淡笑容。
　　那一夜，她带著浅浅的笑容，在糖果抱枕的温暖陪伴下，度过了些微寒冷的夜晚。

　　翌日，是他们一起度过的最后一日。明日早晨，他们将各自踏上自己的道路。
　　白日艳阳高照之时，他们就如翱翔於天际的飞鸟，活泼而有朝气地尽情游玩著。
　　然而，随著太阳西斜，赭红色的云彩在苍穹上铺缀出一道归途的地毯，暮色时分的骤降的温度，就像一声喟叹，让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对他们而言，离别不在毕业典礼，而是在这场旅行。
　　夜幕低垂，旅行真的要结束了。
　　三十几人席地坐在已关门的游客中心前，冰凉的石阶带著厚重的水气，彷佛快下雨了。
　　没有灯光。缺了一边的银色弯月静静照耀著，稀疏的光芒，让彼此的脸都看不清楚。这样，也罢。多少的泪痕都可肆意占据那青春灿烂的脸庞。
　　吉他的弦声低沉而哀伤地划过苦闷的空气，让积累而出的离别之伤一涌而上。
　　『今年夏天是个充满希望的季节，我们就要说再见，不知何时会相见，曾相处的画面，不停重复上映在眼前。今年夏天有种令人不舍的感觉，徘徊在你我之间。抹去彼此流下的泪水，重新展开笑颜。各自踏上，锦绣的明天。』
　　泠泠的弦声，诉著哀婉的心思，和著泣音的歌声，有些断断续续，逝去停不下的泪水，她们闭眼唱著，让如江水般流泄而出的澎湃情感尽情发泄。
　　弯月没入晦暗的天际，雨丝滴滴而落，冷意凌风而来，但他们还是唱著，只是更靠近坐著，依偎著彼此，互相取暖。想让彼此的温度在此刻交会，然后在心里留下永不抹灭的痕迹。
　　曲罢，带著湿意的空气里弥漫了更多的低泣声，没有人站起来，大家都只是坐著，想让时间停留久一点。
　　『それぞれにそれぞれの决めた道を歩き。いつの日か微笑んでまた逢えるその时まで。黄昏が告げる秋の访れ。移り行く红の空に远い日々を想う。秋の阳に见守られて実り成るようにいつかは君の梦も叶うでしょう。』
　　（我们踏上各自的各自抉择的道路，在未来的某日绽放笑容，直到重逢时，黄昏告知秋日到来。移转的霞红天空令人想起遥远的过去，如秋日阳光守护著成熟的果实，总有一天你的梦想也会成真。）
　　主夜的歌声沉静而浑厚，幽幽唱出的日文歌显得缥缈而空灵，化为一缕迷蒙的薄雾，飘散在空气中，朦胧了彼此的身影。
　　千缡很喜欢主夜的歌声，尽管知道那首歌不是为她一人而唱。
　　千缡的位置离主夜很近，她感受的到那哀凄歌声下的忧愁吐息，欲伸手触摸，却还是收回了手，深怕一但摸著了，这幻梦似的场景，将如同泡沫般地消逝，无痕。
　　将手轻放於胸前，感觉到那逐渐加快的心跳，以及满溢而出的悸动。
　　她依稀发现，主夜眼角里的水气，是泪？是雨？亦或是薄雾的幻像？不管如何，那都不是为了她一人而展现的。
　　心口微微抽痛著，为何，为何是这麼的难过？
　　她只不过是他的学生。尽管觉得只要能在靠窗的角落默默注视他就很幸福了，为何却希望他能多注意她一些？
　　泪水不争气的溃堤，她并没有去擦拭，只是茫然地凝视著主夜，然后无声地流泪。
　　就这样吧，就什麼也都不要说，在心底凿一个地窖，把回忆深埋於此，然后无声的离别。
　　只有那婉转的歌声，随著凄冷的晚风，带著少女最真切的心意，旋入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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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中，第一个轻松的暑假开始了，没有作业、更没有烦人的暑假辅导。千缡与同学虽然还是常约出来见面，但主夜却已前往别的学校任教了，两个半月的暑假，她们都没再见过主夜。
　　那夜，乘满柔思的心意被千缡悄悄埋藏於心底。她能很自然地和同学谈论主夜，然后在夜阑人静之刻，轻柔地抱著糖果抱枕，让温存的思念，在自己的心底尽情流窜而出。
