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很快,全市皆知的W学院欧罗巴节在十月最后一个星期拉开了帷幕。热热闹闹的气氛充盈了整个校园,连续一周不用上课,学生们都乐疯了,到处洋溢着欢天喜地的音乐声;彩喷、彩带、五彩缤纷的气球将整间学院点缀得像是圣诞节。
“呀呼——一会儿就到咱们班登场啦!”后台上,作为戏剧的总负责人伊丽莎白将剧本卷成一个喇叭,站在一张木架凳上,兴致昂扬。她正在做着鼓舞士气的工作:“最后一次检查服装和人员,还在记台词的别记啦,到时候临场发挥吧!身边的人赶紧检查一下有没有没到的人,然后按照出场顺序,分成两列过来这边排队……”
“伊丽莎白,伊丽莎白!……”托里斯在人群中举高了手。
“嗯,怎么了,托里斯?”
只见托里斯穿着一条长长的公主裙,脸色苍白地道:“阿,阿尔和亚瑟,都还没来!”
“什么?!——”伊丽莎白惨叫了一声。
而在教室那头,亚瑟正面临着一个巨大的问题——他的衣服被王耀改大了。
自从那次弄破了衣服以后,王耀就花了整整一个星期来改;直到演出的前三天他才还给了亚瑟。而亚瑟又嫌这衣服穿着麻烦,也懒得穿上试码数了,心想反正王耀上回不是做得挺合身的嘛……
没想到这次居然改大了……
要是普通的衣服,大了的话只要卷一卷袖子和裤脚就好了,穿着实际上也没什么大问题的;但亚瑟的衣服可是个巨大的南瓜套,从头顶套到膝盖,穿上去了后手脚都不能乱动,整套衣服的重量就由他的脑袋瓜来支撑……本来穿着就活动不便了,这下子还改大了,意味着更重更麻烦,走两步,亚瑟都要停三秒来稳住身子……
幸好在舞台上,他不用频繁的走动……但现在,他可是要走着去会场啊……走到了半路,他就累得不想动了。
他真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在教室里穿衣服而不拿到会场里去穿,难道就是因为自己不想当着阿尔弗雷德的面将这套奇怪滑稽的衣服穿上而已吗……
亚瑟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远处钟楼上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就休息一下吧……
“喂。”
刚坐下,亚瑟就被后面突然跳出的声音吓得又蹦了起来。
这阵声音,亚瑟一连好几天都没听见了——阿尔因为自己扔了他的模型而赌气地不理他,在教室里甚至不肯朝他这边瞟一眼,他都觉得两个人从此以后就分道扬镳了……
如今听起来,这阵声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亚瑟转过身子,不出所料,正是穿着一身骑士装,在月光下英姿飒爽的阿尔弗雷德。
亚瑟突然有些心虚,尽管他不知道自己干屁要心虚,总而言之,他就是把眼睛很快地移开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一早就去会场了吗?”
阿尔并没有回答,他面无表情,一步一步慢慢地朝亚瑟走来,蓝色的眸子反射着光芒,直勾勾地映着亚瑟笨拙的身影。
亚瑟被他盯得尴尬极了,一开始条件反射性地想后退,可转念一想他也没做错事,干嘛要逃?于是他咬牙,直视阿尔:
“你想干嘛,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跟我干一架吗?”
“你这个是什么意思?”
阿尔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塞到亚瑟怀中,打断了亚瑟的话。亚瑟低头一看,发现是那个熟悉的钢铁侠模型,只不过这个模型手脚完整,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亚瑟对个模型不能再熟悉了,他无意识地抚摸着钢铁侠手臂上的裂痕,一瞬间喉咙干哑。
“这个被拼好的模型是什么意思?”
他想起那天的事情。当他见到了那只断手断脚的模型后,居然鬼使神差地将他带了回家,然后又鬼使神差地花了两个晚上,一块块地将它重新拼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拼得不完美,却还有那么几分像样的钢铁侠威风凛凛地、又一次站了起来。
“就这么个意思……我都给你把这个模型给拼回来了,虽然裂痕是补不上了,但是看在我……咳,我拼了两天晚上的份上,你收下还不行吗?”
阿尔站的位置背着光,亚瑟看不清阿尔的表情,他的心脏不安地跳着,像是惹毛了母亲而又拼命弥补过错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瞄着阿尔的被黑暗遮得只剩下轮廓的脸。
那头的阿尔闻言,突然抬起头,意外地道:“你是说,你拼了……两晚?所以你才会有黑眼圈……”阿尔一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东西。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原本愣住了的亚瑟很快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语气也变得流里流气的:
“哦,原来你一直都有在观察我?我还以为你生我气所以看都不肯看我了。”
“生气的那方明明就是你!要不是你不肯原谅我,怎么会发生那天的事呢。”
“难道你做了这种事,还不让我生气一下吗?”亚瑟气呼呼地回应道。
但阿尔似乎完全无视了自己的怒火,眼睛眨得亮晶晶的,透露出万分的惊喜,他话锋一转,又落回了这个模型身上:“所以,你的意思是……”
——要跟我和好?
