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也开心地笑起来。我突然有点走神，直到听见布利维塔的咳嗽声。——我们的军师一向是个严肃的人哪。
“嗯，是这样的，”莱戈拉斯忍住笑说，“那个东西的皮很厚，而且浑身长满鳞片非常坚硬，只有脖子内侧的地方是柔软的。所以，如果想射它就只有射那里，别处是没用的。它的血有很强烈的毒性，如果直接沾染伤口，就非常危险。食人族显然很了解这一点，他们用它的血液来浸泡弓箭，使它更具有杀伤力。”
“上次射中特兰尔斯的就是那种箭？可你把他救活了！”
“那是因为箭上的毒血是经过稀释的，所以毒性会弱很多。——显然那种血非常珍贵，很难弄到。所以，”莱戈拉斯看向特兰尔斯，“你能得救不光是我的功劳，还要感谢食人族。”
又是一阵哄笑声。特兰尔斯微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他不接受这样的说词，并且不打算改变他的看法。
“他们到底是怎么弄的？既要用它的血，还能令它听命于他们？”布利维塔皱着眉头。似乎这个问题比研究那怪物本身更令他感兴趣。
“我不知道。但应该和那种鼓声或啸声有关系，那是某种命令的方式。这肯定需要花费相当长的时间来训练它，而且掌握这种本领的人不会太多。所以，交战的时候，首先就要杀掉这些人。”
“那东西真可怕！”佩吉怕冷似的抖了一下。
“佩吉，如果我们知道了它们的弱点，那就不再可怕了。”特兰尔斯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极了！”莱戈拉斯轻快的笑着说，“那种东西应该不会很多。我一路从南方走过来，也只是碰到过一头而已。——说不定昨天晚上我们已经杀死了它们的全部。”
“莱戈拉斯！你从南边来吗？有没有看过我们的国家？你的故乡也在南方吗？”哈加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扯着嗓子问。 “嗯，我恐怕还没见过……”莱戈拉斯顿了一下才说。
“莱戈拉斯会见到的，哈加克！但我想我们还是该考虑一下现在的事情。下一步，我们要去哪？伙计们？”我及时打断他们的对话，我不想让莱戈拉斯再次陷入那种不愉快的情绪。
“嘿！还用问！我们当然是去埃里！”
“为什么！就为了你那愚蠢的酒桶肚子吗！”
“什么叫酒桶肚子！那你说该去哪？”
“去塞维拉！”
“让我们都去会你的相好吗！”
“哈哈哈哈………”
谈话陷入了混乱的争论之中，大家的兴致再次被挑了起来，纷纷兴奋地发表意见。
莱戈拉斯看向我，轻轻的点头表示谢意。能为他做点什么让我非常高兴。

“好啦！别再争了！我们去登敦村！那里离这最近，而且可以让我们补充些食物和武器。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你们肯活动一下嘴以外的部分，那就出发。”布利维塔高声叫着。
“嘴以外的部分？是哪一部分？我希望能在登敦村好好活动一下！”
“哈哈哈哈…………”
大家在一片粗鲁的哄笑声中重新上马，向目的地进发了。
“莱戈拉斯，为什么你的马没有马鞍？什么都没有？”小佩吉又发现了新的话题。
“是啊，那又怎样？”
“可是，你怎么骑它呢？”
“你看到了。就这样骑啊。——你不是也在上面吗。”
“我是说，你怎么让它明白你的命令？如果什么工具都不用？”
“啊，我明白它，它也明白我，我们的交流从来没出过什么问题。但看来我和你倒出了问题了——怎么你总有这么多的东西要问呢？”
“不是啦，我是说，你真的能让它明白所有的事？即使是在狂奔的时候，你也不会摔下来？”
“这个嘛，我到从没想过。既然你提出来……那就试试！”
伴随着佩吉的尖声惊叫，莱戈拉斯的马像箭一样嗖的冲了出去。转眼间越过所有人，跑到了最前面。而佩吉的叫声却还留在这里，没有散去。人们又是一阵大笑，纷纷催马追过去。特兰尔斯始终紧紧跟在他们后边。
我笑着，正要赶上他们，却被布利维塔叫住了。
“伊米亚，你不觉得莱戈拉斯有些奇怪吗？”他紧盯着我，似乎要看到我的心里去。
“什么？……噢，哪里奇怪？”我躲开他的眼神，装作扭头寻找他们的踪影。
“不论哪里都很奇怪。他的衣着、样子、武器、来历…总之是各个方面。而且，自从他来了之后，大家好像都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太开心了。”
“那有什么不好？”
