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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燕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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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原是怎样,我记不清了。
直到软软五岁那年,正是话多得人见人嫌的年纪,有一天随她哥逛街回家就开始唧唧喳喳。
”姆妈,燕子楼拆了呢。”
仿佛是这么一句话突然漏进耳朵里,正洗着衣服,沾满泡沫的指头微微颤了一下,滑向胸口按了按。
感觉不是特别甜蜜的回忆,有点无望又绝望的氛围。
甩了甩沫子,在小囡额头上点朵梅花。
”到门口看看你爹回来没有。”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也或许没有。


来自iPad1楼2014-04-08 01:31回复
    ”燕子楼,那是京中一绝。“
    住店小二这句话时时的在我耳朵边绕圈儿,连带着他轻佻的语气挑起的大拇哥,每每想起就有疑惑,燕子楼何时搬到了长安。后来才知道,原是我张冠李戴,想错了边儿。


    2楼2014-04-08 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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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红做了一半平针栀子,手汗微微,绷子上栀子针脚也是乱的,索性扎针歇手。
      燕子楼,好熟的名字。
      ”子正。”
      扬一扬脸向里屋炕上嗑瓜子的汉子唤声。
      ”你记不记得——”
      一个激灵噤声,狠狠咬了下唇。
      燕子楼,老不正经第一次逛窑子的地方。


      来自iPad3楼2014-04-08 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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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一如多年前那个春寒料峭的后半晌,阳光浑浊,有些燥气。只是进门来的人鬓角多了白丝,步子不在那么轻快。刚迈步进门就听得软软嚷嚷着什么燕子楼,顿时喉头一梗,有些上不来气儿。
        想要回身却已经晚了。她咬着唇,秀口轻启,恍惚间仿佛一扇朱门随之一同敞开,院子里一麻衣少年局促的站着,一位娇俏的小姐亭亭而立。
        那是放榜前夕,依旧在楼下茶座枯坐着,食指蘸着溢出来的茶水画着圈,耳边是茶幌随风翻动的声音。春寒料峭,阳光浑浊,一切都沾染了些燥气。
        不是十年寒窗的苦,不是贡院内提笔做刀誓将菱角磨作鸡头的焦心。对于我这样的一介穷书生来说,最煎熬的一段儿无疑应该是等皇榜。
        人和物在这消耗着,而我却无法确定自己在这里心心念念等的究竟是什么,简直一场无妄之灾。
        虽说对燕子楼在洛阳的说法有些疑惑,然而乡下来的土包子总是更谦逊,为了融入新环境,也更容易接受新的知识见解。洛阳高高的城墙,首先磨去的就是我那一点儿本就不太牢靠的文人傲气。
        得到了店小二封四儿的极力推荐,我捯饬一新,决定往那传说中的文人圣地燕子楼,观瞻名人名迹,顺便抒发一下我的少年胸怀。临行前封四儿还关切的嘱咐我一定把票子带足。看着他紧鼻子眨眼的贼笑,我有些心虚的掂了掂轻的发飘的荷包,心想去看景色也要用钱,还是乡下好些,凡事免费的多些。
        出了门一拐弯,拾了几块街角的青石头装进荷包里,好歹,撑个场面。
        一路打听着,拐弯抹角终于见着了燕子楼三字招牌缠了红绡高高的悬在头顶,楼上楼下却一片冷清,呃,和想象中天差地别。


        4楼2014-04-08 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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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临进门嚷嚷燕子楼那阵就看老不正经神色僵硬,揭开旧伤疤那样的神情。
          而今话咬了半含嘴里头,不提防里屋那浑沌人答了话。
          ”记得什么?”
          执针动腕,平复一下口吻,慢慢道。
          ”燕子楼啊,就那个,你用几块青石头跟人赌一根手指的地儿。”
          真是的,看上了沉澜哥哥,以为他是那儿的小倌儿,硬是和一开始也是玩笑的暮秦哥哥叫价叫上天,一旁的狐朋狗友也不戳破反而起哄让他们用骰子赌输赢。
          沈沉澜。
          那天春意散漫,燕子楼红绡如新。
          五陵少年并贵女得意纵酒,热闹合衬他萧条冷淡。
          偏偏那么多人里头他看上了沈沉澜,粗布衣,铜钱子儿,冒冒失失,却又笃定无言。
          后来我们相知,他老是那麽不吭声,再无燕子楼那份孤勇。
          这些年我到底是没敢细细问他...
          你是因为喜欢沉澜哥哥才喜欢我的么。
          你喜欢过我吗
          我是谁的影子


