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种感觉在人影开口的一瞬间就被打破了。
「哎呀……这不是红摩先生吗?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虽然语气稍显过于热烈了一点,不过话语中淡淡的喜悦之情却是货真价实的。
对此,红摩的反应是……
「哪来的快给我回哪去啊!修女!」
连平时的称呼希耶尔也不叫了,现在的红摩显然是把面前的人当作了麻烦来对待。
这刻薄的态度让异名为“弓”的代行者,也不觉得有点伤心。
「……听上去还真是让人难受啊。红摩先生,你就是这么对待一个女士的吗?」
「抱歉,可我实在是有点难以平淡的对待这件事————埋葬机关的代行者来到这个偏远岛国的城市到底是来干一些什么呢?用脊椎想也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吧。」
埋葬机关————作为圣堂教会的下属部门之一,集合了最强代行者的部门。
虽说形式上属于教会,但本质已经接近一个独立组织,不听从教会的调遣,在讨伐异端方面更是拥有超越教会的权利。
非要形容一下的话,圣堂教会是基督教的"退"魔集团,而埋葬机关则是教会的"杀"魔集团。
该组织采取典型的实力至上主义,信仰人格什么都是次要,实力才是第一位。这也就导致了埋葬机关中除了一抓一把的人格异常者外,甚至还混有本应讨伐的异端,死徒二十七祖存在。
而现在站在红摩面前的这位……女性、或者说……少女?就是埋葬机关排名第七的代行者,代号为弓的代行者。
老实说,他还是有点难以相信,当年那个平凡的法国少女。现在居然也变成了一个技术精湛的杀戮者,这二者之间的强烈反差,只让人觉得命运实在是一种残酷的东西。
「我也没有办法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红摩先生。」
端丽的面容带上了些伤感的表情,她说出了红摩已经预料到,却不想听到的答案。
「我是追寻着毁掉我人生的仇敌而来的。」
「…………」
红摩沉默了。
他是知道的,希耶尔口中毁掉她人生的那个仇敌,在八年前,他曾经亲手打倒过。
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也一片恍然。突然在城市中涌现的死者到底从何而来,到了这个地步也应该清楚了。
「仅仅八年就已经完成转生了吗?【蛇】的执念还真是不可小觑啊。」
首先给予手下败将发自内心的赞叹,然后,红摩又将视线放到了面前的少女身上。
「那么,需要我帮忙吗?希耶尔。」
「不,还是算了。并不用,只有亲手将其从无限的轮回中拽入死之深渊,我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嗯,的确。复仇的话还是亲手完成才有意义————不过,其实复仇本身就是种无价值的行为。」
「这我当然知道,但只有给予【蛇】必要的罪罚这件事是必要的。如果犯下了无可饶恕的罪过,那么给予罪人制裁就是最正当的行为。」
这么说的希耶尔,脸上浮现出一种豁达的笑容。那种仿佛看透世事的表情,与她那年轻的脸庞实在不太合适。
但是,也让红摩放心了下来。看来这个少女的心灵并没有被复仇之火吞噬,而是以理智的眼光去看待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幸。
这份睿智让红摩讶然不已。
执着于复仇,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失去了更多最后心头萦绕的唯有空虚,这样的悲剧红摩不是没有见过。
复仇真是一种高尚的行为————红摩打自心底的这么认为。因为在这个过程只有付出,却得不到任何回报。
逝去的东西不会回来,从这一点来看,复仇绝对是一种无价值的行为。
但是,并不是没有意义。
在希耶尔深蓝的双眸中,红摩可以窥视到冷静和理性的光芒。无疑这个少女仍然保持着平和的心态。
在心中把这个少女的评价进一步提高,他又再度发问了。
「不错的回答,希耶尔。那么,你有【蛇】的头绪吗?」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在三咲市内,详细的潜伏地区还要花大概一周来确认。」
听到这个回答,红摩的心顿时一沉。
一周……听上去并不怎么长的时间。可这也已经足够给这个城市增加更多的受害者了。无论是作为这片土地的代理管理者,还是作为轧间红摩本身,这都是无法接受的事。
「没办法缩短了吗?」
希耶尔摇了摇头,从她凝重的表情来看。她也知道为什么红摩会有此一问。
「……我不会强迫你做些什么,希耶尔。可在这一周时间内,我也不会停止对于【蛇】的搜索。如果是你先找到的话那么就将他交给你讨伐也无妨,但是如果是我先找的话,我也不会特地去将他留给你动手。」
「这是理所当然的。红摩先生你也不用特地跟我说明————作为三咲的领主,我来到这个地方本来就应该尊重你的意见。」
为了避免受害者的增加,要尽快打到【蛇】。这是二人的共识。但是……
「不对,有点问题吧。」
「?什么问题?」
一副奇怪的样子,蓝色的眼睛中透露出疑惑的色彩————看来她是的确不知道红摩在纠结什么。
「三咲的领主————这称呼有点问题吧?」
「哈哈哈……红摩先生真会说笑,有什么问题呢?您的确是这里的管理人啊。」
希耶尔那充满虚情假意的笑声让红摩一阵烦躁。
「不对。你的说法是错误的。这片土地的管理者应该是苍崎家才对。我只不过是展示的代理管理罢了。」
「苍崎家的现任家主,missblue将这片土地交托给你管理也是不争的事实。虽然所有权还是苍崎家,但管理权却无疑是在红摩先生你手上的————既然如此的话,称之为三咲的领主也没什么区别吧。」
希耶尔的话合情合理,即使是红摩也从中找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来。而且……接下来的话,才是让红摩真正讶异的地方。
「再说,你是三咲的领主————这可是协会和教会都公认的啊。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
若无其事的说出了让轧间红摩红摩大吃一惊的话。
轧间红摩是否出名呢?