亚瑟被看得不好意思了,甩话:“就这么个意思,你爱懂不懂!我没钱给你再买一个,只能给你拼回去,你不喜欢就扔掉好了,反正我又不喜欢,长得像是蒸熟的芝士龙虾……”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拼好的吗?你不生我气了吗?”
阿尔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亚瑟,连傻子都看得出他难以言表的喜悦。
亚瑟故作不在乎地转过身,‘哼’了一声:“你别误会了,我帮你拼回去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想被人以为我欺负你,你就是个心智不成熟的小鬼,我才没有这么幼稚,非得要以牙还牙,拼出个第一……”
亚瑟还没说完,他快要说出口的话一瞬间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给冲回了肚子里。
亚瑟反应了好一阵,他有点搞不清楚状况,怎么无端端的,眼前就多出了一个雪白的身影;怎么无端端的,阿尔弗雷德那个白痴就冲到了自己前面;还有怎么无端端的……自己就被阿尔弗雷德搂住了呢?!
“卧槽!!!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个白痴你干什么?——”
亚瑟惊慌地红着脸想要挣扎,但无奈自己套着件衣服,手脚都由不得自己;而阿尔的手劲儿大得像是一只熊,搂着亚瑟就像搂着个巨型蜜罐一样;亚瑟脸贴着阿尔的下巴,香喷喷的沐浴露的气息就这么毫无防备地撞进亚瑟的脑袋,弄得亚瑟一阵心悸。
说阿尔像抱着蜜罐的熊,他还真他妈的做得有模有样的——一边搂着亚瑟,一边满足地蹭了蹭亚瑟的额头,低声地说:“亚瑟,谢谢你。”
“阿尔弗雷德,你……”
亚瑟受宠若惊,他一开始打算拼回这个模型,并没有想到阿尔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老实说,他只是不想看见阿尔露出那种悲伤、失望的表情而已……像他这种乐天派,就该一天到晚没心没肺地笑着才对呀!但阿尔的举动,切切实实地让亚瑟感觉到了……开心?
阿尔一边揉着亚瑟的南瓜头,一边说:“好啦好啦,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你的演技很差了吗?真是的……修好了就直接拿给我说句对不起啊,干嘛还要神秘兮兮地给马修,哼,我还以为你要把这个送给马修呢。”
“是啊,你演技一级棒,棒得我都不知道你这几天还偷偷注意过我。喂,我告诉你,弗朗西斯告诉我你去找过他了,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哄人技巧还想哄我?”
“啊——居然是被组织败露身份的!”阿尔失策地摇了摇头。
亚瑟在阿尔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地笑了笑。其实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的生阿尔的气,在旷课三节的那天,他一边走,一边在思考这件事情,其实比起生气,他更愿意相信自己是痛心吧……
他其实并不讨厌阿尔弗雷德,更甚的是,他甚至觉得自己开始有一点……嗯,是有那么一点点,开始喜欢上这个自大又目中无人的小鬼了。
总而言之,他们能和好,能像往常一样互不相让地拌着嘴,真的是太好了。亚瑟高兴地想道。
就在此时,亚瑟用余光瞥到了前方出现的人影,紧张地大叫:“喂,你个蠢蛋,快点松开我!那边有人过来了,草,松开松开!”
阿尔不满地看了一眼那边的来人,这才不舍得地松开了怀里的‘蜜罐’。
“你吃错药啦?万一衣服又弄破怎么办?!而且两个大男生,黑灯瞎火地抱成一团一定会被人讲闲话的!”
阿尔翻了个白眼,“切,他们除了讲闲话还会什么?”
“至少比整天做梦的你会的东西多了。”亚瑟又气又好笑地腹诽道。
阿尔看着亚瑟,也难得地露出了好多天不见的笑容。他们似乎好久没这么‘正常’地拌过嘴了。过了一会儿,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亚瑟,我有点事跟你说。”
亚瑟说:“什么?”
阿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窜上一层可疑的红晕,开口:“那,那什么,我想过了,我觉得我嘛……”
“阿尔弗雷德和亚瑟柯克兰!!!!”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中气十足的怒吼打断了阿尔的话,亚瑟和阿尔都被吓得虎躯一震,他俩齐刷刷地顺着声音的声音的源头看去——
只见戏剧总监伊丽莎白正火冒三丈地朝他们跑来,身后还跟着一整个后勤部队。她一逮到了阿尔和亚瑟,差点就没怒得两个人的头拧下来当坐垫!她朝两人噼里啪啦地‘开火’:“你们俩好哇?偷情都偷到这儿来啦?!你们还有点集体意识的吗?知道现在几点钟吗?还记得你们两个有什么重要事儿要干吗?啊?啊??————”
阿尔和亚瑟都被这阵河东狮吼吓得丢了魂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对视了半秒,无辜地摇了摇头:“什么事儿啊……”
伊丽莎白这回儿真想那把刀将他们双双捅死再自杀算了!
“戏剧啊!!戏剧啊!!欧罗巴大赛的戏剧表演啊?!你们居然把这个忘记了!!”
这时阿尔和亚瑟才恍然大悟,抬起头看看钟楼上滴滴答答地已经走过了‘八’这个小格的钟,脸色一白: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