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嘴。金盈在心里暗暗责怪金鑫。
　　“那个，你们聊吧，我先走了。”潘辰见那位蒋总对金盈有话要说，估计自己不宜旁听，拿起纸袋挥手道别。
　　连潘辰都变得这么世故，金盈看着蒋士婕投来殷切的目光，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忧伤。
　　潘辰一身皮衣皮裤，长发随着身体的起伏在身后轻快地跳跃着，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引得护士医生的频频侧目。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金盈离有主也不远了，潘辰想到这，心情大好，目不斜视地朝郁可唯的病房走去。
　　郁可唯住的还是单人病房，李亚芬整天都照顾着她，潘辰每天下班以后就来医院看看她，给她说些学校里面的事情或者在她愿意的时候讲几道题目。潘辰并不是很担心郁可唯的成绩，高三本来就是在基础上加深难度，反复练习，新课早就上完了，复习也不差这几天。
　　医生说肝损伤经过了手术修补不会留下后遗症，也不会影响身体的其他功能。现在就等着郁可唯早日把身体养好，以后要怎么和郁可唯相处，潘辰还没有想过。
　　李亚芬坐在病房门口的椅子上，见潘辰回来了，欢天喜地拉住她，说道：“辰辰啊，害可唯的那两个劫匪抓到了。”
　　这几天的相处让李亚芬将潘辰纳入一家人的范围内，甚至有些话她宁可找潘辰商量而不是郁国光。
　　潘辰朝病房里探了眼，两个警察坐在对面的沙发上，一个拿着本子记着些什么。
　　走廊上很静，潘辰坐在门口还能听见郁可唯与警察交谈说的话。
　　“他们除了抢劫还对你做了什么？”一个浑厚的男声问道。
　　潘辰握着李亚芬的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她听见郁可唯轻轻说了强/奸两个字的时候，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地雷炸了开，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只有一个龌龊的画面在她的脑海里反复上演着，扯动着她身上的痛感神经。
　　等了很久，她听见郁可唯说：“没有得逞。”
　　潘辰觉得自己快虚脱了。
　　待警察问完话，李亚芬还在外面和警察寒暄，潘辰走进病房，郁可唯见是她，有预感她听到了刚才的对话，一时不知怎么面对她，偏开头看向窗外。
　　潘辰不屈不饶地走到另一边方向，蹲下来平视她：“你怎么不告诉我？”
　　“又没有得逞……”郁可唯不敢让潘辰知道这件事，怕她胡思乱想。
　　“可唯，你受苦了。”潘辰心痛万分，如果她是法官，一定要把那两个混蛋判成死刑并立即执行。
　　“都过去了。”
　　“嗯。”潘辰摸摸郁可唯的小脸，勉强地笑笑。
　　“人家只想把第一次给你……要是真被坏人抢走了……你会不会后悔那晚没有要我？”郁可唯扭捏着说，她身子虚，腻歪的功力倒是不减。
　　潘辰脸一红，轻轻点点头。
　　“妖精，我……”郁可唯眼一闭，要说出那句很害臊的话来。
　　潘辰泼了盆凉水：“医生说你半年不能进行剧烈运动。”

“我看也就你说。”郁可唯愤愤不平。
　　“我代表大众意见。”
　　“哼。”郁可唯拉下脸，拿开自己的头发不给潘辰玩。
　　“怎么啦？”
　　“哼。”
　　“我家小媳妇不开心啦？”
　　“哼。”
　　“是不是不要我啦？”潘辰仰起脸，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摸样。
　　卖萌可耻！郁可唯扁扁嘴，一哼到底。
　　“晚啦，你都说一辈子都不走的，而且我们孩子都有了，你不能这样……”
　　听潘辰这么说，郁可唯实在没忍住：“潘老师，你的节操呢？”居然还拿肉团做挡箭牌！我嘞个去啊！
　　“不要了。”潘辰的一双美眸望着她，暗送秋波。
　　郁可唯心里是叫苦连天，哪个御姐会做出这种事情？而妖精自称御姐居然还一点自知性都没有。
　　“后悔了？”潘辰挑眉，语气中却不着怒气。
　　“没有。”
　　潘辰就知道郁可唯会这么说，亲了亲她的脸，郁可唯搂着她闭上眼问道：“妖精，你说人死了真的会变成鬼魂陪在爱人身边吗？”
　　见郁可唯正经下来，潘辰想了想她那个问题：“也许会吧。”大晚上的说这种问题干嘛。
　　“嗯，我出事那晚，我以为我已经死了，然后我就看到了你。”郁可唯提到那个晚上，还是会没来由的心慌。
　　潘辰不想让她重新回忆那晚的事，可又想听郁可唯继续说下去，纠结了半响，问道：“我？”
　　郁可唯点头：“你看不见我，我只能单单看着你为我着急。”
　　潘辰的手伸进郁可唯的睡裙里，指尖准确无误的触到那个微微凸起的伤疤，那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惶恐再次涌上心头。
　　“你知道吗？人家都说临死前看到的那个人，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潘辰捂住了她的嘴。
　　“不准说死，知道吗？以后也是。”她不管郁可唯这辈子最爱谁，她就是不准她说这个字。
　　待郁可唯点头，潘辰才松手背过身去，郁可唯攀住她簌簌抖动的肩膀，就知道她又在哭。
　　“妖精，我以后再也不提了，你别哭了。”
　　“我没哭。”潘辰转过身，看着她的眼睛还是红红的。
　　跟个小孩一样，总是逞强，郁可唯拉过她：“抱抱。”
　　潘辰很听话地往她怀里钻。
　　“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嗯，我负责貌美如花，你负责卖萌养家。”潘辰说得顺口。
　　郁可唯摸着潘辰背的手一抖，这像是御姐说得话吗？！
　　“噗，我微博上看的，睡吧。”潘辰拍拍郁可唯的脑袋，像是在安慰受伤的小狗崽。
　　郁可唯坚决认为一中官方认定的御姐老师潘辰是个坑爹货！

　　“你到底想怎么样？”郁可唯尽量问得温柔，可在潘辰听来还是觉出了一丝不耐烦。
