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带病身千里寻伊人
神华佗惘然诉前尘
“嘶……”被割伤的左臂不断地潺潺流血，整个袖子都殷了血迹，让我不得疼的呲牙咧嘴。貌似从小时候那次将膝盖摔伤后，就再也没有流过这么多的血了。我一边驾着马车向来时的路走去，一边撩起袖子查看伤口。
身后没有人追来了，真是万幸呢！加上左臂传来的疼痛，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此时已经逃出襄阳城门，又来到了两天之内走了无数次的那片荒郊野岭，也正因为是这样，我也熟记了这条道路。如今我便要回到华佗处，也只有这一个去处了。
至于玉儿与刘琦，我想该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苦了那刘表，每日都会吃下他妻子下的药。
“驾！”回过神，大喝一声，继续飞驰。
正马不停蹄时，却隐约看见远处有一人影，左晃右晃，站都站不稳，像是喝醉了一样。便又向前赶了赶，凝神看去。
天啊！
当我看到一抹白色时，我已忍不住怀疑！
那可不就是赵云！
“你………”下了马车，我立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那是赵云么？胸口的血已变成一片黑紫色，染在白的刺目的衣襟上，甚是乍眼。
手里提着银枪，脚步踉跄却坚定，每一步似乎是用尽了全身力量……
回过神时，是当他看到我时，那眼神竟是从茫然顿时变得喜悦起来。“子…子衿。”他轻轻地唤了两声，便要向这走来。
“别动！”我大喊一声，便朝他跑去。
“你为何出来！”半张着嘴，我不可置信。见他只看着我，不说话。
“是不是华佗将你赶出来的！”我气愤到了极点，像是妈妈护着孩子一般。
赵云依然不说话，只是微微蹙眉，下一刻，我便一头跌进了赵云的胸膛里……
“外面危险，我来寻你......”赵云在我耳旁，呼着温热的气息。这我这才回过神，那是赵云伸出手，将我一把揽进了怀里！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我强力的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找回一丝丝理智。
这……这算什么？如若说前几次的接触，不过是无意之间的举动，那这次的主动拥抱又是什么呢？
“将军，你……”只怕他是一时冲动，又怕自己会不小心被这温柔沉溺，我提醒着……
“叫我子龙可好？”字字坚定，赵云抚着我的脑后，说道。
子龙么？虽只是换了个称呼，但我隐约感到，这句话里许是有种期望的，但，不知怎么了，这两个字像是期盼已久，竟是脱口而出“子龙……”
我竟就这样乖乖的改了口？
“呵！”听我这样叫他，赵云竟是忽的松开我，满面欣喜，眼睛都已是亮亮的，正要说些什么，我却忽觉胳膊一阵刺痛……

“嘶……”倒吸一口凉气，这时我才发现，我的伤口也被赵云一并揽着，这样的疼痛，刚刚竟没有发现！
赵云见我不对劲，便松开我，看到我臂上的伤，紧紧地蹙起了眉头。
“快回华先生处！”端起我的胳膊便走。
“我不要紧，只是你……”到了马车旁，我又道“你进去，我来赶马！”
见我坚定的样子，赵云只好乖乖上了车。
一路上，我悠悠的赶着马车，他在车内渐渐地不再说话，不一会便听见了轻轻的鼾声，想来是太过疲劳，不知不觉就睡去了吧。
风儿吹着我的刘海，划过我的两颊，带动着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两边开去，我一路上猜着他那句没说完的话……
在那以后的很久以后，我才发现，原来那便是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无论在何时何地，只要想到他，幸福感便会不自觉地溢出来，溢到嘴角，溢到眉梢，连带着眼睛都在笑……
到了华先生处，已是傍晚，我拉开帘子，看着此时正酣睡的赵云，心里升起一层温蕴。
清风扶着他鬓旁的碎发，扶着脸颊，扶着嘴角。我小心的细细看去，呵，真是一张好看的脸呢。这个离我千年之远的男子，如今，竟安逸的睡在我的面前，想一想，真是恍如隔世。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我定会发现我的表情真是呆的可以……
“呵呵，想什么呢？”不知何时，赵云醒了。
“呃……那个……”被吓了一跳，看着赵云带笑的眸子，我红着脸想着怎么转移话题……
“到了华先生家了。”转过身，我下了车，背对着他道。
“我不知怎么，刚刚竟睡着了。”赵云微微一笑，迈下了车。
下了马车，还有一段路才可到先生家，赵云执意要扶着我受伤的左臂，像是它快要掉了一般。
“前方可是赵将军？”不远处，传来华佗的声音。
“正是在下！”赵云答道。扶着我的手加快了脚步。
只见，不远处，华佗依然披着灰色大氅，只是背上多了一只竹篓。
“呦！子衿姑娘也回来了啊！”华佗一边拾起地上干枯的树枝，一边笑道。
“是啊！现在除了您这里，我无处可去了。”说完，我明显感觉到了赵云的目光。
我的确无处可去了，不像他，毕竟他还有主公，他还要回到新野做他的将军呢。而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哈哈！姑娘不还有赵将军么？怎么赖上老夫了？”华佗把树枝放进竹娄里，捋了捋胡子。
这个老大夫，真不怕事大啊！我走上前辩道“我……”只是还没等说出口，便听赵云拉着我的手对华佗说“先生，子衿她……”说着，把我受伤的胳膊递给他瞧。
华佗顺势望来，只随意看了看，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等我拾完干柴再说吧！”说完又继续拾起干树枝来。
“可这……”赵云蹙了蹙眉道。
“没事没事！现在已经不痛了！”我推开赵云的手，示意已经不碍什么事了。
