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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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那本是一个无比黑暗的梦。关系到自己的由来。自己的归宿。
先是水声,遍布世界的水声,从脚底向上膨胀爆裂的泡沫。
——被关进一个装满水的透明圆柱体了。
——被链条固定住了,动不了。
有人影靠了过来,越走越近。终于他那张丑陋的脸贴上了透明的柱体,一双手拼了命般死死压住了易碎的玻璃。
他碰不到他,但是他能听得见他说的话:
“啊…我的神。以赛亚…临也、难道你现在醒过来了么?但是好可惜呀,既然试验成功了你就只能被‘合法’地卖出去了,作为摇钱树…作为一个不完整的‘人’和一颗不完整的‘心’……包括永远保持着的十五岁样貌…啊?虽然最多只能再活个五年了,但是在有限的生命里——
也请作为‘人偶’,好好地享受吧。”
他离开了透明的圆柱体,并再没来过第二回。
…….接着,梦境的画面开始转变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并不是那么和善地露出了笑。
也仅仅是笑。
和在那透明圆柱体里同样的情况——身体被锁起来了,链子拖得很长,联接的是地面和屋顶;只不过身边的再不是水而是空气,氤氲着种种难闻气体、将人压得无法呼吸的空气。
没有食物。没有人影。更没有阳光。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男人仅仅是笑着,不加理会任何有关他的想法,拿出了鞭子。
然后在下一秒毫不犹豫地抽了过来,一下一下地撕搅开空气。
——好痛。
他是想这么说的,可是干涸的喉咙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乃至悲吟。于是只好倒抽着冷气,默默地陷入漫长的等待。
“哈哈…想逃么?明明只是人工合成的玩具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算了。反正你再也无法长大了不是么,就算是活也只有最后的五年了呀——!”
男人大叫着,似乎被自己逗乐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愚蠢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鞭划过小腿打在了脚旁。
又是一鞭。
……周而复始。
不知为何晕了过去,已经没有心跳,但却没有死。伴随着微弱的呼吸声莫名地一直维持着‘存活’的状态。
——为什么不一死了之呢。
——是因为连对死……都已经绝望了吗?
——不对。
——只是因为还没有‘长大’吧。
没有长大,所以就逃不出去;没有长大,所以就永远停留在原地。被虐待也好。被蹂躏也好。被侵犯也好。
并在五年以后死去。
——那么死与活,哪一个更悲哀一些呢?
——到底要为了寻找什么,才值得我付出最后五年的生命,不顾一切地,就不用一死了之了呢?
007
折原临也是被金发青年吵醒的。
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他的怀中,毫无防备地蜷着身子。不知为何,他记得在梦中他明明一点都没有悲伤的情绪,此时此刻的眼眶却已经被泪水所浸湿。
——不想被看到这幅样子。
他不顾疼痛地使劲揉着眼睛,直到泪水干涸,眼眶终于从原先的酸涩演变为肿痛。
金发青年果然如他所料地推断出了结论,却无一不被他反驳地哑口无言。最后只好无奈地换好衣服,准备好所有工作要用的东西,正准出门。
“…那么就来抱一下嘛。”
尽管他已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还是主动伸出了手臂。
对方沉默着,但最终还是拥抱了过来。他注意到金发青年走神了,而走神的原因也大致猜出了八九分——训练有素般地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仅仅是微笑。
目光因紧紧地拥抱而被错开。
紧接着他听见了门被轻轻关上的声音。
一切又恢复了沉寂。只不过在找不到明媚阳光的门后,感到了眼眶又一阵地酸痛起来。
——小静笨蛋。
他想。
——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呢。
——所以说才真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008
就这样坐在床沿,像以往一样听着时钟敲击的声音持续地等待。
终于听见了门锁被开启的声音,独属塑料袋的摩擦声与有力的脚步声。
“……临也。”
金发青年在他面前停下,犹豫地拿起手中的塑料袋,轻轻摇晃。
他露出略微有些为难的神色:
“给你好了,这是赔礼。”
折原临也接过袋子。内置四边形的触感,大概是打包来的食物。
“大概是最好吃的金枪鱼寿司……嗯,是在露西亚买的。”
——说这种事会需要那么别扭么?
——还是说…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小静,”
折原临也拿出打包盒,撬开了四个角。他盯着里面切割完美的金枪鱼片与色泽鲜亮的寿司——必定比金发青年做的好的金枪鱼寿司,却没有马上吃。
“我上次说过我要吃的是你亲手做的。而小静答应过了。”
他随意地瞥了最后一眼寿司,就将它放到了一边。
“可是这个比…”
“我知道它比小静做的不知好上了几千几亿倍。”
他抿了抿嘴,毫不在意自己说出了怎样的话。
“为什么小静你不能长一点脑子呢?”
平静地看着金发的青年,音调变得低沉:
回答我啊小静。你难道以为我自始至终都是在装样子吗。
小静。
“你以为我为什么在那天为什么会浑身是伤地待在马路中间?”
“你以为那天我为什么会主动要求拥抱?”
他顿了顿。
“你倒是以为——
“——以为我自始至终都跟你说的‘长大’,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