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碧血蓝勋<?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曼弗雷德·冯·里希特霍芬自述
灯一下拉亮,我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简易平房中密密排列着数十张床,伤员躺在床上,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不断发出呻吟,更多的人濒于死亡,连声音都发不出来。有些伤势稍轻的,直直看着我。我想起我的病房,干净,宽敞,只有我一个人,接受最好的救治。
她转过身。美丽的眼睛盯着我的脸,最终将视线落到我头部的绷带上。
“男爵,你知道吗?这里是战地医院,像这样的医院数不胜数,只好用了编号。”她边说边敲了敲身边的编号牌。“他们之中,大部分会死去,至于其他人,有的永远瘫痪,或者残疾,好一些的,也永远没有机会像你一样,用花言巧语和英俊的外表……追求女孩。所以,别以为你头上有一道伤疤很了不起,它不是你的资本!”
她说完,又狠狠地在我脸上扫了一眼,快步走开了。垂下的耳坠急促的晃动着,发出两声清脆的声响。
我愣在原地,一时间,满脑子的学识似乎凝固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痛苦叫喊的人们,最大的已是中年,小的仅有十七八岁。他们很快就会死。我紧了紧外衣,快步离开这个让我作呕的地方。
这是她第几次让我感到浅薄和自私了?这个女子,这个德国和奥地利混血的女子,或许从小经历了家庭的艰辛与无奈,好不容易长到这么大,来到前线,救下过一个个年轻的生命,也送走过一具具冰冷的躯体。我只知道,当我看见她用我的围巾缚住俘虏流血的腿,安慰他的时候,我的心跳已经漏跳了几拍。她那双眼睛,就好像塞纳河缓缓流淌过巴黎时独有的宁静和淡然,没有一丝杂质,勾勒着另一个没有战争的世界。可那双眼睛锋利时也能看透一切,包括我的心。我看着她,觉得一切伪装已无用,因为我在她面前一览无余。韦尔纳,施特恩贝格,伍尔夫,就连被俘的布朗,都看出我已经疯狂的爱上这个女人。只是我,还在骗我自己。
两个月之后,经历了升空伤口裂开和伍尔夫的去世,我的身体总算渐渐好转,她就要回战地医院。我心中充满了留恋与不舍,为她系好围巾,雪白的长围巾松垮地绕在她的脖子上。她的眼睛忽闪着,朱唇轻启:“男爵,我保证,你会一直穿着你的幸运夹克。”
拆下头部的绷带,对着镜子,我翻开金色的头发,那里有一道伤疤,粉红色,有些淡了,被新长出的头发遮住。真丑,我想着。
我归队了。刚回去的那天,我先去了我狭小的办公室,还是整洁如新,一尘不染。衣架上挂着我的军大衣,虽然我并不怎么爱穿。我取下它,搁在桌上,领口和前襟的勋章相互触碰,闪耀着金属光泽。蓝色马克斯,我的荣耀,何时才能在上面加上更荣耀的金色橡叶?我轻轻摩挲着它,指腹划过勋章时有微凉的感觉。
回去之后,我才知道头痛给我的影响有多大,就算没有半夜时常响起的炸弹爆炸声,只有头痛,一整夜就只能在翻来覆去中度过。伴随而来的是不准升空作战的命令。为了把我绑在地上,他们不惜下令让所有的飞行中队指挥官呆在地面。我只好用尽前半生所学找出漏洞借口飞行。
刚结束一次飞行,我爬下飞机,只觉头痛得厉害,胃里不停的翻搅。我跌跌撞撞冲向水槽,对着水龙头吐起来。待到恶心的感觉过去,我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冰冷的水让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不少。我直起腰,对着镜中的自己,这个脸色惨白,颧骨突起的人,是我吗!我才二十五岁啊。我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缓了一会才走出去。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硝石味。
我本以为那次呕吐只是一次偶然,没想到这样的状况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越来越频繁。军医没能查出什么,但我隐隐感觉到,是那道伤口的缘故。我身体的确没有之前好了。上级的命令不断下达,言辞一次比一次严厉,我的战友们纷纷劝我不要升空。我是一个被捧在天上的,战无不胜的“神”!一旦被击落,这个谎言岂非不攻自破?可我不是什么虚无的“神”,我只是一个飞行员,仅此而已。我热爱飞行,胜于一切。
时间到了年末,战事如旧,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飞行员和飞机的数量急转直下。我看着战略图,想尽办法把有限的兵力安排妥当。询问意见后,周围的同僚久久沉默着,直到韦尔纳开了口
“曼弗雷德,你别上天了,你的身体,已不适合登空作战。”
我玩弄着手中的铅笔,来回踱步。诚然,韦尔纳说出了一个事实,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保不齐哪天还没来得及攻击敌人就失去意识坠机。
我正思考如何回答的时候,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飞行是曼弗雷德的生命,如果不让他飞行,比夺取他的命还要痛苦。飞行也应当是我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