          来自iPad5楼2014-04-08 0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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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容闪烁,把瓜子往八宝盒里一摔,恬着老脸细细检查自己的两只手,装糊涂道:“拿石头赌手指,正常人可干不出这种事儿。”左右摆了摆双手,“瞧这一个也不多一个也不少!”
            如此半真半假的来回翻转着手掌,一道细细的银光闪进眼睛。那是左手小指根的一道疤痕,时日久了已经模糊的像一条蚕丝,只有在合适的角度迎着合适的光才能看见。
            这会儿倒像是有意出现要戳穿我,拟人化的提醒我老子那时候可是流了血的,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
            质地不太讲究的梨花木桌,大概是菜油酒污沉积的年岁久了不曾收拾干净,呈现出一种暗暗的红色。因此,也没人发现我的右手轻轻的抖着,手中锋利的刀刃已经几度划破了皮肉,沁出细细的血珠。不远处,形容落魄的荷包鼓鼓囊囊的颓在那里,除了我有谁知道里面只是几枚铜钱,一张旧信笺,和几块青石头子儿。
            “怎么样?” 我俯身抬头,挑眉问着,眼尾张扬的仿佛乘风的旌旗,透着挑衅。


            来自iPhone客户端7楼2014-04-11 1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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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楼下踟蹰良久,总觉得哪儿有些两样,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怎么了。再者,这京中的繁华我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见识,兴许现在正流行这风格呢。来回踱了几步,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打量。脸一热心一横,便推门而入。
              这小楼原来只是一座小前门,怪不得一个人都没有。进门一个不大的小院儿,清凉之气扑面而来,整一个卵石清潭,只一架三步长的小桥由前楼门口接到另一头。活水绕着假山,梧桐掩映着翠竹,松柏墩子各种加塞,本就有些局促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不见一点泥土,头顶四方天被遮去了大半,不觉得憋闷,反而别有一番曲径通幽的意味。手边一个简单的伞筒,里面散散放着两把素色纸伞。心中暗暗感慨京城果然就是不一样,忒大气,还给游人备着伞呢,只是两把伞未免少了点,万一被人顺走了这损失积少成多也不是小事儿啊。
              上了桥刚走一步,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头顶传来银铃脆响,抬头一看主楼二层阑干的珠帘后应声探出两个小姑娘,十一二岁的样子,粉雕玉琢的娃娃,着一样的衣裙,薄雾似得轻盈,咯咯笑着,见我抬头望,便飘飘洒洒的投了些东西下来,伸手一接,几片桃花飘落手心,幽香暗涌,想是混合些香粉。这是什么花头?有些惊异又抬头去看,大概我询问的眼神儿太楞了,傻乎乎的表情有些招乐,两个小娃娃没忍住哈话亮笑两声,拉拉扯扯捂着嘴就退回了帘子后面。


              8楼2014-05-20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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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环顾一番也没第二个人在,现如今知道那是笑我了,那时节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过了桥耳边际就萦萦缠绕了游丝般的人声乐声。煞是喧闹的样子,却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一入门喧声便大了起来,两个清秀童子左右各立一边搭袖迎宾,迎脸的二楼上几个乐师并一个执扇素衣女子咿呀弹唱,楼梯口上人来人往,男欢女笑轻推笑搡的,好不热闹。只是看着这等的热闹场面,自己登时下了一身冷汗,再愣也知道踏错了门了,倒也没想别的,下意识的就按了按腰间的钱袋。转身不说,连拔脚都没来得及,一个四方阔脸的白面婆子就迎了上来,脂粉细腻,白里透红,保养得当看不出年纪,只是那双三角眼眼皮拉耷着,露了老态。她上下打量一番,嫣红大口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饱满的大黄牙,惊的人一个尿颤。


