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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一个日本姑娘的萧山话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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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日报 2011年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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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日本姑娘的萧山话
高中时,对汉语的兴趣越来越浓。到“大阪中国语学院”上夜校。
我出生在大阪,有三个妹妹,父亲是私立大学的社会学教授。
在日本,女孩嫁了人只是操持家务,所以做父母的对女儿没什么要求。但我父母不同,认为女孩子也要有一门手艺,能独立生活。比如我大妹,向往当演员,初中时,父母就出资让她去演员夜校。
我小学六年级时,父亲要一位美国留学生来家生活,希望我们多接触国外文化。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外国人,但文化差异大,生活习惯不同,这也是后来我喜欢中国文化的原因。
我上初中时,父亲的一个中国台湾留学生常来我家。以前我除了英语,没听过其他外语,总以为外国文化以欧美为主。这个留学生让我认识了中国文化的博大。从初三到高一,她每周来我家,教我一小时中文,还要我背课文、记生词,像个小老师。多亏她的严格,1985年我读高一,居然拿到了汉语能力测定考试三级资格。
“三级”,等于汉语专业二年级。那时候汉语教材和资料很少,拿这个资格,很难,真的很感谢她。1985年,春假,我单身去了台湾,在她家生活一个月,又结识了不少朋友。去年8月,我去台湾出差,隔了25年,人都老了,友情恍如昨天,让我激动。
1985年我从台湾回来,对汉语的兴趣越来越浓。可惜,我读高二时,台湾学生回去了,我只好到民办夜校去学汉语。夜校是大阪日中友好协会开办的,叫“大阪中国语学院”,学生大多是中老年,高中生就我一个,老师对我特别好。


IP属地:上海1楼2014-03-09 12:48回复
    我很喜欢上海话,它跟日语太接近了。读大三时,就选修了上海话。
    考大学时,我毫不犹豫选择了汉语专业,进了京都外语大学。那一年,我家来了几个外国客人,其中一位是杭州的公务员。父亲说我正在学汉语,她回国后,就让儿子和我通信。她儿子在杭州大学读书,我对中国大陆,开始有了兴趣,常常梦里去了杭州。
    有一次我回信晚了,被他误解,才发现他心底对日本人有怀恨。这时,我才了解到日中战争在中国人心中的阴影。通信第三年,1990年吧,他来信很意外地说,他祖母是日本人,是1945年留在中国东北的日本孤儿。他说,他父亲也是才知道,这让他重新思考对日本曾有的偏见。
    由此我感到两国之间交流的重要,当时我正参加“西日本大学生汉语演讲比赛”,我把我的感受在演讲中表达了出来,没想到得了冠军,受到上海教育国际交流协会的邀请,去上海等地旅游一周,真是喜出望外。
    在杭州我见到了笔友和他母亲,他们没说杭州话,说普通话,我口语差,只能笔谈。我还到了神往已久的西湖,尤其在“花港观鱼”的桥上喂鱼,无数的锦鲤张着大嘴,抢面包碎片,又饥饿,又可笑又可怕(曹:您说的是20多年前,现在喂得都成懒鱼了)。
    我很喜欢上海话,它跟日语太接近了。日本人学汉语,最难的发音是〔r〕开头的“热”啊、“日”啊,很少有人能将汉语“日本”发音准确的。没想到,上海话的“日”,居然没有[r]的发音。在清浊音、入声上也有不少共同点。比如“店”、“电”,汉语普通话都是一个读音,日语和上海话就能分出声母的清浊音。“小笼包”、“杏仁豆腐”,“小”、“包”、“杏仁”都和日语相似。所以我读大三时,选修了上海话。