“不是不好。但他们的开心不再是因为你。”
“……”我终于收回目光，严厉的看着我的军师，“什么意思？布利维塔。”
他丝毫也不退缩，直视着我：“伊米亚，只有你才是他们的王！他们的喜怒哀乐应该也只能来自于你！但现在，……我不希望他们因为莱戈拉斯而忘记了你的存在。——看看特兰尔斯，他曾经是你最忠诚的部下。”
“他现在依然是。他们都是，而且永远都是。”尽管我不喜欢他这样说莱戈拉斯，也不喜欢他这样说我的兄弟们。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我还能怎样呢？他也是我最忠诚的部下啊！

我尽量露出最有说服力的笑容，拍着他的肩膀说：“放松点，布利维塔，你也看到的，莱戈拉斯救了很多人的命！大家都喜欢他这很正常！他只是个孩子，不是吗。”
布利维塔看了我一会儿，苦笑着点了点头，“大概是我太紧张了，但愿你是对的。伊米亚。”
“放轻松。待会到了登敦村，我看你也应该去活动一下身体的‘其他部分’了。哈哈哈哈……”
布利维塔无可奈何的对我摇摇头，催马赶上去。
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对自己苦笑。是啊，他们的喜怒哀乐要取决于我，那么我的呢？应该由谁决定？
夏日的晨风吹过来，空气里有淡淡的阳光的味道。
我放纵思绪和马儿一同在纳塞尔原野上奔驰。
绿色的森林，蓝色的天空，闪亮的溪水，矫健的骑手，莱戈拉斯湛蓝清澈的眼睛，银色飞扬的长发……
美丽的景色从眼前闪过，深深刻进心中。

第五章
01/04/03
亲爱的利恩：
你的手稿解读我收到了。说实话我的心情非常复杂。如果不是我们事先了解到遗址的其他种
种迹象说明那是一个史前文明的遗迹，我真的会把这当成是中世纪的浪漫故事来看，而且，
不可避免的，我会对故事中一些明显有违史实的地方进行批驳。
但是，当这个故事发生在公元前15000年的时候，我们除了目瞪口呆，还能说些什么呢！—
—在那个举世公认的后旧石器时代，欧洲大陆上只有狩猎者和岩洞绘画艺术家的时代，而我
们发现了什么！
一群尚武的探险者，一个明显具有成熟标志的分工明细的社会，一个，不，也许不止是一个
的人类的王国！——究竟是谁疯了！
我注意到手稿中有一些很奇怪的描述，比如国王提到白色的“班纳比”花，还有橡树、山毛
榉、麝香兰，这些植物确实都存在于那个年代，甚至更早期的大陆上，但决不应该是在接近
北极的芬兰附近，而应该是在温带地区！的确，他们是在探险的途中，也许到达过南方地
区，看见这些不足为奇。可他们分明曾不止一次的提到他们是来自“南方”，他们的国家在
“南方”！

也就是说，国王的领土应该在现在的中欧或南欧一带！——即使是在前15000年，冰河开始
融化，但在北欧地区尤其是芬兰也还应该是在冰雪覆盖之下，而不可能存在着一个生长着温
带植被的“北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发现的这个墓葬又是怎么回事呢！我无法相信他们会把自己的
国王死后安葬在远离故土的遥远异乡，况且还有那么大批的殉葬者相随。——无论在什么地
区什么文化背景之下，都还未发现过这样的习俗和记载！
这是一个非常古怪的地理方面的偏差！一个真正的谜团！我想我应该去好好研究一下哈普古
德教授的理论了，或许它能告诉我们些什么。
送去检验的古泥灰样本还没结果。正像你建议的，我开始尽可能的扩大发掘范围，希望能够
发现一些相同年代的关于这些史前人类生活的化石标本，以便能够证明这卷手稿的可信度，
说明我们不是在被某个心怀叵测的古人所愚弄。——虽然知道这件事的大部分专业人士已经
在这么认为了。
最后，祝你愚人节快乐！（但我总觉得好像我们已经被什么人愚弄了，不过，也许这就是历
史，你说呢！）
曼夫斯
于伊纳里约

27/04/03
亲爱的曼夫斯：
还记得我们那次关于“食人族”的谈话吗？下面你就要如愿以偿地看到你想要看到的。希望
你不要过于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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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 — 51 张羊皮卷）
登敦村，一个不大的村子。并不算热闹和繁华，但总是我们这些在旷野里游荡久了的远征者
