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救她……”
“快睁开眼。”
一个声音幽幽地说道。
“噗咳……咳咳咳……咳咳……”
我倒在地上，不断咳，咳得泪水都飙出来了。
原本以为会咳出肚子里的海水，但感觉只是干咳。
我闭上眼，又再度睁开。景色开始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诡异的手术室。
（海水不适症导致的幻觉？）
“我……究竟在什么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随手拍拍衣服，并不是被海水泡湿了的白衬衫牛仔裤……
（我记得，在我昏倒前，应该是下课回宿舍时经过了一个港湾。）
（看到有人溺水，完全不悉水性的我竟然不自量力地跳进海里救人。）
（然后脚抽筋……然后怎么了呢？我记得昏迷之前见到一个女孩子，好像要救我的样子。）
（海水令我没办法看清眼前人的脸。）
（然后忽然有一堆光点冒出来，挡住了视线。）
（那时候虽然想要拨开它们，但我已经动不了了……）
（吞了很多水，好想咳出来却没办法，身体好像越来越沉重……）
（之后一醒来就在这地方了。）
（哎，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最重要的是尽快从这诡异的地方离开！）

我迅速从手术室中离开，接触到阳光的瞬间，眼睛有了强烈的刺痛感。
等待逐渐适应周围的阳光后，我仔细地环顾了四周。
“事情不对……”
话还没说完，身体已然无力的软了下去。
……
周围太暗，眼睛看不清楚。
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一片模糊。
“是还没有适应光线的缘故吧……”
努力想要说话，至少弄明白现在是什么情况，却发现喉咙哑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睛忽然被光亮划过，什么都看不到了。
……
恢复意识，背上的痛让我忍不住……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半身忽然往下坠，头“咯”的一声落在床边的地上。
“哎哒哒哒哒哒……痛死了……”
“咦？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昏过去后，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
我扯掉缚在全身的布条，推开后门，全力奔跑。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大喘着气，倚着墙坐下。
仔细观察周围。
“混账！”
拼命压制住剧烈跳动的心脏，全力奔跑。
不知道过了多久，追兵终于远远被甩在了身后。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复。
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同时也思索着下一步。
休息下来，饥饿困顿都涌了上来，之前跑的太剧烈，喉咙也开始干哑疼痛了。

“呼……好饿……”
“已经完全不行了……”
“肚子好饿，体力也透支了……”
“到底有多长时间没好好吃东西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会被抓到，也一定会被饿死在这个地方的。”
“头好晕……饿得站不住了……”
“……！”
“呜啊啊啊啊啊——”
身子已经完全撑不住了。
膝盖不受控制地弯倒，整个人都瘫软到地上。
我勉强站起来。
可是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眼睛再也睁不开来。

