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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阿衡镇楼


来自Android客户端1楼2014-05-25 17:22回复


    2楼2014-05-26 1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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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i


      来自Android客户端3楼2014-05-26 1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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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更


        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4-05-26 1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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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要应付暴怒中的老妈


          来自Android客户端5楼2014-05-26 1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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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有个炸弹唤思尔
            阿衡有时在想,生活真像一场闹剧,在自己还未弄明白自己为什么姓云之前,便又冠了温姓。
              姓温,代表什么呢?像张嫂所言,阿衡的亲父是赫赫的海军军官,母亲是有名的钢琴家,爷爷又是政要,这样人家的女儿,毫无疑问,是有娇生娇养的资格的。而温思尔,恰恰正是这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孩。
              自从来到B市,思尔这个名字几乎像乌云一般笼罩在阿衡头上,她隐隐约约猜出一小部分,却远没有张嫂开口来得清楚震撼。
              当阿衡在乌水镇过着简单贫穷的生活,时刻在弟弟心脏病发的阴影下胆颤心惊地活着时,有一个女孩,代替了她,成了温思尔。
              据张嫂的说法,妈妈坐月子的时候,在婴儿房的她却突然失踪,爸爸妈妈急得快疯了,而爷爷却在半个月之后,抱回了一个胎记与她完全相符的女婴,告诉妈妈,思尔找回来了。
              而那个思尔,优秀得过分,会跳芭蕾,会弹一手流利的钢琴,长得漂亮,难得的是,性格又极是乖巧可爱,温家全家人,包括去世的温家奶奶,无不珍若明珠。即使是爷爷,生性刚硬,在外人面前提起她,也是笑得合不拢口的,更别提把女儿从小含在心口的温母。
              “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张嫂谈起时,总是一脸的遗憾难过。
              在温家,阿衡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大概只有张嫂了。这个老人寡居多年,从温家老太太未过世前便在温家帮佣,极受温家上下尊重。
              说起来,阿衡能同张嫂相处融洽,是要归功于厨房的。
              云母在镇上是出了名心灵手巧的女子,烧得一手好菜,煲得一手好汤,阿衡自幼耳濡目染,颇得几分真传。
              偶然,张嫂忙着烧菜,做糊了米饭,阿衡一时心急,看到一旁桌上的半个橙子,便挤了汁到米饭中,而后把青葱叶插在饭中,用小火蒸了起来。
              张嫂莫名奇妙,半晌后,竟闻到清醇的米香,心中方对眼前的小姑娘改了观,闲了便拉着阿衡切磋厨艺,悉心教导阿衡做北方菜。
              “翻三下,小心点。”张嫂颇有权威地指挥阿衡。
              阿衡动作轻松地用木铲翻了两下。
              “错了,是三下。”老人较真,握着女孩的手,又翻了一次。
              “两下,行不?”阿衡笑。
              “当然不行,北方人起锅烧菜时都是翻三下的。”老人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
              “三下北方,两下南方?”阿衡低声嘀咕。
              “小丫头!”张嫂扭头笑骂,顺手抹掉阿衡额上的汗。
              “阿婆。”阿衡眼睛温柔明净,声音糯糯的,纯正的南方口音。