们一个温暖的歇脚点。
所以一路上大家都兴奋地策马狂奔，希望能够早一点到达目的地。
然而，迎接我们的只是噩梦。那样的景象，即使现在回想起来也还是令我不寒而栗。
我们木然的跳下马背，呆呆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没有人，不，应该说是没有活人，一个活人也没有。
几乎所有的草房都被掀翻了，倒塌的支架和屋顶断成几截，歪曲着把一个本来完整的房子变
成废墟。木屋的门和窗子全被砍掉，胡乱地丢弃在地上，踏扁、踩碎，无法拆下来的部分横
七竖八的划满发泄怒火的砍剁的痕迹。
血，满眼都是淋漓的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墙上、地上、立柱上、水井边、甚至马厩的干
草和石槽中，目光所及全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粘稠的液体从高处缓缓流向低洼，原本干爽
的土地被浸染成暗褐色的泥浆，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和恐怖的味道。
只有血，却不见尸体。
“看东边！”随着海格曼的惊呼，我们转过眼去。
——老天！那是我这一生中所看到的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景象！
村子东边用来交易和集会的空地上，被砍下来又砸扁了的人头堆成了一座小山，仿佛一个邪
恶的祭坛。残留在脸上的惊怖的表情因为骨头的碎裂而扭曲变形，面孔上的血迹、纠结缠绕
的头发、突刺出来的断裂的骨头，还有白森森的粘软的脑浆……使这一切显得诡异无比。
生气勃勃的小村落，霎那间成为一片死地。
我们都是好勇善战的武士，从不惧怕血腥和死亡，但这样的场面没有人经历过。所有的人都
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周围安静得如同坟墓,连风都停下了。
胃在翻搅，心在狂跳。我听见每个人牙关紧咬的咯吱声，听见同一个名字在不同的内心深处
被狂吼着翻卷出来，被热血和愤怒撕扯、咬碎：
食、人、族！

——尸体被他们带走，那是他们的食物；留下头颅是向我们示威，告诉我们他们在报复。他
们报复我们，却选择了登敦村。在他们眼中，我们都是一样的，就像我们眼中的食人族。
“……去杀光他们！”哈加克喊。嘶哑的声音在这样的时刻有着异乎寻常的号召力。每个人
的眼睛都变得血红，脸上是几近疯狂的表情。
布利维塔张了张嘴，想要阻止却没有发出声音。他求助似的的望向我这边。
“现在不行。”我并没说话，耳边响起的是莱戈拉斯沉静得陌生的嗓音。
他就站在我身边，面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清澈的眼眸变得大海一般深邃幽蓝。他把
佩吉搂在怀里，轻轻安抚着他因为惊吓而颤抖的双肩。面对如此恐怖血腥的场面，他表现出
超乎寻常的冷静沉着。
“为什么！”
“我们不知道他们巢穴的位置，而且一天一夜没有休息。现在去只是送死。”
“你怕死，那就留下！我们走！”
“如果战斗不可避免，怕或者不怕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要考虑的是怎么才能赢得完整漂
亮。”莱戈拉斯冰冷的声音就像寒风里夹杂的雪粒，一颗一颗敲击在大家过度发热的脑子
里。
“…………”
沉默。心里明明知道莱戈拉斯说的都是对的，但起伏不定的胸膛还是暴露出他们强自压抑的
情绪。
“……那我们，先把他们烧掉。”好一阵之后，哈加克才咬牙低声说。
“现在不行。”
“莱戈拉斯！”这回连我也吃惊的看向他。焚化死者，安葬他们，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
如果连这个也不可以，他们一定会疯掉。
“伊米亚，你应该明白浓烟会引起注意。也许食人族就在附近。我们还要仔细查看一下这
里，尽可能多的了解他们的战斗能力。”莱戈拉斯的沉着忽然让我觉得脸红。
“……查看什么？”
“看每一间被毁掉的屋子，检查留下的砍剁痕迹。了解他们武器的锋利程度。看看有没有被
丢下的身体残肢。”
“……？！”有几个人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
