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

“工藤先生最喜欢什么花呢？”
一次采访中，对面美丽的女记者带着一脸崇敬的神情注视着面前年轻而英俊的名侦探。
“这个么……梅花吧。”他笑笑，漫不经心的回答。
“诶？为什么呢？”女记者发挥职业热情刨根问底。
“谁知道呢……大约是……因为像一个人罢。”
清冷、幽香，看不见她的美丽，却可闻见丝丝淡香——如同暗夜梅花的女子。
真的，很像呢。

“新一说的那个人，很像小哀呢。”
兰只是不经意的提起，却让他拿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颤。
滚烫的咖啡泼了一手。
兰见了心疼的惊叫，忙着取药和纱布，他只是疲倦的挥一挥手，说声不碍事。
蓝山的香味，却因此在整个屋子里飘散开。
醇正，幽香，又有些微的苦涩。冷寂而温暖。
这才是她最爱的味道罢。

那样的芳香——他有多久没去想起？
不是忘却，不是不愿提。
只是人们都知道，有些珍贵到连拿出来看一眼都成了奢望的东西，最好，还是留在黑暗的心之一隅。
这辈子绝少开启，绝少触碰。
因它太柔软，轻轻一碰，就是一抽一抽的疼。

窗外的梅花含苞待放。
很快，冬天便要过去了罢。
又一个新的轮回，即将开始。
她曾说过，这世上幸好，人们会死去。
新的生命从死去的轮回中诞生，投入下一场生生死死的循环往复。
当伤心已成往事，人终究是要一步一步走下去，直到尽头的。
是这样吧，大侦探？
啊……是的吧……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这样回答的。具体说了些什么呢？
记不清了。

兰要去九州的亲戚家度假，邀他同往，他只是摇摇头，以身体疲倦为由推脱。
“也是呢……最近案子多，新一你还是在家好好休息吧。”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从不勉强他的任何一个决定。
而……另一个人呢？
也许会以调侃的语气说些大侦探真没用这样就累垮了缺乏锻炼头脑发达四肢简单小心以后变成博士这样的秃脑袋之类，然后勒令他三日内不得接案子好好放松。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呢。

东京实在是没有什么散心的地方。
他坐在地铁上，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只挑了一处看来还算寂静的小站，下车。
他只想一个人，突然极端的只想一个人，谁也不要来打扰。
“哟，大侦探难得的觉悟到一个人的好处了么？”
身边似乎有人窃笑，语气里是满满的毫不在乎。
毫不在乎么？

东京附近竟有这样的地方。
放眼望去漫山的葱翠青绿，是树木刚刚发芽时分的颜色，鲜嫩的快要滴下来。
小路窄窄一条，只通向前方，被树木挡住了，看不到尽头。
也许是一座山间小屋，也许是顶峰的风景独好，也许……哪里都不是，不过一处断崖，还需原路返回。
可，这不重要。只要有路，就好。
“走不下去了再回头看看吧。”清清冷冷的声音，仿佛就在昨日。
于是，便走罢。

路仿佛是没有尽头的，一直延伸。走了大半日，却依然只是满山树木。
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他未在意，然而渐渐，雨势大了起来。雨点落在树叶上，噼啪作响。
他加快了步伐。
“大雨会唤起逝去的人的灵魂呢。”她曾经这么说过。
“你还真是迷信哪。”他不以为然。她也只一笑，没再说话。
一间小庙出现在眼前。毫无预兆，平地而起一般。
他没多想便冲了进去。屋外的雨几乎就在那一瞬间，成了瓢泼之势。
运气不错啊。

这才发现这是一间月老庙。尚未废弃，只是也已经残破不堪。
寺中年轻小沙弥奉上一杯热茶，他接过，被雨淋湿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那人却又递给他一支签筒。他本不信这个，方想拒绝，小沙弥却微笑起来：“先生能来此处，想是有缘之人。庙虽小，这签却也是与众不同。我见先生面有忧色，或抽一支能解先生心事，也未可知。”
与众不同……么？他没再拒绝，心中默念了那人的名字，摇一摇签筒。
一支签跌落于地。
捡起一看，却是几句古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在水一方么……也准，也不准。

天空已经漆黑，想是已晚，雨却依然下着，只比方才小了些，依旧疏疏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