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之君子，怨有不仇，而德无不报。其报之也，或以货或以力，惟尽吾心焉而已。若乃编户小民，欲报公卿大夫之德，则九牛一毛，曾何关于轻重。但使天良未丧，则敬甘棠而勿伐爱，遗碑而堕泪所以报也。今之人反是怨无不仇，而德有不报，此古今厚薄之分也。曷言乎怨无不仇也：悍吏之来吾乡，委曲以奉之，虽一家之饥寒有所不顾；及其既去，则极口相诋，而且与子同歌不离于口，盖其怨之者深矣。若乃数年不受吏胥之扰，四民各安其业，则本于贤守令之经猷区画，非代远年湮事也。有欲表章之者，或乃百计以阻滞之，问其人岂果无是非之心乎？不过妒他人有好善之名以自饰其悭吝耳，所谓德有不报者如此。乙未河决，今才八年耳，每读周县公禀启，虽不能如西、史诸贤分水灌田，然其决志不肯筑堤，虽贲育不能夺也；及读徐抚军咨文，则仁义之人，其言蔼如，虽东里润色，不是过矣。癸卯之秋，秦邦彦所筑旧堤冲决，当水冲者或欲动大众修补之，于是有好学深思心知其意者曰：“漳滨筑堤，固不止七年之病，若周公之禀，徐公之咨，则直三年艾也。”有能预为畜之者乎？所谓中行独复，岂不以附骥尾而显哉。再如福建陈公从善如流，不耻下问，纳童生陈端策，罢一切河工，专修护城堤。又如磁州张公溍，议迁桥渔洋，民享其利九十年，能追述其事盖鲜矣。予是以每读古人书，如乐道人之善，恶称人之恶，不禁废书长叹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