              张嫂一愣,像是没听明白,转身翻炒鸡丝。
              “奶……奶。”阿衡带着认真,唇中逸出温暖,别扭的普通话。
              老人继续炒热鸡丝,停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
              “你这个孩子,要是坏一点该有多好。”
              阿衡不语,唇角始终是水墨画一般淡淡的笑意。
              每日吃晚餐的时候,餐厅都很安静,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听不到,阿衡小口小口地吃东西,虽然奇怪,但她自幼喜净,也并无别扭之处。
              “爸……”温母轻轻放下汤勺,欲言又止。
              “蕴宜,怎么了?”老人皱眉,看着儿媳。
              温家家教甚严,极是忌讳餐桌上交谈,但素日思莞和思尔两个吃饭时极爱说笑,老人虽训斥过几次,但并无成效,思尔一撒娇,也就由他们去了。
              现下,阿衡来了,不爱说话,倒是个清静的孩子,老人却反而有些不习惯。
              “能不能,能不能把尔尔接回家?”温母气度高雅大方,此时却有些小心翼翼。
              “思尔现在住的房子里,我找了人专门照顾她,你不用担心。”老人有些不悦,目光却扫过阿衡。
              思莞依旧礼貌周正地咀嚼着饭粒,眉头却有些发紧。
              “爸,您以前不是最疼尔尔的吗?”温母迟疑着,把目光投向公公。
              “够了!”老人把汤勺重重摔在桌上。
              思莞抬起眸,有些受伤地看着老人。温母不再说话,温婉的远山眉却皱成结,郁结在心。
              四周静悄悄的,阿衡一口汤含在口中,尴尬地咽不下。
              “蕴仪,你有时间,还不如给阿衡添些衣服。”老人叹了一口气,又重新拿起汤勺。
              阿衡看着自己穿着的有些脏了的校服,顿时窘迫不安起来。
              衣柜中不是没有衣服,只是那些衣服终归是别人的,大多看起来又很名贵,自己穿起来总觉得别扭。而从家中带来的那些衣服又都渐渐过了季,穿起来不合时宜,于是,只得两套校服换着穿。恰恰今日上了体育课,弄脏了衣服,被温老看在了眼中。
              “我知道了。”温母的目光投向阿衡,看不出一丝情绪。
              阿衡低下头,慢慢一点点咽下汤,却仿佛卡了鱼刺在喉中。
              其实,校服就很好。阿衡想开口,但又觉得不妥,轻轻看了思莞一眼,见他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思莞对思尔的好,那日在停车场她是看在眼中的。
              “阿衡,学校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温老放缓语气,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亲孙女,心中有些遗憾。
              他,终究还是耽误了这个孩子。
              “嗯。”阿衡有些惊讶,随即老老实实地点头。
              “有不会的地方,让……你哥哥教你。”老人说到“哥哥”二字时,咬重了音。
              瞬间,温母和思莞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哥哥。
              阿衡喉头有些发痒,张口,却发不出音,只是轻轻点头。
              思莞握着筷子的手却微不可见地颤抖起来,片刻后,站起身,礼貌地移开椅子。
              “我吃饱了。”
              思莞转身,心脏极痛,像是被人掐住一般,自然无暇顾及旁人的感受。
              “阿希。”思莞走回自己的房间,把话筒放在耳边,沉默片刻后方开口。
              “嗯?”对方有些迷糊的鼻音,带着一丝懒散。
              “我想尔尔。”思莞握住话筒的指尖慢慢收紧。
              “噢。”对方懒得过分,一字作答。
              “阿希,我说我想尔尔!”思莞声音变大,一股闷气控制不住,眼圈慢慢红了起来。
              “这么大声干什么?你丫个屁小孩,疯了?”少年声线清晰,言语凌厉。
              “阿希……”思莞委屈。
              “叫魂儿呢!”少年冷笑,极是不耐。
              “你每次跟我说话非得那么凶吗?”思莞声音变弱,语中带着一丝孩子气和无奈。
              “老子长那么大还没对谁温柔过!”少年声音清澈,粗鲁的话绕在唇畔却别有一番风样。
              “那……陆流呢?”思莞顿了顿,小心翼翼。
              “啪!”对方把电话摔了。
              思莞这边听到“嘟嘟”的忙音,便知道自己踩了猫尾巴,不由得苦笑起来。
              阿希,还是……没有放下吗?