　　而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她上了主夜的母校C大，她的成绩可以读更好、离家更近的学校，但是她不要。
　　为了什麼？也许是为了让自己能叫他学长吧？
　　她想让自己和他不是只有老师和学生的身分。她１８岁，主夜２３岁，差距不大的年龄让她对他的情愫难以控制。
　　如果能叫他学长，是否就能更贴近他一点？
　　她用简讯告知主夜这个消息，主夜回传她一句：『恭喜呀，学妹，以后要叫我学长喔！』让她开心地睡不著觉，整晚就重复地看著那封简讯。
　　也许以后很难见面了，但无所谓，能成为他的学妹，能让他们多一个交集，而不是从毕业后就渐行渐远的平行线，她就很高兴了。
　　开学了，在他曾待过的校园里，千缡笑著迎接大学新生活的一切，她依旧文静内向，不过与她上同所大学的高中同学，都觉得她的笑容不再那麼压抑，虽然一时之间是无法完全改变的，但是千缡试著学习主夜的态度，来面临一切挑战。
　　千缡在主夜的母校展开大学生活，而主夜则在离千缡两小时车程远的高中教书，虽说没远到无法见面，但没事的两人也不会主动说要见面，两人联系的方法，就只有简讯与手写的信笺。
　　千缡透过字里行间得知，主夜偶尔会去看其他同学，多半只要跟他说周末我们来吃个饭聊聊天，他就会开车去找她们。
　　千缡也知道，如果自己也开口约他，他应该也会来。可是，她始终没有开口，两人的交会点一直就是这样若即若离。
　　
　　他们再度见面，是在那年的圣诞夜，也不是千缡主动开口约他，而是几个也上Ｃ大的高中同学联合邀约他的，说希望在他的母校，帮他庆生。
　　半年多后的重逢，在校内的一间高级咖啡店，连主夜共四人。
　　「哈哈，各位学妹们，还不快叫伟大的学长好？」主夜把手交叉於胸前，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煮熟的叶子，你还是一样白痴！」其中一名同学毫不迟疑地从他的背部打了下去。
　　笑著看他们打闹，千缡的笑容带著淡淡的怯懦，她惶然地搓著手，到现在，她都还未开过口。
　　主夜注意到她，视线转向她，「学妹，你怎麼呆掉了？是因为没看过像我这麼棒的学长吗？」主夜并不自恋，他只是爱开玩笑。
　　「哼，你哪里棒了，我的直属学长才叫棒呢，不像你尽是耍白痴。」一说完，大家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主夜更是带著『啊，你喜欢人家』的表情看著那个发言的同学。
　　她突然感到一阵尴尬，却也不知道该接著说什麼。破解这一窘境的是千缡那柔柔细细的一句话。
　　「学长好。」她的声音很小，只有他们四人能听清楚，但是那却没有任何玩笑的意义，是最真诚的叫喊。

　　开学后，她的假日不再是坐在图书馆读书，而是到处旅行。
　　她独自一人踏片千山万水。
　　然而她并非漫无目的，她追寻著主夜的足迹，前往每一个主夜到过的地方。
　　在合欢山上，她第一次触摸了白雪。积雪冰冷而略硬，并非她想像中的柔软。她捧起一堆雪，口中呼出的热气与自己的体温立刻融化了那堆雪。
　　她感到有些遗憾，在周围民众开心气氛的渲染下，她堆起了雪人。
　　雪人堆得有些歪七扭八，她看得也轻笑了起来，随手便掩埋了雪人，站起身来，细细踏过每一寸土地。
　　即使被寒冷冻僵的指尖正微微发抖著，她也不在乎。因为，这里是他曾来过的地方。
　　在春意渐浓的阿里山上，她沐浴在粉色的樱花海下，解下系著发丝的缎带，任由长发黏上几片樱瓣，轻旋身躯，将手中的缎带抛出，淡蓝的色泽立即与那温柔的粉红合而为一，谱出春季斑斓的圆舞曲，他，也能听到吗？
　　夏日，垦丁的海边。她沿著海岸线，走在滚烫的沙滩上，那炽热的温度烧灼她纤细的脚踝，但她仍是走著，她特意沿著沙滩上的足迹走著，把自己的痕迹与前人融为一体，想像著，那就是主夜的步伐。尽管拍打上岸的海水很快就将脚印消灭，无痕。但是她知道，自己拼命所留下的脚步，是不会消失的。是的，因为那印在自己的心里。海水的冰冷与沙石的酷热，是对比，是极端，也是她与主夜的距离，但没问题的，因为她现在已经能迈开步伐了。
