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许可以安静地过完平淡的一生,素衣皂帽、粗茶淡饭,日子过得倒也自在。但你没有。也许以你的才干,本就不应只在这小山村中蹉跎度日的。总之,你抓住了最后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铤而走险,智取生辰纲,随后上了梁山,火并王伦……你成了梁山军师,能改变的,不再只是决定那个孩子背书、那个孩子对对子。军师,这个能运筹帷幄的角色,这个几乎掌管将士生死的职业,终于落在了你的身上。
每次决策都有关于人的生死,你轻轻摇着羽扇,心中总有定夺。有过完胜,也有过败笔,你总是之淡然一笑,只是在庆功宴上畅饮一番。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我想问。
轻遮额头的羽扇下,不知不觉中已溜走了许多光阴。这些光阴,也是平平淡淡的,指挥过多少战争,你已记不太清。不过你似乎早有预感,于是,并不贪功,只是想竭力留住与兄弟们在一起痛饮的欢乐时光。而这些时日里,也改变了许多东西,天王逝世、山寨易主、不断有各路好汉加入……而你,却永远不会改变,不论是苦读的吴秀才、教书的吴教授还是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梁山军师,不论时间、空间变了多少,不论身旁的人和物怎样改变,你还是你,注定寂寞一生、孑然一身而无人懂。
终于发生了更大的变化,朝廷招安、征辽、征方腊……也许只是为了报答他对你的知遇之恩吧,你不遗余力地帮助宋江促成了这些,然而当招安之事终于成功,你却不得不承受着由此带来的生离死别,看着一个个曾经鲜活的面孔转瞬间被征尘淹没,成了桌上一块块轻盈的牌位,你终是掩不住内心的悲伤,止不住泪水的决堤。
而当一切尘埃落定,你与众兄弟分别,到自己该去的地方。不知在任上的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名字,或许自己早已成了比这职位更高的官,说不准,还会奉朝廷之命去征讨梁山“贼寇”呢。只是这一切在现在的你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终南捷径么?只是这条“捷径”,实在是太长太长,甚至,与自己的目的也相去甚远了。
最可怕的结局终于发生,虽然早已被公孙胜预言过,但你仍是悲伤不已。若有机会,我定要轻轻地问你,只一句:“悔吗?”或许是不会有回答的,你大抵明白,从打定了主意劫生辰纲开始,自己就踏上了一条不归路,而“招安”,只不过是这条路上最后一个路牌罢了。而你,只能头也不回地走下来,并且,一直是一个人。
你找到了生命的归处,于是,毫不犹豫地履行着自己的诺言。你当然明白蔡京、高俅那一干奸臣不会放过自己,你也许不想就这样孤零零地独活于这乱世。总之,你是去赴约了,并且从容不迫地去了。
寥儿洼的山水,与梁山泊无异。你笑着合眼。
有花荣相陪,你归去时,该不会太孤单,对吗?
如果可以,我定要去到那个遥远的时空,不为别的,只为对那个独立晚风的身影说一声:
“先生,天冷了,多加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