（好困，究竟睡了多久……翻个身还想继续睡……）
（嗯！等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昨天我……）
猛然回想起昨夜的一切。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办法放心休息。）
抬起手想揉揉惺忪的眼睛，这才发现双手的铁链已经被解开了。
（从什么时候被解开的呢？）
（完全想不起来……但醒来之后就已经没了。）
看着手腕被铁链所压到的红印。
之前被铁链锁着的感觉仍在。
从床上坐起身来，仔细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个房间杂乱地堆放着许多东西。
“醒了吗？本来想让你先吃些东西再睡的，不过你也睡得太沉了，完全叫不醒。”
不知何时，少女已默无声息地站在门口。
手中的托盘里，放了几块黄色的大饼，旁边还有一碗水。
“咕咕咕咕——”
眼睛看到食物的瞬间，肚子也跟着吆喝起来。
“这是……”
少女淡淡笑了。
“看来你已经饿了好多天呢，就连睡着，肚子也在咕咕响个不停。”
“既然已经醒了，就多少吃点东西吧。”
“再逞强的话，身体会垮掉的。”
我站起来，却看着食物犯了迷惑。
（会不会被下毒了呢？）
“咕咕咕咕——”
不管脑子里思量什么，肚子对食物的反应永远是最真实的。
“哎，不管了，在被饿死和被杀死之间，让我选择后者吧。”
大口啃起黄色大饼，虽然这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对于快要饿死的我来说，却是最棒的美食。
吃得太急，竟然被饼子噎到了。硬锤着胸，勉强把卡在喉咙的吞下。
顺手抬起旁边的碗，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早餐了。
“我的名字叫有琴胧月，大家都叫我胧月。”
少女的声音温柔而轻灵，有种淡淡的哀伤。
“你呢？”
（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少女，可就是想不起来呢。）
“我……”
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的名字和盘托出，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我叫晨曦。”
“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四处看看。”
“不过别走太远了，容易遇上危险。”
说完，胧月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谢谢你了。”
一直以来带着疑心防备，虽然此时仍旧没有办法完全放下心思，可这句谢谢就如同冲出喉咙般说了出来。
胧月转回身来，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谢什么呢，人跟人之间，不就是应该要相互帮助的嘛。”
连日来的激烈经历，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精力。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接下来的时光，我就在卧室里无所事事睡了过去。
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看见胧月。
“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胧月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先睡吧，不用等胧月了。就算胧月半夜回来，也不用我招呼的。”
不知过了多久，我却迟迟无法入睡，脑中亘古不去胧月的声音。
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的样子。
正打算躺回床上去的时候，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细微的声音。
仔细聆听着，那并不是说话，而是在唱着莫名其妙的歌。
多听一会，觉得歌声好像在呼唤着我。
（四处打探一下吧。）
找不到音源，就像真的从脑海中响起的歌声一样。
我打开房门，循着音源走去。
深夜里，四处一片昏黑，只有借助从窗口中微微透出的月光才能不撞到东西。
明明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但她的歌声就像路标一样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走到一扇房门前。
门两旁贴着黄底红字的符，在深夜的微光下，莫名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难道里头封印着什么妖怪？）
我不禁这样想。
（那么美好的声音，任谁都会想要一睹歌者的真容吧。）
如同被迷惑一般，手已经向着房门伸了过去。
（太诡异了，还是赶快回去吧。说不定这里真关着什么妖怪。）
正在我转身将要离开的时候，那忧伤的歌声再次响了起来。
如同直接从脑中传出的声音，让我清晰地感觉到歌者的每一丝情绪。
“是你……呼唤我到这里吗？”
“你的歌声，是希望我进去见你吗？”
歌声继续响着，我的手也不自觉地伸向房门。
心中涌起强烈的愿望。
“让我见你一面。”
“只想看看，究竟是谁，歌出如此的忧伤。”
触碰到房门的刹那，剧烈的热感从指间传来……
然而，手上的动作却并未停下。
我努力地拉动着门闩，用尽全力想要打开这房门。
“无论如何，一定要见一面啊！无论如何！拜托！”
手已经被灼伤，痛得让人想掉眼泪。可心中的愿望却更加强烈了。
门两旁的黄色纸符忽然闪现剧烈的光，门闩随之转动。
“啊，门开了！”
“没想到房门真的被我打开了。”
手上的灼伤看上去确实很严重，忍住手心的疼痛，我抬眼看向房内。
推门进去后，收入眼底的是一个又一个木柜。排列得像图书馆里的书架。
柜子上摆放了很多七七八八的杂物，却看不出是做什么用的。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我进来的目的。）
（可是，这里并没有什么女孩子啊？）
（难道真的是鬼不成？）
想到这里，我转身想要离开了。
猛然回头，却发现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
（糟了，莫非真进了鬼屋？）
想要打开房门逃走，却忽然想到手心的灼痛……
（这房里，应该会有其他的出路吧……）
（实在不行的话，就等到胧月回来后再向她求救。）
（既然都已经进来了，管它是鬼还是妖，先四处看看。）
在房间的最深处有一个水池。
（房间里有水池？我眼花了吗？）
闭上眼再睁开，猛力地做眼部运动再休息一下，那水池仍旧存在。
（这么乱来？竟然在这种房间设置水池。）
（难道是要用来养珍贵的鱼吗？）
凑近水面，凝视着水底下的东西——
好像有什么想要冒出来……？
水面翻动着，溅起的水花让我的衣服被沾湿了。
（到底什么那么神秘，需要专门用个有封印的房间来藏。）
水池内冒出了一个女孩子，我看得很清楚，她……
“胧月！”
“晨曦……”