    IP属地:上海2楼2014-03-09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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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友说,去萧山吧,和杭州就隔了条钱塘江,有很多古音留存。
      1993年2月,我到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进修。半年后,考入复旦中文系现代汉语专业。我对上海的最大印象,人太多,什么地方都人山人海,到后来我都厌倦出去。有一次我走在淮海路的伊势丹百货前,有个男人突然撞了我,从我的手提包里窃走了钱包,钱包里有3000元人民币。一转身,人就不见了。平时我从不带很多钱,那次是回国前去买些礼物,我疏忽了。
      还是说上海话吧,它属吴音,吴音是日语中三个汉字读音系统之一。曹先生,您说吴语的“江”、“拗”、“镬(锅子)”,和日语的语音、语义相似,但还是有些变化的。比如“水”,日语的“水”指凉水,“热水”叫“汤”。
      我的导师是游汝杰教授。第三学期,游教授给我的研究课题是“方言语音调查”,要求弄清一个方言点的语音系统,了解它与古音的演变关系。
      去哪里调查好呢?我犹豫着。当时我有一个好友冯蔚宇,是浙江萧山人,比我小几岁,性格开朗,非常可爱。她说去萧山吧,和杭州就隔了条钱塘江,有很多古音留存。以前我还不知道“萧山”呢,一听,很有兴趣。
      我依《广韵》的声母、韵母、声调,排列出3700多个例字,做了《方言调查字表》,准备请合作人用方言将它一一念出,逐个记录。这工作很枯燥,多亏冯蔚宇帮助。但她读中学时就在杭州,萧山方言并不地道。
      1995年2月,寒假,我去了萧山。


      IP属地:上海3楼2014-03-09 1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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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发现,萧山话的“二”,与日语的语音、语义一模一样。
        一踏上萧山,我很惊喜,自然环境、语音文化、风俗习惯,和日本很相似,有回家乡的感觉。萧山的马路上人不多,有三轮车,很舒服,汽车也开得较慢,很少听到大声的喇叭,商店也较少喧哗。萧山的湘湖虽没有西湖大,非常幽静,让我感到舒服,安慰。
        杭州、上海、萧山,如果让我各用一词来形容,对应的就是“文雅”、“闹猛”、“舒服”。
        (曹:有个笑话,一个萧山老板去北方某城,座车差一点和他车相撞,老板下车问:“喉哩磕哇?磕都呢扭磕哇,嘿都般侬嘿哇!”意思是,“哪里碰坏?碰都没有碰坏,吓都被你吓坏!”)
        这个笑话我听过好几次,第一次好像是1995年初,萧山日报社,张剑秋先生说的。不过,萧山话的“二”,与日语的语音、语义倒是一模一样。在萧山那一个星期,我住在冯蔚宇家,她常常带我去附近的“笑眯眯酒店”吃饭,有时唱唱卡拉OK,非常愉快。冯的父母,和冯蔚宇一样的乐观开朗。我主攻萧山方言的决心,就是那时下的。
        第二次到萧山是那年的7月,为了扩大调查范围,冯蔚宇带我去见她舅舅陈先信。
        陈先生在萧山“地志办”,他帮我找了一位老萧山人洪雅英,1945年出生,当时洪正在编写《萧山姓氏史》,只能每天中午和我合作两小时。
        洪女士热情和气,天气很热,没有空调,每次赶到,她擦一把汗,就开始读《方言调查字表》的例字。我一边录音,一边记。
        1995年我第三次去萧山,是带了“连读变调”的问题,也就是单字进入词组后,调值的变化。比如“暑”与“书”,萧山话中声调是有区别的。但进了“暑假”和“书架”,它们都变成同音字了。


        IP属地:上海4楼2014-03-09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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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并不富裕,却朴素、温暖,三代人与我合作,却始终不肯接受任何报酬。
          1996年1月,为了调查不同年龄段人说萧山话的差异,我又去萧山,想找几个比洪雅英女士更地道的萧山人。洪女士虽然土生土长,父亲却是南京人,母亲籍贯杭州。于是陈先信给我介绍了萧山党史办的朱淼水先生,当年他50岁,三代世居萧山城厢镇,方言地道,不太会讲普通话。刚开始交流,我几乎听不懂他说的,他也听不大懂我说的,常问我:“呵西?”“哪格话?”。
          他的女儿朱燕红,24岁,普通话说得好,萧山话也有魅力,像唱歌。老朱的母亲王文琴女士,72岁,更地道更纯粹。我将三代人的《字表》读音记录下来。回到住处,反复聆听,互相对照,找出萧山方言在声母、韵母、声调,及单字、词汇中的发展演变脉络。比如说声调,老派能分清8个;新派在6到8个之间,以7个为最普遍。
          老朱常常带我去家里吃饭,朱夫人做的蒸臭豆腐、炒咸菜,油煎鲫鱼、红烧肉,还有黄酒我都忘不了。吃完饭,老朱送我回宾馆。当时我很感谢,说实话,也有点担心,怕老朱要我出更多的报酬。
          其实,朱先生待人宽厚,始终不接受我任何报酬。朱家并不富裕,却朴素、温暖。这一点,与日本家庭崇尚简朴、健康很相近。萧山的年轻人就比较讲究。