                9楼2014-05-22 1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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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她看着我我看着她,她不说话,我人也僵着,似乎能感到一股秋风扫落叶在二人之间打了个旋子。直待她雪白的厚掌搭上手臂,才暗自从牙缝里抽了一丝儿凉气。那婆子口若悬河,不由别人分说,五指钳着人的手臂,不容挣扎,连拖带拽的几把我拖进了堂内。按她的说法,我今天不在这天上人间潇洒一把简直枉生为人。而我却真真听出了今天不把身家留下休想站着出去的意思。
                  想是初初她见我一个布衣乡巴佬傻愣愣站着,正欲恼,要赶人,却瞥见了我腰间鼓鼓囊囊,才换了脸色。这婆子风月场打拼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腰里有钱,却穿粗衣,一脸傻气,偏进行院,不是死抠的暴发户,就是讨不到老婆的乡下汉。想从这种人手里抠前,只来软的是不行的,非得软硬兼施,强着推着才行。


                  10楼2014-05-22 1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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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哪知道我是张冠李戴走错进来的,更要命我腰里别的不是金银锭子,而是街上踢几个来回都没人捡的青石子儿。
                    几度挣扎未果,一路拉拉扯扯被引到一张桌前,白面婆脸上笑笑,动作看似轻柔造作,手下力道却一点不造作,生把人按着坐下,抬手招来个大汉,只见他一身筋肉黑如铁,半扇臂膊壮如山,一双牛眼白多黑少,斜眼睨着我。他睨着我, 我也不吃亏回睨着他,气氛变得有些诡异,我面儿上挺的绷直不输阵势,背后实是一身瀑布汗。
                    我与那大汉正用眼神儿干仗,白面婆拉来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道:“看小哥斯斯文文不是个俗人,我们这楼上楼下也数红杏儿跟您合衬,” 越发出格儿了!看我又要起身推辞,压住了我肩膀朝大汉使个眼色,大汉手臂上的腱子肉随即就鼓了鼓,粗声粗气道:“ 方大娘的眼光,不会错!“


                    11楼2014-05-22 1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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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夕经年,恐怕我再也不会有那样的勇气。看着她搭着脚靠在小桌边,指头尖儿轻轻拨弄,挑拣瓜子,低着头,红啄一样鲜嫩的唇,撅着,忽然莫名的心痛——为我的幸运。那时我一无所有,而今我已经有了一切,真的可以不再需要勇气了…
                      ……
                      “你!”那姑娘裹着纱,我的眼不知改往哪儿放,只能朝方大娘干瞪着眼,用一个你字控诉她。双方都没有退一步的意思。索性,把钱袋往桌子上一放,冷笑一声:“我自己选!”
                      看热闹的多了起来,阑干上,楼梯下,一一扫过,几个华服的少年郎也将将从隔间儿里走了出来,在高处,用眼底看下来,许是无意,在我看来,是冷漠,是玩味。
                      这时其中一个哭丧着脸的少年往旁边闪了一下,一个桃脸儿尖尖的少女露出半面来,眼珠儿乌亮,那样的,艳……


                      来自iPhone客户端13楼2015-09-23 12: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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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我抬手指着楼上,看方大娘惊掉了下巴,众人亦是无言,接着嗡的一声爆发出来。
                        我心下有些动摇,莫非我点着了燕子楼的头牌?顺着自己的指头往上看,那少女已经和一众人笑一团,一块儿拱着那个哭丧脸的少年,起他的哄。
                        莫非人家才是一对儿?轰的一声,我的头好疼……
                        “这可不成!”还没等我开口,旁边又冒出个长脸少年,英勇的往哭丧脸前面一挡,顺手捞过了哭丧脸的肩膀,给他鼓劲儿一般,“阿澜么,小爷今天包到底了。你出多少,我都翻一倍。”
                        嗷嗷!人群激动起来了,少女亦在一边吃吃的笑着,同身边的人交耳,而我,只听见了阿澜,阿澜。
                        哦,原来她叫阿澜。
                        只字片语飘过来,我一下子跟她对上了眼,她的眼睛眯着,月牙儿一样,她的唇灵动的开合:“……我看他未必敢呐……”
                        我捏紧了拳头,脸色煞白,接过黑脸大汉雪亮的匕首,左手执刀,右手往桌子上一拍:“怎么样?!”