              不知道为什么,在思念着尔尔的时候,思莞脑中的言希益发地骄傲冷漠,连精致的美貌都成了一张假面。
              自然,多年之后,看着结局的这般走向,除了苦笑,四个字如同箭头一般,正中眉心——造化弄人。
              阿衡自那日停车场匆匆一瞥后,便再也没见过思尔。
              而在班中,大家渐渐从阿衡过于朴素的穿着隐约察觉出什么,再加上阿衡的普通话确实不讨喜,一句话听起来支离破碎得可笑,班上一些势力的学生开始看女孩不顺眼,听到阿衡说话,唇边的笑意每每带着怜悯的嘲弄,装作不知道一般地和身边的同学对视,用眼神交流,带着了然而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因为没体面的穿着,因为说普通话说得囫囵不通,所以,是值得可怜的;因为穷,因为音调的乡土之气,所以,是可耻的。
              阿衡起初还愿和大家交流,到后来,完全的沉默,只挂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别人说笑。
              辛达夷,虽知晓众人的势力眼,但是心中又确凿因着尔尔的事而莫名抵触阿衡,两相权衡,索性不理会,完全把温衡当成陌生人,心中却奇怪地希望着温衡会因为众人的排挤而哭鼻子或者破口大骂,这样似乎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资格,便有了替尔尔恨她的理由。
              只是,可惜,从始至终,温衡一次都未吝惜过温和的笑意,远山眉温柔坚韧地似乎包容了所有。


            9楼2014-05-26 1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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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卤肉京鸟卤肉饭
              自那日之后,思莞便刻意同阿衡保持了距离,不同于之前的不温不火,现在带了些逃避的味道。
                几日之后,张嫂带着阿衡买了秋装,说是思莞的意思。
                阿衡皱眉,对张嫂说“阿婆,我……”
                张嫂活了大半辈子,又有什么看不通透的,拍拍阿衡的手安慰她“我知道你对思尔没有敌意,只是,你不明白,那个孩子的好。”
                阿衡看着张嫂有些无奈的面孔,只得沉默。
                思尔,想必很好很好。
                阿衡想了想,心中沉甸甸的,像是坠入了石块,压在了心口,堵得慌。
                她同这个世界,被隔在一堵叫做“温思尔”的门外。
                可是,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
                谁规定,错误的开始,就必然走至错误的结局呢?
                阿衡吸了一口气,将心中喧嚣着的难过慢慢压下。
                在她的眼中,乌水镇外的世界是另一番人世,带着己身的期待,却因同现实挤压错落成另一番滑稽的模样。有些孤独,有些寂寞,可必须拥有一个融入希望的理由。
                往往,追寻的过程,恰恰被称作生存。
                秋日的第一场雨随着红叶绵绵降落,打湿了一座座白色洋楼。初晴,透过窗,雾色隐隐弥漫,带着泥土冲刷过的清新,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
                阿衡在屋中,一直不停地做物理题,头脑昏昏沉沉的,便走至窗前,向外探去。窗外的枫树经历秋雨的洗涤,枝桠上的水色潋滟,映着树下的落叶,缓缓滴落,晶莹而尖锐,在红到耀眼的叶上打着旋儿,慢慢消失。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秋风卷着树叶的甘涩,晃得梧桐树沙沙作响。
                阿衡支肘远眺,却蓦地被头顶尖锐嘹亮的“啾啾”声吓了一跳。抬眼,白色砾石的屋顶上,有一只毛色绿蓝相间的鹦鹉,微勾的小爪子,上面有着斑斑血迹,黑亮的小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窗,望着阿衡。
                阿衡看着小鹦鹉,知晓它定是受了伤,被困在了屋檐之上,左手扶着窗,踮起脚,伸出右臂,却发现相差一掌之距。
                “乖乖,等我。”阿衡有些歉意,心中暗想不知道首都的鸟大概是不是也只会说京片儿,自己的半拉子普通话希望它能听懂。
                结果小鹦鹉突然尖叫起来——“卤肉!卤肉 !!!”
                卤肉?
                阿衡诧异,讷讷,心中暗骂自己饶舌,说个正中。
                也不晓得鸟儿能否看懂,她努力地对着它亮晶晶的小眼睛笑了笑,转身跑开。
                思莞听到了急切的敲门声,揉着眼,开了门,看到了阿衡,先是尴尬,复而红了脸庞,温和开口“怎么了?”