　　她无助地抱住肉团，低声呢喃：“我也不知道啊。”她厌恶现在的自己，她想把郁可唯捆在身边，想时刻掌握她的行动，可这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就算她和郁可唯生活在了一起也不可能，她们毕竟是两个独立的生命体。
　　“可唯，我是不是让你觉得烦了？”
　　郁可唯否认：“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可以不要去想那么多。”
　　她希望潘辰可以摆脱那个阴影，可以过得更无忧无虑。
　　“可唯，”潘辰深深地凝望着她，“

☆、因她而起
　　“病了？”郁可唯抬手去摸潘辰的额头,温度很正常，正要把脑袋凑过去，潘辰别开头。
　　“我没事。”
　　“你哪里不舒服？”潘辰化了妆,郁可唯看不出粉底下面色的好坏。
　　“我没事！”潘辰加重了语气重申一遍，硬生生地把郁可唯要问的话压了回去。郁可唯满心复杂,说有病的是她,说没事的也是她，这也太变化莫测了,难道说潘辰得的是心病？
　　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只会让眼前的女人愈发烦躁。
　　“好，吃饭吧。”
　　潘辰不应答,右手握起碗沿的小勺,才拿起，“当”的一声小勺又落了回去。郁可唯看着她的右手从始至终都在微微颤抖，心像是被切开了一道口子，有源源不断地苦水从那里冒了出来。
　　她强勾起嘴角，抱走潘辰怀里的肉团：“灏灏，可唯妈妈喂你喝粥好不好？”
　　肉团坐在郁可唯腿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妈妈，似乎那个人只是有妈妈的躯壳，却更像是一个陌生人。
　　郁可唯喂了肉团几勺，擦擦他嘴角留下的米水，抬头看潘辰单是用指腹在勺柄上摩挲，完全是一副出神的摸样。
　　“妖精，你快吃啊。”郁可唯催她。
　　“我……”潘辰犹豫了几秒，舀了勺又放下，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实在没食欲，站起离开，“我去车库把车开出来，你们慢慢吃。”
　　“你吃点吧。”一口都没吃，这胃怎么受得了。
　　“我不想吃。”潘辰套了件羽绒服，走到玄关换鞋。
　　“那我和你一起走。”
　　“你吃了再来，把灏灏照顾好。”不等郁可唯开口，大门已经紧紧合上。
　　怀里的肉团不安地乱动，郁可唯快抱不住他了，连忙放进宝宝椅里，肉团还张着小嘴怔怔地看着门口。
　　“我们吃完饭就去找妈妈好不好？”郁可唯端起小碗继续喂他，勺子放进嘴里又被他吐了出来，一来二去也烦了，关键是不知道潘辰现在是什么状况，看了那锅色香味俱全的皮蛋瘦肉粥一眼，才吃了几口，真是可惜了。
　　到厨房的柜子里翻出几只小餐包，急匆匆地抱着肉团下楼。
　　潘辰的甲壳虫就停在楼门口，她伏在方向盘上，郁可唯拉开车门，她猛地抬起头，脸色很不自然，像是受到了惊吓。
　　“不是说过抱灏灏的时候要坐后面吗？”
　　“我拿了几个小面包，你吃两个我再走。”潘辰不接，郁可唯先撕开一个包装一口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几下咽下，诱惑道，“很好吃哦。”
　　先是半信半疑，随后被她享受的表情逗笑了…苦尽甘来后总算尝到了雪化云开的明媚，郁可唯忙不迭地撕开包装送到她嘴边，潘辰勾起头发，咬了口。
　　“骗人，一点味道都没有。”
　　见她语气里多了些暖意，郁可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也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谁让你放着好好的粥不喝？”
　　“你是在说我自讨苦吃呗？”
　　郁可唯装傻，纠正道：“是吃面包。”
　　“走了，金盈该等急了。”潘辰笑着让她去后座做好，定了定神往金盈家的方向开去。
　　按了门铃，前来开门的是金鑫，看到郁可唯抱着肉团发出一阵怪叫：“哎哟，我们的可唯优什么时候做妈妈了。”
　　郁可唯处变不惊，颇有人母架势地教肉团：“灏灏，叫她金鑫大姨妈。”
　　“……”金鑫被激怒了，正要回一嘴，潘辰恰好停好了车走到郁可唯的身边，到底还是自己的老师，到嘴的话变成了：“潘潘姐，里面请。”
　　“你姐呢？”潘辰边走边问，郁可唯用郁光看了她一眼，神色还算正常，心放宽不少。
　　“呃……”金鑫走进大厅贼兮兮地看了眼楼上，“我去叫她下来。”
　　“去吧。”郁可唯拉着潘辰在沙发上坐下。
　　金鑫走到金盈紧闭的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没什么响动，踌躇半响，还是敲了敲门。
　　和她想的不一样，不过几秒门就开了，金盈衣冠整齐的出现在门口，金鑫的目光直接越过她找寻卧室里的另一个人，那人从床边站起，站在金盈身后和她打招呼。
　　“小鑫。”
　　金鑫笑脸相迎：“婕婕姐姐。”
　　金盈嘲笑她：“你不觉得很拗口吗？”
　　“姐，潘潘姐和可唯来了。”
　　“知道了，你回房写作业去。”
　　金鑫不敢在她姐面前多嘴。趁金盈转身朝楼下走的时候对她身后的蒋士婕耸了耸肩，蒋士婕会意，无奈地摊手。
　　第一次见到这个有趣的总裁还是在一个多月前，那天来接她的不是她姐的小polo而是一辆颇为招摇的白色保时捷，那人自称是她姐的朋友，说金盈在公司加班托她帮忙接送，一路上对金鑫提了各种关于她姐的问题。
　　据说美女总裁都是相当冷艳的，而这位蒋总似乎是个例外。她很擅长和身边的人打成一片，不然也不会在之后短短一个月走进她的家，随意出入她姐的房间。
　　而关于她姐的性取向，金鑫早已从和金盈和任冉的交往中窥出一二。这样就更清楚蒋总裁和她姐之间绝没有普通朋友那样单纯，所以当半小时前蒋总裁忽然到访后，金鑫一直在楼下的沙发上看书，生怕坏了人家的好事。
　　不过金鑫确实想多了，蒋士婕今天只是来找金盈商议一个采购案，算是周末加班。
　　楼梯上走下两个人，金盈穿着睡衣，身后的人则一身正装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
　　“灏灏，过来让阿姨抱抱。”
　　肉团迈开小粗腿，扑到金盈怀里。
　　“你好。”潘辰对蒋士婕微微颌首。
　　“又见面了。”
　　郁可唯看金盈身边的人怎么看怎么眼熟，蒋士婕察觉到向她投来的目光，亦回望去，某天晚上的记忆复潘了。