                        来自iPhone客户端14楼2015-09-23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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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脔,金丹,断袖,五石散。
                          幽秘之处的欢愉。
                          我笑着看我的兄长们相互亲吻,替他们隐瞒,为禁足闺中的日子争一天半天的外出。
                          沉糜界入欲海,是少年事。
                          于我们是玩笑戏耍的事情,于许多人,都是匪夷所思。
                          不应使他们了解的。
                          如果他们知道有这么一种生活,如果他们初尝了这么一种滋味,无法延续将是一种残忍。
                          就像楼下的年轻的他,指着阿兄沉澜这么说着——
                          “他。”
                          或许是好此道的,或许只是好奇此道。
                          随声看去,随众人哄笑,那么多人里看不清他的脸,一旁眼尖的秦家姑子细细附耳来:“少年人长得倒是不错,气度也像个逸少。”
                          我也笑,推一推绷着脸的沉澜:“咱们替沉澜中意没用,我看…”
                          楚暮秦这刺头——
                          略一顿,扬着脸示意沈沉澜那边儿,噙了笑意一抬声:“我看他未必敢呐。”
                          细嚼一颗瓜子仁,觑着阿兄涨红的脸,楼下在竞价,楼上在吵架,谁都不愿被看成小倌儿调笑,尤其是被自己心爱的人,性向这种东西,哪怕是自己说着不在意的人,也绝恨被拉出来当众嘲弄。
                          楚暮秦这里被沉澜哥哥逼问得回过了味儿,一壁后悔,又不愿驳了自家面子。偏偏是楼下的小哥又抬了价,百金一夜叫嚣得自信又狂妄。
                          隔壁秦家姑子敲一敲桌子,镯子磕在桌沿上脆声:“金银谁缺噻,暴发户,我们阿澜可是妙人儿,岂是你区区百金能得的。”
                          冷不防被背后推了一小把,脱人群而出,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
                          秦家姑子笑得一脸无辜,沉澜哥哥冷着脸,楚暮秦满脸尴尬恳求。
                          “滟儿去跟他说说,说你哥哥不是倌儿。”


                          来自iPhone客户端15楼2015-09-23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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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人潮汹涌中下楼,风雨声浪哄笑口哨,鬓上的茉莉簌簌地抖,指尖一扶,拈下一朵弹开,十二步就立在了人前。
                            便听见他朗声:“我可是买得了?你是下来领我入房的?”
                            抚平裙裾冷着脸子啐他一口。
                            “自然是买定离手,钱货两讫。”
                            原是想解释二三,到底气恼,望一眼发抖的方大娘,薄唇一抿,带笑扬声:“钱先拿来吧,我记得是百金,是也不是?”
                            就是要吃你个黑吃黑,不识好歹的小子,待你问清了楚家门第,有本事敲门到沈府去兑现这次嫖赌,我也敬你是条汉子。


                            来自iPhone客户端16楼2015-09-23 2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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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垂眼看向她伸出的手,掌心洁净,纹路简单而又清晰,指尖一溜月牙儿似的指甲,未施丹蔻,葱管一样白透……
                              再顺着手腕,胳臂抬眼望过去,直望到她的一双眼睛……
                              世人最爱感怀年少轻狂,而我从小寄人篱下,不敢不甚慎。时至今日,偶然三两旧雨闲谈,重提年少旧事,我亦是无言笑笑,想起的,也只有那天的自己——少年勇,或是根本是痴?
                              猝然捉住她的小手,与她对视片刻,才几步将她牵至桌前,粗麻钱袋一把捞过来,郑重放在她的手中,替她覆拢五指,用力握了握:“这是定钱!”
                              “五日,五日为期,在下自另携百金登门履约!”
                              说完折身欲离,身形却又是一顿,嘱咐道:“姑娘……姑娘千万等我。”
                              待人立于门外,朱门吱呀一声轻阖,方觉惊梦一场,怅然若失,却又前所未有的坚定——三日后皇榜即放,彼时必定是我稳坐高头大马,鸣金开道而来……必定是我……必需是我。


                              来自iPhone客户端17楼2016-05-09 1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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