“胧月……是你呼唤我到来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胧月那单纯的面庞，本该有的恐惧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看不出喜悦或者忧伤，她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
眼底深处的温暖，可以把人心带到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有更多人，听到你的歌声。”
淡淡地笑容浮现在胧月脸上……
那么幽暗的地方，为什么看到她的笑容，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点亮了……
胧月转身潜回水底。
只留下忧伤的歌声在脑海里来回飘荡……

“啊！喂……”
（就这么走了吗？）
一切又归于安静了……
整个房间里只听得到我的心跳声，连胧月都不知道潜到什么地方了。
这样的安静让我恐慌起来。
……
“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清楚简直最糟糕了，干脆出去看看状况吧。”
这么想着，我径步走到门边，莽撞地想要开门出去，却在手指触到门的瞬间，被一股力量弹了回来。
倒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勉强坐起来，右臂麻痛不已，好像触电了一般。
（完蛋了，完全打不开。）
恰在这时，有声音从中堂传来。

“全队搜索！”
（这声音！）
（是一直在追捕我的人！）
（他们究竟是怎么找到我的？）
“是！”
接下来，就是翻找东西的杂乱声响。
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
“已经搜索过各个房间了，并没有发现其他人！”
“看来是情报有误。全队集合！撤离！”
“啊！”
房门外忽然想起剧烈的惨叫，紧接着就是跌倒的声音。
（遭了，本以为可以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房间！）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追兵统领和士兵们听到声音，立刻赶到神秘房间门前。
“出了什么事？”
“小人……本想尝试打开这门，检查一下房里是否有可疑人物。”
“可是，碰到门的瞬间，就好像被火烧了一样，手……完全被烧伤了……”
（听得出来，士兵是忍着巨大的疼痛才说出这些话的，连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听到士兵的报告，追兵统领的脸色顿时变沉。
“立刻带他下去包扎。”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符咒？究竟是要隐藏什么秘密？一定要检查这个神秘房间！”
“可是……统领，这门上的符咒，只有高超的法师才能破解……勉强要闯入的话，恐怕会危及性命的……”
士兵说着，眼神转向受伤的士兵，他的整个前臂几乎都被烧伤了。
等到愈合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吧。
“全队集合！去找一些大的木桩，把门撞开！”
（遭了！完蛋了！这房间连个矮点的窗户都没有，难不成要我遁地逃走吗？）
（到底躲什么地方比较好啊！）
一面恐慌着，我一面向房间深处退去……
门外开始响起木桩重重击在房门上的声音。
（不行啊，不行啊，这样下去的话，很快就要被抓捕了！）
（到底有没有人可以救救我啊！）
我就这样一路，退到水池旁，再也没有退路可以逃了。
砰……砰……砰……
房门上依旧有节奏地响着砸门的声音。
（难道今天真要死在这种地方了吗？）
（虽然……虽然已经没什么人让我挂心了……）
（可是，我还是不想死啊！）
忽然，一双湿滑的手缠上我的腰，瞬间的惊恐害得我差点叫出来。
（胧月？）
那双手猛然用力，将我顺着池边拖进池里。
我被吓得忍不住吞了几口池水，想要浮上水面却又被拉住。
（不，不行啦……要断气了……）
（缺氧……救命……总不能在被抓到之前先死在这里吧……）
胧月将我拖到池底，顺着游到池边，完全不管我已经快憋得断气。
忽然发现池底有什么异样。
（……咦？这是……）
（啊，是一个通道！）
（也对，这么大一池水，如果要换水的话，肯定没法一点点往外舀啊，所以才会有下水的通道。）
（这样说来的话……）
（原来胧月的意图是让我从这里逃生吗？）
（看来……是我误会胧月了……）
（照现在的情况，胧月她，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
（即便是这样，也愿意帮助我吗？为什么，愿意帮我到这种地步呢？）
（对不起……胧月……恐怕这句抱歉也抵偿不了对你的怀疑吧。）
砰……砰……砰……
我钻出水面换一口气，听到外面撞击房门的声音更大了，要加快速度，否则逃不掉了。
再次潜回水底，整个世界又一次变得漆黑一片，一片宁静。
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即使睁开眼也黑得什么都看不见。
（怎么进不去了？遭了！衣服被挂住了……）
（已经没有力气了……连把衣服脱掉的气力都已经……）
（果然……是要死了啊……救……）
眼前一片昏黑，大脑也开始不听使唤……已经一片空白了……
意识朦胧中……好像什么柔软的东西附上我的嘴上……温暖的气息缓缓传递着……