　　秋季时分，她来到了奥万大。从天际飘落的枫红叶片，静静滑过肩头。秋天是哀凄的，枫叶映照而出的笑容是绝美而悲伤的，凋零、飘落，如一场雨般，在空中回旋过几圈后，落入渐凉的地面，是回归，还是告别？
　　千缡没办法像枫叶那样洒脱地告别红尘，她拾起一大片枫叶，将它们轻轻往山下抛去，洒落而出的叶片，滑过一道道妍丽的弧度，将她的心意，送交给远方的浪子。
　　她就像这样，到处旅行，感受著风情万种的世界，见识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将一切的美丽与哀伤尽收眼底。
　　她终於明白，主夜会那麼喜欢旅行的原因了，旅行真的能改变很多。痛苦的事情，快乐的事情，交织出灿烂的色调，淬练著自己的生命。
　　千缡也会搜集各个地方的明信片，她会写上自己的想法，最后注明收件者是主夜，但她都没有寄出去，而是将那些明信片与主夜寄给她的一起放在最珍藏的盒子里。
　　一年的时光就这麼如飞鸟般快速地掠过天际，一眨眼，又来到了十二月。
　　这次，千缡终於鼓起勇气，邀主夜在平安夜那天出来吃饭。
　　然而，得到的却是主夜抱歉的拒绝。
　　主夜说，他圣诞节那一周在阳明山上要临时在饭店当翻译，实在抽不开身。
　　看到简讯后，千缡的心如沉浸在深邃的海里，失望而不知所措。难得，她鼓起了勇气。
　　她无法像一同上Ｃ大的高中同学一样，狠狠埋怨他一顿然后就若无其事地跟别人一同参加学校的庆祝活动。
　　对她而言，圣诞夜的意义就是主夜的生日，就只有这样。
　　十二月二十四日，学校的两天圣诞假期开始了，校园里到处都是美丽高耸的圣诞树，情侣间的盈盈笑语总是与福音声重叠在一起，盛大的庆祝活动正在校园展开。
　　然而，对千缡而言，没有主夜的圣诞夜，无论什麼活动她都提不起劲。
　　她茫然地漫步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人不计其数，谁也没注意到她。这里，彷若不属於她。
　　在该是快乐的节庆里，千缡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笑著婉拒了校园圣诞老人所送的礼物。因为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什麼？她其实很清楚，只是没有勇气去面对，因为面对了，代表她接受了在今夜见不到他的这个事实，她不想接受。
　　她想他。真得，好想他。
　　堵塞头脑的栓子在那念头滑过的同时，打开了。
　　她不再悠哉漫步，她急奔出校园，搭上了正巧到达的市区公车，畅行无阻地到了车站，坐了自强号一路北上到台北。
　　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身在阳明山的同时，早已夜幕低垂，
　　下午时分，一份渴求的欲念驱使她奔出校园，她没想太多，只想见他一面。现在的她看著阳明山上的夜景，不由得觉得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虽然到达了，她却停留在原地，悄悄凝望星空。这样冲动的自己，是不是很蠢？她也不知道，只能自嘲似地笑笑。
　　冬夜的寒风催促著她，受不了寒冷的她，一边呼著气，一边往前方迈步。经过主夜临时工作的饭店，她停下了脚步，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为何犹豫？她就是想见他一面才来的，不是吗？

　　为何怯步？有些疲累的脚不也是为了能在今夜见到他而拼命赶路的？
　　以为经过一年的磨练，她能多少有点勇气单独面对他，但她却还是这麼的优柔寡断……
　　「千缡？学妹？」柜台前的外国观光客一走，待在柜台里的主夜便发现千缡那在饭店外徘徊的身影。
　　他诧异地走出饭店大门一看，果然是千缡。「你怎麼会在这里？」
