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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如果回到那个时候,我是否还会跟在他后面,对身后哭泣的男孩投去得意的目光。
那时候他到孤儿院来,说要找个红头发的男孩。院长本来是想拒绝的,但他给出了丰富的报酬。
走的时候院长跟我说我是个幸运的孩子,虽然以后的我会忍不住想在当时他这句话后面接一个‘呸’。但那个时候看来,我真是一个幸运的孩子。因为我不是男孩,更不要说有红色的头发。
但那个时候,在院长把那个高个子的红头发的男生带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指了指在角落里跟一群人打架的我。
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和他形成鲜明对比——他西装革履,衣服比我最新的还要干净。而我,穿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上的、比我长了一截的、跟破布没什么区别的旧衣服,并且手上长着冻疮,脸上还挂着被打出的鼻血。
他想伸出手摸我的头,但在触到我的头发的那一刻却迅速地缩回了手。我后来知道他有洁癖,但这是之后的事情了,所以在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拿鞋子扔向正在用手绢擦手的他。但后来我马上怔住了——我的鞋子已经在打架的时候不知道被踢到哪里去了。
我看见他跟院长说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说,但院长身后的那个男孩却着实是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对我投来嫉妒的目光。我顿了顿,一瞬间的幼稚心理让我对那个男孩产生了捉弄心。我对他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想我知道那个时候我笑的有多贱。
在不久之后,我问过蝎那个时候为什么要选我。他露出那种惯有的、无比邪魅的笑容对我说:你有一双,跟他一样想让我挖出来的眼睛。
当时我以为他讲了个笑话,只是我笑不出来而已。
院长让人带我洗了澡,与其说是洗澡不如说是剥皮,因为那些淤泥已经跟我的皮肤长在一起了。所以,在他们他们拿出那种类似狗毛刷的东西开始处理我的时候,我痛不欲生的发出了惨叫。
我也抱怨过为什么蝎不把我带回家了再把我弄干净,要知道他家的仆人可是很温柔的。当然,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我脏成这样上他的车的,记得后来有一次我吐到了他的车上,他第二天就换了车,并且我再也没见到那辆被我毁了的玩意。
蝎的家很大。或者说他让我住的他众多的家之一的房子很大。这栋大房子也让我深刻了解到了蝎的变态——也许这个词不太恰当。
蝎有两个艺术室。一个摆满了雕塑,一个摆满了油画,并且两个房间的作品都以圈的形式摆放着,奖房间围绕的只剩下中间一小块圆地和一条走道。他没有卧室,他的仆人告诉我他会睡在两个艺术室的其中一个,就睡在地上。
他家的浴室里的墙,包括天花板,全是镜子,在里面呆久了就会让我抓狂,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忍受到现在的。
除了必要的起居室以外,其他的房间全空,我指的空是空的跟刚造好一样,没有装修,没有家具,但每天会有人把它们扫的干干净净。
蝎很忙,在最初的一个月我基本没见到他,这期间他要我陪他吃了一次早饭,一次晚饭。再回来的时候,他便很少离开了,起码在我在家的时候,基本能看见他。
起初的日子很闲,无聊到我只能在屋子里一层一层的乱晃,也许时不时能碰到几个像死人一样的仆人路过。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的日子是怎样过的。
后来,我渐渐喜欢上呆在他的雕塑室里,他的作品都没有脸,圈的最外面的作品还雕了眼睛,但是越往里就越模糊。我不敢呆在他的油画室,因为他画上的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清楚,清楚到令人发指,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他是古典画派。那让人无法面对。
并且,他的作品,无论是油画还是雕塑,全是一个人的样子。
我不敢让他知道我在他的房间里乱晃,有好几次他突然回来我不得不慌慌张张的跑出去,终于一次,我碰坏了他的一个雕塑。
我以为他会生气的,事实上他也生气了,但是我不知道他的怒火是如何发泄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只是看了我很久——带着那种诱人的,令人深陷的笑容,然后慢慢地跟我说,你不像他。
我想蝎说的‘他’就是他所有作品里的人了,事实上我也这么觉得,无论怎么看,我都知道我不像他,也不可能像他。
我看过蝎的油画,里面的男孩拥有蝎当初要求的红头发,水一样的眼睛和白的像从未见过光的皮肤,还有头上扎眼的爱字。在那些画里,他很少是有笑容的,但却干净的像天使一样。
我问过他是谁。蝎说,那是他这辈子最好的作品。
我甚至觉得蝎会认为我像他真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