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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12 芳心骨里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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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了几步,暗影里忽然蹿出一条人影,挡在腾雾面前。
英奇赶紧勒住马,定睛一看,是努努儿。“努努儿,你不去跳舞,跑这里做什么?”
努努儿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英奇默默地看她一会儿,跳下马,走到她面前说:“努努儿,你别哭了,上午是我失手了,不是有意推你下马的。你要生气,推回去就是了。”
努努儿忽然冲了上来,抱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颤声说:“英奇,你别不要我,我喜欢你,从小就想做你的新娘。”
英奇挣脱她的怀抱,退后几步,皱眉说:“努努儿,你别胡闹了,我已经有妻子了。”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爱你,穆塔大哥说,她刺伤了你的胸口,差点要了你的命。”
“穆塔大哥骗你的,我的伤根本不要紧。”
努努儿呜呜地哭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你去了一趟周国就变成这样子了?你以前对我那么好,为什么现在对我这么狠?”
英奇头疼地搔搔脑袋,觉得浑身长口也说不清楚,索性不再解释了。“努努儿,随便你怎么想,你要是哭够了,赶紧回去吧,天气冷着呢。”说罢,翻身上马,拍拍马屁股走了。
见他说走就走,努努儿惊呆了,连哭泣都停了。他们从小一块儿玩耍跳舞,一起放鹰打猎,虽然英奇从来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但对她一直很好,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都留她一份。她一直以为他是喜欢她的,不仅是她,整个摩那部的姑娘都这么以为。她们妒忌她、排挤她,不跟她一起玩耍,还说了很多坏话。但她不在乎,因为她坚信,最终会嫁给草原上最俊美的少年。
“可怜的努努儿,你的情郎变心了。”
努努儿惊醒,转身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巴鲁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一脸不正经的笑容,眼神轻佻。她向来不喜欢他,没好声气地说:“猎狗不去捉兔子,倒管起老鹰们打架。”
“我是替你不平呀,你是摩那部最美丽的花朵,英奇的眼珠子让老鹰啄走了。”
这句话说到努努儿的心坎里,刚停的眼泪又掉了下来,顿时觉得巴鲁也没有那么讨厌。
“努努儿,你想不想夺回你的情郎?”
“怎么夺回?”努努儿狐疑地问。
巴鲁指着英奇的毡帐说:“如果没有那个周国的女人,英奇还是你的。”
努努儿神情微变,说:“你的意思让我杀了她?”
巴鲁摇摇头说:“不不不,这是最糟糕的主意。努努儿,你是个聪明的姑娘,你应该听说了吧,独眼熊那伙强盗最近常在碱水湖一带出没,他们抢走了跛腿老六家的牛羊,还有他的两个闺女。”