　　“你是郁可唯？”
　　郁可唯点点头，她还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我是蒋士婕，送别刘汐的那晚我们见过。”她可是记得这位刘汐暗恋过的对象。
　　这么说，郁可唯就想起来了：“你是柯茉绵的朋友？”就是那个被叫做婕婕还和柯茉绵接吻给自己做示范的女人。
　　“呃…对。”提的是刘汐，对方想到的却是柯茉绵，蒋士婕觉得大洋彼岸的刘汐有必要捶胸顿足一下。
　　回头看见潘辰面不改色地端起金盈沏的茶小酌了口，郁可唯确定她并没有因为听到了刘汐的名字而生气。
　　“坐吧。”金盈递了两杯茶给她们，坐到潘辰身边和她相谈甚欢，郁可唯和蒋士婕则坐到另一边。
　　“你和盈姐姐……”
　　“你想问我们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很对蒋士婕的胃口。
　　“呃……”太直接了吧。
　　蒋士婕毫不避讳：“我是她的上司，前几个月被家里派到她所在的公司管理业务，就遇到她了。”
　　“……”总裁还可以随意分配的么。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在她家，还这么随便是吗？”
　　一语命中。
　　含笑看了眼和潘辰认真谈话的金盈，勾了勾手指，待郁可唯凑过去：“友谊至上，恋人未满。”
　　“你加油。”
　　“话说回来，我们家绵绵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呢。”绵绵就是柯茉绵。

☆、双氧水
　　白茫茫的一片,大雪迷了潘辰的眼，她在雪地上奔跑，却逃不掉那摊随处可见触目惊心的猩红。
　　“可唯！”猛地睁眼,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我在。”郁可唯打开床头灯，一手擦去她额头浮起的冷汗,一手扣住她冰凉的手,“你是不是经常做噩梦？”
　　潘辰抱住她不语，呼吸急促。
　　郁可唯没有适时给她安慰,而是轻轻从她怀里挣脱出来。错开她诧异的眼，想着接下去要怎么说才算合适。
　　下午从金盈家出来，潘辰像个寻常的家庭主妇那样去菜场买菜,一到家脱下外衣系上围裙有条不絮地洗菜,切菜，炒菜。郁可唯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不时为她来打下手。
　　若不是金盈告诉自己，郁可唯看着潘辰的一举一动真不会联想到焦虑症上面去。
　　为什么不肯吃药？为什么不肯接受治疗？
　　“辰辰。”郁可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潘辰听她这么叫自己就知道她有严肃的话要说。
　　潘辰不解地看她，搂着她的一条胳膊不放，像个孤立无援的孩童。
　　郁可唯软下语气：“还记不记得你以前说过我和你像咖啡和奶精？”
　　高三开学的第一天，潘辰说她们就好像咖啡和奶精，相辅相成，浑然一体，她当时还死皮赖脸地说潘辰是在对自己表白。
　　揉开她紧锁的眉头，接下去：“其实，我们更像双氧水。”
　　“二氧化氢？”立刻想到了双氧水的化学式，“为什么？”
　　“你没遇见我以前的生活，简单的像一杯白开水，或许也可以说…”郁可唯找寻着合适的词语，“平淡无奇。”
　　朝九晚五上班，回家照顾孩子，偶尔周末和友人小聚，这种生活不正是潘辰以前喜欢的吗？平淡无奇，无牵无挂，多好。
　　“然后你遇见了我，你发现自己原来还有另一面，你会为另一个人忘乎所以，为她奋不顾身，就好像往双氧水里加了适量的催化剂，开始剧烈反应。”
　　这个比喻很恰当，只是潘辰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说你也是双氧水？”
　　郁可唯枕在她的胸前，对方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发间，让她感受到一丝惬意，闭上眼假寐，从她的表情看不出她内心的变化：“因为双氧水清理伤口的时候，会让你觉得很痛。”
　　说到伤口时，身下那人轻轻地颤了颤。知道说的话又触动了她的心，郁可唯抓住她在自己身上盲目游走的双手，与自己的相扣。
　　“辰辰，你心里有伤，双氧水让伤口的疼痛变得生不如死，可是如果她不这么做，任那个伤口溃烂化脓，最终你的心只会被腐蚀得千疮百孔。”
　　呼吸越来越急促，潘辰试图摆脱郁可唯的束缚，可郁可唯一个翻身，压得她动弹不得。
　　“双氧水想帮你，想救你。”紧紧地盯住潘辰不放，让她知道自己多担心她。
　　“我很好，我不要你帮我。”潘辰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们明天去医院。”郁可唯俯□子哄道。
　　“金盈告诉你了？”
　　郁可唯咬着下唇认真地端详着她，她想看明白潘辰为什么要排斥对病的治疗。
　　“我没事。”
　　“没事？”
　　潘辰躲不开郁可唯咄咄逼人的目光，索性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这幅爱理不理的样子，郁可唯很是恼怒，下床打开床头柜，拿出最里面的药瓶给潘辰看。
　　“没事你还吃安眠药，没事你还莫名其妙地哭！”
　　话音一高，惊醒了床边的肉团，他望着满面怒气的郁可唯嚎啕大哭。
　　郁可唯如梦初醒，拿着药瓶的手颓然垂下，伫立在床边许久，看着潘辰眼角的泪缓缓滑落又在枕边晕开，无力地跪在床边喃喃道：“我错了，妖精……可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那么有主见，每次都能告诉我该怎么做。那你现在也告诉我，我该拿你怎么办，好不好？”
　　潘辰哭的无声，却愈发让郁可唯觉得悲切，她拿手去擦拭潘辰的眼泪，泪水触到了她的指尖瞬即变凉。
　　她在等潘辰开口，等她自己缓过来，她觉得时间一分一秒都变得好漫长。
　　“我只是…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也许明天我就好了，可唯，我会好的，真的。”她解释着，更像是哀求。
　　郁可唯拨开她脸侧沾着泪水的发丝：“已经一个多月了，你该好起来了。”
　　“我不想…..”
