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小说吧 关注:76,854贴子:837,178
  • 10回复贴,共1

【原创】青灯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新人开坑,求指点。


IP属地:广东1楼2014-01-29 20:38回复
    【壹】雾霾
    白雾里孤立着一盏青灯。
    灯光泻在青石板上,房瓦檐下,又仿佛颜料般散入雾里。
    天已黑,灯火格外夺目,显露出石阶上一截白长杉。杉上开着惊心的鲜血,似朵朵梅花绽放在雪中。突然重了些的风,轻撩起了青丝,灯火下的少女,冷得要命。
    她手里托着一把长剑,双手不住地颤抖,那白皙的脸、手、腿上,具是伤口,而最触目惊心的则属肩膀,竟已是一片血肉模糊了。
    那是一把三尺长的桃木剑,是昔日她师父用之斩尽妖邪,曾令邪魔歪道闻风丧胆的一把桃木剑。那剑在灯火下却没任何不凡之处,只是原本厮磨得光滑的木身此时布满伤痕,而显得格外古朴正气。
    她就静坐在石阶上,鲜血红了阶上的绿苔,后边却是一扇漆黑的木门,冷冰而僵硬。
    雾浓重了些,但也掩盖不住一地残损不齐的尸体。可以这么说,石阶下像极了地狱,几乎任意一寸之地都鲜血被浸得通红,长街喑哑无声——也是,该逃的早逃了,送死的也差不多全留下了。
    由入夜起,只逾半夜,三步溅血,杀人如麻,倒下的一片昏暗,只石阶上的温存着一灯火、静坐着一少女、轻托着一长剑,自始至终仿佛未曾改变。死尸不约而同地遍布石阶之下,而那盏青灯则仿佛半分也染指不得一般清澄——鲜血始终未溅得上去。
    这些生前大抵王侯将相、江湖名宿,死后却如此狼狈,恐怕他们内心充斥着不甘。那不甘却又混杂着许多矛盾压抑。殊死拼杀、头破血流,为了什么?到头来肝肠寸断、马革裹尸,又何苦?
    他们或许也不懂为何拔剑,为何溅血,因为在那时候,就在那时候,脑中忽然如平地惊雷一声轰响,为的是一杯酒、一盏茶、一位佳人,就本能义无反顾地出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是天下苍生?那似乎更加堂堂正正了。
    因此纵使明知送死,也不回头;明知敌人不好对付,也横刀立马。这不正是江湖子弟所求一怒拔剑、快意恩仇的绝妙境地?可是有人游刃有余,有人却进退维谷,终于命丧黄泉,这又不能遣怪于谁?
    长街贯风,将人心仅剩的一抹热气都吹冷。
    可漆黑木门前的她尽管杀得手颤抖,手中的剑也不能脱离,一寸也不能松开。尽管一种恶心与愧疚使得她心头颤抖,在心头萦绕,她很后悔,后悔自己手上鲜红。她想大声哭出来,可是得忍住,咬碎牙也要忍住,她告诫自己要心硬一些。
    一个素来杀鸡也怕的人去杀人,心中的沉重、煎熬可想而知——那该是一种何等的煎熬?
    为了心爱之人不惜与天下人为敌——但她却发觉一点也不后悔。
    那又是一种怎样的偏执?
    尽管有人说:
    “天下苍生生灵涂炭,你想看见?”
    “绝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莫白白!请,让开一条路。”
    她忽然回想起一件事,回想起藏太杳醉里握刀杀贼的眼神,不由打了个冷颤。在他拔刀的瞬间,所蕴藏的无穷杀气便惊飞地上枯草。无法想象一弱冠少年是经历了怎样的二十年,才能凝聚出此等杀气。
    当时围剿他的乃正道中的名气极大的两派,龙虎山与雄狮堂。此二派与嵩山少林并称,门人弟子遍布中原,且底蕴丰厚,而中原三圣也是分属此间。因此单是一派能动用的力量已是极其庞大,何况两个?