“好刺眼……”
“全白的地方——我死了吗？”
脑海中又播放着那首歌。
猛地站起身来，下一秒就觉得头晕了。
“慢着，这里真的是天国吗？”
“这地方也太眼熟了吧……没猜错的话——”
放眼四顾，果然是上次的那个地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现在唯一记得的，就是被下水道的井盖卡住，……再然后，完全没有记忆了。）
（醒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天色大白了。）
“不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地方。”
（对了，手上的灼伤，好像已经不再疼了！）
抬起手看的时候，发现已经完全没有了灼伤的痕迹，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了的？“
”好像在水下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痛感了……“
”只是那时候情况很危急，没有察觉到……“
（到了这个地方以后，貌似伤口一直都愈合得很快。）
（哎，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真正的问题是——）
我不禁叹了口气，完全茫然地顺着某一个方向走去，希望能离开这地方。
走了两三天，离开那地方之后又走了一段路，就像有神庇佑一样，沿途都没有遇到野兽和追兵，可是也没有遇到河川……
（水什么的，都几乎要忘记它的味道了。）
（只能用水果解渴。）
（傍晚时看到那边有不少炊烟。）
（应该有城镇吧……如果幸运的话，一两天之内就能到了。）
（今晚再赶一段路吧，接下来就要轻松得多了。）
（话说还真是幸运，都没有遇到追兵，也没有遇到野兽，安全地从那地方出来了。）
（……都是老天爷帮忙的吗？）
（为什么胧月的歌声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呢？我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
（算了，赶路吧。）
晨曦继续踏上了旅程。
在晨曦身后不远处。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树后缓缓走出来。
”晨曦，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接下来，要靠你自己了……“

在马车上，这个男人告诉我他叫玉衡，是个普通商人。
“多谢你救了我一命，还替我急救。”
“我怎么可能丢下伤员，独自一人离开呢？”
“我们只是萍水相逢……”
“就当是我多管闲事吧。”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我感觉到现在的身体变得“耐用”了。
先别说体能好多了，就连伤口的愈合速度也很快……快得不正常。
狼嚎支配了夜晚，滚滚雷响震耳欲聋，乌云厚重得像是快要挤到地上来。
风高速扫过耳边，震动着鼓膜。
连连甩响鞭子，马儿的脚步未敢放慢半分。
“有森林……和两个城镇。”
我一脸疑惑地小声嘟囔着。
“你在想什么？”
“这里的地形位置。”
“我们现在身处的城市是旧城，我们现在所处的区域叫暗街。”
“这里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流亡的难民也聚集在此，暗街可以说是旧城的毒瘤。”
“居民不算太多，大部分人都已经搬到新城了。”
乘着玉衡的马车，不过两天，我们就来到了新城。