“若是想快点给姑娘医治，那就帮我拾些干柴来，回去烧水煮饭，我想，二位已经一天没进食了吧！”华佗不停手中的活，慢悠悠的说道。

饭？听到这个字，我才想起，哪是一天没吃饭啊？足足两天了嘛！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多的我已经忘记饿了！不过此时的肚子倒是不争气的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赵云看了看我，立马答应道“好！”说着，便动起手来。
赵云背上华佗的竹篓，就开始捡了起来，还没等华佗插手，便已经捡了满满一娄子。
在我惊讶之余，赵云缓缓转过身道“这些可够？”
华佗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够了够了，都够两日的了！”
于是，我在心里默默的鄙视了一把这位所谓华神医实为华老头儿的华佗！
到了宅子，华佗便给我处理伤口，还真别说，处理完，竟没有丝毫痛处了。
“你们二人且在屋里歇着，我去煮饭！”华佗依然笑着，向灶房走去。
我暗暗咦了一声，古代就算再开放的男子，也不会自己做饭，都是让妻室伺候的。怎么？“这两日为何不见先生的妻子啊？”我追上前去，问道。
只见，华佗的笑容突然僵在了唇边，看了看我，又垂下眼帘，道“吾妻……已不在人世了”
原来……我自觉失言，也不再问下去。
见我如此，转而华佗又笑道：“呵呵，姑娘不必见怪，老夫年以六十，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说着，便忙活起来。
六十花甲了么？花甲之年不正需要一个人白首偕老的么？他却要在这深山之中，孤独终老……
看着他生火炒菜，时而抽几下风匣子，一切都是那么娴熟，想必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了吧？
可不知怎么，我竟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景象，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铲子，我道“这些日我们二人本来就够麻烦先生了，若是再让先生为我们煮饭，那岂不是不明事理了？今天这饭我来做！”我端着锅铲，一脸的自信满满。
华佗并没有推辞，只有些惊恐的望着锅道“糊了！马上糊了！”
我转过头，立即翻炒了起来。
我本是会做几道家常菜的，可碍于这古代器具落后，炒两下菜，又要填几把柴禾，柴禾还没填完，便又转过头抽几下风匣子。只几下，便忙得我头晕转向了。
“我来帮你。”不知何时，赵云竟站在了门口，一脸笑意的看着忙得不可开交的我。
“哈！你就弄这个吧！”我指着身旁一直倔强的不停冒烟的风匣子，如释重任一般。
“好！”赵云竟也配合的认真起来。
看着他均匀并且有节奏的推了几下，本来吐着滚滚烟雾的匣子即刻便听起话来，我再次惊讶了。
“这你都会？”我切着红薯，一边转头问他。
“小时候便会了”说着，便习惯性的坐在了身后的小木凳上，时而向灶门内填些柴禾，眼中映着火焰，燃暖暖的光。
“从小，我娘便教了我这个。”不只是幻觉还是怎么，我竟在赵云暖暖的目光中看到了彻骨的悲凉。
我张了张口，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而后，又想到他身上的伤，便又叫过华佗与他替换过来。
一顿简单又充满现代创意的饭菜，不过一会儿便飘出了香味，就连我这做饭的人，都忍不住咽几下口水。
赵云与华佗不住地向锅里探头，又忍不住问道“这是何菜？”
“煎红薯饭团！”我骄傲的双手叉腰道。
“这是何菜？我还不曾听说过！”两人依然满脑雾水。
“这是饭，我见先生家里的主食也就只有一些红薯和大米了，若是只吃一样，便会将那样都吃没了，还不如各取一点，做成饭团，这样既好吃又节省。”
就这样，在华佗和赵云惊异又好奇的目光下，我介绍了煎红薯饭团的做法！

第十九章 带病身千里寻伊人
神华佗惘然诉前尘 下
端上饭桌，摆好碗筷，三人已是坐定，可他们二人依然不动筷。斜视了他们一眼，我示范性的拿起一块饭团放在嘴里！顿时心里酸楚起来，只因每次回家时，母亲都会做给我吃，这味道竟让我红了眼圈。
华佗见状，忙道“姑娘，不好吃不用伤心，家里还有其他饭菜！”听了他这话，我反倒笑了起来。
“这饭团，是我娘经常给我做的，如今只是想起他们有些难过罢了。不过这饭团真的很好吃哦！若你们不吃，可是没别的吃了！”我决定先引诱，在强制！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赵云犹豫的拿起筷子，看了看我自信的表情，轻轻咬开饭团外又甜又脆的红薯外皮，继而面露惊喜之色。
“怎么样？怎么样？”我迫不及待的问。
不说话，赵云只点点头，然后津津有味的嚼了起来。
我得意的挑眉看向华佗，道“怎么？先生准备饿着肚子么？”
华佗见状，看了看赵云享受的摸样，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既而边如同赵云一样，点头称赞。
“哈哈哈，姑娘果然心灵手巧，就连饭都做得如此精细！”转眼间，华佗竟像换了一个人。
“是谁刚刚还不敢吃来着？”我撇着嘴，装起了大牌。
“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华佗笑眯眯的看着我道。
听了这话，我与赵云一同笑了起来。
谈笑间，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道“先生可有儿女？”
只见华佗顿了顿道“他们都在县城，自从吾妻离世后，我便离开那里了！”
“哦！”我默默地应了声，赵云却问道“那岂不是没有人给你养老了？”
“呵呵”终于，华佗凄然一笑“我只是厌倦了那里，想一个人到这清净清净罢了！”
看着他的样了，我越是疑惑，定是有什么事，才会让他厌恶的吧，又问道“那先生为何再不给人医病了”
