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花果山。
幽幽白云之下，喧闹的猴子变得恬静起来，一个个跪在水帘洞前，垂头丧气，不知在祈祷的什么，又为心中的谁祈祷着。
“菩萨，小狐狸的伤势怎么样了？”孙悟空紧张问道。
观世音菩萨额上都是汗珠，密密麻麻、晶莹剔透，就连曾经高贵优雅的身躯，此时也变得疲惫不堪：“悟空，我已经尽力了，但蜘蛛精的毒素血液，已彻底融入小狐狸身体中，与她筋骨混为一体，我也束手无策。”
孙悟空向后倒退一步，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的无力，甚至连支撑身躯的力量都没有，眼神变得空洞，呢喃道：“不可能，小狐狸是九尾银狐，狐有九尾，其命何知？”
观世音菩萨蹙眉，道：“小狐狸的确是九尾银狐，但她修行未到千年，千年不到的九尾银狐，别说有九条性命，就连幻化成人形的能力都没有。”
“可小狐狸早就幻化成人形十二年了。”孙悟空猛然说道。
“咿？”
唐三藏眼中闪过迷茫，不解说道：“刚刚菩萨使用法术为小狐狸治疗，却见她未有任何好转，于是便用轮回珠之法，企图让小狐狸用断之一尾，换取重生，轮回珠上却显示，小狐狸才九百九十九年寿龄，无法断尾重生。”
“怎么会这样呢？小狐狸上次在西贺牛州时，还说她自己是九尾银狐，不怕死，怎么现在寿龄不到一千年，根本无法断尾重生呢？”
孙悟空一阵头痛，侧眸望向那床上静静沉睡女子，虽然她青丝散乱，几缕秀发遮挡住苍白无血容颜，可嘴角酒窝却是那么安详，就像被埋在地下千年老酒，温香如水荡漾开。
观世音菩萨思索几许，道：“也许现在能救小狐狸的，只有在时空上有修为的燃灯古佛或者弥勒圣佛，他们一个修行过去，一个沉溺在未来，却都有一定的法力，令自己天地在时间上发生转变。”
路，蜿蜒曲折，它本没有尽头，却被荒草枯叶埋没了。
路依旧没有变，就像那古刹，尽管已经破旧不堪，可终究活在心中。心中若是有路、有寺庙，那是否就真的会存在眼前？
燃灯古佛摸着苍白胡须道：“悟空，你说过去存在吗？如果它存在，我们将过去搬到眼前现在，那是否就没有烦恼了呢？”
孙悟空皱眉，思索几分道：“过去是存在，但只存在与过去，现在是现在，不会变成过去，过去再美好，只能成为现在的回忆。”
“原来是这样啊。”
燃灯古佛叹息，有些悲哀看了一眼地上的墨月，她依旧恬静安睡，仿佛这辈子就这样的睡过去：“若是在很久之前，我也这么沉睡着，那过去说不定就会一直伴随着我，不会离我远去。”
孙悟空见他消沉不已，忙又道：“古佛，正是因为有现在，才有过去。你所怀念的过去，是因为现在时光流逝，才过去美好成为过去。时光无声无息流逝，就有无数的过去，更何况过去不仅仅是回忆，也有可能重新出现在眼前。”
燃灯古佛点头感叹道：“只是这几千年来，我都不断想将过去，变成现在，却一直未成功。究竟是我的法还不够，还是过去真的不可再回来呢？”
孙悟空不知如何劝，却知道小狐狸命在旦夕，突然眼睛一转，说道：“古佛，想知道过去是否真的能出现到现在，不妨你在小狐狸身上试用一下。小狐狸如今性命不保，即将成为过去，若是你能救了小狐狸，那么就说明过去真的可以变成现在。”
燃灯古佛思索几许，便伸出枯萎手指，凌空画出一个诡异符号，幽幽金光犹如浓雾滚滚，托着墨月柔若无骨、玲珑起伏的娇躯，向碧绿深潭去。
平静的湖面，荡漾起圈圈涟漪，仿佛曾经画面再次浮现在眼前。
犹记第一次遇到墨月时，便就是在那深潭旁，当初墨月还是一只银白小狐狸，在潭中沐浴洗澡，见到孙悟空时，便露出尖尖小脑袋，可爱单纯眯微笑……
燃灯古佛混浊双眸才出现一些光彩：“小狐狸本是千年九尾银狐，拥有九条性命，只不过当初我想尝试，能否留得住过去时，将她年轮封印住，令她无法随着年轮生长而生长。”
孙悟空不解问道：“既然小狐狸无法生长，年龄一直保存在那个时间段，又怎么会幻化成人形呢？”
“唉。”
燃灯古佛叹息道：“是她的心在成长，也是我佛法不到边吧。我本以为我可以封住一方天地的轮回，却发现只能封住它们表面物质，而它们的心依旧在生长着，并且随时都有可能脱离我的封印。”