                阿衡张口便是“卤肉,受伤,屋檐,下不来。”
                思莞带着庞大的精神力,再加上八分的歉疚,瞠目稚言——“哦,卤肉受了伤,困在屋顶上,下不来了是吧?”
                阿衡本来脑门子冒汗,但看到思莞迷茫着附和她的样子,呵呵笑了起来,本来心中藏着的气闷也散了,远山眉弯得好看。
                她拉了思莞的衣角,快步把他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探出窗外,指着屋檐上哆哆嗦嗦可怜巴巴的小鸟。
                “卤肉!卤肉!”小鹦鹉看到思莞,尖叫起来,亮亮的小眼睛泪汪汪委屈得很。
                “啊!卤肉饭!”思莞脱口而出。
                少年本来带了三分迟疑,却在看到小鹦鹉之后,一瞬间,脱了鞋,爬到了窗沿。
                “阿衡,帮把手。”思莞皱眉,弓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沿着窗靠近小鹦鹉。但是,姿势实在累人,伸出手去渡小鹦鹉,身子没了着落。
                阿衡赶紧上前,双臂环住了思莞的小腿,仰着头,看着少年,眼睛不眨一下,心中生出莫名的紧张。
                小鹦鹉倒也乖觉,不错一步地缓缓蹦到思莞手心,少年转过身,诧异地看到了阿衡环着的双臂,那姿势认真地倒像要接着他,他看着,愣了愣,觉着有趣,笑了起来,轻轻松松蹦下。
                阿衡也笑,接了小鹦鹉,平日沉静的眸中倒流露出了几分稚气。
                “你,认识,它?”阿衡找了纱棉,帮着小东西攒着血渍,看着它神态可怜,弱声叫着,倒像是在撒娇。
                “认识。”思莞颔首,掏出手提电话,正要拨号,却听到楼下催命一般的门铃声。
                “嗬,这不,主人来了。”思莞笑,露了牙,洁白整齐。
                阿衡轻轻顺了顺小鸟的毛,怜爱地看着它,心想小东西真可怜,这主人想必粗心至极,才让它出了笼子受了伤。
                少年出了房间迎接客人,半分钟,阿衡便听到咣咣当当的上楼梯声和不安分的打闹嬉笑声。
                一阵清风吹过,她抬了头,竟看到了那个美艳的少年。
                “你?”她开了口,有了鲁莽。
                “你是?”少年的声音是懒散的,带着浓浓的化不开的男孩的硬质。
                他不记得阿衡了。
                “阿衡。”思莞舔舔唇皮,开口。
                “哦。”言希点了头,平平淡淡扫了温衡一眼,可有可无地笑了笑。
                他低头,看到了阿衡手中的小鸟,眼神霎时变得明媚,细长白皙的指狠狠地戳了小东西的小脑袋——“丫乱跑,遭了罪了吧,啧啧,还伤了爪子,活该!”
                那小鹦鹉极通灵性,看着少年,委委屈屈的表情,小翅膀抱着小脑袋,乌亮的小眼睛汪着泪。
                言希笑了,秀气的眉微微上挑着,霸道不讲理的,却有了生动,张口便骂——“丫的,少在少爷面前装可怜,就这点出息,还敢离家出走,翅膀硬了哈卤肉饭!”
                随即,漂亮的手揪着小鹦鹉的翅膀,想要把它揪起来,阿衡看了心疼,就抱着小鹦鹉后退了一步,少年的手扑了空。
                “疼!”阿衡抬头,看着纤细瘦高的少年,搂着小鹦鹉护犊子一般开了口。
                言希愣了,也后退一步,点了点头,大爷地踢了踢身旁的温思莞。
                思莞委屈地摸了摸鼻子,温和地对着阿衡说“这鸟是言希养的,他一向最疼它,不会伤害它的。”
                言希冷笑,踹了思莞的屁股——“少爷才不疼这个死东西,等养肥了,我就炖了丫当十全大补汤!”