华佗转目看向我，笑道“姑娘好一张利嘴啊！既然二位愿意听，那我便一一说来吧！”
“嘿嘿！”我不好意思的笑笑，继而认真地听了起来。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华佗缓缓站起身，眼神变得深邃悠远起来。
“那时候，我的医术并无人知晓，造诣还不高，只是志在解救乱世所有的病患，于是，我与卿儿成亲之后，便离开家乡，到各处游走，走一路，救治一路。”华佗走向窗边，看着窗外阴暗的天色，想必那卿儿便是他的妻子吧！

“卿儿慈悲为怀，跟着我吃苦，亦是无怨无悔，于是，我们游历各处，即便是瘟疫，也毫不畏惧，卿儿也是一样的。就这样，一场场瘟疫，鼠疫，我们便这样治过来了，渐渐地，那些被医好的村民们，便都来感谢我，我也由此得了荣誉。”华佗看着天，眼中尽是悲哀。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那年，有一个村子瘟疫爆发，而且比往年要迅猛的多，那瘟疫的毒害也是我意料之外的，得病的人，浑身长满脓包，最后因脓包破裂，疼痛而死，活生生的疼死……与得病的人说上几句话便会被染。呵呵，那时我苦于找不到医治的方法，又怕被传染，竟打了退堂鼓。”说完，华佗看了我一样，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过错。
“只是，看见卿儿依然喂那些病人服药，我一时变得愧疚，再不敢有这样的想法……最后，那个村子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我问卿儿，我是不是很没用，她只说，在他心中，我便永远都是个好夫君，无论如何。只是，在她说了这话不久，有一天，突然高烧不止。我们心知肚明，这便是得了那瘟疫的前兆，我急得焦头烂额，却依然不得方法……”说到这，华佗竟哽咽了，我与赵云面面相觑，静默无语……
良久，华佗才又继续“卿儿是知道这瘟疫得厉害的，直到死也不与我多说一句话……她只想在死前见见爹娘，儿女。我便带着她回了家乡……可乡亲们知道了她得了这个病，竟厌恶至极。几个长老竟要将卿儿赶出村子！只是，还没等踏出这村子，卿儿便因心力疲乏，而提早离了人世……”华佗似乎在也说不下去了，我以为故事到这就结束了，可谁知，他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那些如狼似虎的的村民，依然不依不饶，生怕自己染了去，他们说，病尸若是埋在土里，便会染人……于是……我说，我可以将她埋在千里之外，然后我也永不回来，可他们却像期待一场好戏一般。我只记得，那天的火光冲天，孩童们围着那火，唧唧喳喳的玩耍，妇女们路过时，时而谩骂几声，时而抿嘴偷笑，男子们奋力得向卿儿的身上加柴，生怕留下的骨灰都会染人……”说完，华佗竟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赵云及时扶住。
我捂住嘴，只觉胃里一阵翻腾，这是一种病态心理？还是乱世之人的通病？此时，我只觉，这世界离我好远好远，远的看不见，又那么近，近的生怕下一个目标就是你。
不知何时，只觉手上一暖，回过神才发现，赵云握住了我的手，那眼神仿佛在说，别怕，你有我……
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弯了弯唇道，“我没事”。
说完走向华佗身旁，刚欲说话，却被华佗打断道“姑娘心思聪慧，我知姑娘想让我从操就业，可你也知道了这些人的病，不在身体上，而是心上…所以我无力回天。”
说完，华佗笑笑，转身向他的卧室走去，不再出来。
难道史书写错了么？华佗没有给关羽刮骨疗伤？没有因给曹操治病而被曹操斩首？不过，这样也好，我当然不希望华老头为曹操所害！这难道是我穿越而带来的蝴蝶效应？
回过神，才发现，此时屋子里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唯有赵云的长衫，依然白的刺目。只是胸口那一滩黑血加上被剑刺破的口子越发的不和谐。
只见他依然愣在那里，疑惑的看着我，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看着他的样子，我又忘了他是个乱世之人，他是刘备的将军，他可以杀人不眨眼……
“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了！”我伸出手，准备做件好事。

“这……待我回到新野，再洗不迟。”赵云缓缓转过身，仿佛在不好意思……
我想起马车里我被迫脱下他的衣服给他包扎的事，据说，古代未出阁的女子是绝不能看到男子光着膀子的，这件事在现代却是随处可见的。
只是因为这件事，我联想到了另一件事……顿时羞红了脸。
见到我的样子，赵云一副做错了事，悔不该当初的摸样，急忙转过身道“我，我去点蜡烛。”
蜡烛燃起，顿时，整个房间都被一层暖色包围起来，赵云正和时宜的转过身来，不小心，看到他脸上两片淡淡的红晕。天啊！可不可以不这么紧张？
我看着他的衣服，总不能穿着这衣服睡觉吧，咬了咬牙，我愤愤的走上前，“帮”他脱起衣服来，又愤愤的道“不就洗个衣服吗？有什么好害羞的？不就看……有什么好害羞的！”说完，我发现我的脸更烫了……
赵云一边惊讶的看着我解着他腰上的的衣带，一边充满疑惑的问道“看了什么？”
我直接忽略了这句话，转而一脸嗔怪的停下手中的活，擦着汗仰面朝他道“你这衣服怎么回事？我怎么解不开啊？”咬咬牙，我摆出一副要与那腰带决战到底的模样，继续摆弄起来，完全忽略了尴尬着任我摆弄的赵云……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忙活着的手上竟是一烫，是赵云忽然一把按住我的手，抬头，正对上一道深邃炙热的目光……
条件反射得，我要抽出双手，可谁知，那双手就那样被他那一只滚烫的手掌按住，一动也未动。听到他明显的呼吸，我便越是慌了神，心脏跳得颇为厉害，怎么办，怎么办……
