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神田和亚连扭打在地上互殴，拉比一脸‘我也无能为力’靠在一边。加斯德罗和德比特拉着迪蒙西在旁边拍手叫好。李娜莉几次想去拉架但总是被哥哥科姆伊挡住。皮埃多尔和马纳两人喝着酒，感叹着年轻真好。
亚连当然打不过神田，被揍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连反驳被叫做豆芽菜的力气都没了。
饭后的点心是李娜莉烤的巧克力蛋糕。神田不喜欢甜食，就靠在突起的石块上喝酒。这里的酒和日本的清酒不同，具体来说就是没什么酒劲，但喝进嘴里却有一股淡淡的果香，神田推测这是用当地的什么果子酿成的，并且兑了水，这是直觉。
人声嘈杂。
火光之外是黑暗。神田优皱眉，不安定的细线萦绕在心底。
之前被神田揍趴下的亚连此刻正活力满满的脚踩一个空酒瓶，在空中扔着四五个拳头大小的番薯，头上还平稳地顶着另一个倒立的空酒瓶。
这种街头小丑一样的出色表演让之前拍手围观打架的加斯德罗他们眼睛都直了。
没有任何用处的技能，神田嗤之以鼻。
拉比无奈的叹了口气：“谁又给亚连喝酒了？”
德比特瞪着大眼睛转头看他：“我没看见他喝酒啊。”
“那个……”李娜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在蛋糕里放了红酒。”
你绝对是故意的，拉比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美丽少女无力的想。
“亚连那家伙不能碰酒，一喝就会到处胡闹，过会儿又累到走不动。”拉比试图向神田优解释。
“真是软弱。”神田又平静地喝了一口酒。
不过一块蛋糕里能放的酒就那么点，一会儿的功夫亚连就倒在地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回去的路上拉比把亚连塞给神田，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又不见了。
神田看着在自己后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亚连，心烦意乱。
马纳走在前面，神田在后面沉默的跟着。
已经很晚了，那些路边的窗户很少有还亮着的。
灯光弱了，月亮和星星就亮了。
“要换我背吗？”马纳转过身看着神田优。这个中年男人明明穿着和周围人一样的旧衣服，却总能显出一种高贵气质。并不是说傲慢，相反的，他相当的平易近人。虽然不大想承认，但亚连有时候的绅士风度还是和他父亲挺像的。
“不用。”神田顿了顿，又说，“他挺轻的。”
中年人笑了笑，他的表情很柔和。
“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亚连一点也不像？”过了一会儿，马纳突然说。
神田点头。
“亚连确实不是我的孩子，不过这几年他一直把我当做父亲。”马纳抬头看着夜空，星星不停地眨着眼。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才四岁，四岁就被马戏团里的人支使，那孩子大概没有父母，那个年代里很常见，被战火殃及或是家里养不起。我当时还是军人，在街上端着抢巡视。那孩子就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他拉着我的裤子，哭着说他的亚连不见了。他的眼睛是很特别的银灰色，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我蹲下来问他亚连是谁，他说亚连是马戏团里的一只狗，他唯一的朋友。那只狗我见过，老得已经走不动了，所以很可能是老死了。”
马纳看向神田背上平静的睡脸，继续说：“我就摸着他的头告诉他，我会帮他去找的。他很开心，对我说谢谢。那孩子笑起来特别干净清澈，那一刻我觉得自己被战争冻结的心都要融化了。”
“但是后来我问他名字的时候他开始支支吾吾，他没有名字。我就知道他过得并不幸福。我当时已经结婚了，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女儿。朱莉安娜还在叫我‘papa’，还会缠着我给她讲睡前故事。所以我对他这个年纪的小孩有种保护的冲动。我告诉他我叫马纳，马纳·沃克，以后有麻烦了就来找我。”
马纳在平静地走着，眼睛似乎看向虚空中的某点。
“但后来我没能帮他找到亚连，也没有帮他解决麻烦。敌人打过来了，我不得不优先考虑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和女儿，还有年迈的父母。那三年简直是噩梦，我不断的补救，却不断的失去。我的父母因为无法承受颠簸病死了，我的妻子在出去买菜时被枪击中心脏。终于一个晚上，一个炸弹掉在朱莉的身边，我的整个世界就没了。”
“我后来不断的冲向前线，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有天腿被打坏，医生说我再也不能当军人了。我在医院呆了两个月，然后逃出来，每天晃荡在街上，想着我为什么还活着。”
马纳突然醒了一般。
“啊，对不起，自顾自地说了很多，你觉得很厌烦吧？”
神田摇摇头。他能理解这些，尽管他不喜欢说很多。
马纳吸了口气，再深深地呼出。神田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这个父亲需要的只是想要倾诉。
“再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他瘦得皮包骨，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当时敌军的飞机刚刚飞过，整个街上着弥漫大火和浓烟，人们死的死，跑的跑。他在一间倒塌的屋子旁，左臂被倒塌的石墙压住，流了好多血，几乎断掉。他抬头看向我，那双眼睛，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他的眼神里全都是痛苦和绝望，我们隔着那些破碎的石头和火光看了好久，像两个得了绝症的人同病相怜。我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那一定是痛苦的回忆。我甚至在想，就死在这里好了，反正我连能失去的东西都没有了，就死在这里好了。”
“但是他忽然对着我说，‘马纳，救救我。’隔着一条街，隔着那些人逃命时疯狂的叫喊，我清楚的听到了。他记得我，他竟然还记得我。有时我觉得，那天并不是我救了他，而是他救了我。”
马纳笑起来，这个男人笑的时候透着淡淡的悲伤。
“他大概不知道我做过多少错事，一直把我当成一个伟大的父亲来崇拜。勇敢地为保卫祖国战斗，坚强地活下来，还救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小孩儿。其实我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无私，我也会为了家人逃避一些责任，也会害怕，会绝望得想死。但他这么认为就好，至少有一天，他会成长为那样的人。”
他温和的眼神对着神田优：“我看得出你吃过不少苦。亚连愿意带你回来，他已经接受你。我觉得他还是挺喜欢你的，虽然你们总是吵架。我很久没看见他和像个小孩子一样和别人吵架了——神田优，把这里当做家吧，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你所经历的那些疼痛总有一天变成伤疤。”
神田听到‘家’的时候皱了下眉，但他点点头。
他们走了很久，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那座星光下的木屋了。亚连趴在神田的背上沉稳地呼吸，温热像是要从后背蔓延到心里。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