                小鸟一听,躺在阿衡怀中,毛支楞了起来,硬了爪子,绝望地抹泪装死。
                阿衡听懂了思莞的言语之意,知道自己逾了界,狗拿了耗子,有些尴尬,松了手,把鸟儿捧给言希。
                少年接过小鹦鹉,笑得得意,牙龈的小红肉露了出来。
                “死东西,回家,少爷家法伺候!”
                阿衡挪到思莞身边,小声问——“家法?”
                思莞要笑不笑,压低了声音——“大概就是,言希塞上自己的耳朵,对着小东西拉小提琴!”
                阿衡“哦”了一声,看着思莞,笑意浓重。
                思莞知道她想起了什么,脸皮撑不住,红了起来,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阿希,你什么时候买个鸟笼,卤肉饭老是乱跑,伤了碰了也不是个办法。”
                阿衡有些疑惑,怎么首都人民养小鸟都不买鸟笼的吗?
                “不买。”少年黑发细碎,在耳畔,划过优雅慵懒的弧度。
                “它是它,我是我,人有自由,鸟也有自由,老子除了给它几顿温饱,又没干过别的什么,凭什么剥夺它的自由?”
                思莞瞠目结舌。
                言希淡淡扫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阿衡微笑。
                她发现思莞在言希面前极容易变得软弱。第一次相见是这样,今日也是如此。
                后来,她知道了,这个世界,有一个词,叫做气场。
                而这词,生来为言希所造。


              11楼2014-05-26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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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去去,快点儿走,小姑娘大晚上的不回家,在派出所凑什么热闹?”傅警官挥手赶阿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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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听不懂?不是B市本市人?”傅警官挠挠头,觉得棘手“你家在哪儿?”
                  “你说,不懂。”阿衡继续摇头。
                  “你们认识她吗?”傅警官指着阿衡问他们。
                  “不认识。”众口一词。
                  他们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若是知道家中的小闺女卷了进去,爷爷们是要骂人的。
                  “算了算了,你就在那儿乖乖呆着吧,饿了吭声,叔给你买东西吃。”傅警官是个软心肠,见不得弱小落魄。
                  “列位英雄大爷们,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傅警官转身,扮了晚娘脸“上一次,也是你们三个哈,打了整个酒吧里的人,还死不悔改的。”
                  “上次怎么怪我们,是他们先对一个小孩子下手的。”辛达夷不服气。
                  阿衡悄悄地缩了身子,从阴影里缓缓向左挪动。
                  “那还不是因为这个小虾米死性不改,去偷东西?”傅警官指着戴帽子的男孩开口。
                  “多大点儿的孩子,就偷了俩面包,倒真是劳烦他们下那么大的毒手!”言希冷笑。
                  前几日,他同思莞大姨妈一起去酒吧玩儿,结果见到了一群人毒打一个孩子,原因说来可笑,这孩子饿了,偷了厨房里的两个面包,结果被发现了,几个人对着个营养不良瘦瘦小小的孩子,直接上脚狠踹,小孩子吐了半天酸水,还是不放手,他们看不下去,结果同那些人打了起来,最后,碰巧,是傅警官收的场子。
                  傅警官叹了口气,心知这少年说的是实话。
                  “我就是想吃才拿的,不关言希哥他们的事!”小虾撅了嘴,快哭出来了。
                  “你他妈是不是男子汉,哭什么?”辛达夷笑了,拿袖子使劲儿蹭了蹭小孩子的眼泪。
                  这孩子特黏人,自从救了他之后,整天缠着他们,像个小尾巴似的,不过是个讨人喜欢的主儿,特对言希的脾气。
                  这厢,辛达夷难得的好脾气哄着小孩子。
                  另一方,阿衡趁大家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又往左缓慢微不可见地挪了挪。
                  快了,快到了,呵呵……
                  “那今天怎么回事?”傅警官看着满身横肉的少年,也是个熟面孔,挠挠头,说“你不是那个什么什么霸吗?”