　　“不想看病？”
　　“我没病！”烦躁地否认。
　　郁可唯忙应允：“好，好，你没病，你只是想的太多，太多事情压在心里，你会受不了的。”
　　按照郁可唯对潘辰的了解，她只是太要强了，她不肯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现在的她比一个孩子还爱逞强。
　　她是别人眼里前途无量的潘老师，她有她的强势，尤其是在一直被她保护的郁可唯面前，她完全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也有不堪一击的脆弱。
　　她不想让郁可唯失望。
　　得不到潘辰的回应，肉团哭了一会儿，郁可唯哄哄他又睡着了。
　　“可唯，你把灯关了，我们睡吧。”
　　郁可唯也累了，她再也找不出能劝潘辰正视自己的话语。黑暗里，她从身后抱住簌簌发抖的潘辰，唇贴在她的耳侧。
　　“我们的爱是平等的，不要企图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情，知道吗？”
　　没有回答，预料之中的事，郁可唯在她耳侧落下一吻，慢慢地睡了过去。
　　翌日，郁可唯起得很早，但身边的人依然比她早起了一步。

　等潘辰把车开到餐厅门口，走进餐厅点菜，这才像是发现了郁可唯的存在：“饿了吧，这家店我和金盈常来，挺好的。”
　　“你总算记起我了。”郁可唯报了最贵的菜名，以示自己对潘辰的不满。
　　“王医生建议我不要把你看的那么重。”她解释道。
　　“不看重也不代表完全忽视啊。”自己一直把气憋到现在，她倒好，听人家说不要看重连理都不理她了。说到那个王医生郁可唯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虽说知道他是给潘辰看病的，可看见他和潘辰共处密室三小时，出门时潘辰还在穿外套，看了心里多少有些疙瘩，可她也不能无理取闹不是。
　　偷瞟了两眼，气势低弱：“你……怎么找男的心理医生。”
　　“朋友推荐的，”勾唇，笑意盎然，“女医生你才该担心吧。”
　　“呵呵，你心情很好哦……”要真担心还不冲进去全程陪诊。
　　好像潘辰没什么话要对她说，郁可唯只好没话找话：“看心理医生很贵吧？”
　　潘辰笑了笑：“你问这个干嘛，你帮我付？”
　　“我就一穷学生，我爸妈一星期只给我一百块钱零花钱。”郁可唯摊手，她说的可是实话，家里条件虽比一般人家要优越不少，但她爸妈从来不相信女孩子要富养这个道理，她自认过了十八年清苦的日子。
　　“嗯。”潘辰很正经地点点头，“所以说跟着潘老师有饭吃。”
　　看样子妖精越来越好意思了……忽然想到了一个好奇很久的问题：“妖精，你们老师的工资有多少啊？”
　　“你问这个干嘛？”潘辰轻笑道。
　　还不是看你花钱大手大脚，不知节制，生活如此小资……郁可唯只敢想，不敢言。
　　关子卖够了，潘辰想了想：“加上年终奖什么的，一年差不多七八万吧，老教师的话该有十万。”
　　“也不够你花的啊……”想起潘辰衣柜里的名牌套装，大多动辄上万。
　　“我花钱很厉害吗？”她可不觉得，“我吃饭花不了多少钱的，早饭和午饭都在学校里吃，学校有补贴，晚上可以去蹭饭，自己做也花不了多少钱。加上出去做个美容，请客吃饭什么的，超不过一千块钱。”
　　是该说她生活节俭呢，还是说她买那么贵的衣服败家呢，还是干脆什么都不说。
　　“我那些工资，只是张炜的十分之一。”
　　反正都要结束了，告诉郁可唯也没什么不关系。郁可唯倒也没多大感触，妖精败家果然还是有资本的，她想要是以后自己也做了老师，那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一年也不过二十万，怎么满足妖精现在的购物标准。”
　　“我以后就是穷老师一个了。”
　　“我养你。”郁可唯信誓旦旦地说。她要想办法让自己更强大。
　　“好啊，包养我吧，顺便把灏灏一块儿包养了。”潘辰强忍着笑，看上去真的很严肃。
　　两人正互相打趣着，潘辰的电话响了，看了眼屏幕，她的脸色就黯了下去。
　　“怎么了？”郁可唯关切地询问。
　　潘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屋子里的温度很高，潘辰脱了外套，黑色的打底衫勾勒出她完美的身体曲线。张炜瞥了眼就难以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看着她哄儿子睡觉又不能对她有所动作，只好克制着即将失控的情绪。
　　他找着合适的机会开口询问结婚照的事，或者问问那个女孩子为什么和她那么亲近。可每当把目光放到潘辰身上，他除了想将她压在身下，别的事情全都是次要的。
　　待她把孩子哄睡着了，刚在沙发上坐下，张炜迫不及待地扑上去，狂热地去吻她。
　　可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是反抗也没有，这不该是正常人的反应。
　　张炜的热情被她彻底浇灭，终究觉出了无味，直起身子看着眼睛半阖的她，曾经以为结婚之后可以慢慢改造她，可是现在看这情况他也该绝望了。
　　慵懒的语气，说的随便：“是个女人，你是不是都会像这样扑上去？”
　　张炜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假装没听清楚：“你什么意思？”
　　潘辰看了眼电视，他的急躁干扰不到她，“你可以装作没听见，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
　　张炜跟着她看了眼，电视里放的是《中国式离婚》。
　　“我们离婚吧。”
　　回到Y市的第一天，收到的第一个惊喜居然是离婚。张炜关了电视，直视潘辰，他发现这个向来温婉的女人也有让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尤其是她这样看着自己，仿佛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王，而自己在她眼里连一介草民都不是。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都有了新欢，何必要我这个旧爱。”潘辰冷笑道。
　　“你哪听来的？”他一直隐藏的很好。
　　“重要吗？”
　　他讨厌她这幅冷漠无情的腔调，他似乎不认识这个女人是谁。可他不能放她走，他还需要她，她让自己成为公司同事艳羡的对象，她让他觉得自己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辰辰，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我……”
