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
眼前幽暗无边。
浓重的雾气弥漫,脚下鲜血湿漉,有什么于黑暗之中游离不定,摇曳出影影绰绰,凑得近了,才看得分明。
坟茔风沙,着锦骷髅。
原是他独自伫立于无边幽晦,前路如灯湮。
面前支离破碎的影子渐渐清晰,髑髅抬起,没有血肉的一张脸,仿佛是在笑着。森森的眼眶,空洞地亮着,鬼火幽然一烁,森白纤细的骨节向他伸来,像是雪色的,伸展而开的曼陀罗花瓣。
丧失嘴唇的地方一开一合,发出破碎的语段,听不懂任何意义。那个声音是沙哑的,然而却又带着可怕的熟悉。
她的声音凄厉得仿佛随时都会吞咽着鲜血——
他的背上渗出了冷汗,问:“你是谁?”
她的声音不依不饶,悲惨而尖锐地划过他的耳膜。脚下的猩红愈演愈烈,愈来愈热,奄忽一声轻叹,仿佛溅入柴堆之中的火星,瞬间燃了燃了起来,像是来自地狱的烈火,疯狂而贪婪地扑过来,将一切焚烧成混沌。眼前枯骨在一瞬间被那火焰卷了进去,她大声地喊着,他终于听清了她所说的话。
她在喊他的名字。
她在念他。
浓烟呛得他说不出话来,汗水和泪水都在一刹那被席卷而去。他疯了似的扑到那火焰之中,然而已经找寻不到她的踪迹。滚烫的火舌卷上来,一寸寸舔舐,要将整个人都焚成齑粉⋯⋯
“不——”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发出这么凄厉的声音,大叫着坐起身来。
浑身冷汗淋漓,仿佛刚刚从冰凉的水里捞上来。
急促地喘息着,他已经记不得梦里的内容,然而有个隐约而可怕的猜想。那个臆测太过于恐怖,以至于他根本不敢继续回想起来。双手胡乱地抓着,直到碰触到自己身畔的人体,绷紧的线条才慢慢松了下来。
那还是温暖的,还是柔软的。
是活着的,在他身边的她。
她问:“怎么了?”
他的反常自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凑近了看他。
柔软的手指搭在他的手上,那分温度令他无比安心。
他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抱住她,双臂紧紧环绕,紧得恨不得将她勒死在自己怀里。多少次想,干脆就这么将这个女人活活揉碎了,捏进自己的骨肉里。
她是他的,他是她的。
冰凉的嘴唇去探寻她的温暖,与怀间激烈的力道相反,唇齿之间传递着柔和的气息,竟生出几分近似软弱的错觉。她无意抵抗,而他攻城略地,霸道地侵入,毫不留情地探寻着她的每一寸芬芳。她一向桀骜又强势,难得这样柔顺地躺在他的怀里,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就像安抚受了惊的孩子。
良久他的唇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然而抱得更紧了。她倚在他的胸前,隔着薄薄一层肤骨,可以听见彼此心跳的声音。砰,砰,砰,一声又一声,一个急促而激烈,一个迟缓而平静。砰,砰,砰,心跳连接在一起,他们是那么契合,仿佛双生的花朵,没有人能够分开。
他缓缓道:“我做了个噩梦。”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眼神有些茫然,看着无边夜色,却忘了该说些什么。
她又问:“什么梦?”
他不说话,只是死死抱着她。她低叹了一声,说:“没有关系,老话说得好,梦里都不是真的,和现实都是反着来的⋯⋯”
他无声地闭上眼,这一刻便似现世安稳,无忧亦无惧。
夜之女神在悄声呓语。她乱蓬蓬的金发抵着他,有些痒。他忽然吸了一口气,原是她的唇落在他的脖颈上,不是吮吻,只是细细地舔舐,不激烈,只是游离不断,像是恋花的蝴蝶,为着那一丝一缕的蜜,不舍得离开。
感受到体内渐渐升起的情潮,他无意掩饰自己的生理反应。她轻轻笑了一声,揶揄地抬起头看他。他倏忽想到数个小时之前,她的身子浸在水中,用膝盖顶着他的小兄弟,挑衅着问:“你还行吗?”墨绿色的瞳蒙着一层粼粼水光,在暗夜之中仿佛什么蛰伏的兽,激起人征服的欲望。
分明是入骨的诱惑,他动了动喉头,想起她之前的评价。虽然之后在浴池里,他身体力行,切实地让他感受了一下自己“行不行”,但是现在……他正欲垂头吻她,她却推开他去,抓住被子,裹住赤裸的自己,说:“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
他牢牢看着她,她大半身子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雪白的臂膀和脖颈,金色的长发披下来,隐约露出斑斑点点的红痕。
她如果是个糖人,一定会在他炙热的眼神下融化成一滩甜水。
他说:“你想睡觉了?”
她反问:“要不然呢?”
因为之前的激烈而尚含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像是一只撩拨心弦的手,动一下,又飞快离开,只留下颤颤不止的心。她无辜地看着他,那表情叫他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整个吃到肚子里去。
他狠狠地皱着眉,把她拉了过来,粗暴地将被子一把扯到地上。
然而她却不依不饶:“我的被子!”就要下床去拿,白生生的肉体映在他的眼睛里,妩媚如一枝亭亭的莲。他也不阻止,看着她拿回来了,又重新把被子捂在胸前,对他眨眨眼,眼眸清澈,一脸认真正直砂忍村中流砥柱的表情:“乖,我们一起好好睡。”
他怒极反笑:“好,我们一起好好睡。”
她说:“你要做什么?喂,我的被子⋯⋯还给我!快点还给我⋯⋯!喂,别这样!别,别这样……明天真的要早起……”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许久之后,才溢出了一声尖锐的呻吟,不知是因痛苦还是极乐,“……啊!”
他一手勾起她的一缕发丝,金色而柔软的长发在幽滟唇畔一寸寸拂过,像是被好好爱抚过一般,带着无声的诱惑。她的身子如同她的发,在他指尖下成了无所依凭的细细花蕊,脆弱得不堪一击。她眯着眼睛看他,眼底里已有细细的水珠,他缓缓伸出舌,将那缕发卷进唇内,濡湿后再慢慢退出来。
一如自己。
短暂的抽离,她几乎还来不及喘气,又被再度深入的冲击撞碎了细细的嘤咛。
“啊⋯⋯不,不行,真的⋯⋯”
“你先开始的,就要负责到最后。”他舔了舔嘴唇,露出小恶魔一样的微笑。
她抓紧了他的胳膊,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颤振,从喉间溢出细碎的呻吟,终于开始暗悔自己的恶作剧:“别⋯⋯别来了,我⋯⋯我们⋯⋯”
“我可是在如你所愿。”他唇际微勾,凑到她的耳边,气息不稳,然而声线却极温柔,和身下的动作恰恰相反。
“我们不是正在‘一起’,又在‘好好’地,‘睡’?”
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