　　「学、学长？」被他的叫声给吓到，千缡的身子猛然一震，局促不安地低下头，「我、我……」曾想过见面后有好多话想说，但诉不尽千言万语，此刻却怎麼也说不出口，她也只能一直用急促的声音嗫嚅著。
　　「算啦，难得学妹来一趟阳明山，我带你到处逛一逛吧！」看著那害羞的表情，主夜不禁感到一阵好笑。
　　「可以吗？学长不是要工作？」
　　「离开一下没关系的，难得我可爱的学生兼学妹来找我这个人这麼好的老师学长，我怎麼还能无所谓地继续工作？」他爽朗地笑开了，轻松的语气融化了千缡上山以来的不安。
　　千缡就是被这样的他所吸引。
　　好像梦幻一般的场景，只有自己和主夜两人在阳明山上逛著街。千缡默默地捏了把脸颊，想确定这是真的存在的现实，而非像泡沫般，一触即逝。
　　他们随处走著，总是主夜开口问几个问题，然后千缡回答，千缡从未主动开口。而主夜，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她。
　　阳明山上的圣诞夜也很热闹，各家门口，大都摆有一棵圣诞树，闪烁的灯光明暗交错，映著玻璃橱窗上的雪花图案，不停播放的圣诞乐曲，宁静而详和。
　　走著走著，千缡也有些累了，她放慢了脚步，心情平复下来的她，也开始观赏橱窗中的商品。
　　她随意浏览著，却见主夜的目光停在一间化妆品专卖店里。下一秒，主夜进了那间店里。
　　「学长？」跟著进去的她略感疑惑地问著，为什麼他会对化妆品有兴趣？
　　「学妹，你没化妆？」主夜的目光在化妆品与千缡间来回穿梭，千缡不懂，为什麼他会这麼问。
　　千缡不爱打扮，虽说大学生也有不少人化妆，但千缡并没有化妆，因为她觉得她还是学生，化妆是出社会后的事。
　　主夜拨开遮住千缡额头的浏海，白皙的皮肤光滑柔嫩，的确是不需要化妆品的保养，但他的本意不是这样。
　　「学妹，我送你一套化妆组合吧。」不等千缡答覆，主夜转身指著架子上的一组化妆品，柜台人员立刻会意地包装起来。
　　「咦？不、不用啦，学长。」千缡更惊讶了，自己没准备生日礼物给他就已经很失策了，怎麼好意思让他破费？而她自己也十分不解，都说自己不化妆了，怎麼他还说要送自己化妆品？
　　「化妆可以让人更有自信喔。」将包装好的化妆品递给千缡，主夜这麼说。「你是学生也是大人，你的笑容虽然有自信了点，但你的表情、你的心，仍旧很娇羞。」
　　主夜说中了。被一语道破心事，千缡并没有生气，反而带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喜悦亦是惊奇。
　　他了解她，比她自己还了解，很难形容那种心情，但是她却由衷松了口气，因为这代表，在他心中，她这个学妹学生，还是有一席之地吧？她是否能进一步祈祷，自己的位置是与众不同的？
　　「所以，当你缺乏自信、不知所措、举足不前的时候，就化妆吧。」
　　他的话语，是少有的正经，但是千缡知道，那是他最真切的关怀。
　　「……谢谢。」在他的注视下，千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思念的话语，满腹的柔绪，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也许不说出口，主夜就不会懂，不过没关系的。
　　这样就够了。只要能维持这样，就够了。
　　化妆品与共度的这个夜晚，刻划成美丽的白雪之痕，她心中悄悄降下，静静抚平那荡漾不安的心绪。
　　现在，谁也无法抢走的珍贵礼物，正被她紧紧地握在手中。
＊完
后记：
　　这篇真得是师生恋喔，只是我写得很朦胧就是［汗］我一向喜欢朦胧暧昧的感觉，对师生恋这种恋情更想这麼处理。虽然最后偏向诡异的方向发展［汗］

曜，我们的词汇都太少太少了，无论如何比不过玉儿姑娘啊~~(>_<)~~
有时间我也把自己的华丽文放一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