　　“张炜，大家都是成年人，为自己做的事负责吧。”不着感情，冷冷地打断。
　　张炜被激怒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对着顾自回房间的潘辰吼道：“你以为我会莫名其妙和别的女人上床？潘辰，我是被你逼的，你是个性冷淡！你让我怎么忍！”他现在想到十一在家七天没有和她同房一次，都觉得可笑极了。
　　漠然转身，说的话让张炜心寒：“恭喜你，现在不用忍了。”
　　其实她倒是可以告诉他自己压根不是性冷淡，只是对着他没有兴趣，如果是郁可唯就另当别论了。不过，她懒得和他

☆、前兆
　　蒋氏电子有限公司大堂。
　　“你好,我找采购部的经理金盈。”
　　“金经理应该下班了。”接待处的小姐收拾着私人物品也准备下班，穿着西装制服的公司员工一波波的从电梯里涌出来，身上的款式和潘辰常穿的大致相同,可看上去要多几份沉闷。
　　郁可唯看着一张张木然的脸从身边飘过，顿时觉得做白领是件挺无趣的事情。
　　潘辰对接待小姐爱理不理的态度不以为然,给金盈打了个电话过去,过了两分钟，金盈快步走到了她们身边。
　　“不是说下班了吗？”潘辰对着金盈轻笑道。
　　“谁说的？”金盈莫名其妙,随即瞟了眼接待处的小姐，眼神里多少带着点责问的意味。
　　“走吧，我还得早点把可唯送回家。”
　　员工都赶着下班回家,没人坐上楼的电梯,偌大的电梯间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这幢办公楼有18层，金盈走进电梯，按下最高层的按钮，头顶的楼层指示牌标明那是总裁办公室的所在楼层——立即想到了蒋士婕那个八卦总裁。
　　蒋总裁的助理见来人是金盈，只微微抬了抬头笑笑，连手都没挥就让她们进去了。
　　“蒋总。”金盈敲了敲门，蒋士婕面前堆了一叠文件夹，拿起一本正要打开，听来人不经允许就破门而入，正要抬头发火，一看是金盈，什么脾气都没了，挂上笑站起。
　　“你们来了。”
　　郁可唯对蒋总裁佩服得无以言表，多正儿八经一总裁，看见自家公司的小经理还能被吓成这样。等两人正式搭伙过日子了，这不就一标准的妻管严吗？
　　对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朝她身边定睛一看，那沙发上睡的小人分明就是肉团。
　　“士婕，我来接孩子。”推辞了蒋总裁让她们坐下的一番好意，郁可唯听着潘辰对蒋士婕的称呼又是一阵感慨，这才几天就发展成了朋友关系，不知道自己不在潘辰身边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轻轻抱起肉团，和蒋士婕道谢。
　　“我现在下班，一起吃顿晚饭吧？”蒋士婕建议道。
　　金盈帮潘辰推脱：“辰辰得早点把可唯送回家。”
　　“那你呢？”她问金盈。这才是最重要的目的！
　　潘辰见状，示意郁可唯别扰了人家的好事：“那我们先回去了。”
　　郁可唯会意：“二位姐姐再见。”
　　“我送你们。”
　　推辞了几遍，郁可唯出门前给蒋总裁一个鼓励的目光，蒋士婕立马斗志昂扬，偷偷对她比了个手势。
　　“我爸妈昨天回来了，我得早点回去。”金盈有些担心金鑫对着去接她的爸妈说些不该说的话，她那张能颠倒黑白的嘴……不做律师倒也可惜了。
　　“吃个饭而已，很快的。”
　　金盈似笑非笑，没答应的意思。
　　“金经理，我帮你照顾了一天的孩子，到现在还有一堆合同没来得及审批，你觉得没必要补偿我一下吗？”
　　“我又不卖身。”金盈坐到她对面的真皮椅上，托着侧脸好笑的看她，“更何况，你照顾的还是我朋友的孩子。”
　　“那你就更应该补偿我了。”小孩子太难对付了，比看一百份合同还让自己头疼。
　　“我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觉得是应该的吗？”手指无意掠过落在锁骨的发梢，蒋士婕盯着她敞开的领口，里面白嫩的皮肤比上方的铂金项链更让她移不开眼。
　　“所以你是想说，你也是我的？”
　　“蒋总的理解能力不太好。”金盈波澜不惊地说道。
　　和金盈打太极打久了，蒋士婕练就了一副在她面前刀枪不入的厚脸皮：“那就这么定了，想吃什么呢？”关灯，锁门，兴高采烈地和助理道别。
　　“小林，下班啦。”
　　助理看蒋总裁心情极好，再看她身后满脸无可奈何的金经理，连连点头：“蒋总和金经理慢走。”
　　金盈怎么觉着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新婚快乐的意思，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的话里夹杂了太多祝福的口吻？
　　“我最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张炜的母亲。”车子停在郁可唯家的楼下，郁可唯抱着熟睡的肉团，坐到副驾驶座上听潘辰说活。
　　“她有权利照顾孙子，可到今天为止我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她的劝说，金盈说可以把灏灏交给她照顾，一早就来我家把他接走了。”
　　盈姐姐果然是个狠角色，处理事情英明果断，自己忙得腾不开身又让可闲可不闲的蒋总裁担当重任，再看她对前台小妹的态度，郁可唯再次肯定她不是个善茬。
　　“毕竟是灏灏的奶奶，不用太担心。”郁可唯冲她笑笑，让她宽心。
　　潘辰浅笑着，手撑在方向盘上对她侧目：“我又想起了你上次对我说的话，也是在楼下。”
　　“什么？”自己对她说过太多的话，她怎么知道潘辰说的是哪句？连自己一时半会都记不得了。
　　“命中注定，你还记得吗？没有那么多的莫名其妙，都是命中注定的。”
　　“好像……呃……”有点印象。
　　有几户人家在做晚饭，类似糖醋排骨的香味溜进半开的窗户飘入郁可唯的鼻腔，勾起她的蛔虫。糖醋排骨可满足不了那几条刁钻的蛔虫，最好的食物非眼前活色生香的潘辰莫属了。她的身体倚在靠背上，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听郁可唯这么说嗤笑了笑。
　　“我记得的！”郁可唯辩解道，这是什么反应嘛。
　　潘辰摸摸她的脑袋，安抚了下炸毛的小狮子，轻轻地说：“我以前会抱怨为什么要认识张炜，为什么要那么早结婚，原来真的是命中注定。”
　　蹙着眉瞅着头上的手：“哈？”
　　收手，握住郁可唯搂着肉团的手：“如果不认识张炜，没有他家的关系，我也没办法在实习后留在一中任教，如果不在一中任教，我也不会遇见你。如果没有遇见你……”
　　虽然不理解潘辰由何而发这一串感慨，郁可唯还是接口:“没有如果，所以真的是命中注定。”
　　“对啊。”潘辰和她相视一笑，看着自己的身影占据了她澈亮的眸子，她无法自拔地滞在了里面。
