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最让我着迷的还是逢年过节的大鼓书:乐亭大鼓。
黑夜降临,大队院内,一盏白炽灯早早地高挑起来(遇上停电,就是洋油灯),一村男女老少,也早早地争先恐后地齐聚到大队院内,将说书的地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
说书的地儿只有不到一方课桌大小,一只扁圆形的木框皮面鼓,支在竹棍组成的三角形鼓架上,一身黑色旗袍或长衫的说书人,左手一副铁板,右手一支鼓槌(当时以为是一根筷子),一个弹三弦的盲人(起初以为他是假装的)。
说书人清清嗓子,舞动鼓槌,敲上一通鼓,鼓罢,全场寂静无声。接着他(她)便唱起来。起初几句总是听不太懂,但那抑扬顿挫,拐来拐去的音调,却让我听得无比的舒服。接下来的唱词就能够听懂个八九不离十了。越是听懂,越觉得大鼓书迷人,更觉得自己天天说的大白话居然会有那么强的表现力。记得有一次是《长坂坡》,说书人唱到糜夫人怀揣着阿斗,唱到糜夫人摸(mao)了一摸公子,阿斗没有声音,说书人的节奏突然加快,“呀!他身子怎不动地儿口儿无声?糜夫人惊恐见此浑身无力,哦,才晓得小阿斗自己已经睡梦中”。唱到“哦”,说书人节奏立刻慢了下来,等唱到睡梦中的“中”时,使劲拉着长音,“嗯嗯嗯”地拐着弯唱上好长一段时间,唱得我都有些困倦。
最好玩的是听《闹天宫》,这里面的孙悟空和小人书里画的不一样。闹天宫时在玉皇大帝龙书案上还撒了一泡尿,玉皇大帝醒来一闻怎么这么骚,让千里眼去看是谁干的,“千里眼看看看,看了半天也看不着,莫非是我的眼睛花了?”,玉皇大帝又让顺风耳去听,“顺风耳听听听,听了半天也没听着,莫非是我的耳朵聋了?”最有意思的是孙大圣和二郎神斗法。二郎神变来变去,也没将大圣抓着,灵机一动,他想到猴子最爱风骚,就摇身变成了一个上坟的小寡妇要将大圣勾引,孙大圣艺高胆大,变成个小伙去摸她的腿,二郎神只得逃跑。后来,又想到猴子最爱吃鲜桃,就变成了卖桃的老汉……我们这群孩子听完之后,就一天到晚地你扮成二郎神,我装作孙悟空地演来演去。
最让我难忘的大鼓书是说罗成的一个长段子。每天晚上说上一段,说到一个关键的地方,说书人便说道:“欲知后事如何,咱们明晚上接着说!”然后,就散场了。第二天晚上,又接着说。记得那次是说罗成被追兵追赶,后来被一个小姐藏在一个大柜子里,刚刚藏好,追兵就来砸门。刚说到这儿,说书人就再次说道:“欲知后事如何,咱们明晚上接着说!”我就盼啊盼,好不容易盼到第二天天黑,却得知说书人去别的地方了。此后,也一直没有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