（即使这是陷阱……可现在，根本就没可能逃脱。）
（算了，是生是死交给老天爷定吧。）
“请带我进去吧。”
后门与楼梯仅有几步的距离，但因为后门在壁画背后，所以没人看得到。
走上楼梯，进入房间，映入眼帘的是燃着火焰的油灯。
在之后的一段日子，我才知道一入黑这盏油灯就会被点燃。
如果客人不舒服，会被带到这里来休息。
不过自从我住进来之后，这房间就对外封闭了。
环视房间一圈，房内仍然只放几件简单的家具，充足的空间感令人觉得舒服。
“需要什么就跟我说，不用客气。”
玉衡从茶几下拿出了一件饭盒般大小的陶器。
打开盖子，房间顿时茶香扑鼻。
探头一看，陶器中盛着貌似泡浸了很久的茶叶。
玉衡伸手到里头，掏出几件湿漉漉的东西。
走进一看，是紫砂茶壶和两个茶杯。
他利用茶几上的热水起了一壶热茶。
茶香跟之前闻到的并不太一样，是淡淡的甘味。
我捧着它，学着玉衡细啜了一口。
品得出是好茶，苦而回甘。
“这种茶有着宁神静气的功效。”
“这房间和这些茶都很……”
的确，原本紧绷着的身体渐渐放松，心里也有种踏实感。
一时想不出怎么描述现在的感觉——
“啊，神奇。”
好像在这房间里，心情转换得特别快。
玉衡淡然一笑。
“不……应该说是你很神奇。”
“我？是这样吗……”
他半闭着眼帘，又啜了一口茶。
“等我一下。”
话题还未说完，玉衡便径自下了楼。
（他要去哪呢？报官吗？）
（不过他救了我，这是我亲眼所见的事。）
（如果被抓走，就当是还他的恩情吧。）
（反正现在也逃不了了。）
角落的地板被揭开。
玉衡拿这些什么，从方形坑里冒出来。
“你可以用这个染发，会比较方便。”
“染发……？”
“若你想住下来的话。”
心里明白他说的很对。
（如果不把头发染掉，很快就会被人发现的。）
（用头发就能换取我现在最需要的东西，我觉得很值得。）
“以后你就安心在这里生活吧。”
“……谢谢！”
向着玉衡深深鞠躬，良久没有抬起头来，因为不想被他看到我湿润的眼眶。
“明天我介绍你给大家。”
“今晚早点休息吧。”
（——如果有哥哥的话，应该就是这种感觉吧？）
听着玉衡离开的脚步声，我这样想着。