    “藏太杳后无杀气。”那一战之后,江湖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当时藏太杳就站在荒野尽头,握着那把狭长的刀,杀得手麻。莫白白认为自己永远也不明白为何那把刀明明毫不出奇,甚至有些破旧,却如此地夺目。
    就跟藏太杳一样,所谓物以类聚、蛇鼠一窝、臭味相投、狼狈为奸恐怕就如上所述。
    藏太杳重伤正派一十七位好手,用在背上留下几刀的代价,艰难取胜。这一仗二派元气大伤,次日雄狮堂主、外号“十里狮子”的赵长青与龙虎山门主、“神龙见首”陈秋临联袂下书:雾霾已起,亟诛藏太杳。
    此书一出,天下沸腾,热火朝天。世传“亟诛令”。
    那时她握住师父的手,离得远远。可她永远不忘师父说的那一句话,她叹息着,用一种莫白白理解不了的口气,道:
    “你要记得。若不能于乱流中置身事外,千万不要惧怕。就像藏太杳一样。”
    “师父,他们为什么要欺负他一个人?”莫白白目不转睛地问道,斩钉截铁地道,“我要去帮他。”
    “不可,斩妖除魔,天经地义。藏太杳早已入魔,此时的他就仿佛被围困在一座高台上,进一步悬崖,退一步也是悬崖。又像一头困兽,如果困不死他,反而被他咬破樊笼,便能逐鹿于荒野。”师父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如此的哀恸,“如果此番困不死他,他便能喘息。你学艺未至绝顶,去了,也是徒增他的累赘”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莫白白看着师父。
    师父望着夜空,叹了口气,“大难不死,必有恶果。”
    必有恶果?
    莫白白突然发觉师父的话似乎是对的。
    在藏太杳的肩上永远扛着一些东西,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绝不是荣誉、欢乐,那是一种旁人一辈子无法感受的沉重、灰暗。
    之后,他的背上的伤痕一年比一年多,有一次甚至露出了脊骨,可莫白白也不知道他怎么活过来的,她不清楚的事很多。
    此时马蹄如惊雷般炸在青石板上,震醒了回忆中的莫白白。
    迫使她知道:恐怕片刻后便要决生死了。
    她毫无预兆地朝后看了一眼,依旧是那一扇僵硬的木门,关得严严密密,毫无声息。她记得藏太杳进去时回望了她一眼,用一种仿佛坠着几万斤铜铁的沉重口气讲的两个字:
    “等我。”
    云淡风轻,平静若灯。
    这个似乎凶神恶煞的家伙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随性而肆意,像一尾锦鲤。
    莫白白很想很想等下去,等他出来,可是她知道命运终究是命运,冥冥中已注定了,生离死别。她看见尸体旁停着一匹骏马,站立一鹤冠道士,手上还托着一柄长剑。
    “无量天尊。”那道士低唱一句,瞪着莫白白,忽然叹了口气,“小娃娃,我认得你,你师父呢?”
    此人额头上有一点红斑,双眼浑圆,正是当世龙虎山前任掌门,姓张,单名一个虚。
    张虚年过花甲,却依旧生龙活虎,在号称“知所不知”的说书人赵祖光笔下、《吞天下》中,品赏为剑术天下第一,亦是中原三绝中、“一剑绝尘”的张虚。
    “她老人家前年去世了。”莫白白也站了起来,只不过桃木剑仍然放在地下。
    “哦。”张虚似乎若有所思,“是寿终正寝吗?”
    “不是。”莫白白道,“她是与人对决之时死的,那人蒙着脸,胸前绣着一朵白莲。”
    “白莲教主熊映红?”张虚眼中一紧,又疑惑道,“可你又怎会逃脱他的魔爪?”