“还有，”莱戈拉斯看了他们一眼，“检查那些被砍下来的人头，留意断口处肌肉撕裂的方
式，有没有其它抓痕。”
“你疯了！”哈加克吼着。
“你怕了？”莱戈拉斯冷冷的回敬他。
“没有人敢说我怕！从没有！”哈加克几乎是恶狠狠的边说边向前跨上一步。
“哈加克，我们要对付的是食人族，不是自己人。”特兰尔斯站到莱戈拉斯身边沉声说。
“自己人？自己人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找食人族算账？这算什么自己人！”

“如果一心找死，不如现在就死在这儿，至少可以不被吃掉。”还是那么冷静，口气中夹杂
着些许的嘲弄。
“你说什么！”怒火仿佛突然找到了发泄的方向，那双充血的眼睛好像尖锐的利剑投向这个
昨天还被引为兄弟的异乡少年身上。
“哈加克！住手！看看你们在干什么！用脑子好好想一想，莱戈拉斯说的不对吗！”我有些
恼怒的开口制止。但心里却在奇怪莱戈拉斯的态度，他嘲笑的口气简直就是存心要激怒他。
“伊米亚王，求你别管！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哈加克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别
人不想和你动手，我不怕！小子，能射死怪兽可不代表能打败我！”
“好啊，就看看你的本事！”莱戈拉斯扬起眉，并且伸手制止了特兰尔斯想要上前的动作。
我皱了皱眉。事情有点离谱了。我知道莱戈拉斯是一个骄傲、优秀的战士，但是他毕竟还只
是个少年，单打独斗不一定是哈加克的对手。更何况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根本把握不住力量
和分寸。
“你们……”我的话还没说完，抬眼忽然看见布利维塔皱着眉向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一愣神
间，耳边响起金属摩擦的呛然声，哈加克的长剑已经出鞘了。
哈加克是我们当中身材最魁梧的一个。他的剑是一柄乌黑、沉重的铁剑，剑身宽厚仿佛一个
成年人的手掌，这柄剑已经跟随他多年，不知夺去多少人的性命。
他双手高举，向莱戈拉斯跨出一步，口中响雷般的大喝着，巨大的剑身劈空划下，带出一阵
寒风。
我紧张的注视着他们。特兰尔斯更是手握剑柄，随时准备迎上去加入战团。大家几乎都忘记
了身后那个血淋淋的废墟。
然而，我们的担心简直是多余。

莱戈拉斯就像小鸟，在巨剑和吼声卷起的狂风中上下飞舞，轻快而灵巧。每一次剑峰划出的
弧线仿佛就要穿过他的身体，但谁知一转眼，却又堪堪擦着衣襟落空了，只激扬起他的银色
长发，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出夺目的光彩。
“小子！你有本事接我一剑试试！”
“等你能碰到我再说吧！”
他不停的闪转跳跃，却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器。间或还夹杂着这样的指点：
“你重心不够稳！”
“这一剑太靠前了！”
“该回头了，我在你后面呢！”
…………
听起来就像是一场实战搏击指导。我几乎忍俊不禁。
哈加克涨红着脸大喝：“你的剑呢！让我也见识一下！”
“真的？你不会喜欢的。”
话音未落，一声“仓啷——”的脆响，一道银光闪过——正在搏斗的两个人都停了下来，互
相看着。
莱戈拉斯脸上带着笑容，手中握着出鞘的银色短剑。白皙面孔上的淡淡红晕和微微起伏的胸
膛显示出刚才确实曾经有过一场搏斗。
然而相比之下————哈加克柱着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额头的汗水顺着发梢滚滚滴落。
但是吸引我们视线的不仅仅是这个：他的衣襟被利刃在正中间自上而下划成两半，散开着，
就像没系扣子，露出里面贴身的网甲。
——如果这一剑用上足够大的力量，就能把他这个人劈成两半！
哈加克的喘息渐渐平稳，他还是紧紧地盯着莱戈拉斯。但是，慢慢的眼神柔和下来，慢慢
的，眼睛里涌现出笑意。终于笑出来，转眼间变成放声大笑。边笑边走过去，用力拍着莱戈
拉斯的肩膀，由衷的说：“好样的！了不起！”
大家也都笑起来。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这么说，现在不去算账了？”
“现在？你开玩笑！那不是送死么！”哈加克夸张的说。又引起一阵大笑。