“我自己来。”终于，他开了金口。松开我的手，一边转过身，一边脱下长衫胡乱塞到我的怀里，潇洒走了出去，只留下我在原地，凌乱着……
等回过神却早已不见他踪影……
只是……拿着他的衣服，我忽然想到他是光着膀子出去的，身受重伤，可是万万不能着凉的！随手拽起一件华佗的大氅，便飞奔了出去。
一脚踏入厨房，子龙的子字还没叫出口，便见赵云人高马大的立在一只水桶旁，“咕咚咕咚”的灌着凉水……
见我出来，满目幽怨的看向我。
本还满腹凌乱，此刻却见他如此模样，我浑不知从哪得来了笑意，转身的时候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回屋不久，赵云也慢吞吞的进了屋子，慢吞吞的坐在榻上，又慢吞吞地躺了下去。此时，只听得到手中衣服之间的摩擦声，就连房间的烛光都动也不动一下，静谧的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世界又回归了宁静，我去晾上衣服，回来时才知道此时已经很晚了。
房间只有一张软榻，我只好手拄着桌子，看着跳动的红烛，一闪一闪，映出赵云卧在榻上的影子……
就这样，我便不知不觉的趴在桌上睡去了。
第二天，熹微的阳光透过纸窗，把我唤醒，好久没有睡过这么香甜的一觉了呢！这才发现，我不知何时竟躺在了软榻上，身上还盖着那件灰色大氅，这么说，昨晚的梦都是真的了？
梦里，烛光摇曳，呈的是喜人的暖色，因是半睡半醒着，神智朦胧，感觉身子一轻，被人抱起，只听那人轻笑一声，将我放到榻上。本是不敢深睡，可听见那人有规律的呼吸声，竟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了。

第二十章 襄阳赴会歌白雪
玉儿袖舞倾城绝 上
猛然间想到昨晚的事，我又是一阵凌乱，急忙洗漱了一下，推开门，寻找这二人的踪影。
没想到，一推开门便清风扑鼻，看了看天，真是朝阳大好呢！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扬起嘴角。
仿佛重新做人般，我努力不去想昨晚的事……
来到这宅子的后院，才看见赵云的身影，一袭长衫，以恢复了刺目的洁白，只是仔细看才可看出被剑刺破的地方。
赵云攀腿坐在台阶上，双手搭在两膝，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惨白，汗流如注。
华佗则守在一旁，面色严肃地捋着胡须。
我疑惑的看向华佗，华佗站起身，向我走来。
“你们这是？”我毫无头绪。
“子衿姑娘不必担心，赵将军只是在调养内力。这伤不是一日便可痊愈的，需在每日多加调理。”
“可他为何这样痛苦？”我虽不懂医术，可我却明白调养二字的意思，所谓调养，怎会痛苦到汗流如注？
“呵呵”华佗点了点头道“姑娘果然聪明，这事赵将军不让我与你说，但既然被你猜到了，那我只好说了。这伤本不可轻易动身，只是昨日，他醒了后不见你踪影，便起身要去寻你，任我怎样劝也拦不住，伤口还未愈合，这样一走动更是伤筋动骨，体内又入了不少的寒气，恐很难愈合啊！”
听了这话，我如同被点了穴道，定定的站在那里，满心的愧疚，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这时，赵云已走了过来。
“呵呵，你这是怎么了？”见我愣愣的样子，赵云故作轻松的笑道。
“你……”嗓子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见他满额头的汗珠，我掏出手绢，替他擦脸。“你还疼么？”我难以想象他的疼有多疼。
赵云愣了愣，看了一眼我身旁的华佗，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我不疼，真的不疼。”
我强忍着泪水，拉起他的胳膊道“走，我帮你把衣服补上。”
为了不再让他为难，我便直接在他身上动了针线。
“你不用紧张，扎不到你的！”感觉到他绷紧了身子，我觉得好笑，动作放慢了些。
“我该回去了！”赵云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紧绷了。

原来不是怕扎到他啊！回到刘备身边么？我早就该想到的……
我顿了顿，又继续缝了起来，笑道“呵呵！是该回去了！”
“可是你……”赵云欲言又止，
“我？我很好啊！”我故作无知的笑道。
“我是说，你……”赵云重新喘了一口气道“你跟我回去吗？”
“回去？回哪？回客栈？还是回到刘皇叔的眼皮底下？”一边说，一边咬下线头，一切都是那么轻描淡写，可心里的沉重只有自己知道。
“都不是！我想，你呆在我身边会比较安全！”赵云立刻反驳了我的话。
“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并不至于你这样做。”垂下眼帘，我道。
“你……不明白我吗？”赵云眸里闪着一层光晕，将拳头放到自己的胸口，他蹙着眉，无比认真的说道……
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我想，或许吧，或许在他身边便不用担心任何人了吧……
“可是……你能确定你的主公不再对我有芥蒂？”说着，缓缓抬头，我有些试探的问“还是……你会违抗你主公的命令？”
“为何？这两件事根本并不是同一码事！”赵云满目的疑惑，看着我有些诧异的问道。
一瞬间，心里的那一点期盼都化为乌有，或许是我太自作多情了，也或许，我把这份感情想的太高尚了……
到头来不还是我为了我，他想着他？得来的，终究不过是一片消寂的心……
“不为何。”扬起嘴角道，我笑的像一只小强“我自己也会很好的，皇叔还等着你呢，你快些回去吧！”
“别再说了！”赵云似乎早已听不下去，抬手封住我的嘴，道“这次，你要给我时间，等我好好想想这个问题，等着我，好么？”。见我没有回应的看向别处，竟似乎听到了满意答案般，提起长枪，扬长而去。
