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国 袁焕

    每晚去洗漱时，已经是深夜了。每当这时，我便会从心底勇气大片大片的惶恐和不安来。我看看自己在镜中投下的虚影与光泽，苍白的脸颊和日渐消瘦的面庞，以及一双黯淡无光的双瞳。
    七丫说，我最害怕的无非是有一天我站在镜子前，什么也看不到。
    我说，我最害怕的是我站在镜子前，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姿态。这是多么写意和传神的词语，似乎所有事物都以它特有的姿态翘首相待。
    生命试图独存。
    美好而遥远，温馨而残酷。这句话比喻的只不过是在描述时间。
    想起几年前，或许更短一些的时候，那时还处于炎炎夏日和聒噪蝉鸣之中。我托这疲惫的身躯在初等教育学院门口懒散地等待补习班的开始。
    夏日无疑是最漫长的。一整条望不到边的道路，那是很有特有的气息和味道的绿荫道。走在上面或者喃喃自语都会觉得平静和安宁。一种奇怪的平稳感，还有数不尽的祥和，
    想起那样日子，我还在抱怨着一节网球课要涂抹半瓶防晒霜还要晒成黑丫头的稚气年代，有些太多的无知和童趣。而现在的我，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却依然怀念曾经张扬的日子。
    有时候我会想，自己真的上了大学又能怎么样？真的当了作家又能怎么样？得到一些自己不能当饭吃的荣耀和虚假的光辉？那又能带给我什么呢？
    谄媚，奴颜，趋炎负势，我未来的道路上依旧少不了这些将会牵绊我的东西。让我万基劫不复。
    我要沉沦了。我每次想要寻求一些希望，然而稍微一眨眼却是满眼的泪水。才明白我换得的终究只是绝望。
    有些东西叫天命，有些东西叫注定。我和你，失去了光明，还有前世今生。
    我信服了。《圣经》上说：“人活着就是为了救赎。”我想我上辈子一定是个坏蛋，坏到极点的那种，要不哪来那么多罪过让我来背负呢？我肩上的担子太多太多了，总有一天会挎。
    于是我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等待。等待下一秒，下一颗尘埃，让过去凝固成永恒，我是期待糖果的小孩子，欢天喜地地等待着绝对性的摧毁。
    我们来到这世土来花一年的时间，死亡却只需一秒。所以死亡比出生更容易，但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却很难。
    比如想要忘掉，又怕忘掉。而想要记住，又怕记住。
    镜中彼岸被风沙吞噬了大片黑暗和花白，海滩和波浪的余音仍萦绕在耳畔。醒来的时候才发觉，明天的宇宙将会更加宽阔广袤。
    即使大地没有生机，万物退去光芒，星星和莹烛也失去了光泽和光晕，而你，一直都在。哪怕镜子被打得支离破碎，遍体鳞伤，在站在镜子那一头，明晃晃冲我微笑，一头扎进我深埋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