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哎……”
祝倚言听见对面的父亲重重地放了筷子，发出一声极沉的叹息。
”爹？怎么了？”她打量四周，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今日的菜也咸淡适中……那说明，爹又开始忧国忧民了……
她的父亲抬眼看了看她，眼中果然是她看了二十多年的熟悉的担忧不已的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不理自己的父亲，任他纠结完就好了，自己可没有已故母亲的温柔贤惠，有耐心听完他说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
”朝中奸臣当道，又加重了税赋……今年收成可不如去年，税赋又加了一倍……这，可如何是好啊……”男子摇摇头，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那里已经许久未曾展开过了。
”给州里的大人送些礼，求他们通融通融免去一些不就成了？”她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口中。
”送礼？！”对面的父亲似乎是被她的主意惊了一跳，”倚言？你怎可说出送礼二字？……你爹我为官这么多年，虽一直不见升迁，但爹一直做人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祝倚言冷笑一声放了筷子，道：”送礼不过是为了减免税赋，有何不可？你每天说奸臣当道，宰相一人把持朝政，权倾朝野，而你只能在蜗居于一个小小的县里当个县令，世道不公，但这就是世道！”
”倚言，你！……”她爹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料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在他看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她没有停，盯着父亲的眼睛继续道：”人微言轻，本就是条真理，若是你在宰相之位，呼风唤雨，税赋问题还成问题？一句话，谁不听你的？权柄在手，才能说话。”激动处，她竟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是你不肯付出一些牺牲去换更大的利益！这样的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对百姓压根就没用！”
父亲张了张口，但并没有发出声音，她看见他原本愤怒惊讶的眼神融入了很多犹豫和疑惑。
倚言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对父亲说这样的一席话实在有些过分。
本以为那个连做了半个月的梦对自己没有影响的，没想到……
”爹，”她说，”倚言说话不注意，得罪爹了……”她也抚了抚自己的眉心，这动作和她父亲如出一辙。
她父亲没有说话，仍然保持着一个姿势。
”爹，我吃好了……您慢吃。”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姐！爹爹！”
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倚言原本阴沉的脸立刻满是笑意，只见自家弟弟祝倚行蹦着跑进门。
”放学了？”倚言笑着问，摸摸倚行的头，”快吃饭去，姐姐吃饱了，你好好陪陪爹。”
”好，”倚行点点头，走到一旁把书袋放下，自己乖乖地盛好饭坐到桌旁。
倚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出门。
太阳落山不久，天却黑的很快，一弯残月挂在天边，倚言在院子里没走几步忽地停住了，若有所思，回身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你不要想不付出代价，就得到任何东西。”
她连着做了半个月的梦，梦见的都是她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以那个男人的身份来发令。
她梦见自己告诉别人，不要想不付出代价，就得到任何东西，告诉别人就算粉身碎骨，他也再所不辞，告诉别人权柄永远都是必要的，好与坏不过是看你怎么用罢了……
第一次从此梦中惊醒，倚言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流转，似是受到某种牵引，她忍不住翻身下床，拿起自己的金丝弓箭。
张弓，拉弦，搭箭。