　　“我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她妈又该担心了。
　　“嗯。”
　　得到了潘辰的应允，郁可唯把肉团放到后车座的儿童座椅里，正要走到车窗和她道别，潘辰打开车门走到她跟前。
　　“你早点回家，药要记得准时吃。”
　　潘辰点点头，有些舍不得：“可唯，我想抱你。”
　　太少听见潘辰会对自己提出要求，郁可唯没来得及反应，一阵温热已经贴上了她的身体，转眼又分开，潘辰捏了捏她的手：“行了，回家吧。”
　　你怎么了？郁可唯还想再问问她，可看这天色越来越暗，说了声路上小心就往楼门口走。
　　“可唯，”潘辰又叫住她，郁可唯看出她有些为难，“明天自己上学有问题吗？”
　　她好像从潘辰的话里读出了什么，轻松地回答：“我以前不就是自己上学的吗？”
　　“那么，明天见。”潘辰冲她挥手。

　　“明天见。”郁可唯笑。她都不敢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事，那妖精呢？她看似强大的外表下，是否已是忧心忡忡？
　　回到家，李亚芬问郁可唯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被她以在班级值日的原因糊弄了过去。郁国光拿了份今天的晚报坐在餐桌前看新闻，郁可唯回房放下书包洗了手坐到他身边的位置，李亚芬盛了碗饭摆到她的面前。
　　郁可唯很少主动和他爸说话，她总觉得郁国光和自己八字不合，一脸漠不关心的摸样，让人难以亲近。
　　记起李老师今天问的事情，郁可唯也好奇今年一中的名额会给谁，怯生生地开口：“爸爸，今年的优秀教师开始评选了吗？”
　　郁国光放下报纸瞥了她一眼：“每年都是学校上报优秀教师的事迹材料，送到教育局审批，今年的通知已经下达到各校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李亚芬坐下奇怪地问道。
　　“今天有个老师问我，我想起来就随便问问。”
　　“我和一中校长交情不错，前几天还一起吃饭来着。”郁国光难得有兴致在饭桌上和郁可唯闲聊，“听他的意思，上报你的化学老师可能性很大。去年你出事的时候，不是错过了市里的化学竞赛嘛，一中获奖的人数里有一半是她的学生，说明她教学质量很高啊。”
　　明明是靠自己努力换来的荣誉，还要被人说是趋炎附势得来的结果，郁可唯为潘辰感到无奈。
　　“这些话，千万不能在学校里说。”郁国光看郁可唯含着筷子发呆，告诫道。
　　“我知道。”
　　“潘老师确实是个好老师，你学习上有问题多去问问。”话题聊到了潘辰，李亚芬也跟了一句。
　　“她是挺好的。”怕是没有人能比她更好了。

　离中午放学还有几分钟,化学一组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正说着一起去食堂吃午饭。
　　“潘老师，要等你一起吗？”
　　潘辰正赶着批昨天的化学作业，差点把午餐时间给忘了,听见同事的询问正想答应，办公室的电话响起。每个办公室都有一部电话,潘辰看来电显示是校长室的内线,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的李老师，对方遇上自己试探的目光,只一秒就别过了头。
　　“你们先走吧。”潘辰示意自己暂时还没去吃饭的打算，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接起电话：“喂，我就是,现在吗？我知道了。”
　　挂断,给手中的红笔套上笔帽，随意往桌上一丢，冷嘲地笑了笑，果然，这才第二天就忍不住了。
　　行政楼三楼，这个时间段多数老师都去吃饭了，整条走廊安静得有些渗人。自从父母过世以后，潘辰已经很久没体会到因为即将被责问而产生的紧张感。像十几年前，因为成绩退步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接受批评，这种让人手足无措的感觉……还真是让人还念呢，潘辰自嘲。
　　敲门，里面的人喊了声请进，拧开门把，不卑不亢地走进这间略微陌生的办公室。
　　“校长。”
　　在办公桌前埋头伏案的中年男人见叫的人来了，摘下老花镜，指了指对面的沙发：“潘老师你坐。”
　　潘辰微笑着颌首，捋平裙子坐下，等校长引入正题。
　　“是这样的，今天上午，我在校长信箱收到了一封信。”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信封，推到离潘辰最近的位置。见她安若泰山，没有要接的意思，语气冷淡地询问道：“你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
　　桌角的信封上没有任何笔墨痕迹，可潘辰不用想也能知道这封匿名信出自谁手，她原本以为自己面对事情的发生会惊慌失措，原来是这般的平静，只当是被狗咬了一口，她难道还反咬狗一口不成？
　　“校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潘老师是不是和一个叫做郁可唯的学生走得很近？”
　　潘辰大方承认：“是啊，她的父亲托我多照顾她一些，怎么了？”
　　“照顾就是两个人……”信上对这一段的描写让他欲言又止，实在是太不堪了。
　　狐疑地打开信封，一目十行地看过去，眉头渐渐纠起。看来李老师所见的事情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多，再加上他平日对自己和郁可唯关系的揣测，为这封信的内容增添了不少色彩。
　　校长望着沙发上面容姣好的年轻女老师，打心底感到惋惜，像她这样年纪轻轻还能带好重点班，教出一番成就来的老师已经不多了。昨天刚为她整理了上报优秀教师的材料，今天就收到了这封信，如此一来，这个名额还是先压着更为合适。
　　“诽谤。”潘辰牙关轻启吐出两个字，折起信塞进信封，按照原样放好。
　　校长观察着她的脸，却并没有发现丝毫怒气，微微有些惊讶。
　　“两个女人走的亲近些，就会被冠上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吗？”师生恋，还是师生同性恋，就算是真的，潘辰在此时的情况下也不会承认。
　　“这件事，我还会继续查下去。”从潘辰这里收获不到有价值的信息，校长也没打算追问下去。
　　还是看不出潘辰脸上的动静。
　　“不过，我想按照学校的规章制度，潘老师是不是应该在事情查出之前停课几日呢？”
　　然后等事情水落石出了，就再也没回到学校的必要了，这和变相的辞退也没什么差别。
　　潘辰却接受了校长的安排：“如果您认为这样对高三学生好的话。”
　　“我会安排代课老师。”意思就是不用她费心。