                  “面霸。”言希接得顺嘴,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是虎霸!”少年怒。
                  “虎霸,你先交代!”傅警官拍了拍桌子。
                  我挪,我挪,一点点挪……
                  阿衡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暗暗为自己掬一把同情之泪。
                  她轻轻拉了拉前方少年的袖口。
                  言希回头,诧异,瞄见没人看到,向右靠紧思莞,挡住阿衡的身子。
                  “怎么了?”他小声问她。
                  “我,带了,医药箱。”阿衡声音宛若蚊蚋。
                  少年看着自己的肩膀,上面的血已经成了暗色。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这会儿血都流完了。”言希郁闷。
                  “我,挤,进不去。”阿衡委屈。
                  他们一堆人围着言希团团转,她根本夹不进去。而且,让思莞知道她也跟着上去了,会被赶下去的。
                  “阿希,你说什么?”思莞皱眉,以为言希在同他说话。
                  “和你家姑娘说呢,没你事儿!“言希没好气。
                  思莞扭头,吓出一身冷汗。
                  “你不老实呆着,还敢乱晃?”思莞眉毛扭曲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傅警官走了过来,看到俩少年之间明显多了一只手。
                  “让让!”
                  俩少年志同道合,把那只多出来的手拍了回去。
                  “你们当我瞎的呀!”傅警官把两人推开,拎小鸡儿似的把阿衡拎了出来。
                  “刚刚还说不认识呢,说,你和他们几个什么关系?!”傅警官瞪着阿衡,吓唬她“我告你,不老实交代,把你抓黑屋里!”
                  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只是刚刚就发觉小姑娘像小乌龟一样慢慢移动,觉得有趣,所以逗逗她。
                  今儿个的事,他大概也能猜个八九分,例行例行公事,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在家被惯坏了的小孩子也就得了。
                  “你坏,你怎么,这么,坏,呀!”阿衡吸吸鼻子,不乐意了“你瞎,你就瞎,言希,受伤,看不见!”
                  傅警官愣了半天,讪讪说——“这姑娘火气挺大的。”
                  言希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忽闪着大眼睛——“家里的小妹妹,宠坏了,不懂事儿。”
                  说的跟真的似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妹,又不知道是谁被宠坏了。
                  思莞偷笑,觉得言希在这装大人真正好笑。
                  “叔叔,让让……”阿衡挤呀挤,硬生生地从虎背熊腰的傅警官和言希中挤出一条缝。
                  傅警官愣了,哭笑不得。
                  他都遇见一群什么样儿的死孩子呀,没一个正常的!
                  阿衡拿出碘酒纱布,轻轻挽起言希的衣袖,言希像炸了毛的猫,开始吸冷气,眉毛眼睛皱成核桃——“疼,你轻点儿!”
                  思莞汗——“阿衡还没往上擦呢!”
                  辛达夷撇嘴——“大老爷们怕疼怕成这样,亏你长这么好看!”
                  前一句,是赤裸的鄙视。
                  后一句,是赤果果的嫉妒。
                  思莞暴汗。
                  阿衡呵呵——“闭眼,闭眼,不看,就不疼。”
                  言希止了嚎,瞟了阿衡一眼,随即绝望望向天花板。
                  思莞瀑布汗。
                  于是,擦药时,少年嗷嗷个不停,高了十六度的音,震得派出所一晃一晃的,自此,广为流传,此所滥用私刑,曾经某时某刻打死过人,绘声绘色,治安形势大好,路不拾遗,小偷强盗一般绕着走,傅警官年终被评为“模范公仆”,流芳千古,此乃后话。
                  众人一齐捂了耳朵,阿衡却恍若未闻,认真地绑了绷带,才松手。
                  “兄弟,不是咱说你,你都有这么好的美美了,怎么还抢我的美美呀?”虎霸一心都是美美,把言希的一句“妹妹”听成了“美美”,恍恍惚惚,凄凄惨惨戚戚,泪眼婆娑地对着言希开口。
                  我靠!
                  言希暗骂。
                  美美的老子脑子进水了才抢你他妈的美美!