    “是藏太杳救了我。”莫白白回道。
    张虚沉静半晌,叹息道,“小娃娃,你打不过老道,乖乖让开吧,老道担保他一条命,倘若‘亟诛令’来了,就不那么顺利了。”


    IP属地:广东2楼2014-01-29 20:39
    收起回复
      莫白白摇摇头,咬牙道,“师伯出手吧。”她缓缓拾起那柄桃木剑,沿着石阶走了下去,直面对着张虚。
      张虚反而愕然了好一阵,才道,“这样吧。你使的是木剑,老道这剑也不出鞘。”
      “请。”
      “请。”
      莫白白将剑尖稍提,斜指身前一丈之地,此乃守势,她知道就算有三个莫白白也不可能抵得过张虚一剑,何况是手臂发麻,肩膀重伤的莫白白。
      其实她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快连桃木剑也举不起来了,脸色更是苍白如纸,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只觉得自己只需再强打些精神,便能再支撑一下,守住那盏青灯,那扇木门。
      张虚也看得出来,他不想趁人之危,何况是故人遗徒,而且是尽得一身故人绝艺的高徒。
      毫无疑问,莫白白乃学武奇才,他知道这小姑娘五年便得故人一身绝学传尽,又三年可执剑与故人对拆三百招而堪败。而至今算来,她跟了故人共一十三年,八年学艺,出山行走。而这八年前的五年则一直是吃苦,一种寒病,听故人说她当时是在兵荒马乱中见到这年仅五岁的小丫头的,恐怕病根也是那之前遗留的。
      他此时迟疑了。
      那扇木门关着的是天下人的梦魇,正在里边喘息、窥测。若让他安稳地活过了今晚,涅盘过后,浴火重生,那将焚烧整个天下。
      所以才不少人不惜性命赶来赴死,张虚眼中扫视着地上散乱的尸体,心中更是唏嘘。
      忽听马蹄声、呼喊声滚滚而来,只见形色各异的人马突然由长街两端鱼贯而入,来者有和尚、道士,也有不少锦衣少年,更有一众奇形怪状低首默行。数十好汉或执火把,或执长剑、长刀,或握短棍、红缨枪,站立街口,兵器无一不在火焰下绽开冷冷的光。
      只听一人尖声高吼,“亟诛令到!藏太杳出来受死。”
      一干人马大多为正道三派的人物,分别是由雄狮堂“力拔千斤”赵开山领衔的金衣雄狮、龙虎山“紫微星”牛筝引导的青衣道士、少林罗汉堂长老松间大师携来的袈裟和尚,更有另一帮不知何门何派的大汉身着蒙头长衣,紧跟而来。张虚皱了皱眉,担忧地朝着莫白白望了一眼,只见那一袭白衣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师父!”牛筝连忙朝着多日不见的张虚行礼,哽咽道,“不孝徒牛筝拜见。”
      张虚淡淡点头,算作回礼。
      “师父,这位是雄狮堂主的师弟,赵开山。”牛筝介绍道。
      “赵开山久违剑圣大名,今日得以一见乃生平大幸。”赵开山短髯满腮,说起话来却是文绉绉的。
      “不敢。狮王可好?”
      “承蒙前辈挂念,家师…家师实是云游多日,也有好几年没回来了。”赵开山有些动容道。
      “阿弥陀佛。”一长眉长须的老和尚朝着张虚行了一礼,“张施主,好久不见。”
      “松间大师。”张虚回一礼,双眼睥睨着群雄。他暗自盘算一番,竟有不下于三十余人,个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
      “大师,那些是什么人?”张虚皱眉道。
      “老衲也摸不着头脑,正要张施主指点。”松间大师轻笑着,忽然往前站了一步,唱了一佛,“阿弥陀佛。”
      “人多势众欺负一弱女子,为天下所耻笑,不如老衲与张施主作证,三仗决胜负,点到即止,莫施主你可答应?”松间雄浑的声音突然响起,竟然隐隐压下了众人的喧闹声,可见此人内功极其深厚。
      莫白白没得选。
      她缓缓垂下桃木剑,她的肩膀剧痛难当,手臂发麻,眼前发黑,她知道倘若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并且连累藏太杳。
      而应承下来恐怕还有一条活路——不,只有这一条路,非死即伤的绝路。
      她点了点头,用一口依稀着血痂的牙齿咬断衣裳,将布条裹在伤口处,深吸一口气,“来吧。”
      桃木剑轻举,斜指群雄。
      “我来!”