　　“好，上完下午的课我就休假，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多说无益，就当是休假，她倒是更担心郁可唯会受到什么牵连。
　　办公室门轻轻合上，校长在计算机的学生档案里搜出郁可唯的资料，给高三一班的班主任老郑打了个电话。
　　“潘老师，收拾那么多东西做什么？”
　　潘辰把办公桌上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都放进了包里，只留下学生的作业本和几份空白的复习试卷。
　　“有点事，可能要请几天假。”潘辰回应，郁光瞟到李老师偷偷看了看她，又快速地转过去。不知怎的，看着他这神似小丑的摸样，潘辰稍稍抑郁的心情反而明媚了。追名逐利的可怜虫一个，而自己有郁可唯就足矣，何必和这种世俗之人一般见识？
　　收到条短信，打开一看，是郁可唯发来的：我在实验楼一楼的洗手间等你。
　　皱了皱眉，现在还是自修课时间，这孩子肯定是趁着没人管跑出来了，不着犹豫，小跑到短信里那个极煞风景的约会地点。
　　“郁可唯？”
　　因为是实验楼的缘故，除了几个一楼办公室的老师，差不多没人来这里上厕所。
　　最离的隔间走出一个人，裹着件红黑色的冬季校服，鼻尖被冻得红彤彤的。
　　“傻瓜，跑过来的吧？”潘辰锁上女厕的大门，把郁可唯搂进怀里。
　　在她温暖的怀里蹭了蹭，意识到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说，轻轻挣开她：“今天是不是出了些事？”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潘辰笑着反问。
　　她居然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
　　郁可唯严肃地说：“郑老师和我谈话了，说我们的关系……”
　　“那你承认了吗？”
　　“我又不傻。”怎么可能承认。
　　“我不承认，你不承认，不就没事了吗？”
　　“对，只是那个李老师，太卑鄙了！”郁可唯重新回到潘辰的怀里，那里软绵绵的感觉极好。
　　“他只是想评选优秀教师罢了，除掉我或许也轮不到他，再说我未必就是今年的优秀教师，损人不利己，真是个傻子。”
　　“不对，今年的优秀教师真是你，我问过我爸爸。”
　　潘辰揉了揉郁可唯的头发，在上面轻轻落下一吻：“优秀教师重要吗？”身边的一切都抵不过一个郁可唯。
　　郁可唯摇摇头：“功名乃身外之物。”
　　“是啊，而且一场风波换来一身清闲，也没什么不好。”
　　这下郁可唯又不明白潘辰在说什么了：“什么清闲啊？”
　　“明天开始我就不上班了，说是等事情查出了结果再回来，谁知道呢？一中最不缺的就是老师，多少人挤破了头往这里挤，少了我一个又能怎么样？”潘辰满不在乎。
　　这事情要是没人承认怎么能轻易查个水落石出？就算真查出来了，那她们是恋人关系这一铁板钉钉的事实也会被全校公开，到时候潘辰更不可能留下来。
　　“你说，我们这一路过来，那么难……”鼻腔涌开一股酸酸的滋味，很不好受，郁可唯看着对自己微笑着的潘辰，直想落泪。她就是这样处变不惊，若自己不来问她这件事，她都不会告诉自己她差不多算是失业了。
　　“哪里难了？”潘辰找不到纸巾，直接用手抹去郁可唯的眼泪，“人家西游记还九九八十一难呢，再说，越难，越值得珍惜。”
　　纠结了将近一年，两个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在一起了，怎么可以轻易放手？
　　郁可唯背过身，深呼了两口气，转身又挂上了笑，一定会有办法的，只是代价……连她都不确定会有多大，但无论怎样都应该是值得。
　　踮起脚尖勾住潘辰的脖子，潘辰一个重心不稳向后退了步，直接贴到了墙上。郁可唯露出坏坏的笑，近看之下潘辰的脸依旧完美无瑕。
　　“你……”潘辰向后仰了仰，这是要做什么？
　　嘴唇覆上一片温热，有香甜的草莓气息徘徊在唇齿之间，她试图回应对方的热情，却被郁可唯将热情提高了好几级。身后是冰凉的瓷砖，身前是一副如火的身躯，带给潘辰冰火交融的复杂感受，说不上难受，但是有些难耐。
　　她怀疑郁可唯不应该只会弹吉他，她应该最擅长小号，不然怎么会吻了这么久还不气喘？肺活量实在是太好了。缺乏锻炼的潘辰觉得胸腔因为氧气不足开始隐隐作痛，小家伙有些反常，她的这个吻过分绵长，过分热烈，潘辰努力跟上她的节奏，却实在没了体力。
　　分开，靠在她的身上，慢慢平复下急促的呼吸。
　　稍稍好了些，笑着揶揄：“自修课是不是偷吃东西了。”
　　“唔……彩虹糖。”郁可唯从衣袋里掏出一袋糖果，“你吃不吃？”
　　“小孩子才喜欢吃这个。”不过刚才的味道，尝起来确实很不错，潘辰为这个想法红了耳根。
　　郁可唯把糖果塞进她的衣服口袋：“吃糖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的。”神秘兮兮地贴着潘辰的耳朵轻声说：“而且，它和我的味道差不多哦。”
　　“你的味道？”意思是她很甜吗？
　　“你刚刚尝的味道啊！”郁可唯笑潘辰反应迟钝。
　　潘辰恍然，这孩子还真不害臊。
　　“我们居然在厕所里谈吃的。”还接吻……
　　“哎？”郁可唯看了看手机，“我得回教室了，出来得太久会被老郑发现的。”
　　“那我先回家了，有事给我打电话，你也是大人了，自己知道怎么做。”
　　知道？心里的计划有了头绪，她当然知道要做些什么。
　　终于，能让她为潘辰做些事情了。

　他在众人的瞩目下仰起头，跟在郁可唯身后走，走到车棚，郁可唯面对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的男生看了半响。
　　“你喜欢我？”
　　王益杰连连点头：“喜欢你很久了，一直不敢说……”
　　“做我男朋友吧。”郁可唯打断他，看样子很单纯，应该很好交往。
　　正打算把爱上郁可唯的心路历程回顾一遍以示自己的忠心，却被对方忽如其来的话击中，一时半会说不出话。
　　“你愿意吗？”
　　郁可唯浅笑着问道，王益杰发现她笑的时候会有两个很好看的酒窝。
　　“愿意。”他像是接受了女神的恩赐，简直感极涕零了。
　　“那以后陪我吃午饭，接我下课放学吧。”
　　“一定。”女神的要求肯定有求必应。
　　“好了，我得回家了。”郁可唯推出自行车对他挥了挥手，“那明天见。”
　　“明天见。”
　　自行车骑出校门，王益杰还舍不得移开眼。女神就是女神……连骑自行车都那么美。

☆、苦肉计
　　休假确实没什么不好,还可以亲自照顾儿子，郁可唯一有空就和她发短信，就这样潘辰过了几天清闲的日子。
　　今天她懒得出门,冰箱只有几个鸡蛋，又在柜子里找出袋挂面,难得吃顿清淡的倒也惬意。这时候,郁可唯的电话就来了，正是午饭时间,一中也刚好下课。
