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我先

【壁角窗边，哪能没些闲言碎语。】
【许是这雪韵楼太过清寂，人心太静，针落可闻；又也许他们到底没什么好忌惮的，不该听见的都让我听见了。】
：你还记得吗？从前这雪韵楼里就没过一个清小媛，嗨，晦气。
：可不是么，新来的主子一来就病了，新选的秀女哪有这位主儿这样的，刚出烧的水还能热乎一会儿呢，这位倒好，捎带着我们也不如意。
：你也别埋怨，这事还得指着自己。多多讨外面掌事的好儿，不就能离了这死水吗。
【此时正与云荔在屋内做些针线，细细的一根针扎破了手。抬眼望窗外几篇芭蕉吐烟，夏日里，绿蜡覆窗最是清凉，怨不得，我的心里，也有些冰凉。】
【却见云荔在一旁，欲语还休，脸上分明是对那些奴才有些怒气的，此刻却仿佛隐忍着，一双眸子晶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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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了阿眉的命来到这雪韵楼，早前便听闻这位主子一直缠绵病榻，也亏得她到了贵人之位。这宫中真真假假是是非非，谁又能清楚呢，今日过来便是打探虚实一番。
浅笑盈盈拾级而上，却不见婢女守在门外，殿门却是大开着的。无法，只得葱指叩了叩开着的屋门，权当问过便入了殿中。
：奴婢尚宫局秦拂苏，不知贵人可在？

【见来了一尚宫局的婢女，欲敛容色，纤手抚过绢上绒线，绣的是御园吒紫嫣红开遍，而我的心里，雨丝风片。清眸半垂望向手中心思，玉颈恻倾弧度，和气言：】
却在，不知女史所来何事？
【忽又想起方才的事情，便命云荔给她看了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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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声而不见其人，料得应是在里屋，既是有人却不知为何这屋门无人守着。见得里面一宫女走出给自个儿看座，暂压下心头疑虑忙谢过了。
：多谢贵人。珍芳仪听闻贵人卧病已久，心中忧虑，便吩咐奴婢带了些药膳过来看看。
将手上提着的食盒递给了方才的宫女，方是继续笑言。
：都是些补气血有益的药膳，却也不知贵人何病，便一统送了这些。可让太医瞧瞧，若是太医道是不能吃便放着罢，芳仪说毕竟贵人这病不是小事，须得谨慎对待。

【说来也凉薄。檐下花旁，日日相见，却不如素未谋面的珍芳仪有心。】
【说来也应当。我与他们不过是内侍省里一次流转分配的缘法，说不上什么恩义，我自也不会妄怨他们忘恩负义。】
【命云荔为她上了自己平时常用的茶，算不得寡淡，也算不得上佳。漆眸蕴涩，却弯唇带笑：】
既如此，还望女史归去之时，代我谢过珍芳仪。便言此中情谊，妾自感激。
【又：】
我见女史供职六尚，倒有一事相托。我好清静，用不了这么些宫人，若是尚宫局中有些职位空缺，我亦好打发他们过去。
【想了想，恍然一笑：】
我对这新去处也没什么要求，总不能比留在我这更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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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自然。芳仪盼得贵人病好，不要负了这大好春光才是。
笑意盈盈将一番话说下，谢过她的茶，托盏小抿了口，茶味清润微涩，却是算不得上佳。又见得左右无人，只剩了这么个宫女伺候，心中也明白些许。宫里向来是踩高捧低的，这贵人缠绵病榻，只怕这宫中的人也不尽心。
她倒也是好心，还为着他们寻下家，只怕这样不忠心的宫人也没什么人敢用。鸦睫垂下望得窗外芭蕉绿叶，笑道。
：原是贵人喜静，奴婢见这左右无人还道他们不尽心呢。如此想来，却是奴婢冤枉他们了。贵人既如此说，奴婢怎好拒绝。不过眼下尚宫局人手还够——
顿了顿，又继续道。
：这事本也由不得奴婢做主，待回去了，定当向姑姑询问询问。

【问得她言，淡淡一笑，总觉得病也算不得磨人，只这针尖一般的人心最最令我伤怀。垂顾指尖一枚明锐，莫负春光么？不知有多少春光时日被我用指尖捻起，一针一线打发掉。不接她这话头儿，菱唇启：】
是么，既然尚宫局暂无空缺，我也不勉强。不过我这委实也是容不下这么多人——
【冷然：】
那么，究竟是不是打发出宫，女史回去一并问了能管事的姑姑罢。
【难得的一次骄矜无情，却是我最后一次为你们打算罢。我不能为你们争取风头浪尖上的荣光，便由我做一回主，为你们谋一个自由。即便有一二不愿，我也无心肠去顾得了。又：】
只是有些不便出宫的阿监们，还望女史多多美言，为他们谋个闲职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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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她话中意思，倒真是为着他们着想。唇角闲闲扯去了个弧度，垂首掩去，又小抿了口清茶。不知为何，偏爱这苦涩的味道。当下微微笑了开口。
：贵人一番好意，奴婢自然省得，绵薄之力，能尽上一份便是。
她语气陡然转冷，自个儿亦是知晓其中意思，现下看来这病怏怏的贵人也是个不好拿捏的主儿，难怪着身子不好也能晋到这份上。与她盈盈行了礼。
：贵人只管安心养着，其余的事也莫要多操心了，累着身子总归是不好的。奴婢告退。
说完待她允了，方是袅袅去了。

【云荔送归，打了帘子，一双秋水嗔怒望我：】
：方才你说将那起子都打发出宫去的时候，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不想你后来又回转为那些个太监求情，这般拖泥带水的心肠，你要怎么在宫里活下去。
【闻言，默了瞬，又笑：】
满屋子里就你磨牙，你来你去的，还对我横眉竖目。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雪韵楼中负我之人不止一二，我从未责备之。对着云荔，话头上却像是呵斥。面子上的玩笑，底子里的衷肠，我想她明白。她被我的话噎了下，自走回桌旁低头闷气做针线，再不理我，估计怒其不争也就她这模样了。枕了藕臂，伏在桌上望窗外湛蓝。云影过往，投落在秀靥上，有如一次容颜的改换。】

@秦拂苏
╭(╯3╰)╮好了~你什么时候上线直接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