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起手机,一边在广场上走着,看着四周打雪仗的孩子们,一边想我该怎么回去。突然一个久违的身影映入眼帘,他长发依旧,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画架上,还顽皮地打湿了他的画布。听到他小声责怪,法语熟练悦耳。我朝他走去。“老师。”他回过头,笑得很开朗:“呦,陈曼一,来渡假吗?”
“怎么可能……”
“巴黎的冬天很美呢。”他又不等我把话说完。他收起画架,朝我招招手。我就跟在他身后,拐了几个小巷,到了一家颇具古典风韵的咖啡馆门口,他招呼我进去,墙上咖啡色的条纹错落有致。“这个小店是我画的哦。”他指着那些条纹,“你看像什么?”他问我。“树藤?”我胡乱猜了一个。他摇摇头,走到桌子旁,一边研咖啡粉一边对我说:“是热咖啡的烟啊。”的确,我望着那面墙,竟有一种暖和的感觉。他为我煮了杯咖啡,端到桌上,指着那杯咖啡,惊喜地说:“你看,又是一种不同的纹路。”
我静静坐在一旁,看着他描绘咖啡热气的纹路,几分钟便完成了,咖啡还是温温的。他在那幅画下写上了名字,递给我,“喏,你要的。”
我接过画,仔细端详。
“和你看到的一样吗?”他突然问道。我摇了摇头,确实不同,不是相反,也不是相对,可以说是完全不同,又好像是相同的。哪里不同呢?
“为什么呢?”他又问我。
“是角度?”我试探性地问,可角度相反,不应该是相反的画面吗?
“是心境。”他摇摇头。拿过我手中热气散去的杯子,将咖啡倒回锅里,又煮了起来。他走过来拍拍我的头,“烟是动态的,隐隐现现。我们不管从哪里、什么时候来看,它都是千变万化的,就像这个世界,它没有一定之规。而就算一刹那,你看到的它的形态也不是唯一的,就看你的心境想要记住它什么样的形态了。”
他重新倒了一杯咖啡在我面前,我还在思索着他刚刚的话。他笑着把咖啡推到桌子靠窗的一侧,拉我到窗子的对面。他朝着杯子轻轻吹气,烟向两边散去。他故作惊奇地叫道:“呀,为什么烟不往后跑?”我被他弄晕了,小心地说:“因为有窗户挡住了。”他笑得很大声,指着窗户和咖啡杯对我说:“你看,我们透过窗户也可以看见外面,所以,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看不到所谓的窗子,于是当我们面对烟往两侧跑这个事实时,往往忘记了它应当往后跑这个事实。而相反,当我们责怪它不该往两侧跑,而应该往后跑时,——你看,那个烟,它会告诉你它不是故意的。而你不会相信它,我也不会。因为我们看不见它身后的窗。”
是看不见么?
这么多年隔绝在我和黎明轶之间的窗,是黎耀茗吗?还是说我的这些看法,不过是我的任性,我对他的不信任么?他是那么优秀,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黎明轶喜欢对我笑,他每一个微笑都小心翼翼的。他放纵我,关爱我,让我任性地以为他只是我的。多么可笑啊,我的一厢情愿。我有什么资格去恨徐意荨?我有什么资格,那天,对他说那样的话?他是那样温柔,被我丢在雨里,脸上却浅笑依旧。那天,我转过街角,看见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淌,他笑得小心翼翼的,好似生怕打碎了什么。
你看,黎明轶,其实我们都没有变,变了的,是时境,是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