“好了！大家就按刚才说的去分头查看一下，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就说一声！”莱戈拉斯回
头看向我，我冲他竖起大拇指。他给了我一个开心的笑容。
………………………………

“好吧，哈加克，说实话我不能。你的力量是我根本没法抵挡的。”莱戈拉斯坐在一棵小树的树枝上，一边晃着悬空的双腿，一边轻快的说。看见哈加克的脸上满足的笑容，他也笑起来：“满意吗？”
“嗯，我并不是……”哈加克不好意思的咕哝着。
“嘿！但是你不可能让食人族站在那里任你砍哪！”佩吉不服气的嚷，任何对莱戈拉斯不利的语言他都无法忍受。
“难道我没砍死过食人族吗！小鬼！”
“可你就没碰到莱戈拉斯！”
“难道食人族跟莱戈拉斯一样吗！”
“如果食人族也跳开，你就碰不到他们！”
“嘿嘿！食人族根本不可能有莱戈拉斯那么快！”
“可是……”
“佩吉，别乱说话！”莱戈拉斯手一撑，从树枝上跳下来，轻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如果我的动作慢一点，他的剑确实会伤到我。但是只是伤到，却不一定会死。”
“当然，我连碰都没碰到你……”哈加克脸色又涨得通红起来。
“哈加克，你不明白。并不是说我，而是任何一个人。”
哈加克抬起头，眼中露出强烈的不同意的情绪：“如果是你，我当然没话说。但是别人…… 嘿嘿！”
莱戈拉斯摇摇头，“任何人都一样。”他说着，把哈加克的剑从鞘中抽出，“哈！果然好
重！问题在这里，你们的剑既宽又沉，在战斗中很容易消耗体力。这就要求使用它的时候做到力量和技巧的结合。需要动作简单有效，最好能够一击致命。否则时间越长就越不利。”
“……怎么才能一击致命？”
“这样的剑，并不适合击刺的动作，而应该是劈和砍，要按弧线来挥出。挥出的时候，要寻找敌人的呼吸线。”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抡起剑比划着。
“呼吸线？”海格曼插嘴问道。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称谓，大家都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都全神贯注地听着。
“就是这里，”莱戈拉斯用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把头砍下来，一剑毙命。你们以前的战斗中肯定也曾经这样做过，虽然不是有意的，但应该可以感觉出那很实用。”
“你是说，食人族也懂得这个？”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小山”。
“不，实际上那些大部分是从尸体上砍下来的。他们显然还不懂。”
“呼吸线……可是那些没法砍和劈的武器怎么办呢？像弓箭什么的？”
“佩吉，你很聪明！”莱戈拉斯鼓励的冲他笑了笑，“记住，人的身上有两条很重要的线。一条是呼吸线，另一条就是‘脂肪线’。是身体的中部从头到腹股沟的一条直线。”

“哈！就是你划开哈加克的那一道！”人群爆发出一阵大笑。
“对。但也许你们也应该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一下来找找感觉。”莱戈拉斯笑着说，“这条线同样致命。那些用于击刺的武器，像弓箭、匕首、短刀、投矛还有昆格里夫腰上的手斧，就应该去寻找敌人的脂肪线。击中这条线同样代表着死亡。因为许多支持我们活下去的器官就长在这条线上，比如：腹部和胸部。一般来说，腹部重要的器官集中，又比较柔软，是很好
的攻击点，可以让敌人丧失战斗力，但不一定能够马上致命。而胸部就不同，那是我们心脏的所在地。一旦击中这里的脂肪线，就意味着击中了敌人的心脏。同样是必死无疑。”
“……莱戈拉斯，心脏真的在这里？不是左边吗？”
“事实上，心脏是位于脂肪线上的，只是不同程度的偏向左侧。如果你刺中敌人胸部的正中央，就一定能刺中他的心脏，要他的命。”
“莱戈拉斯，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的？”
“佩吉，这些都是起码的知识。在战场上，它可以帮你杀死敌人；而不用打仗的时候，你能够用它去医人治病啊。不管杀人还是救人，都是必须了解的事。”
