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好，吃退烧药了，等会我就休息睡一下，」我翻个身体：「下午詹伯父就会回来，或许我等会睡醒，就会退烧了…」
「那你早点休息，柳叔不打扰你了，晚点我在跟老板报告。」
我挂断电话，全身有点酸痛，整个身体热烘烘的。
虽然吃过退烧药还是觉得热度并没有稍降，反而更难过了，不晓的是不是和我现在服用的抗忧郁药物有冲突，人在生病的时候总是特别脆弱，如果这时候爸爸在身边就好了，以往我总是会想著『他』在我身旁照顾我多好，但是这两年就不再会这样想，现实生活中，他已经离我很远了。
连呼吸的气息都是这样灼热，可别烧过头变成肺炎才好。
我记得詹伯父有交代，如果一直高烧不退要打电话给他，可是我现在连掀开棉被的力气都没有，唔，好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额头忽然感觉冰冰凉凉的，有人放了冰枕在我额头上。
室内灯光并不明亮，虽然外头是大白天，背著光我看不清楚是谁，「志轩？怎麼烧成这个样子，温度计在哪？拿过来…」
耳朵好像塞住一样，听不真切，是詹伯父提早回来了吗？
「来…张嘴，我替你凉个体温…压在舌下，不要说话…」
很高大的身影，还绑著马尾，声音跟詹伯父很像，大概是詹伯父吧。
「我的天！39度7！」那人站了起来往门口走：「柳叔不在，老头都没带志轩去看医生吗？」
我想我一定是发烧过度，脑子烧坏了，会叫詹伯父『老头』只有一个人而已」而他在这时候根本不可能会在这里出现。
没多久那人又回来了，他的手摸上我的脸颊：「志轩？」
「嗯？」

「他们说你刚吃过退烧药…现在口不口渴？要不要喝一点水？」
我点头，挣扎著想从床上爬起来喝水，总不好让詹伯父为我服务，但他把我推回床上，「啊？」我还没回过神来，他竟然用嘴餵我喝水！
吞了他餵我的开水，我也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尴尬，觉得热度好像更高了：「伯父，你不要趁我生病时又亲我…」
「老头亲过你？」
「那天在紫苑吃饭你不是吻过我？」詹伯父你还不到40岁，怎麼记性真差：「好了，我不跟你说话了，我好难过，我睡一下…」
「你怎麼就让他亲吻你？」
我这才发现情况好像有点不对，这不是詹伯父，他是谁？

室内灯光被打开了，看了我床前的人，我呻吟了一声差点晕过去。
我一定是热糊涂了，我好像看到詹昭媛。
「为什麼老头要亲你？！他趁我不在对你下手？」
猛然张开眼，说是幻境又太真实，眼前这个人…
「小，小詹？」我抖著声音问。
面前这个高瘦的年轻男子真的是詹昭媛？我不敢置信的直盯著他瞧，我这该不是幻觉吧？可是他长的跟小詹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头发很长，还挽个马尾。
「志轩，」他说：「我才离开没几年就不认得我了？」
我紧抓著棉被：「你，你不是在英国？…」
「也该回来了，」他低头整理袖扣：「再不回来，我担心你都要不见了…你这麼久不跟我连络，柳叔说他找不到你。」

詹昭媛满脸不高兴，他两手环抱著：「我这几年没回来，你跟老头好上了？不对！你不是这麼随便的人，一定是老头用了强迫的手段…」
我躲了他三年，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跟他碰面！不！不对！一定是我发烧感冒神识不清，小詹不可能回来的，他人在英国。
他又走到门口喊著：「老头什麼时候回来？马上打给他，说我找到他这来了…签什麼合约？跟他说我回来了！」
不会吧？真的是小詹回来了？
我捂著嘴看眼前的这一切，詹昭媛转过身来看著我：「志轩？人很不舒服吗？你脸怎麼这麼红…」
他走过来要摸我，我则如惊弓之鸟跳了起来尖叫。
「志轩？」