“强行突破！”
我用力地把铁门踢开。
（这里是——）
一打开门所看到的景象让我打了个激灵。
“……”
“胧月……！”
“你在做什么？”
一室纯白的地方，中央放置着热气弥漫、用来浸浴的大木桶；角落有一长条形的木槽。
虽然看不出那木条有什么作用，但怎么看也不像是为洗澡而设，才只有半米高而已。
“你为什么会坐在那里？”
（……光是用看的就已经觉得冷了。）
胧月瘫坐在勉强能半躺着的木槽中。
（她为什么被关在这里？）
想要把她湿了水的长发撩到耳后，手一松开却又再跌下来。
她的头发太软了，而且又湿了水……
她仍旧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望着我的眼睛。
（完全忘记她了……这段时间她是怎样生活的呢？）
把手伸进木槽。
“……果然很冷。”
水既冷且清……再摸摸她的手，同样冰冷寒彻。
都快要冻坏了吧。
想要扶起她时，她完全没用上力，任由我拉扯。
（无法想象，当时她是怎样把我拖进水里，又怎样带我从水下通道逃走的……）
手指从上而下梳理着她的头发。
“头发很长……但发质真好啊。”
“一般而言，越长的头发，发端越容易开叉。”
之前都没有留意，她的头发似乎已经垂过小腿甚至脚踝的长度，却依旧像丝绸般柔顺……
揉搓着她的发梢后，再用指腹按摩着她的头皮。
胧月的表情渐渐变得放松，看起来快要入睡的样子。
“想睡了吗？很快就可以了。”
她开始露出疲态，想要睡却又硬撑着，微阖微睁的眼神露出些许迷离。
“搞定了。”
顺着她湿透的衣摆看下去，衣摆之下包裹着双脚。
禁不住用手去碰触，陶瓷般的肌肤、孩童似的纤弱。
如天然碧玉的无暇感，让人不想把手从她的身上挪开。
从脚尖滑上小腿，布料褪到大腿上去，下半身几乎都裸露在空气中。
忽然觉得有点热了，是因为背后那一大桶热水散发的热气吧。
碰触着她的手也正在发烫，相比之下，她一直保持着微凉的体温。
从她身上滴下来的水珠，轻轻落到我的手背上，直流到肘弯，有种痒痒的感觉。
外面传来抓门的声音，我像被人发现偷腥似的反射性抽回手。
一种羞愧感爬上心头——
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变得剧烈的心跳。
（我是不是疯啦……想对她干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半身忽然往下坠，头“咯”的一声落在床边的地上。
“哎哒哒哒哒哒……痛死了……”
我索性整个人滑到地毯上再爬起来，摸着痛得发麻的后脑。
“莫非之前全是做梦而已，现在终于醒了？”
我摸摸自己的脸颊，又摸摸下半身挂着的床。
“原来只是做了梦啊……”
一大早，玉衡带着我穿过后门，走了几步，来到角落处的一间独立的简陋浴室。
我三下两下把头发染掉，顶着一头不怎么自然的银发，回到酒场。
“真的方便吗？……在这里工作。”
“没问题的。”
“日间的工作主要是打扫地方、清洗昨天用过的餐具，偶尔到外面采购。”
“夜间是开店做生意的时间。”
“待会掌柜会到来，工作的事等她教你就行了。”
（掌柜吗……）
“平时都是由小女孩们分担这些工作的。”
“现在有你来帮忙，她们一定很欢迎的。”
“请别那么客气。”
“恩情积累下去会还不清的。”
“晨曦……”
玉衡皱着眉头，苦恼地张开口，但一时找不到适用的字句。想了一下之后，又再开口说道。
“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帮忙，你不用放在心上。”
“要是你太在意的话，我也会开始忌讳着，怕自己太多管闲事了。”
虽然相处的日子还很短，但玉衡已经不是第一次表达这种想法。
看着他尴尬的苦笑……
刚才的话并不像是刻意假装出来的谦逊，而是他的真实想法。

（因为莉兹是台柱而让着她三分吗？）
（总觉得玉衡不是因为这种原因而……）
（难道是情侣吗？）
（总觉得尴尬的气氛胜过暧昧。）
“就算你把门看穿个洞，他也不会回来的。死心吧。”
“头发嘛……染成银色也挺好看的~”
“跟这种重犯脸挺相配的。你说是吗？”
“我会努力工作，报答你们的恩情的！”
面对这种人就是要挺直腰。
要是背一弓起，以后日子可不好过。
“哼……”
之前的笑容被卸下。眼眸所见到的是一脸冷色。
莉兹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提手一扯，把我拽到她面前。
“别以为有他关照你，你就可以在这里安乐生活。”
“要是你有半点行差踏错，连累到这家店子，我会亲手解决你的。”
极轻细的声音，语气也淡淡的，却有股静谧的压迫感，令人心中产生躁动但又被强压下来。
下意识别开脸时，阳光从窗棂潜进来，直射到我的瞳孔，眼睛痛得一时无法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