眼睛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我苦笑，看吧，他终究也还是犹豫了，曾经，我还以为会有两条路可选，除了回去，或许我可以为了一份感情留下来……
但，在这二者之间，如若第二者并不坚定，我便没有理由留下来了，不是么？让我可以为之放弃一切的感情，并没有犹豫这两个字……
正想着，只见门口立着一人，华佗笑弯了眼睛，看着我道“子衿姑娘这是要走么？”
“是啊，这次真的多谢先生收留了，子衿就此别过！”擦了把眼泪，我将包袱背好，向外走去。
“可赵将军可是要你等着他的。”华佗不死心的跟在后面说着，见我无返回之意，又道
“你的伤口需每天擦药，不然会溃烂，然后烂的越来越大，然后慢慢的烂到骨子里，最后……”华佗悠哉的倚在门口，等着我回去……
不是我怕死，而是那样的死掉实在太痛苦了，我白了一眼华佗，极不情愿的回了屋子。
“嘿嘿！”身后传来华

“嘿嘿！”身后传来华佗得逞的笑。
“在这乱世之中，我要的，不是犹豫。”看着华佗为我上药，我缓缓道。
摇了摇头，他笑说“赵将军这么做，你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高兴还好没陷得太深吗？我道“为何？”
“你问的这个问题，如若他连想都没想便答应了，那是冲动。他这样做，并不是犹豫，而是成熟。”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华佗老神在在的笑道“赵将军正因为太过在乎姑娘，所以才步步深思熟虑，也正因为他并不是冲动之人，所以才会做到每一步都要确保万无一失。他深知你惧怕这乱世之事，所以他便越要为你建起安稳又无后顾之忧的未来啊！”
华佗笑的慈眉善目，但听在耳里，却句句入心……
真的是这样吗？如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我还能求什么呢？我既然在那一刻选择留了下来，那为何不再试一试呢？
“姑娘顾虑的太多了，两人相见便是缘！上天都已安排好了的！”华佗笑着帮我倒上一杯茶。
而后的几个月里，我便一直住在华佗家里，等着伤口愈合后，便离开。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倔强的人，有些事，只得等我自己想开了，方能做出改变。

在这几个月里，我渐渐发现华佗真的是个好人，虽说不再给人治病，可如果真的有人找上门来，他便全力以赴。经常说是去采药，等到半夜却只带着只受伤的动物回来……这段时间，我也学会了很多医术，懂得了几分行医上的道理。
不知不觉，十一月到了，而我的伤口在华老头的精心照顾下，竟连疤痕都消失了。
十一月，天寒地冻日子。华佗将他妻子生前年轻时的衣物送给我穿，虽老久了点，可却件件样式别致，华佗说这些是卿儿亲手做的。
我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雪花，呆呆的无事可做，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真是不小，片片雪花晶莹却绵软，让人都忍不住想吃一口！
“你每日都在这望，也不知是在盼什么呢！”华佗从药室走了出来，眼睛不离开手上的竹简，不怀好意的说道。
“谁说我在盼！我只是闲着无聊罢了！”说完我白了一眼华佗，继续望向窗外。
正望着，只隐约听见远处噼里啪啦的马蹄声！我立即直起身子，跑向门外，身后华佗笑的合不拢嘴……
只见那人骑着一匹棕红色的马，一袭紫衣，身后还披着黑色棉披，身形单薄。
是刘琦！不知为何，心中竟多了些失落感。
“是刘琦来了！”我转身对华佗道，既而披上一素色大氅，跑去给他开门。
“这大雪天的，你怎么来了？”我笑着迎他进屋问道。
刘琦看着我，满是亲切的表情，“今日在这吃住可好？我怎么见你越发消瘦了？”说话时，吐出暖人的白色水汽。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样的？”解下他的棉披，我有些惊讶，几个月不见，竟瘦成这样！
“只是这几个月恼人的事情太多，顾不上身子了。”顿了顿，刘琦又道“上次我不是说让你和玉儿在那里等这么？怎么我回来时就不见你踪影了？从那以后就再未见到过你了！”刘琦颇有些责怪的道。
“呃？没什么，只是临时想起点事情，便走了。下次去，一定赖在你家不走，还不成吗？”我一边敷衍，一边打趣道。
“呵呵，这可是你说的！”刘琦半信着道。看到房里华佗，才恭敬上前行礼道“与先生多日未见了，多谢上次医病之恩！”
华佗也拱手回礼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刘公子此次来有什么事吗？”
“恕晚辈直言，我此次来确有一事相求！”刘琦眉毛深深地缩了缩，又道“家父近年总是重病在身，无论吃何药物都不见起色。先生你有所不知，蔡氏家族如今执掌大权，从不让蔡府以外其他大夫给父亲医治，其中定有诈。明日是父亲的生辰之日，邀请各处亲戚朋友，我想请华先生借此机会，救家父一命啊！”当然有诈！只是此时我还不可说，若是刘琦一时冲动，反倒误了事，可就毁了！
“哦？难道你父亲是刘表？”华佗捋了捋胡子问道。
“正是！”刘琦再次拱手说道。
“呵！我与你父亲是旧交，朋友有难，我岂有不帮之理啊？”华佗笑道。
听了这话，刘琦喜笑颜开，“那就快快与我同去吧！”
说着，华佗便收拾起药箱来。
“你也收拾收拾啊！”见我不为所动，刘琦催促道。
“我去做什么？还不够事多啊！”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没有再起来的意思。
刘琦笑着摇摇头，也与我同坐在榻上，小声道“是赵将军嘱托我来告诉你的！”
赵云？听到这个名字，我竟是愣了愣神。
“有什么了不起的啊！不就是赵云吗？”我瞥了一眼刘琦，可心里却是惶惶的。