羽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但偏了，飞向一个并不是她对着的方向！
她脑前突然闪过一个景象，好像是一个残破的庙宇……闭了眼，又什么也没有了。
她又取了一只羽箭，换了一个方向，与之前羽箭飞的完全相反。
张弓，拉弦，搭箭。
羽箭奇异地悬浮在了空中，然后——又飞向了之前的那个方向！！！
饶是平时淡定如祝倚言也不得不被吓了一跳。眼前一瞬又闪过那个残破的庙宇。
这是不是……某些预兆？
此后接连半月，天天如此。
祝倚言走进自己的房间，突然一阵眩晕，跌坐到自己的床边。
——杨戬！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六亲不认，倒行逆施，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你杨戬活该！
——开天神斧出山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这恶人！
之后便是一阵动荡，她的眼前一片虚无，只听见一个空灵的声音。
”你与他并非毫无关联……你曾是他的一部分……”
她懵懵懂懂地听完，发现自己还是懵懵懂懂。
但是，她祝倚言搞不清楚的事情的确在她活了的二十二年的岁月里，还没出现。
大概是，天上的司法天神出事了，她身上负有那个司法天神的部分法力，而现在她必须去一个地方，离这个小县城三百里的女娲庙。
这么一来，她才意识到，之前羽箭飞向的方向正是那个庙宇所在的方向……而之前眼前一闪而过的景象，也是那庙宇！！
那一切都有所解释了！
……即使是怪力乱神。
去，去那个地方。
脑海里的空灵的声音说。
女娲……残魄。
祝倚言猛地睁开眼，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一片清明。
她从床边走到自己的书桌旁，随意磨了磨墨，提笔写道——
爹：
女儿不孝，须远行数日，不知归期，愿爹爹原谅，勿念。
倚言
把信笺摆在桌上显眼的位置，倚言拿起了挂在墙壁上的金丝弓，向窗外射了一箭。
不出所料，羽箭又飞向了同一个她连着看了半个月的方向。
东南。
县城东南的女娲庙。
祝倚言没有过多犹豫，这倒不像她平时思前想后，考虑多多的脾性。她觉得她必须去做这件事，就算也许不可思议。
只是自己今日一时激动，和爹爹说了那些话，怕是对他冲击不小。
倚言皱了皱眉，心里一阵疼。
母亲在生倚行的时候难产出血而死，父亲因此一直不是那么喜欢倚行。她曾经也非常讨厌这个让母亲死去的弟弟，但倚行一直懂事乖巧，倚言也因为某件事情而彻底改变了对倚行的偏见。
她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细软，捡了几件常穿的衣裙，打了个小包。拿上自己的金丝弓，走了出去。
最后回头一眼，没看见父亲，没看见倚行，只看见那一轮残月上了中天。
远行数日，不知归期。
字数：2188
”哎……”
祝倚言听见对面的父亲重重地放了筷子，发出一声极沉的叹息。
”爹？怎么了？”她打量四周，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今日的菜也咸淡适中……那说明，爹又开始忧国忧民了……
她的父亲抬眼看了看她，眼中果然是她看了二十多年的熟悉的担忧不已的眼神。
她清了清嗓子，决定不理自己的父亲，任他纠结完就好了，自己可没有已故母亲的温柔贤惠，有耐心听完他说一些有用没用的东西。
”朝中奸臣当道，又加重了税赋……今年收成可不如去年，税赋又加了一倍……这，可如何是好啊……”男子摇摇头，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间，那里已经许久未曾展开过了。
”给州里的大人送些礼，求他们通融通融免去一些不就成了？”她夹了一块豆腐放进口中。
”送礼？！”对面的父亲似乎是被她的主意惊了一跳，”倚言？你怎可说出送礼二字？……你爹我为官这么多年，虽一直不见升迁，但爹一直做人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祝倚言冷笑一声放了筷子，道：”送礼不过是为了减免税赋，有何不可？你每天说奸臣当道，宰相一人把持朝政，权倾朝野，而你只能在蜗居于一个小小的县里当个县令，世道不公，但这就是世道！”
”倚言，你！……”她爹睁大了眼睛，万万没料到她居然会说出这样在他看来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她没有停，盯着父亲的眼睛继续道：”人微言轻，本就是条真理，若是你在宰相之位，呼风唤雨，税赋问题还成问题？一句话，谁不听你的？权柄在手，才能说话。”激动处，她竟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是你不肯付出一些牺牲去换更大的利益！这样的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对百姓压根就没用！”
