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意思——片段】
西街口开了家洋货店,从质轻料薄的丝布到金发女郎印画的外盒一应俱全,五光十色的物件摆了一铺子,当得上是琳琅满目。没多大的地,怀表走不到一刻,就让吴二里里外外看了个通透,被捂热的银人头攥在手里反复翻个,又塞回去,吴二那悠悠长长一声叹:“哎,没意思。”
要说吴二这么个人,还真不太好细谈。逢人三分笑,笑后不搭腔。平日没事,就稳稳当当坐那拢他的棋盘,寡淡的白水也能喝出滋味,只不过嘴里来回嚼着一句:“哎,没意思。”
观花斗鸟是没意思;打马赌牌是没意思;流连花巷,哎,也没意思。这世上能有多大事儿啊,重过天去无非家国民生;鸡毛蒜皮是外长里短,人啊别走心,走心这辈子就糟蹋咯。
吴二会来这洋货铺子也是个巧,嘿,您问怎么回事?来来来,我教您,您往那茶肆酒楼边一站,不出多会儿,就能听见“吴意思”三个字。您要再乐意叫上一壶好茶或是二两老白干,招呼街坊邻里坐下,这来龙去脉立马全乎。
那天,吴二照常下工回去,青石阶尚未踏尽,就瞅见人大包小袋往外抗。立在门槛前,他咂摸着嘴踌躇了下,没吭声,该来的总要来,撩起长褂,不紧不慢的往里迈。见着家中美娇娘,也还是那句:“夫人,我回来了。”
意料之中的两相对峙,吴二在心里不知叹了多少气,话到口边打了三个圈吐不出,仍旧变成那句:“没意思。”
“啪——”不等他话音落,美娇娘对着吴二那张俊脸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完朝他投掷了一把铜子,走得干净利落。叮叮当当——,清脆的声响蹦了一地,吴二站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对着满地板的大子苦笑:“还成,给我留了碗粥钱。”
许是动静太大,隔天这事就传遍了乌镇八街,人来人往,比肩接踵打着眼色:“听说了吗,吴意思媳妇儿卷了他大半身家跟人跑了。”得,百口莫辩。末了,还是几个小辈贴心:“叔,西街开了家新奇玩意,您要不去看看,散个心?”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