　　“嗨，潘老师。”一贯不正经的口吻。
　　“嗨，可唯,刚下课吧。”一个鸡蛋打进去,用筷子搅拌几下，浮起缕缕蛋花。
　　“对啊对啊，我打算去吃炒青菜。”
　　“吃那么清淡？”
　　郁可唯正想打趣说戒荤戒酒戒妖精，戒的自己断了七情六欲才好。窗外来了个人，敲了敲窗，笑眯眯地对着她看。郁可唯也对他笑笑，继续和潘辰说话。
　　“妖精，我去吃饭了，你也记得吃饭。”
　　“我正在煮面呢。”
　　“我也要吃！”
　　潘辰笑了：“你吃你的青菜去，挂吧。”
　　郁可唯挂了电话，走到教室外脸上还是止不住的笑意。王益杰果真是个很听话的孩子，脾气好还老实，如果先头没遇见潘辰，郁可唯搞不好可以考虑和他试着相处看看。一连几天一下课就上楼等郁可唯，班上几个女生看见郁可唯找了个外形突出性格温和的男朋友，大多羡慕嫉妒恨的要死。
　　王益杰提议道：“食堂新开了个窗口，卖的煲仔饭很好吃，我带你去吧。”

　　“不，我今天想吃炒青菜。”
　　“嗯，好。”王益杰对郁可唯的意见从不持反对态度，见郁可唯心情很好的和自己并排走着，大着胆子碰了碰她的手，见她没有躲开，才把她纤细的手指握在手心。郁可唯抬头对他看了眼，还是比妖精会开花嘛，这才几天就主动来牵她的手了。她是有想过，怎么样在高三早恋的问题上做文章，把自己的名声搞臭了才好，现在对方主动了，让不擅长和男生接触的郁可唯松了口气。
　　手由他牵着，领导权还在郁可唯的手上，等排队的时候就把手抽了出来，说实话感觉一点都不好，这宽大的手掌和潘辰那软绵绵的手相比，完全让郁可唯难以适应。
　　王益杰又要拿自己的饭卡给郁可唯刷，郁可唯不让，打了卡端着自己的餐盘就走，寻了个空位坐下，王益杰坐到她的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郁可唯低头夹了根青菜，故意避开他的目光。
　　“可唯，你打算去哪所大学？”
　　“问这个干嘛？”该不会要跟她报一所学校吧，这么狗血的剧情早就不适用了。
　　“我可以和你报一所大学，我想……照顾你。”
　　“咳咳……”郁可唯差点被一粒米饭噎死。
　　王益杰赶紧走过去拍拍她的背，郁可唯环视一周，从周围就餐的学生眼里理解了一句话——秀恩爱的都得死！
　　“好些了吗？”担忧地问道。
　　郁可唯拿开他的手，颇有淑女风范地笑：“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哦，好。”王益杰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那我放学了来接你。”
　　“嗯。”郁可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觉得食堂卖的炒青菜可真难吃。

　　正欲扭头避开，郁光掠过恰好从窗外走过的老郑，老郑自然是看见了他们俩，警觉地眯起眼在窗外驻足。
　　如果躲开，就错失了一个证明潘辰清白的良好契机，如果不躲，也许过几天潘辰就回来上课了。
　　郁可唯权衡着利弊，想想还是忍一忍就过去了，可一想到要和一个认识了才几天的男生接吻，胃里开始上下翻腾，她觉得以潘辰的脾气知道她在做这种事肯定会来嫌弃自己。
　　直到能数清对方的鼻尖上有几颗黑头，郁可唯忽的侧过脸，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上。郁可唯推开他，还没抬手去擦，窗外的老郑已经气势汹汹地走进了教室。
　　“你们俩来我的办公室。”
　　“可唯。”王益杰是真没料到会被老师捉个正着，心里是又羞又愧。
　　郁可唯倒是有些欣喜，失些节操换妖精回来上班，怎么算都划得来。
　　老郑在办公室烦躁地来回踱步，离高考才剩下一百多天了，连这几天都忍不住了？
　　“郁可唯，我一直把你当做班级其他同学的榜样，你自己说，和这个男生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男朋友。”
　　看郁可唯一脸无畏的摸样，还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两人的关系，王益杰也挺了挺胸膛，迎接老郑的怒视。
　　“你是几班的？”
　　“文科一班。”
　　“学校明确规定不准早恋，你们自己说想怎么办。”
　　“我不想分手。”郁可唯认为，将感情表现的越深厚，为潘辰洗清罪名的把握也就越大。
　　“那我只能通知你的家长了。”转向那个男生，“你先回去吧，我会通知你的班主任的。”
　　王益杰看向郁可唯，示意在门口等她，郁可唯轻轻摇了摇头，暴风雨就要来了，她一个人承受就可以了。

　老郑拨出电话后的半小时，郁国光板着个脸走进办公室，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郁可唯，不由分说直接一个巴掌扇过去。身后的李亚芬赶紧拉住他，老郑也走过去劝住他。
　　“混账，小小年纪不学好！”
　　郁可唯垂着头坐着不说话，死死咬着下唇，脸上像是被泼了硫酸那样火辣辣地疼，她爸下手可够狠的。也好，把刚刚那个吻带来的屈辱感全都扇跑了。
　　李亚芬搂住她不让郁国光再碰她，好声好气地问：“可唯，你和妈妈说说，是误会对不对？”
　　见郁可唯摇头，李亚芬心头一紧：“说话啊，可唯。”
　　“我看她就是作死！”郁国光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作为教育局副局长，连自家孩子都教育不好，这让他怎么出去见人。
　　“王益杰挺好的，我挺喜欢他的。”
　　郁国光手一抬，又要一巴掌扇下去，郁可唯立即闭上眼，李亚芬推开郁国光，焦急地劝她：“可唯，你还是高中生，现在做这种事不合适。”
　　郁可唯委屈地看了李亚芬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
　　老郑倒是看不懂了，之前有人举报说郁可唯和潘老师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其实她对这个看似荒谬的说法是有些相信的。作为一个女人，她看得出来潘辰看郁可唯的眼神绝对没有老师看学生那么单纯，再想起当初郁可唯出事时她不管不顾就要推掉当天课程的举动，老郑就更认为这个说法是有根据可循的。可今天看见郁可唯和男生在教室里打情骂俏，之前的结论就全被推翻了。
　　“郑老师，我们回家再劝劝孩子，让您费心了。”李亚芬说道，让外人看见管教孩子不是什么光彩事。
　　“郁可唯一直是个挺听话的学生，好好劝，肯定能放下的。”
　　郁可唯和老郑说了再见就走，天色已经暗了，她却看见了前方的曙光，也许明天妖精就回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