…………………………
简单的吃过饭之后，我们开始为更艰巨的战斗做必要的准备。擦拭武器，收拾装束，不少人在练习莱戈拉斯所说的格斗方法和技巧。看着莱戈拉斯认真指导他们的侧影，我陷入沉思。
我第一次对他的来历产生兴趣了。为什么他知道的那么多？他所说的一切都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
那个陌生的少年，有着天使般的面孔，有天真的笑容，同时又有着连我们都无法比拟的丰富的经验和知识，坚强冷静的头脑，甚至，一种我所没有的王者的威严和风范。
——他究竟是谁？他从哪儿来？为什么而来？ “在想什么？”好像一阵轻风拂过，莱戈拉斯突然的出现在我面前，令我有点猝不及防。
“啊，莱戈拉斯！……接下来的战斗是不是会很艰险？”
“为什么这样问？”他认真的看着我，一双眼睛闪亮清澈。
“你……因为你，很认真，很重视。”我看着他的眼睛，差点忘了该说什么，“不然你不会在这个时候教我们那些东西的。对吗？你和哈加克的比斗也是故意的？为什么？”
“那时候大家都太紧张。也许打一架发泄一下会好些。”
“………那么我们会碰上什么？”
“……伊米亚，我不知道。……可惜我也不知道。”他忽然带点顽皮的笑了笑，“其实生命就是因为有这么多的不知道才显得好玩啊。幸亏我没有夫人的水镜，不然多无聊！”
“…………什么…水镜？”

我们称她为“食人族之
母”。和以前看到过的只有拳头大小的雕像不同的是，这一尊是如此巨大——足足有一个半人那么长！并且她是侧身横躺着的，而不是常见的直立在地上。
当然更令我们关心的还是他们的武器。显然，他们当中不能去狩猎的一部分就负责修复和打造工具跟武器。在篝火圈边上不远处，有一个用石块围起来的半条腿那么高的石圈，里面散放着几支刚刚打磨好了的投矛。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他们用石片做成的武器非常锋利而且危险。不过，令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是这里没有发现那种怪兽的影子，也许正
如莱戈拉斯所说，他杀掉的是他们仅有的三头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扭过头去看了看他，然而让我吃惊的是莱戈拉斯并没有盯着食人族的住地，而是在对着北边的山林出神。他双眼微微眯起，正在思考着什么。
“莱戈拉斯，在想什么？”我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他吃了一惊，猛的回过神来，“什么？”
“我们要不要现在先把这几个除掉，再等其他的回来？”
他慢慢的摇了摇头，“狩猎的食人族是战斗力最强的，应该也是最警觉的，如果被他们发现在住处有陌生的气味会让他们提前戒备的。”
“要不我们到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去伏击！”布利维塔提出另一种方案。
“我也想过，但是我们刚刚到达，地形上没他们熟悉，战斗起来会很吃亏。万一被他们从别的地方跑掉，再腹背夹击，那就太危险了。”
我们都沉默下来。莱戈拉斯说的都有道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就只好等夜里他们睡熟了再动手！”我说。其实这个办法也不够好。等的时间越长，我们被他们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而且，等待无疑是最消磨战斗力的事情了。
“也许不用等那么久……”莱戈拉斯停下来，慢慢思索着。布利维塔和我都看着他没做声，不想打扰他的思路。
“伊米亚，我带几个人去北边的树林，你们先等在这里，注意隐藏。不看见我的信号千万别动。”说完他站起身，去挑选人手。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低声嘱咐，“千万小心！”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低声说：“我会让佩吉回来送信的。”
我默默的点点头，看着他和他挑出的七个人离开我们的藏身地，迅速隐没在幽暗的树林间。
黄昏已经接近尾声，夕阳的余辉从我们身后照过来，然而却无法照到他们的行踪。——莱戈拉斯究竟要去做什么？