如果是问普通人,得到的一定是一脸疑惑的表情。不过如果询问的是里侧世界的住民,那么轧间红摩就是个如雷贯耳的人物。
对于自己的出名,红摩多少也有所自觉。
燃烧一切的赤之鬼神,现代世界的妖怪,古代的鬼之末裔。每一个用来形容自己的外号他都听说过。
可是,三咲的领主这个异名,他还真的是第一次听说。
会发生这种情况也完全是因为红摩的性格,如果他平时肯多像其他魔术师那样注重自己的名气就好了。
「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少见的叹息了一声,可见他对这个尊称并无多少好感。可以的话真想拒绝这个称号。
但红摩也清楚,一个称号一旦流传出去以后,在想要改口就难了。况且……
「算了,现在我也没有精力去注意这种事情了。解决潜伏的【蛇】才是首要的事情。」
没有错,最起码红摩是这么判断的。可是,就像是为了让他郁闷的心情更加糟糕一样,埋葬机关的代行者立刻有追加了一击。
「那个……红摩先生,我觉得你不应该仅仅只注意【蛇】而已。」
「你什么意思?」
对方的潜台词,红摩多少也懂得。这让他本来就不怎么舒展的眉头变的更加纠结的同时,也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对【蛇】疯狂追杀的那个人,红摩先生也是知道的吧?虽然在八年前,红摩先生由于提前将【蛇】杀死后就离开了,并没有遇上她,不过,真祖的公主可是【蛇】的死敌。这应该是人尽皆知的事呀。」
「也就是,这个城市,会迎来两个死徒二十七祖的战斗是吗?」
「没错。嘛,虽然二十七祖不承认【蛇】是他们的同胞就是了。」
米凯尔•罗阿•法丹扬,被冠以【转生之蛇】这等异名的高位死徒,虽然没有被列入死徒们的定点二十七祖之一,但是却无疑拥有进入二十七席位的实力。
如果在加上一个死徒杀手,真祖之白姬的话,那么这个城市……
嗯,毫无疑问,这是个大危机啊。
「修女……你还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吗?」
低沉的声音有着利刃般的感觉。希耶尔清楚,如果自己在继续说出什么不得了的情况刺激他的话,那么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打向额头的铁拳了。
「当然……没有了。」
「如此甚好。」
看着希耶尔那抱歉的笑容。红摩真想问问她是不是特地来给自己增添烦恼的。
「不过……我也还是应该谢谢你的情报。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
「嗯……从明天开始我就去确定【蛇】的转生对象。而今天晚上嘛……就先在这座城市里巡逻一番,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了。」
开心的转动着手上纤细剑刃的迷之奇怪修女。
红摩不禁意识到今天晚上对于游荡在街上的死者们,大概是一个受难日了。
「是这样啊。那接下来我也差不多该走了。这件事我也会用我的力量来调查的,总之,祝你今晚好运吧。希耶尔。」
说完,红摩扭转脚跟,向着离开小巷的方向走去。可没有两三步,他就因为想起了什么而回过头来。
「对了……如果需要帮助的话,来白犬丘找我就行了。」
留下了这么一句显然是好意的嘱托后,他就飘然离去了。
看着白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界中,希耶尔也离开了这里。
死者们的尸体早已化为尘埃,飞散于空气之中,小巷又恢复了原本的阴暗寂静。但是,离去的二人都很明白————
从今晚开始,直到结束,名为三咲市的夜晚的舞台,将没有宁静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