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夜晚七八点，我一个人走在路上。
几分钟前我从计程车上下来，我狠狠地摔上车门，因为司机一脸凶神恶煞的告诉我前面路太窄，车进不去。这是我这个月第二十次拦到他的车，他是一个中年男子，小眯缝眼，身材臃肿。他让我想起十几年前我缩在中国一个逼仄的小村落里时，天天见到的对门零食小贩。我第一次见他深有感触，几十次下来，那点故土情怀带来的宽容早就消磨殆尽。
我被他气得呲牙咧嘴。高跟鞋被刻意加重地踩在地上，走完一条街，再左转。我听见心灵浮躁的人们的叫骂声。老房子一幢幢挨得紧密，不留一点空间让人呼吸。
我的脚步停在街口。一束从居民房漏出的光蹿到另一户人家的的窗上，我呼吸一窒，止不住眉间蹙起。我瞠目。我哆嗦着攥紧包，紧跟着撒开步子往前跑。
老房子一幢幢挨得紧密，不给人一点空间。今夜月华如练，可惜照不亮这一幢幢房子的间隙。我只能看见他映在窗上的带光的双眼，我的心止不住突突跳起，我有些喘不上气，我发现这些老房子边上留出的通道真是四通八达。
我的鞋跟被卡住了，我惊慌失措地用手去拉，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我抬起头，入目的是那一双眼睛。
他从我正面走来，一步一步都将希望踩下去。我想起司机的脸以及与他相似的零食小贩的脸。我想看清他的脸，月华如练，可惜照不到眼前事物。

这是我数不清次数的跟踪她了。
深巷里没有灯光，孤寂蔓延，以鬼魅的速度毫不犹豫地包围。我却是非常享受这种氛围。从对面房间的第一次灯亮，我就发现了她。一定是她，没错就是她。她的眼睛里，藏着不可告人的毒药水。只有剜了那双眼睛，我的心才能得到永恒的安宁。
白色的衬衫微微蜷曲，我拂过耳畔的垂落的发丝。她呲牙咧嘴的神态，她哒哒的高跟声，无数次相同的场景重演，一次次的跟踪到底没有什么收获。事先说明，我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而那个女人，我不能确定。她的鞋跟卡住了，对我来说难得是一次好的机会。我握紧了包里的匕首，刹那间又松开。
不，这个女人，不能让她这么痛快。
我俯下身，我的眼直直地对着她，月光抚过她的发，像一个笼着轻纱的梦。“终于给我，机会了啊。”

我背后蹿上一股凉意。
一束从居民房照出的光线横亘在我们之间，末端没入墙角。我终于看清她的脸，被那道光线劈成两半，表情诡谲至极的脸。
她靠近我，我掺了恐惧的眼神就这样直直对上她。我心中腾起一股子绝望来，不由眼里泛起泪水，顺着我的脸颊蜿蜒而下。我没法在她的目光中腾出手来擦，我狼狈极了，心里的恐惧将我的四肢冻得僵硬。我咽了口口水，然后觉得嘴中干涩。我能听见人与人的交谈声，我想呼救，然后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邻里冷淡麻木的面庞。我放弃呼救。
我放下握着鞋跟的手。我脑海仿佛有片刻寂静，我看着她，然后我偏了偏视线看向空中的残月，我觉得我仿佛看见了它一点一点被黑夜吞噬的过程。
“你……”我剧烈喘气起来，一个字仿佛用尽力气。

月色旖旎，我蹲下身来，轻轻抚着她的脸。“你别哭啊”
多日少睡，眼睛里早是布满了血色，红色的丝线桎梏了我的眼球。面前的流泪的眼睛是多么的漂亮啊。白色的衬衫宽大得垂到了地上，沾染了尘埃。万家灯火早已不知去向，唯天，唯地，唯你，唯我。我的手滑过她脸颊，月光倒映着她的剪影流畅，洁净得宛如天上的云朵。一瞬间，戾气这个魔鬼登场，脑里的一根神经刹那间断掉。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穿着白色制服的人闪烁着冰冷冷的颜色。她疯了，你不要动，镇静下来，认清现实，眼前的都是幻象啊。我仿佛感觉到同样冷得刺骨的液体注进我的滚烫的血脉，结成了冰雪，甚至，难熬的苦意泛滥在我的舌尖。我下意识地抓住我的头发，抱着我的头，痛苦撕碎了深夜。
黑色的烟雾渐渐驱散，我抓住她的下巴，狠狠地，穷尽了我一生的力气。我扯着喉咙说：“你有病啊，你该吃药了，乖吃药。”我翻起了包。

时间推移，夜渐深了。一股凉意萦绕在身，我手脚冰凉。
我攥起的双手被冷汗浸湿，我有些握不起去拳头了。姿势维持了良久，我僵住的四肢仿若冰河解冻一般，全身往地上淌去。我力有未逮，跌落在地上，我的小腿被扭曲，痛意蔓延至全身。
我想要蜷缩起来。我想我有些后悔，刚才没弃鞋而去。我过了太久的安逸生活，我骨子里的棱角仿佛都被这千篇一律的生活磨光了，我遇事仿佛就只能……屈服？承受？
我身前身后竖起的建筑物，仿佛被镜面扭曲，夸张的构筑了一个牢笼，将我囚住。我恍然看见了我躺在笼里，闭着眼睛，嘴边有惬意的笑容。
我的下巴被抓住，她将我从幻象中抽出，我仿佛被重逾千斤的钟锤狠狠砸了一下，嘴上跟随着发出“啊——”的惨叫。
我不知道多少人被这声惨叫惊醒，然后关好门窗，好像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心魔关在门外。
我趁着她翻包的功夫用尽全力支起身体，我的眼睛仿佛在我身后，看着我跌跌撞撞，慌不择路的逃亡。

山鬼少女是我 最近的一场戏 后来对方没接下去也就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