山谷里一阵喧嚣声打乱了我的思绪。食人族的狩猎者们回来了。
看着他们，我的心又是一沉。人数比我原想的还要多！

加上留在住地的十几个，总共能有将
近二百之众！而我们，只有二十七个！多么悬殊的差距！我深深吸一口气，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心的汗，紧紧握住腰间的剑柄。重新把目光投向食人族。
滔滔不绝的水声掩盖了我们的气息，同时也遮蔽了他们的声音。我们没法听清楚他们的对话，但借着熊熊的篝火，却可以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狩猎队倾巢而出，却没有满载而回。
除了几头驯鹿和野羊之外，大部分人的手中都是空的。他们把工具和武器放在那个专门放武器的石圈子里，围坐下来开始等待晚饭。一头一头猎物的尸体被剖开，内脏被取出来，然后用石刀之类的工具剥皮，淋漓的鲜血不时的溅到他们的身上和脸上，但他们丝毫也不在乎。
所有猎物的肉被放到一处，由一个看似头领的人来分。拿到食物的人就这么捧着大嚼起来。不时有人用锋利的石片就在自己嘴边去切那些一下子咬不动的肉块。经常连嘴唇一起割破，但他们全然不顾。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滴到地上，分不清到底是他们自己的血还是猎物
的血。
天完全黑了下来。只有部落中间的篝火显得格外明亮，把他们的身体清楚无误的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以前从没想过居然能有机会这么仔细的研究他们的外貌。——他们到底是什么？不管怎么样，他们猛的看起来的确与“人”很象，但也仅仅是“象”而已。他们的身体粗矮壮实，全身除了手掌心、脸——也许还有脚底心——之外，都长满了毛。他们的头颅和脸都很大，比正常的人要大得多，嘴和下巴丑陋的向外噘起，眼睛却又深深凹陷进脑门，应该长眉
毛的地方是两根粗大的光秃秃的眉骨，向外突出着。他们的牙齿又尖又大，尤其是在撕咬动物的时候，简直与野兽无异——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我们从来就没把他们当作人类。……然
而……他们是不是呢？
突然，一阵轻微的骚动，一个跳动的身影向我们这边跑过来。是佩吉。我不禁扭头看了看下面的食人族，他们就坐在篝火边吃东西，而他们的武器就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现在进攻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佩吉气喘吁吁的来到我面前，顾不上说话，先从身上摸出一根细小的枯枝，利索的把沾上油的那一端点着，对着北面黑沉沉的树林划了几个圈，然后把它抛在脚底踩灭。
“佩吉，你干什么？”布利维塔低声喝问。
“给他们发信号！”
“你们究竟去干什么了？”
“你永远想象不到！他让我们做了很多火把，好多好多！……他把它们都绑在树顶！……你 永远也不会知道莱戈拉斯在树上有多快！比我们在平地上还要快！

佩吉兴奋的说着，但却让我更不明白了。
“佩吉！到底什么信号？”我有点恼怒的问。
这一下，佩吉终于想起回来的目的了，“……王，莱戈拉斯说等看到对面的火龙我们就悄悄下去，靠近食人族。然后，等他们放武器的地方一着火，我们就进攻！”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火龙”，食人族的武器又为什么会着火？而，最最关键的是：现在进攻不是时候！我回头正想和布利维塔商量，佩吉猛的紧抓着我的手臂低声喊：“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北面的山林黑沉沉一片，夜色里只看得到隐约的轮廓。除了它本身具有的危险意味，和往常并没有区别。我正要问佩吉，忽然，一点亮光闪了出来！就象是暗夜里的星星。然后是两点、三点、……火红的光点闪烁跳荡，很快连成了一片，远望去，果然好象是一条璀璨起伏，蜿蜒前行的火龙！它在漆黑沉静的山林之上波动匍匐，浑身上下吞吐闪烁着艳丽的红色火焰，瑰丽无比，也壮观无比！所有人都惊呆了！定定的看着谁也说不出话来。————莱戈拉斯呵，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一声尖利的惊叫划破了丛林的黑夜，甚至盖过了河流奔腾的水声。是食人族！他们也发现了那条涌动的火龙。然而紧接着，部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惊叫、跑动和踢翻东西、身体挤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尖叫声同时也把我从震惊中唤醒——必须把握时机！