“你看你！又在嘴硬了吧！你每次嘴硬，都会撇别人一眼！”刘琦又在语不惊人死不休！
“算你厉害！那我就勉强的陪你去一趟吧！”语气里满是不情愿，可却飞快的收拾起衣物来。

第二十一章 襄阳赴会歌白雪
玉儿袖舞倾城绝 中
我绾起一直懒散在腰间的长发，让它们显得更加利落得体，又在上面束了支白玉的簪子，如此看着便可既不张扬又不落了俗，换了件较厚的月白色棉裙，又披了件银白底湖蓝暗花的羽缎斗篷，这样天寒地冻的，若是着凉了，可是很难好起来的。
这些都是华佗仙逝的妻子遗物，他曾问我若是嫌弃这些，便去城上赶制些新的来，可我反倒觉得这些衣物恰恰是多了一份情谊的。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而这些亲手赶制出的精致衣物，可能每一针每一线都寄托着妻子对丈夫的情意吧！
一切打点妥当后，我随着他们二人出了屋子，在外站定。二人的目光投向我，皆是赞美之色。不知赵云见了我，会是如何表情呢？此时雪已然没了脚踝，踩上去，咯吱吱的作响。抬头看了看昏沉的天，我舒一口气，白色的水汽融了正飞舞的雪花。
华佗牵了辆马车，走到我面前道“这可是你们从新野城赶过来的马车，如今我将它养的健壮了许多，定是三五个人做上去也不碍事的！”
“呵！那可正好了，公子也坐在马车里，免了为冻坏担惊受怕了！”于是，我们三人将马车牵过这片丛林，便一同进了马车。而最乐得清闲的，都亏了刘琦那匹聪明的马，竟超过了马车，上前给这马带路去了。于是，我们不用人来赶马，三个人挤在马车内谈笑风生了起来。
刘琦说“这马先前是父亲的，如今父亲不在骑马，便把这马送与了我，所以我倍加珍惜照料，才使得这本就聪慧的马更加忠心与我。”
华佗倚在身后软榻上，很会意的道“只可惜，人却不是这样，你给他些好处，从不会满足，只一味的贪念，最后反要反咬一口。”
“先生指的人可是蔡瑁？”刘琦蹙着眉道。
“公子不也是一直在为这个发愁吗？”华佗微笑道。
“是啊！自打我生下来，便是了！”刘琦看向车外，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就情等着父亲的病好了，坚持支撑着刘家的家业了！”
听了这话，我恨不得要将刘琦踹下车，忍了几口气才道“既是刘家的家业，按理就该是刘家统治，蔡瑁再怎么主掌大权，也是不得民意的，如今刘皇叔也会在侧助你，你便不必只等你父亲救你！”……

一时冲动，我竟说出这话，刘备才不是真心助他，只是借助他巩固自己罢了，而刘琦也恰好可以以此有个依靠，我这么说也是在保他一时的性命。我虽大体了解三国，可也只是知道那些名人名将，并不知道刘琦的命运，所以才不能给他更多的建议，这正是我担忧之处。
回过神儿才发现，刘琦与华佗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才笑道“我，我也只是胡乱猜测，公子别往心里去啊！”说完，我故作无趣的挑帘看向车外。
只听刘琦闷闷了两声道“你总是这样，说了上半句，没了下半句，欲言又止，犹豫再三的样子，亏我还当你是知心的友人呢！”说完，一脸的不乐意，别过头看向地面。
而我却因这话糊涂了好一阵子，我这样做不也是为了他好吗？即是知心友人，还这般不理解我的苦心。可我自己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然子衿姑娘肯为公子出谋划策，那也必是当你为朋友了，既然她有些事不说，那也是必不能说的。公子何来的气生呀！”华佗笑眯眯的为我辩解道。
“还是华老头了解我嘛！”我满眼感激的看着华佗心想。
刘琦听了，看了眼华佗，又抿了抿唇，才道“我并不是与你生气，只是，实在不想你像别人一样对我又遮又掩的！心里好不痛快！”说着，语气渐渐温和起来。
听了这话，我嗔了一眼刘琦，又笑道：“我才不会呢！”
见我笑，刘琦才轻松起来，亦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
我撇了撇嘴故不理他，刘琦见状，忙笑脸逗我，华佗也在一旁乐得合不拢嘴，欢声笑语洒了一路。
到了黄昏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这便是上次来过的“刘府”了。刘琦拉我下车，想起上次危险的经历，如今落脚时都有些犹豫。若是蔡瑁再见了我是不是定会害我？还有那蔡氏……
可我还是来了，因为那个人么？
双脚踩在了那绵绵的白雪上，满是寒意的微风夹杂着羽毛般的雪花纷纷落下，让眼前的景象如雾里看花般，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
“呵呵，子衿姑娘，我与华先生先去见过父亲大人，就不打扰了”只听刘琦撇下这句话，便匆匆与华佗进了刘府。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打扰了？突然，有种预感，我募的转身…

呵呵，果然呢，是赵云微笑的屹立在雪中，一袭白衣飘然，白色披风泛着银光在风中猎猎作响，甚是扎眼的银色长枪稳稳地握在手中。俊逸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容，与一点欣喜之色。整个人与这满世界的雪融为一体，晃得我几乎都快睁不开眼睛。呆了一会儿，他朝我走来。
见他向我走来，我竟向后一退，或许是太久不见的缘故吧，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他却没有在意，只是又上前一步，将我斗篷上的棉帽牢牢的扣在了我的头上。指尖不经意间滑过我的脸，嗯！还是如此温暖啊！
“听说有人非要见我，我只好来啦！”恢复了一脸灿烂如初的笑，我心里暖的如同春天一般了。
见我笑，赵云也笑了起来，笑的释然“我本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哎~”我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一边蹲下一边幽幽的道“既然我都来了，那你就要接受惩罚。”我说话声越来越轻，暗自坏坏的弯了弯唇角。