蹲在床脚边，我两手抱著头，身体瑟瑟发抖：不可能！他怎麼回来了？这是不可能的…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眼前有一道黑影压了上来：「你怎麼回事？志轩…高烧烧坏脑袋了吗…」
「不要碰我！」为了避开这个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场面，我跳到床上想从另一边下去，詹昭媛拉著我的手：「志轩！」
我惊呆了，近距离看著小詹，这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他双眉紧皱：「不认得我了吗？」
「你回来做什麼？」我眼泪滚下脸颊：「来看我笑话的吗？」
「这什麼意思？」小詹说：「我在英国没有一天不想著你，回国也是第一时间跑来找你，结果你只跟我说这句话？」
「骗子…」我忍著伤心：「你对我不闻不问这麼多年，好意思说你每天都在想我？」
小詹神色一变：「是你不告而别好吗？我找你好久了…」

「你结婚了不是吗？连孩子都有了…」我低下头不去看他：「放开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我结婚生子这是事实，可是…」
「你滚！我不要看到你！」我叫著：「你走开！」
「志轩，你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小詹说：「晚点我在好好跟你谈谈，你休息一下…」
有什麼好谈的？你回来就只是要跟我谈你有新的家庭的事情不是吗？然后呢…我趴在床上，把脸埋进枕头里，小詹回来有什麼用？他也只会跟我道歉而已，要我原谅他，那我心里的伤谁来给我补偿？
我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就像我的心早在几年前也关上了一样。
詹昭媛打了电话给柳真。

「小优情况怎麼样？」他先问了柳真的女儿。
柳真好像很惊讶詹昭媛回国：「小优稳定多了，不过还在加护病房，只是，少爷不是还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再不回来我看志轩都要忘记我了！」詹昭媛说：「他怎麼一回事？我以为他会很高兴看见我的…」
柳真停了一阵子：「志轩还在生病中吧？情绪难免波动。」
「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他好像很抗拒看见我，他不仅哭泣，身体还抖的厉害…我一靠近他，他就失控…」詹昭媛说：「我做错了什麼？让他这麼厌恶我？」
「少爷你多久没有跟志轩联络？」
「一直到他去读大学前我都还有跟他邮件往来，后来他就断了音讯，我发好几封邮件他都不回应我。」
「嗯？」柳真问：「这没听少爷提起过，我一直以为你去英国后，就没再跟志轩联系了。」

詹昭媛回应：「我一直没弄清楚事发生了什麼事情，他最后一次跟我连系时，只告诉我他考上北大，要到北京念书，然后就没再出现，如果不是我这里有事情走不开，我一定会跑回国找他问个明白…」
「这跟志轩说的有一点出入，」柳真说：「他说你去英国后，你们俩就没有在连络了，所以当中肯定出了什麼状况。」
詹昭媛口气严峻：「你是说我说谎？」
柳真说：「少爷跟志轩都不是会说谎的人…所以我才会怀疑你不在国内的这段期间出了问题…」
「有人暗中搞鬼？」詹昭媛问：「为什麼会有人要这麼做？」
「这就是要查明的地方，少爷…」柳真叹气：「志轩你也看到了，他的精神状况真的很糟，你不在这段期间他甚至得去看心理医生治疗，因此你别太刺激他…」
志轩去看精神科？詹昭媛心里一阵恐慌：「为什麼他要去看心理医生？」

「……」
「柳叔你说啊！志轩一向开朗快乐的，他是受了什麼伤害得去看心理医生？！是我害了他吗？」
「少爷…」柳真回答：「 既然你都回来了，没有事情是不能解决的，等小优出加护病房，我会立刻去北京找你，我们再一起商讨这件事情…记住柳叔告诉你的话：一是不要刺激志轩，二是不要跟老板起冲突，少爷也成年人了，做事情不要太冲动，一切等我到北京，知道吗？」
「柳叔你是在暗示我，这事情跟我家老头有关？」詹昭媛说。
「我可以打包票，跟老板完全无关。」
「是这样吗？」
柳真回答：「少爷可以不相信老板，但是一定要相信我，老板不会做出这种伤害父子情感的事情的，何况这几年我跟在老板身旁片刻不离，老板的一切我都知之甚详，确实不是老板做的。」

「嗯，我知道了…」詹昭媛深呼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后：「这两天，我会尽量不跟老头吵架，也不去干扰志轩，就等柳叔跟我连系。」
「很好，就是这样…少爷，没想到你也成熟不少，看来，出国这一趟对你而言，也算收获颇丰。」
詹昭媛又叹了一口气：「说来话长，独自一人在异乡孤军奋斗，那环境总是会促使人成长的，我现在只烦恼志轩…」
「一切都会安好，少爷请宽心。」柳真说。