“下去！”
我们迅速而安静的穿行于丛林山石掩映的黑暗之中。一路小心的向食人族的住地靠近。
然而，我们对行藏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
食人族现在已经是自顾不暇。骤然出现的奇景宛如天降的神迹，让他们恐慌无比。一个个就象是没头的苍蝇团团乱转。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惊叫和呼哧呼哧粗重的喘息声。他们早就丧失了起码的戒备。那个身材比较高大的食人者头领向着北边的兽骨帐篷跑去，边跑边不断地
大声嘶吼。他的声音粗嘎，喊出来的语句短促、单调，几乎没有什么起伏，听起来非常刺耳，难以忍受。但显然他的声音起了作用，惊慌的食人族们不再茫无头绪的瞎挤乱撞，虽然还有嘈杂不休的话音，但却不再是尖利的惊叫。整个部落的人，怀着忐忑恐慌的心情跟在他们的头领后面，拖拖沓沓的奔向那个横卧在地上的“食人族之母”——他们的守护神身边。
头领先进入帐篷，取出一把由鹿角雕成的权杖。他高举着它，口里大声喊着几句简单的话，然后恭恭敬敬的面向着雕像匍匐在地。其他的食人族也虔诚的跪下， ，不住的磕头乞求保佑。然而就在他们的守护神背后，

那条蜿蜒摇荡的火龙好象一位巨大的神祉，丝毫也不想收回震
怒。这令他们更加恐惧，趴在地上不敢起来。
我们就是在这个时候潜到山脚下，接近了食人族的住地。
突然一个淡淡的人影旋风一般从侧面掠向住地正中的篝火。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让人根本看
不清楚，只能在远处的火龙和身边篝火的辉映中分辨出一个带着微微银光的影子。——“莱
戈拉斯！”我忍不住惊呼出来！我并没有看清，但我知道那就是他。我不再顾忌食人族的警
觉，抽出剑大踏步向他飞奔过去。
莱戈拉斯来到火堆前一刻不停，伸手拿起浸泡兽皮的泥罐，用力扔向旁边堆放武器的石圈，
然后又用手中的银剑挑起一根燃烧着的树枝，投掷过去。随着“咣啷——”一声脆响，泥罐
子被摔碎了，里面的油脂溅得到处都是，几乎洒满了整个石圈。紧跟着飞过来的火枝一落
下，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
等有的食人族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的时候，他们的武器已经全部烧着了。
篝火处的骚乱惊动了匍匐在最前面的头领。他站起身，回过头，看见了奔过来的我们，开口
刚要吼叫，莱戈拉斯早已弯弓搭箭，带着劲响的箭枝疾射而来，径直深深没入头领的口中，
只在外面留下一簇箭尾。头领连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大睁着眼睛倒地死去。
这一下惊魂初定的食人族再一次惶恐失措起来。他们象炸了窝一样，一哄而起，嚎叫着在那
些空地之间来回奔跑。——早在混乱刚一开始，佩吉就拿了一根火把挨个点燃了每一个草
棚。这大概也是莱戈拉斯的吩咐吧！
一时之间，火光冲天，惨呼声、嚎叫声不绝于耳。吓呆了的食人族甚至忘了该抵抗，只顾着
乱跑和尖叫。我们挥舞着铁剑，在他们中间砍削，就象猛兽进入了羊群。很快，食人族就已
经死伤大半。大片大片的鲜血在火光中飞溅，闪现出妖艳的红色。我们每一个人的眼睛都是
血红的，每个人都想着那个人头堆成的祭坛。我们是在报仇！必须杀光这些吃人的野兽！
然而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那些剩余的食人族开始反抗了。有些拔出嵌在死去的同类
身上的匕首、手斧或者干脆就拔下射在他们身上的箭来当作武器，还有的就这么赤手空拳的
冲上来与我们搏斗。他们的野蛮和强悍在生死关头被淋漓尽致的激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