父亲张了张口，但并没有发出声音，她看见他原本愤怒惊讶的眼神融入了很多犹豫和疑惑。
倚言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对父亲说这样的一席话实在有些过分。
本以为那个连做了半个月的梦对自己没有影响的，没想到……
”爹，”她说，”倚言说话不注意，得罪爹了……”她也抚了抚自己的眉心，这动作和她父亲如出一辙。
她父亲没有说话，仍然保持着一个姿势。
”爹，我吃好了……您慢吃。”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
”姐！爹爹！”
一声清脆的童音传来，倚言原本阴沉的脸立刻满是笑意，只见自家弟弟祝倚行蹦着跑进门。
”放学了？”倚言笑着问，摸摸倚行的头，”快吃饭去，姐姐吃饱了，你好好陪陪爹。”
”好，”倚行点点头，走到一旁把书袋放下，自己乖乖地盛好饭坐到桌旁。
倚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走出门。
太阳落山不久，天却黑的很快，一弯残月挂在天边，倚言在院子里没走几步忽地停住了，若有所思，回身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你不要想不付出代价，就得到任何东西。”
她连着做了半个月的梦，梦见的都是她在一个男人的身体里，以那个男人的身份来发令。
她梦见自己告诉别人，不要想不付出代价，就得到任何东西，告诉别人就算粉身碎骨，他也再所不辞，告诉别人权柄永远都是必要的，好与坏不过是看你怎么用罢了……
第一次从此梦中惊醒，倚言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的体内流转，似是受到某种牵引，她忍不住翻身下床，拿起自己的金丝弓箭。
张弓，拉弦，搭箭。
羽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但偏了，飞向一个并不是她对着的方向！
她脑前突然闪过一个景象，好像是一个残破的庙宇……闭了眼，又什么也没有了。
她又取了一只羽箭，换了一个方向，与之前羽箭飞的完全相反。
张弓，拉弦，搭箭。
羽箭奇异地悬浮在了空中，然后——又飞向了之前的那个方向！！！
饶是平时淡定如祝倚言也不得不被吓了一跳。眼前一瞬又闪过那个残破的庙宇。
这是不是……某些预兆？
此后接连半月，天天如此。
祝倚言走进自己的房间，突然一阵眩晕，跌坐到自己的床边。
——杨戬！你作恶多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六亲不认，倒行逆施，落得这么个下场，也是你杨戬活该！
——开天神斧出山第一件事，就是杀了你这恶人！
之后便是一阵动荡，她的眼前一片虚无，只听见一个空灵的声音。
”你与他并非毫无关联……你曾是他的一部分……”
她懵懵懂懂地听完，发现自己还是懵懵懂懂。
但是，她祝倚言搞不清楚的事情的确在她活了的二十二年的岁月里，还没出现。
大概是，天上的司法天神出事了，她身上负有那个司法天神的部分法力，而现在她必须去一个地方，离这个小县城三百里的女娲庙。
这么一来，她才意识到，之前羽箭飞向的方向正是那个庙宇所在的方向……而之前眼前一闪而过的景象，也是那庙宇！！
那一切都有所解释了！
……即使是怪力乱神。
去，去那个地方。
脑海里的空灵的声音说。
女娲……残魄。
祝倚言猛地睁开眼，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一片清明。
她从床边走到自己的书桌旁，随意磨了磨墨，提笔写道——
爹：
女儿不孝，须远行数日，不知归期，愿爹爹原谅，勿念。
倚言
把信笺摆在桌上显眼的位置，倚言拿起了挂在墙壁上的金丝弓，向窗外射了一箭。
不出所料，羽箭又飞向了同一个她连着看了半个月的方向。
东南。
县城东南的女娲庙。
祝倚言没有过多犹豫，这倒不像她平时思前想后，考虑多多的脾性。她觉得她必须去做这件事，就算也许不可思议。
只是自己今日一时激动，和爹爹说了那些话，怕是对他冲击不小。
倚言皱了皱眉，心里一阵疼。
母亲在生倚行的时候难产出血而死，父亲因此一直不是那么喜欢倚行。她曾经也非常讨厌这个让母亲死去的弟弟，但倚行一直懂事乖巧，倚言也因为某件事情而彻底改变了对倚行的偏见。
她利索地收拾好了自己的细软，捡了几件常穿的衣裙，打了个小包。拿上自己的金丝弓，走了出去。
最后回头一眼，没看见父亲，没看见倚行，只看见那一轮残月上了中天。
远行数日，不知归期。
字数：218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