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引着我往昆仑山顶攀爬上去,由于越往山上气候越是寒冷,所以我们加快了脚程。没想到,仅半日的时间就登上了昆仑之巅。
昆仑之巅上,我蹲下来想要仔细看看这株雪天莲蕊的模样,但我眼前除了一团迷糊的紫色光晕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枯叶,你确定这就是我要找的雪天莲蕊吗?”传说当中的雪天莲蕊又有谁见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的心里愿意去相信枯叶的话。
“是它。”
枯叶离我几步之遥,回了我一句话后便再不言语。我有些不习惯他突然如此地安静,却又找不到理由开口询问。
手顺着那团紫色的光晕伸去,只轻轻一用力,雪天莲蕊便握在了我的手中。可我没有想到的是,在摘下雪天莲蕊的瞬间,雪山之巅竟突然崩落了下去。
慌忙中我想要转头去搜寻枯叶的身影提醒他走开,然而不及回头,我脚下一滑,跟着便跌落入悬崖。身体急速坠落,我正为看不清周围情形、无计可施而恼时,却在下一秒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要害怕,你握着雪天莲蕊,我抱着你,我们不会摔死的。”
“嗯。”我闷声回答了一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枯叶。
轻蹙起眉头,眼中白茫茫的一片让我有些恍惚起来——明明是看不见容颜的少年,却这般没由来地交付了生命的依托。
心下一汪无端的酸楚,在稀稀疏疏的光亮之中,渐渐晕染开来。
最后,我和枯叶跌落到了最深的谷底。我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魔法,使得我们竟然都毫发无伤,可是昆仑之巅下的万丈冰谷更加的寒冷,我的眼睛因为伤冻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你胸口的伤还没有好吗?”许是见我用手捂着胸口痛苦的表情,枯叶有些担忧的问。
“其实…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这里…太冷,所以……”谷底的极寒让我连话也是断断续续,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我艰难地克制着冷得已经打颤的牙齿,朝着四下里寻找着出路的枯叶问道,“枯叶……为什么…我摘下雪天莲蕊,昆仑之巅…就…崩落了呢?”
枯叶闻言一愣,沉默着跑到我的身边,一把将我拉入他的怀中。
我双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正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却听头顶上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因为雪天莲蕊是昆仑山的主脉。”枯叶好像轻叹了一口气,将我已然冻得有些僵硬的头埋在了他的胸口上,继续说道,“不用担心,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你靠着我的胸口就不会冻了。”
他的这番回答却让我心惊:既然他明知道摘下雪天莲蕊会造成这样的后果,为什么还由着我去摘雪天莲蕊呢?他就不怕我连累他,一起葬身于雪崩之下?
我的心中擂鼓震天,忍不住仍想要问个明白:“如果是…无法侵犯…的主脉,为什么…你不事先…告诉我?”
“因为,我想完成你的心愿。”枯叶不知将目光散落在了何处,手臂上的力道收紧几分,话语中没了往日的明朗,“况且,就算我事先告诉你,恐怕你还是会不顾一切地摘下雪天莲蕊吧。所以,又何必让你多担一份心?既然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微微昂起头,我睁大了眼想要看清他的脸,想要知道现在的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可收入我眼中的,依旧只是一片白茫,连那一团模糊的轮廓也都再看不见。
“枯叶,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你能这样了解我的心思,这般看透我的倔强,如此不顾性命地守在我的身旁?
这一切,只是因为我斩杀了青龙,碰巧救出了你吗?
“我说过了啊,在龙肚子里的三百年,我已经把自己给忘记了。”枯叶不明白我怎么又提起了这个问题,不过虽然他答非所问,但也许——遗忘过往才是面向未来最好的开始。
所以如今的他到底是谁,还有什么好探究的呢?
我将头深深地埋进了枯叶的怀中,静默地听着他平缓清晰的心跳声,唇边牵起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或许于我而言,就这样一直安静下去也是很完美的结局。
枯叶背着我艰难地前行,我们已经在这一座又一座的雪山中不知道走了多久。
漫天的大雪一时半刻也不见停息,一层一层地覆盖到我身上,可我趴在枯叶的背上却丝毫不觉得寒冷。我能感觉到,从他宽厚的背脊中,好像有一团又一团的温暖气息不断地传递到我身上,形成一个暖暖的包围圈,为我抵御住冰天冻地的苦寒。
“枯叶,你冷吗?”我有些担心起来,禁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我周身盖满了大雪,却丝毫不觉得冷?”
枯叶听闻肩膀微微一抖,轻笑出声,缓缓回答:“你…不冷就好。”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觉心头一阵暖意悠悠荡开,散布周身。可当想到这片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雪域,那一阵暖暖的胸口又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在心间瞬间冻结冰霜。
“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以我和枯叶两人之力,究竟还能走多远?我有些怅惘地叹了口气,“枯叶,你又能背我,翻过多少座雪山?”
枯叶背着我往雪山下走,听到我的问话并没有马上回答。四周一片寂静,我几乎能听清耳边大雪簌簌飘落的声音。
“你放心…”略带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枯叶坚定的语气让我心头微微酸涩,“背到我死,也一定把你带回他身边!”
他?枯叶指的,是月夜吧。
可是……心底似乎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回响着: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被这场雪灼伤,我现在最想看到的……并不是月夜。
“如果……”我终究是不善言辞,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隐了那份期待继续问道,“我的眼睛一直好不了,你会一直背着我吗?”
“如果你的眼睛一直好不了,我就背你一辈子。”枯叶的语气风轻云淡般的寻常,可字字掷地有声。
我知道,他能做到;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到。
暖意直涌上心头,鼻头蓦地一酸,我的眼睛里居然氤氲气薄薄的雾气。仰头忍住那几乎决堤的泪水,我的唇角却微微扬起,晶莹透亮的眼眸中,一个枯黄色的身影和一张模糊的轮廓,渐渐刻印下来,再抹不去。
那一刻,我似乎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心间一点一点地萎败下去,慢慢剥落;又有什么东西温暖地流泻下来,穿透稀稀疏疏的空隙,遍洒满心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