“什么？”赵云听得不太真切，走上前来。我忽然转身，向他掷去一枚比手掌还大的雪球。谁知竟让他侧身躲了过去，依然面带微笑，我越是不服气，又捧起一大捧的雪，胡乱的团了团，向他砸去，这次竟又让他躲了过去。
“喂！”我气得直跺脚，他不再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干脆扬起一滩雪，唰！一滩雪花，一片也没浪费的洒在了他的身上，脸上。
眉毛上，睫毛上，额前的碎发上，无不挂满了晶莹的雪，可表情竟是严肃的！样子煞是可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忍不住，我捧腹大笑起来。正笑的不知天高地厚时，只觉手上一暖，赵云将我两手合拢，又覆上了他那双温暖的大手，我的笑容顿时止在唇边。
“待会儿，我任你打，只是别再碰这冰凉的雪了。”赵云蹙起好看的眉毛，颇是自责。
又上前一步，他一手将我双手按到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揽过我的肩膀，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头顶。我的脸早已红透，却被他这样温柔式的“捆绑”绑的竟一丝也动弹不得……
“我想好了，从此以后，你若信我，你便只管跟着我，这辈子，我赵云定会护你周全，只要你肯跟着我，直到消失在这世上……你可愿意？”这一刻，赵云仿佛那婚礼上宣读誓词的神父，他严肃的仿佛只此一次的问我，你可愿意？
我还有什么理由不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而后我便在屋里发呆，这宴会到底该不该去，若是去了，定会引起蔡瑁与蔡氏的注意，若是不去，其他人全去赴宴，空留我独自一人在这，岂不更危险？左思右想，已是午时了，赵云张飞两人一早便去了刘备那里，其他人也在刚刚纷纷前去赴宴了，这院里便是越发的空寂，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这才发现，人多的地方才是安全的！
对着镜子拢了拢发髻，又着了适合祝寿的件锦色外套，便连忙掩上门，去往前厅。
正走得匆忙，只听前方有咯吱吱的脚步声，我忙躲到一面墙壁后。
“玉…玉儿姑娘，你这是……”这不是刘琦的声音吗？而后是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想来玉儿已经走了。
我这才走上前去，在他背后冷不防的说道“呦呦，我刚刚听见有人在唤玉儿姑娘来着？”
显然刘琦被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又将什么东西藏在了背后，惊骇道“你，你怎会在这？嗯……玉儿姑娘刚刚是来过。”
我看了眼他背在背后的手，越发的好奇，趁他还在惊讶时，我便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只见刘琦手里紧紧握着一枝梅花，而那只梅正是玉儿采的那支。
“这是……”我一时搞不清出状况，才问道。
“这……我曾说过我喜爱梅花，却不曾想，玉儿姑娘竟采了一朵与我，我……”刘琦涨红了脸，解释道。
“难道玉儿妹妹有意与你？”我满头的疑惑，却半开玩笑的打趣道。
“时辰不早了，咱们快去赴宴吧！我本应该提前到的，却不想，竟比客人们还晚了……”刘琦一边红着脸碎碎念，一边转过身走着。
我忍不住轻笑了几声，也跟着他向前走去
到了前堂，只见门庭若市，在前堂门口远远望去，对门而坐的是一位须发花白的老者，想必那便是刘表了，刘表身侧坐着一位貌美如花的少妇，定是蔡氏。蔡氏身后坐着一位看起来不过二十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身旁还搁置着一只空座。刘备则坐在刘表身旁的次座，赵云，关羽，张飞都守在刘备身旁。而蔡瑁则坐在众将军的首座。
其次都是各处的客人了，我寻了半天却不见华佗的踪影，想必已经见过刘表了吧！
“小侄刘琦来晚了一步，还望叔辈们不要见怪啊！哦！这位姑娘是我旧日友人，来为我父亲祝寿。”刘琦走进厅内，朗声说道。众人将目光齐刷刷的投向此处，我的心里一紧，但还是朝着众人颔首一笑，随着刘琦进去了。
这一进来才后悔，真不如趁着刚刚混乱的时候早些来，也不用这样在众人瞩目之下跟这刘琦进来了，我低着头看着脚尖走路，有些侥幸地以为，这样蔡瑁就不会认出我了。
我跟着刘琦走到了那年轻男子身旁的空坐旁去，刘琦坐定，又要人在他身旁给我置了只椅子，我道了谢，才缓缓落座，这时只听身前刘表问道“不知姑娘芳名啊？”
见他面目慈祥，语气和缓，我便放松了些，起身道“小女子名楚子衿，家住襄阳城乡下一代，久闻刘大人圣明，今有幸能得一见，实乃我的万幸。”
刘表也不问我来由，只微微笑道“即来便是客，姑娘不必拘礼，今日是我寿辰之日，高兴些就是。”
“多谢刘大人！”我福了福身，才坐下。
只听蔡瑁笑道“哦呵呵，原来这位姑娘是公子的友人啊！上回我在府内见过她，还以为是窃贼，差点误伤了她，真是愧疚啊！”说完，蔡瑁皮笑肉不笑的捋了捋胡子。
我虽怕，可见他如此虚伪作势，从心底里便升起一层深深的厌恶。说起来，他和蔡氏还是怕我的，毕竟我知道了他们的秘密，以此，我便壮了些胆子，笑道“呵呵，我只是受些皮外伤，只是我见将军面色憔悴，想必这些日子定是睡不安稳吧？”
蔡瑁听了，先是惊讶，继而面露怒色，按了按腰间的长剑，却也只憋出一声“你……”，我知他是什么都不能说的，只还给他淡淡一笑。然而他越是不能说，脸色便越是狠毒，最后竟如同要活剐了我般！
