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绮罗生夜里着了凉，翌日第一遍鸡鸣的时候醒转过来，已是鼻塞声阻了。
他揉着通红的眼，手指沁凉，僵直着去枕下摸索他的扇子，套上绒绒的白衫，又往脸上扑了点水，便一脚深一脚浅地出了门。
有赶早市的妇人见了，惯常唤一声：“先生出门呢？”
绮罗生便点点头，含糊地回道：“是了，我等人。”
那妇人听出他声音很虚，但又惦记着早起下地的丈夫还饿着肚子，又见他脚步不停地走向码头，和往常无异，便只摇了摇头，紧步往家中走去。
绮罗生走到码头，正好是日头初生的时候，半轮红日浮在江面，灼灼生辉。他不禁跌足一叹，知道自己是来的迟了，已没有扫案备酒的功夫。
若是他正好这时候来了呢？
这么想着，他便不住地发焦，然而日已升，新的一天已然开始，却已是无计挽留那丝如铁夜色了。
2.
绮罗生站在船头，解了锚绳，放舟江上。
日头渐落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岸上吆喝自己的名字，心里先是狂喜，继而一紧，再挑头看去，是一个白发浓须的江湖人，看见绮罗生探出去的脑袋，还使劲晃了晃伸得笔直的胳膊。
绮罗生把人接上船，那人熟门熟路地伸手拿了个酒壶，对着嘴灌下去，酒沫沾湿他狮鬃般厚实的白须，陈酿的香味在小小的舱内四溢开来。
绮罗生却对这牛嚼牡丹的行为不置一词，只漫不经心地敲着扇子，那人倒先着了恼。
“喂，喂，老友相会，你就这反应吗？”
“老友？嗯……是了，老友。”
那人蹙眉，提起手中酒壶看了看，然后随意丢开，只道：“罢，罢，管不得你。你既无心再等，何不就此离开？”
　　绮罗生却只笑着摇摇头，那人沉默片刻，也便告辞了。
3.
那人其实不爱酒，也不爱船，放舟纵歌的只是九千胜罢了。
有一回那人少见地喝醉了，自己坐在一边，借着七分酒意，伸手摸了摸那张年轻的脸庞，又使坏地按了按那两枚亮闪闪的眉间钻。那人吃痛，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却没醒过来。自己得寸进尺地又伸手过去，捏了捏那张总是摆出一副冷淡模样的脸颊，那人依然不醒，一只长着剑茧的手却猛地扣住了那只不老实的手腕，惊眸看去，那双暗金的眼依然掩藏在眼皮下，薄薄的嘴唇却漏出一丝错觉般的笑意。
他转了转眼珠，顺势躺倒，还假装打起呼噜来。灵敏的耳朵捕捉到那人低低的笑声，勾得他痒痒的，很想睁眼看看，但是又觉得，一旦看了，就有什么真的无法再控制，像挣破桎梏的野兽，吞心噬魂，再无可收拾。
4.
又或许那头野兽早就把他吞吃干净了。
5.
若有法得解相思锁，又何须离人岁蹉跎？只是浮生无一事入心，不如将计就计困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