“原来如此。”
孙悟空点头，再望这深山中的一切，无论是花草树木，还是绿水孤石，虽然它们依旧在那里，千年来不曾动过，甚至大小、形状都没有任何变化，但随着秋风吹来，都已沧桑进入萧瑟。
“悟空，我可以救得小狐狸一次，却救不了她第二次。”燃灯古佛突然又幽幽道，额头上的枯萎皱眉，隐约之间藏着一抹担忧。
孙悟空挑眉：“古佛，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小狐狸以后还会有生命危险？可即便有，这次她重生回归千年涅盘，便拥有九条性命，您又何须担忧呢？”
燃灯古佛摇了摇头：“我当初扼住小狐狸生命轮转，就是担忧那天会来临，小狐狸不仅会有生命危险，甚至会魂飞破灭，却未想到这一劫注定无法避免。”
“什么劫难？”孙悟空诧异问道。
“命中定数 。”燃灯古佛回答道。
孙悟空冷笑，握紧拳头，眼眸光芒冷冽凌厉，仿佛撕裂这天地间的浓雾：“若是命中定数，那就可以修改。就像当初我这一只猴子，在阎王生死簿上记载，也仅仅只有十几春秋寿命，但如今我却跳出生死轮回。”
燃灯古佛点头道：“你之所以能跳出轮回定数，那是因为你现在实力，大过掌控你命运轮回的地府十殿王，若你只是普通猴子，又怎么能跳的出生死簿？”
孙悟空承认，却更加疑惑不解：“那古佛的意思是说，小狐狸将来命中劫难，是被一个逆天强大者掌控？”
“不错。”燃灯古佛点头。
“他是谁？”孙悟空问道。
燃灯古佛看了一眼，说道：“他便就是你。”
“我？”
孙悟空诧异，随后甚是觉得好笑：“古佛，出家人从不大诳语，你是在打诳语吧。小狐狸心灵善良单纯，事事都为他者着想，我又不是传统固愚的佛，又怎么会伤害到她？”
燃灯古佛没有在说话，闭上双眸，沉默笑了下。那笑容很淡，又如幻境般的消失。
孙悟空也没有多想，觉得是古佛多虑了，即便有天小狐狸真的变得邪恶，他都不会对小狐狸下手，只会将她禁锢起来，阻止她心中恶念蔓延报复。更何况，像这么单纯可爱的小狐狸，怎么会变得邪恶呢？
可终究有些事情，是孙悟空无法意料到的，尽管小狐狸依旧很单纯……
突然“咻”的一声。
碧绿深潭升起袅袅白烟，朦胧中看到一只长毛银狐仰头长啸，灿烂光芒迸射而出，将这一片天地都照成炽白，淡淡妖异清香犹如空谷幽兰花安静绽放。
“月儿？”孙悟空惊喜，感觉到小狐狸已经脱离危险，重新出现在眼前。
幽幽绿光天地间飘渺，待到光芒散去之后，墨月迎风玉立在芳草桃红中，鲜绿的衣衫、乌黑的发丝上缀满粉红的花瓣，柔媚娇躯如清水涟漪，微风中荡漾着淡淡妖异迷香，犹似谪下凡尘的妖媚仙子。
孙悟空看得有些痴呆，心跳加快，却又似乎感觉不到心在跳，整个身体变得空荡，灵魂开始痴迷陶醉。她的美、她的媚都充满在他的脑海中。
绝色妖狐，媚倾天下！伊人依柳，犹如酣睡梦一场。
落叶纷飞、流萤飞舞，纤柔婉转，岁月凝芳繁华盛。
“猴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墨月轻盈走过来，纤纤柳腰折弯，玉手扶着浑圆无骨膝盖，自下而上仰着娇靥蹙眉看着孙悟空，杏花双眸腾起一层迷雾。
孙悟空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尴尬笑道：“没，没什么，你比过去更美了。”
“是吗？”
墨月嘴角抿起浅浅微笑，深黑眼珠却瞟向远处，单薄却透着妩媚绽放身躯轻轻摇动着，神情中有几分沾沾自喜和小小得意。
孙悟空笑了笑，转移目光躲避，却落在曲线柔美系着翡翠红线的脚踝上，再往及下是一双天然蕴涵一圈玫瑰红光晕玉足，勾魂摄魄连连！
“世者都说红颜祸水，可怎知红颜俏皮唇笑，心未动，却已有无数者魂飞魄散，不知是红颜错，还是这世间皆是错？”燃灯古佛感叹道。
“老和尚，是你救了我？”
墨月这时才注意到身处环境，但与燃灯古佛并不陌生，转过娇娆柔软身躯，甜蜜微笑问道。
燃灯古佛双手合十，闭上双眸不敢再看她的容颜，甚至她身上任何一地方，强自令自己内心平静下来，说道：“你命不该绝，又怎谈得上谁救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