      声未散,薄雾中已现一条大汉,只见他手持大刀,赤裸的手臂上纹着一只雄狮,络腮胡子,众人恍然大悟,正是雄狮堂堂主师弟,“力拔千斤”赵开山。
      “藏太杳前年伤我师弟,使之如今终日尚与药草度日,藏太杳这厮我必饮其血雪恨,小姑娘你还是让开吧。”
      “不让。”她回道,斩钉截铁。
      赵开山冷笑着,忽然大喝一声,已跃前两步,那柄门板般的大刀划起一阵寒风,直削莫白白。他小心翼翼地使出这简单的一招,为的是不让对手有隙可乘。
      此刀目测有个五六十斤,但在这大汉手里舞得虎虎生风,众人无不啧啧称奇,雄狮堂的门徒更是挺起胸膛。赵开山在中原已是成名已久,少时一把大刀连诛“燕山十三寇”,生名大躁,从此在雄狮堂扶摇直上,权高位重。
      莫白白眼中能见一柄光亮的大刀在面前迅速放大,她后退一步,下盘成弓,忽然一跃而起,身轻如燕。她脚踏大刀沿刃直上,手中桃木剑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此时赵开山手中大刀被缚,倘若这一剑划来,他只有狼狈滚地弃刀,又或者脑袋搬家。
      可莫白白毕竟有伤,如此行险进招不知觉间牵动了伤处,肩部忽然一痛,娇躯一震,手上也便一滞,就在这片刻,忽觉脚下大力传来,她知是赵开山拔出了大刀。莫白白不得不翻身而起,跃往一旁,急急地喘息。
      赵开山怎会让她有喘息之机,大刀仿佛卷起了飓风,这是雄狮堂的“开山刀”中一招“开天辟地”,犹如雷霆万钧之势。
      “大师……”张虚忽然轻声唤道。
      松间皱起眉头,“到时候莫施主若真不敌,便出手吧。”
      张虚满是担忧的眼中紧盯着那柄刀,可自己又能做怎么呢?
      那刀划破空气,众人呼吸一紧,眼见便要劈中莫白白。
      却如瓷破前静息,如海啸前风平,也如爆竹炸开前哑火。那柄大刀突然静静举在莫白白上空,不得动弹,一寸也不得。突然间风就平息下来了,喧闹也安静了下来,仿佛已没有人呼吸,一切静止。
      火光闪烁,那扇久久不动的木门不知何时悄悄开了。
      莫白白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张开眼,就看见一弱冠少年已立在自己身前。
      “我…等到你来了。”莫白白眼中一黑,软到在他怀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IP属地:广东3楼2014-01-29 20:40
      回复
        越写越长,也越枯燥,所以求评价来了


        IP属地:广东4楼2014-01-29 20:42
        回复


          IP属地:陕西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01-29 21:35
          回复
            照例支持一记原创,顺便同新求罩


            IP属地:北京6楼2014-01-30 03:40
            回复
              所以就算惧怕他也站出来,左手施展“拈花飞叶神功”御飞草直点张虚手上七处大穴,右手桃木剑轻叩土地,游走不定。
              张虚的剑一往直前,毫无滞碍,而飞草此时已快要沾衣,他毫不在乎,浑圆的眼睛里满是无奈,那一种发自心底矛盾竟然清晰地浮现出来。
              剑气已迫眉睫,藏太杳终于俯下身躯,游鱼一般朝前滑了一步,忽然抬头,竖剑直冲。
              飞草已中张虚右臂,他真气一滞,长剑脱手飞出,宛如一条飞龙,彪射藏太杳!
              这是用命相搏的局势,只一招便分胜负,生与死也在一瞬间。
              却忽听噪声大作,尖锐而响亮。
              仿佛奇迹般,藏太杳的桃木剑抵在飞剑尖上,由此沿着剑身一路滑去,只见火花四溅,在电光火石间,长剑只离藏太杳眉心不足一寸,他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伏在地上,右手举着桃木剑此时正抵在青峰剑柄上,那青峰飞剑终于静止。
              风来,长剑坠落,一阵乱响,藏太杳与莫白白却已不见。
              张虚看着那柄长剑,咂舌不已。
              只见青钢铸造长剑由中心线一分为二,整整齐齐,就似原本夺量好的。
              藏太杳在木门后边其实走火入魔了的。
              全身经脉真气鼓荡而四处乱撞,倒行逆施,偏偏不心法来。因此他每动用一次内力,便有多一分武功散尽甚至身亡的危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真气不再受控,所以藏太杳只得拼命压制。
              一口鲜血染红干草,在一片枯木林中居然荒废着一幢庙宇,这无疑是极好的庇护之所。