事到如今，或许我该做的，便是当众揭发这个叛臣！只是，转念一想，揭发了又有什么用？其一，对于刘表来说，我毕竟是个外人甚至陌生人，他就算再糊涂，也不会宁可信个外人也不信自己的妻妾。其二，如今荆州的军权大半掌握在蔡瑁手里，就算刘表信了我，但那老态龙钟、兵少力薄的刘表又能怎样？反而会加快蔡瑁的步伐，加快荆州易主的速度罢了……

渐渐平静下来，这也才想到自己身上，或许，他若想追究，便可轻易除掉我的吧？
正在这时，只见赵云将原本横放的长枪，提了起来，下颚微敛，剑眉轻蹙，眯着双目，目视前方。而这一动作，竟使席上之人全都静了下来。刘备斜瞟了一眼赵云，示意让他放下长枪。而赵云却将目光转向蔡瑁，只见蔡瑁更为惊讶的看向我，随即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赵云这才也将长枪放下。唯独我，惊讶的半张着嘴，早已不知该如何，赵云竟为了我，擅自威胁蔡瑁！
随后刘表才笑道“近日实乃大喜之日，过去的种种只是误会罢了，大家千万不要因为那些误会而伤了和气啊！”说完，下面的众客人都笑着附和起来，这也就暂缓了僵局。
刘备也笑道“蔡将军不要记在心上，子龙一向行事沉稳，只是刚刚喝了些烈酒，醉了。来来来子龙，快去敬将军！”说完，刘备将杯盏换成了大碗，亲自满上酌了酒，递给赵云。
赵云并不推辞，接过酒杯，弯唇走向蔡瑁道“云一时鲁莽，还请将军海涵！”说完，竟将满满的一碗酒一饮而尽。
蔡瑁许是见曾经一向温和的赵云，如今竟在众目睽睽下动了长枪，早已胆怯，只得端起酒杯道“子龙兄酒兴正浓，怪不得你的！”说完，亦是一饮而尽。
这场风波表面算是过去了，大家都喝起酒，祝起寿来。
而此时，我的手心却早已经渗满了汗，我知道，赵云只是吓吓蔡瑁，并不会来真的。但这自然会叫那蔡瑁对我害我之念有所顾虑，但这一吓，却也更让他背负了数不清的骂名，什么冲动莽撞，什么以下犯上……然而，我最担心的却是……
猛然抬头，果真正碰上一双凛冽的眸子，他望着我，我亦望着他。见我望了过来，刘备眼底轻轻划过一丝淡漠，转目，便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与他人谈笑风生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只觉背后湿凉一片……
我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我最担心的，便是刘备，一个有着要平定一整个天下野心的人，怎么会容得下一个让自己手下分心的女子？况且，这女子他本身便是怀疑的……
这时，蔡氏说话了，她道“听说琦儿新买的婢女，能歌善舞，跳的舞比宫廷的舞娘还好，何不让她跳支舞来给大人祝寿啊？”说完，看向刘琦。
刘琦有些疑惑，道“孩儿只听说玉儿会些歌舞，却不曾见她真正跳过，或许只是谣言呢？”
蔡氏摇头道“是不是谣言，只有试了便知，大人可否愿意一睹为快呢？”蔡氏美目看向刘表，刘表只笑道“即是为我祝寿，无论跳得怎样，老夫都很高兴。”
“那好！我这有一身紫绣舞服，就赐了那玉儿了吧！”蔡氏颇为得意的道。
我蹙了蹙眉，心想，蔡氏也定是早就认得玉儿的，可为何还要如此?
刘琦面色有些为难,却也派人带着舞服去找玉儿了。
不过一会儿，大堂的门被人打开了，只见一群粉袂飘飘的年轻女子翩然而入，手中抱着羽毛团扇，很是别致。舞女们踏着碎步移为两行，舞袖弄扇，随之乐师们也奏响了曲子，曲子悠扬婉转，很是美妙，我虽有心事，但却也听得入了神。正在这时，曲子陡然变得高耸起来，只见门外一女子身穿缎底紫纱水袖舞裙，墨发綄着飞仙髻，额头上方钗了只紫翠滴珠凤头金步摇，那水滴形状的紫色翡翠便俏生生落在额头上方，有光透过，那梦幻般的色彩便明橙橙的印在了印堂之上，这身姿轻盈，美目流盼的女子竟是玉儿！
只见，玉儿莞尔一笑，碎步走到众人中央，收袖，张臂，折腰，仅此三个动作，便早已惹得众人惊讶声不断。双手抬起，在半空中划成一个唯美的弧度，唰……长袖散开，又如梦似幻般瞬间收了回去，两臂柔韧且有力度。玉儿明眸善睐，顾盼间尽是风情。双袖在她的舞弄下，如长虹，如香云。就连我一女子竟也看的痴了。
就在翘袖折腰时，只见舞女们纷纷将手掌打开，笔直的站成两排，.
难道？我惊讶了，传说古有赵飞燕可掌上作舞，可也只是传说，并没有谁能真正做的出来，能做出来的，除了要有绝对天资之外，还有便是从幼年就要苦练。
玉儿倾城一笑，在众人间旋转了起来，就在大家都看的着迷时，忽然一跃，竟跃到了一舞女的手掌上！我听得见别人与我同样的惊叹，尤其是刘琦，早已如痴如醉。
玉儿再次随着曲子在众人的手掌上舞着，竟如行云流水，曼妙灵动。终于在舞的最美时唱到：“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笑倾人城，二笑倾人国……。”声音空灵飘逸，如梦如幻，这首正是汉朝武帝最得宠的妃子李夫人，她的哥哥李延年所作的曲子，名唤《佳人歌》，此曲至今仍有许多人模仿，只是像玉儿如此惟妙惟肖的已经绝无仅有了！“………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终于，一曲一舞作罢，玉儿回旋着长袖从众人手中落下，等长袖纷纷收回，玉儿回眸一笑，美目竟看向了刘琦，复又唱到“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不……不会吧！论谁能禁得住这样的一笑呢？我偷偷地看着刘琦，只见，他早已精神游离，嘴角不自禁的微微弯起，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只好用手怂了怂他，待他回过神，我才笑道“还看呢，人家都快走啦！”刘琦挠了挠头，傻傻一笑。正在此时，不经意间，我竟看到蔡氏对着刘琦，弯了弯唇的一角。
屋里顿时惊呼声雷动，人人赞不绝口！
情不自禁的，我竟想起赵云，不知他是否也出痴如醉了，撇了撇嘴，我看向他，谁知，他竟笑着看向我。我一惊，忙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