          IP属地:上海5楼2014-03-09 1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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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收到刘宪康寄来的《知章故里话方言》,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萧山人对方言也很有研究,有意思的是,他们并不是专业学者。比如詹镛安先生的《萧山方言》,“求本字, 探语源,找书证”,列出了2574个冷僻字,9642条词汇,5019条谚语,192条俗语探源,105条缩脚语,全文180余万字。虽然运用的是传统训诂学的分析,没走出语文学的范围,但篇幅和所收词语的量,以及考证分析的广度、深度,远远超过了前人。詹先生本职是会计,1928年出生,80多岁高龄了,写作历时16个春秋,不得了。
            有一位刘宪康先生,就不仅仅是传统训诂学的分析了。他的《萧山方言趣谈》,对音韵也有相当的见地。他说萧山人把“现在”、“此刻”叫做“格卯”、“格歇”,但是,萧山赭山人偏偏叫“乙卯”。在日语中,作为“现在”、“此刻”解的“今”字,也读[yima],音与“乙卯”极为相近。日语多古吴音,由此刘先生推测,日语的[yima],说不定与赭山土语的“乙卯”有点渊源关系。
            我在萧山,见到刘先生,他也和我说起“乙卯”。我很钦佩刘先生,快70岁的人了,孜孜不倦。
            到了2006年3月,我在宁波开会,顺便去萧山见老朋友,又见到了刘先生。当时他在做《萧山市志》的方言部分编辑,要我看看中国社科院张洁女士执笔的萧山方言部分,我发现有几处需要核对,给他写过一封信。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接受您采访的这几天,5年没有联系的刘宪康给我寄来了一本《知章故里话方言》,很让我激动。


            IP属地:上海6楼2014-03-09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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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发音合作人对牙齿有要求。一次他忘戴假牙,一张口,吓死我了。
              为了解更早的老派方言,我请来了汤秉权老先生。汤老当时76岁,世居城厢镇,思路清晰,写一手漂亮的书法,打一手利落的算盘。他家条件不太好,一间房,我们在宾馆合作。
              我只要求汤老念《字表》,他却对《表》中3700多个汉字一一解释出处。我总说“不用解释,请念字”,他始终不肯改。每次总是站着说话,一口水也不喝,一讲五六个小时,越说兴趣越高,也不休息,倒把我累坏了。
              我找发音合作人,要求对方的牙齿必须完备、健康。要是缺少,往往会使发音受影响。第一次见汤老,看到了他完整的牙齿,很健康,我没想到那全是假牙。
              有一次他来,忘戴假牙了,一张口,吓死我了。我几乎听不懂他说什么,也不好意思要他回去戴假牙再来,只好短短地请教了几个问题。想起来汤老和朱先生的母亲,应该对半个世纪前的战争记忆犹新,但他(她)们对我不计前嫌,合作无微不至。
              以前研究萧山方言的资料较少,民国志书《萧山县志稿》只是提及。后来也有过几次调查,比如1959年油印的《浙江方音集》,1987年浙江人民出版社的《萧山县志》。这都是专业者的调查,其中的傅国通教授,就在杭州大学,我的导师游汝杰教授介绍我去拜见他。
              那是个热天,傅教授戴一副黑框四方形大眼镜,笑眯眯,第一感觉就是很和善的老人。他谈了50年代的萧山方言调查,对我启发很大。13年后,在常州开会遇见傅教授,他还清楚地记得我,我很感动。
              我去拜访杭州师范学院(现杭师大)的蔡勇飞教授时,有幸见到了1959年油印本《浙江方音集》中的原始资料。蔡教授英俊潇洒,看起来比傅教授年轻得多,但蔡教授因病听力衰减,需要带助听器和我谈话。他说成了聋子后,没有资格研究方言了,但绝不放弃对学问的追求,让我敬佩至极。


              IP属地:上海7楼2014-03-09 1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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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澳大利亚来自手机贴吧10楼2019-01-18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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