1楼2014-04-27 18:22回复
    努努儿心里一动,嘴上却说:“是听说过,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呢?碱水湖离我远着,天神会保佑我不受蒙难。巴鲁大哥,虽然我很想听听你的主意,但是天太晚了,我得回去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巴鲁看着她的背影,嘿嘿地笑了几声,又垂涎欲滴地看了一眼英奇的毡帐,这才回到篝火堆前。见英烈、英奇、穆塔等一群人围在一块儿说话,神情严肃,忙凑了过去。只听穆塔说:“……大首领,独眼熊的爪子越伸越长,他是长在我们摩那部脖子上的毒瘤,不割掉他,休想得到安宁。请让我领一支人马,在碱水湖一带埋伏,提他人头回来见你。”
    英奇说:“二哥,穆塔大哥,独眼熊这几回扑得很准,好象对咱们的情况了如指掌,我怀疑咱们摩那部有内奸。”
    巴鲁心里一凛,粗声粗气地说:“哪个家伙敢出卖咱们,要让我逮着了,非将他的肉一片一片地割下来涮着吃。”顿了顿,问英烈,“大首领,我支持穆塔,不能再让独眼熊猖狂下去了,请大首领让我做前锋。”
    一直听而不语的蓟英烈摇摇头说:“独眼熊是千年的老狐狸,心思藏得深,看得也比别人远,他不会坐等我们去杀他,更不会贸然撞入陷阱。没错,我们是要除掉他,但不是现在。马上就是冬猎节了,咱们先忙这件事吧。”
    冬猎节是北戎人最重要的一个节日,在冬猎节上拔得头筹,是北戎男人一辈子的荣耀,既然英烈表了态,大家兴致勃勃地转移了话题。英奇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他的心早飞到毡帐里去了。但身为宴会的主角,不能早退,挨到夜深,族人们尽兴而归,他骑着腾雾也赶回自己的毡帐。
    看到毡帐里透出的桔红烛火,他的心开始砰砰跳动,半是兴奋半是忐忑。
    进了门,麻姑上前为了他脱了皮靴,用回鹘语低声说:“小主人,今日中午用过的黄金匕首不见了。”
    好似一盆冰水当头泼下,英奇的兴奋顿时化为沮丧。“她睡着了吗?”
    “刚才还听到她翻身的响动。”
    英奇点点头,轻手轻脚地走到屏风后,骆驼毛织成的毯子厚实绵软,一点声响都没有。烛光下,纪秋背对着门口躺着,满头青丝散开,油黑发亮,象是成色上佳的墨色锦缎。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上翘,嘴唇嫣红如同花瓣。看起来象是睡着了,但英奇知道也并没有睡着,她的脖子绷得有些紧,象假死的兔子,随时会跃起来,蹬老鹰一腿。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对自己如此防备?为什么就不能信任他依赖他?他都娶她为妻子,对北戎人来说,妻子是神圣的天神赐予的,是一辈子相亲相爱的承诺。摩那部里很多人的妻子都是抢来的,有些还是杀她原来的丈夫抢来的,她们也会哭哭啼啼,但还是一样生儿育女,都不象她这样子,对他藏着那么大的仇恨。
    纪秋握紧匕首,大感奇怪,刚才明明听到英奇回来的声音,然后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他如果没有行动,自己该如何实施计划呢?又等了一会儿,四周还是无声无息,她忍不住将眼睛睁开一缝。只见英奇盘腿支颐坐着,呆呆地看着自己,瞳仁里两朵烛火跳动,幽幽地,七分沮丧三分委屈。
    “赫兰,你那天说的文姬,我今天问过二哥了,是叫蔡文姬吧?”
    纪秋点点头。
    “二哥说她是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她丢下了丈夫和孩子,就为了回到汉土。”
    “怎么是无情无义呢?她是被掳到匈奴的,嫁人生子,都是身不由己,不是心甘情愿的。”顿了顿,纪秋又说,“她出生名门世家,父亲是名士大儒,她从小熟读四书五经,精通音律,又善诗赋,趣味高雅,不要说异族异乡异俗生活的种种辛酸,单说被掳,对她这种高贵出身的女子来说,便是一生不能忘记的屈辱。”
    英奇直直地看着她,她在说蔡文姬,也在说她自己。
    这一刹那,他完全明白她了。他给她的一生承诺,她根本就不稀罕,如果将来有机会,她一定会离开北戎离开他,就象几百年前蔡文姬离开匈奴离开丈夫儿子。也不知道是伤口痛了,还是心脏痛了,痛得英奇眼眶都发涩了,他冷笑一声说:“你们这些汉人姑娘真难侍候,在你们眼里,我们是一群不识稼穑草木记岁的野蛮人吧,我们的出现玷污了你们的高贵吧。”


    2楼2014-04-27 1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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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秋偏头看着他,不说话,然而那神色分明就是默认。
      “我还真想玷污一下。”英奇恶狠狠地说完,伸手揽过她的脖子,重重地吻住她的唇。
      纪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亮出被窝里藏着的匕首。
      英奇着实气苦,只觉得死在她手里也好,双手握着衣襟用力一扯,露出胸膛,指着心脏。“往这里刺,这回别偏了。”
      纪秋见他气得虎目含泪,心里微微震动。
      “刺呀,用我的血洗涮你的屈辱吧。”
      纪秋略作沉吟,反手拿匕首抵着自己的胸口。“我留着匕首,并不是为了杀你,我要杀的是我自己。对我们汉人女子来说,最重要的是贞节洁诚,我为你所掳,已使家族蒙羞,你又一逼再逼……我仔细想过,实不该苟活于世上。”说罢,用力往胸口一戳,英奇忙伸手阻止,将匕首带歪一点,离开心脏部位,斜斜地刺入纪秋的肩膀之下胸部以上,鲜血汩汩而去,白色细布瞬间染上一朵鲜红的血花,很是触目惊心。
      英奇心如刀割,只觉得比刺在自己身上还痛,忙叫来麻姑等人过来,打水的打水,拿金创药的拿创药,剪绷带的煎绷带。他扶住纪秋,将伤口周围的衣服撕开,小心翼翼地拔出匕首,将一瓶药粉尽数洒在伤口上。药粉有止血作用,却也带着一点辛辣,纪秋疼得额头冷汗涔涔。
      英奇亲手将她的伤口包扎好,抹去她额头冷汗,郑重地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以后绝不逼你。”心里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自己。
      听他这么说,纪秋心里吁了口气,虽然事情经过与预设略有出入,虽然冒着失去生命之危险,但算是赌对了。在一段时间内,蓟英奇应该都会遵守承诺,这就行了,她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三个月。
      她垂眸看着从破碎衣领口露出来的羊脂白玉佩——椭圆形的玉佩上雕着盛放的半树梅花,取“花好”之意,雕工极其一般,却是顾显送给她的及笄礼物。随礼物而来的还有一封信笺:……愚兄偶得这块羊脂玉,费时半年亲手雕成,遥祝阿盘妹妹芳华不老长乐无忧。最后另附了一行小字:去岁从西山移入我院子里的骨里红,原有些颓势,这一月忽变得矫然苍劲。都说物我相通,多半它感应到知己将至。骨里红就种在暖阁窗前,待到腊月,阿盘可卧雪听梅。
      待到腊月,阿盘可卧雪听梅。


      3楼2014-04-27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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