              藏太杳拭去嘴边血迹,将莫白白轻放在松软的干草上,才重重喘息起来。
              安心想刚才死里逃生的一剑。
              其实他本意并非截住那剑,因为他也不知道张虚竟然会飞剑出手,倘若稳扎稳打下去,无刀且走火入魔的藏太杳必败无疑,可张虚硬抗了七根飞草,最终灌入内力飞剑而出。也就在这一瞬间,藏太杳急中生智,又极其巧合地点中了剑尖,才想到了破解这一剑的方法。
              这一招极险,倘若歪了一点,桃木剑便击不中剑柄,倘若滑剑的角度稍稍弯曲,恐怕桃木剑必将粉碎,而稍缓一点,恐怕青锋剑又会刺中自己。
              这是万中无一的巧合,也是藏太杳胆识的见证。
              世传藏太杳七岁入山,九岁学艺,十七岁得以青灯相传,之后出山。而“说书人”赵祖光听到后总难免一阵嘲讽,怒骂大放狗屁。
              藏太杳识得赵祖光,还一起喝过酒。便是由他为介,认识“雕虫小技”司徒侯的。这二人都是走江湖卖艺,却是暗藏极高的身手。
              《拈花飞叶神功》便是司徒侯一夜醉后所创,原只是为变一个戏法,后来研究得愈来愈深,反而成了司徒侯成名绝技之一。此神功顾名思义,拈花飞叶便能够伤人,其实也言过其实,伤人也只不过能给人针刺之感而已。
              藏太杳细心观察,才发觉运用此功于点穴一道极其有效。被击中者正如针灸一般,倘若找穴精准,抬手间点穴于无形便未必不能实现。草、叶、花,毕竟较轻,所受外因影响甚重,实则是极其难练也极其难精的一门武功。
              而对于赵祖光,他发觉自己看不透这个人,就像蒙上了层层帷幕。他怀念那段饮酒嬉戏的日子,才发觉自己的朋友其实少得可怜。
              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叫莫白白。
              莫白白已昏迷过去,她幼时染过寒疾,久治方殆,难免留下病根。虽然肩上刀伤严重,却不足以致命,没有直中筋脉。可是却发起烧来,滚烫的额头布满汗珠。
              藏太杳将自己的衣裳悉数盖在莫白白身上,又在旁点起三堆篝火,围着小姑娘。他害怕敌人追来,更害怕莫白白挺不过去。心中堵得慌,情绪自然低落。
              体内的真气便压抑不住,仿佛蹿起火焰般,在各处经脉回旋、切割,折腾着藏太杳每一处神经。他又吐了一口鲜血,头颅中仿佛炸开了一爆竹,虚弱地看了一眼莫白白,沉沉昏去。
              奇怪的是,和着暖暖火光,二人却不约而同地梦回了兵荒马乱的那几年。


              IP属地:广东8楼2014-02-01 21:06
              回复
                【叁】散功
                仿佛千万根针刺着穴道。
                藏太杳醒来的时候,背脊全是冷汗,并且又痛又虚弱。
                全身乏力,他吃力地支撑起来,才发觉天还未亮。藏太杳尝试着调运了下真气,还未入定暗念心法,一股剧痛立即由丹田直冲头颅,蔓延全身,疼得他惊叫了一声。
                他咬着牙,额头上凸显着青筋,又僵硬地扭头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莫白白,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恐怕此番已是一身功力尽失,那意味着什么?
                藏太杳比谁都清楚。
                他反而笑了,好像一切的松了下来。
                “冷。我好冷。”
                藏太杳心中一紧,也不顾上疼痛,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火光下是一张如纸般病态的脸——极其疲惫、虚弱的脸。
                他忽然发觉自己总是亏欠着这小姑娘,十三年后的今日,又欠了她一条命。他知道她伤的很重,不单止是肉体上,心中更是遗留着一块黑色。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看着地上沾着鲜血的刀的时候,彻夜不眠,一直在哭。
                杀人是没有快感的,只有一种深沉的自责与罪恶感,至少藏太杳是如此。当长刀划破敌人的咽喉,鲜血会溅到你的脸上,那股温热的感觉,一辈子难忘。
                所以他知道,她心中定是万分痛苦、内疚,他都知道。
                “藏…太杳,你好。”莫白白无力地说道。
                藏太杳看着她,咬着牙,瞪眼道,“你为什么要等我!打不过不会跑啊!”
