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大概没人记得那天了
只有K一个人的脑海里还有大片的火烧云撕扯着整个天空
执意不肯睡去的人们躁动又无助 电视机的声音传到巷子 新闻里主持人神色凝重喋喋不休
可是谁又在意呢 K只知道他的生活从此也只有黄昏了
Ⅱ.
后来和E碰面的时候 E眺望着一成不变的泛着金光的江面 突然就问他「讨厌这样吗」
「不 一点儿也不 」K靠在栏杆上任影子突兀在马路上的一片昏黄
「你又说谎」不置可否
K只是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Ⅲ.
无数个一样色调的日子过去了 K空闲的时候想的越来越多
比如有人明明很满意于自己的身高 却还要在旁人面前抱怨自己太矮
再比如这看上去是多安详宁静的一个普通傍晚 可谁知道这里时时刻刻都那么普通
还有 自己和E在桥边吞云吐雾的时候 闻到的怎么还是第一个黄昏的血腥味儿
Ⅳ.
只有下雨的时候K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世界会有点儿不一样 平常整日半死不活的光被严严实实地隔离了 再也不用感受温柔背后的灼热感 令人厌恶的昏黄被倾盖下来的黑所代替 平白无故生出安全感
当然这些还不足以让他稍微感到好一点儿 他真正满足的是雨天不用出门「工作」
巷子里坑坑洼洼积着水 K讨厌听到小孩子踩水的啪啪声
暴雨的时候最好 老旧的屋檐互相扯起雨帘 但还是阻挡不了飞溅进窗户的水
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哗啦啦 他的世界静寂下来才好
他想被雨温柔地裹着 然后睡着
血腥味也没了
Ⅴ.
K迅速地消瘦下来了 他打电话让E送来樱桃乳酪
「你怎么还吃这玩意儿 啧」E有点不满 但仔细想想他和K的关系 似乎没有什么身份可以去斥责K 哪怕再近一步
「还是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好好享受人生啊」K低低地答道
人生出口即是讽刺 他们这种人早就感到了生命力慢慢流掉然后这种感觉也可以顺便被丢掉了
这宛如蝼蚁一般的人生啊 匍匐在天道之下却凌驾于众生之上 孤独的人已收割了无数亡灵 在它们的圣歌中和同伴碰杯 酒溅出来淋湿上帝的荣光
只要还活在这个卑贱的黄昏里一天 孤独就不会结束
纵情欢乐吧 为了享受这独一无二盛大的仪式 为了感谢撒旦赐予我这独一无二的命运。
【让孤独感把我吞噬吧 抓不住时间那么不甘 孤独是脆弱的时刻 由内而外的脆弱感却又不想示弱 我可以啊 我可以战胜寂寞
卑微地活在这世间 生老病死 看似芳草萋萋的未来紧握在手里不想放开 明知死亡的结局却还是执拗地和时间赛跑 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完成更多更多的事 要赶在离开之前 看到更多的风景啊】
2013-09-15 17:18
Ⅵ.
吟游诗人唱着远方 远方的人却道是故乡
黄昏是这类人的永无乡 时间停止转动的那一刻他们便开始以另外一种方式存活
以风以雾 隐匿于余晖之中
不见得每个人都把这里当故乡
K说我终究是要死的 这话他只对自己说过
别人的手上沾染不了我的血 可我终究是要死的 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死在某个阴暗的桥洞里 死在波光粼粼的河边 死在我所能到过的地方 这一片黄昏里
Ⅶ.
绝望和希望怎么看都是一回事 前后一秒脸翻得飞快
他的任务在森林里 四下里覆盖满了厚厚的树叶 不愁听不到破碎的声音
枝叶把阳光切割成各种形状组合在一起 他只要享受这一秒自己就好
这个地方是干净的 不该被染上铁锈味 除非是他想把这里当做最后的air supply
干脆让自己和树长在一起好了 在背光的一面就再也想不起伤心事了
Ⅷ.
他对E说想要离开了
他开始明白不是所有事都像他的童年一样 像这个地方一样坐以待毙
他向往更远的远方 有日升日落 有四季更替 有黑夜有清晨 就像他诞生的故乡一样
他终于看到了更美好的事 再闭上眼满目的红色是阳光留下的温热 而不是死亡
Ⅸ.
E当初就知道 只要让K走出阴影 哪怕只一步 他也不会再想回来了
这种生活有什么好的呢 死亡永远都是悬而未决的事
杀戮 统治 他们只是奉命行事 傀儡手中同样也提着线
伪装的人性哪里谈得上光鲜亮丽 卑劣的王又哪里配得上握住权杖?
「走之前再来一次吧」E还是微笑
「你指哪个?」K挑了挑眉
E像对情人一样抚摸着很久没碰过的剑鞘 抬头看着K:「你以为呢」
Ⅹ.
他在试探 试探E愿不愿意和他一起走
他也在试探 试探K是否真的会不留一丝牵挂地转头
这是一场没有意义也没有结果的赌局 K未曾想过自己会为生存这一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对他刀剑相向 毕竟以前太傻了
E也没想过自己竟会破了戒律
黄昏里他们的剪影交叠在一起 如胶似漆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