詹头儿气急败坏赶回北京寓所。
一下车，他就直奔2楼起居室，在大厅看见他那很少打招呼的儿子詹昭媛，正坐在沙发椅上，逗弄著两个小孩，一旁还有个金发美妞。
詹昭媛一看见他，马上使个眼色，那金发女人手牵著两个小孩，说了几句话，两个孩子乖乖跟著她坐到另一边的餐厅区去。
詹头儿把外套脱下交给后头的小弟，也没跟詹昭媛说话，直接进客房探望林志轩，他打开灯，在床上没看见志轩。
「媳妇儿？」
他目光凌厉的在房间内搜索一遍，结果在房屋一隅，看见整个人包覆在被单底下的小小身影。
詹头儿快步走去，一把抱住紧缩在墙角边的人，那小小身躯一震又想挣脱他，詹头儿柔声说道：「不要怕！是伯父…」

我整个人的思绪乱成一团，没有办法思考，我甚至於连有没有在呼吸都不知道，小詹回来，让我一时之间不知道怎麼去面对我的生活。
詹伯父要我躺回床上，我高烧还是没有削减的迹象，他很忧心。
「晚上要是还不退烧，伯父带你去医院，」他摸著我的额头：「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
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想，小詹人就在外头，我知道他还没有离开。
詹伯父关上我的房门，几分钟后我似乎听到外头有争吵的声音，还有小孩在哭，理智告诉我不要去看，但我还是起床，拖著病体，慢慢的走向门口，轻轻的打开房门。
「你这兔崽子！出去不说一声，回来也不吭一句，你当我这是什麼地方？」詹伯父严厉的指责。
「老头你说话太大声了，吓到我两个小孩，你的孙子。」小詹背对著我，听了他这麼一说，我目光也转向那两个抱在一团哭泣的小孩，一男一女，小脸蛋哭的红通通的，还有个外国女子蹲下正在安抚他们两个。

「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让我在孙子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詹伯父放低声调。
「难道你不想看见孙子？」小詹问。
「谁说我不想看见我孙子？」詹伯父说：「但是你连老婆都带回来怎麼不先跟我说一声？你不知道志轩现在正在我这里？你事先给我讯息，我也好安排志轩避开这个场面…」
那是他妻子吗？我看一眼那个外国女子，一头闪亮的金发，五官深邃分明，温柔婉约的气质，玲珑有致的身材，难怪小詹会喜欢她，为了她，忘却了跟我约定好的誓言。
我又悄悄的关上房门，走到窗前，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北京的夜晚又下起了细雨，那阴暗隐晦的夜色，压的我胸口喘不过气来。
事已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该告一个段落了…

我很痛苦，要我面对著小詹，那看上去幸福美满的一家人，要我带著微笑并且给予祝福，我发现我做不到，虽然韩大夫一直要我放下心里的执著，勇敢的去面对，我还是做不到大夫对我的期许。
旁边的小圆桌上有水果，以往都是柳叔切好伺候我吃的，不过柳叔不在，所以詹伯父吩咐他手底下的人切给我吃，今天因为小詹忽然出现的关系，那照顾我的人还没开始削苹果就先退出我的房间，我看著桌子上的苹果跟水果刀子。
我这一生还有什麼遗憾呢？
我记得老爸说过，得不到最苦，所以人不要有太多的妄念，刚开始我跟小詹在一起就是个错，因为得不到他，我心里的苦就更加的沉重，他有他的家庭了，爸爸也有丹尼丝妈妈了，只有我还是孤独的一个人…
想著想著我就呜咽的哭，那心里一个很深的洞怎麼都无法填满，我很害怕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往后几十年该怎麼过？那还不如不要活了！也不晓得为什麼，拿起桌上的小刀，我划了一下手腕，那鲜红色的血渗了出来，居然一点也不痛，没有感觉。
有个声音告诉我，或许你可以再试割个几刀，反正不痛嘛！我看著手腕上多出的几道红色的伤痕，血像小河般涌出，可为什麼它一点都不感觉到痛？心已经死了所以我没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