                他想哭,但忍住了。
                “因为曾经…有个叫藏太…杳的傻…子…没有放弃我呀。”
                莫白白怔怔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带…我走。”


                IP属地:广东9楼2014-02-01 21:09
                回复
                  莫白白不停地冒着冷汗,并且发高烧。
                  藏太杳很担心会不会旧病复发。
                  他幼时常看见小姑娘犯病,冷得眼泪在打转。之后藏太杳便背着一把钝刀,趁着夜色去了一趟乱葬岗,偷偷将死人的衣服剥离下来,带回去。
                  那时正值“威武大帅”徐阳山与
                  正是战乱之际,哀鸿遍野,死的人很多,而尸体大多无人收拾,都散乱丢放在一座小山岗上,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座乱葬岗。那里向来都充斥着恶臭,苍蝇、蛤蟆、蜈蚣,甚至是毒蛇随处可见,尤其在夜里,见到一张张狰狞的死尸面孔,想想都令人心底发毛。
                  藏太杳当然也怕,怕得要命,他怕那些尸体会突然跳起来,吐着舌头索命。所以他紧握着刀锋,手心全是汗。终于在犹豫了三次之后,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闭着眼、咬着牙,脱下了第一件。
                  刚从尸体上剥脱下来的衣服,自然而然带着一股腐臭味。藏太杳将偷来的衣服在河边洗了又洗,用一种除味草浸泡几下,然后才抱回去,架在火上烤,一夜便全干了。
                  也就是当他回来的时候,见到了令他一辈子也难忘的一幕。
                  那是四个野兽般眼神,垂涎欲滴地望着火焰旁蜷缩的莫白白。他们扯去了她的衣裳,露出雪白的肌肤,口中喃喃有词,“只有吃了你,才能活下去。”
                  藏太杳脑中一阵空白,衣服掉落一地。
                  这个少年便用一把不那么锋利的刀,将四个荒民杀死了。
                  也就是那一次,他的双手开始沾满鲜血。
                  藏太杳将昏迷的莫白白与一地的衣裳背进了山里,就在乱葬岗不远处寻了处山洞,躲避战乱。日间进山狩猎,几乎什么都吃。可她的病情却愈来愈重,根本不见好转。
                  山里寻找食物很困难,他只得又背着莫白白一路盘山而行,遇见一切活的提刀便捉,然后随地即分离剔骨,立马生火烹食。有时侯三四天吃不到一口肉,便掘些老树根煮水,草草填肚,也算一餐。
                  也是在一天沉着铅云之时,高山悬崖上立着一如仙人般的老妇。
                  “再煎熬一个月,她就会死。”老妇人慈目和蔼地道,“我能救活她,能把她交给我吗?”
                  藏太杳看了眼在背上睁着大眼睛的莫白白,点了点头,坚定地道,“不过你要把她还给我。”
                  他留下莫白白,依旧提着那把钝刀,孤身一人往森林行去。
                  世人怎会知道藏太杳的绝世刀法如何来的?
                  藏太杳的刀,极快。
                  拔刀、出刀如一道闪电,转瞬即逝。犄角旮旯里甚至戏言,藏太杳挥刀而来,只发出一道光,敌人便刹那间失去知觉了。
                  久而久之也就有千奇百怪的说法,鬼神莫测的刀法来自什么青灯。
                  其实不然,那是他在森林中无数次与猛兽搏杀后得出一招有用又省力的刀法,于是便不分昼夜的练习,拔刀、挥刀,拔刀、挥刀。挥得双手发麻,手掌起了水泡,又破了,再起,就是这样不知轮转了多久,他的手终于起了一层老茧。
                  原先那把刀只用了四年就断了,只剩一个残缺的刀柄,上边磨损得十分厉害。他重新用或兽骨、或石块、或质地坚硬的木头做了几把,也在之后的九年间悉数毁掉。
                  他就不断练习一招,足足一十三年。
                  而后出山,两年后,也成了如今的藏太杳。
                  藏太杳知道一定存在青灯传人,只不过他也知道,一定不是他。而至于为何围剿,又为何有人知道他受伤,这是个迷,或许便是那个杀了张虚老道的真实凶手。
                  可为什么是自己?他百思不得其解。
                  那时他刚从熊映红手上救出了莫白白,然后一路奔逃至那小木屋里,躲避疗伤,只不过才安心修养了一天,劳什子“亟诛令”却不期而至。
                  也便有了后来的恶战。


                  IP属地:广东10楼2014-02-02 20:28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