                27楼2014-05-26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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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既非月老空笑谈
                  温父在家待了一个月。
                    他是一个极疼爱孩子的父亲,虽然性格中最多的军人的粗犷,但对一帮小孩却出了奇的耐心温柔。
                    在家的时候,温父常常是带着阿衡到公园动物园遛达的。早晨,偶尔会去鸟市转转,傍晚领着女儿上茶馆子里喝喝茶同老朋友聚聚。
                    说起来,巧的很,有一次,喝茶时,竟见到了傅警官。傅警官一见阿衡,就乐了。
                    “国子,这是你家丫头?”
                    温父笑了,点头说是。
                    “嘿,这就对上号了。我说这孩子怎么一股傻劲儿呢,原来随你。”
                    温父挺奇怪——“你见过我家丫头?”
                    “见过。一个小姑娘,哥哥们在前面打着架,她抱着医药箱颠儿颠儿地跟在后面。”傅警官朝阿衡挤挤眼。
                    温父疑惑地瞅着阿衡。
                    阿衡淡定——“叔叔,你认错人了,吧?”
                    傅警官实心眼,一拍大腿,说——“我怎么能认错人呢?就是你这孩子,这么有特色!”
                    阿衡冒冷汗,坐直身子,不敢看温父——“你,认错了,我不认识,你哇,叔叔……”
                    温父心中明白了几分,不吭气。
                    傅警官急了——“就你!话说得磕磕巴巴的,我哪能认错!”
                    阿衡吸鼻子,不服气——“谁磕巴啦……我没磕巴……”
                    “对了,我记得,有一个叫什么什么言希的,不是还受了伤?”傅警官记性颇佳。
                    阿衡摇头,迷茫着小脸装无赖——“叔叔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听不懂呀……”
                    俺是乌水人,乡下孩子听不懂京城人说话……
                    “小希腿上的伤好了没?”温父轻飘飘地下套。
                    “不是腿,是肩膀呀!”阿衡条件反射。
                    “你看你看,我就说是你,你还不承认……”傅警官指着小姑娘。
                    阿衡默。
                    嘴窟窿了,思莞言希不让她告大人的。
                    温父意味深长地看了阿衡一眼,转向傅警官——“老傅,他们几个当时战况如何?”
                    傅警官笑,眉飞色舞——“这几个孩子还真是牛,就仨,挑了人一群……”
                    “傅叔叔,给你,糖葫芦,吃!”阿衡一声吼,打断对方的话,僵着胳膊,把刚买的糖葫芦戳到傅警官面前。
                    傅警官愣了,随即摆摆手——“谢谢哈,叔叔不吃甜的。国子我跟你说,我当时去的时候正惊险……”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温父面无表情,只是频频点头。
                    阿衡舔着糖葫芦,眼睛瞪着傅警官,心中小声嘟囔——这叔叔,太坏了太坏了!
                    当天喝完下午茶,一路上,温父走路姿势那叫一个标准,就差没在街上踢正步了。阿衡夹着尾巴跟在后面,灰溜溜的。
                    到家时,温父特温柔慈爱地对阿衡说——“去,把你哥喊下来……”
                    “爸,能不喊吗?”阿衡严肃地小声问。
                    “你说呢?”益发和蔼的表情。
                    哦。
                    阿衡站在楼梯口,用手鼓成小喇叭——“思莞思莞,下来……”
                    那声音,带着这孩子特有的软软糯糯的腔调,十分之温和,十分之……有气无力。
                    半晌,没反应。
                    “爸,你看你看,思莞不在。”阿衡微笑表情特诚恳。
                    温父宛若圣父——“是吗?”
                    转了身,怒吼一声——“温思莞,给老子立马滚下来!一,二,三!”
                    这厢,少年穿着睡衣,不斯文地咣咣踩着拖鞋跑了下来,站成军姿——“到,到!”
                    阿衡呆,很是佩服思莞的速度,想必是练出来了。
                    “说!你做了什么错事!”温父在外面憋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喷了出来。
                    思莞被吓了一跳,讪讪开口——“没干什么呀。”
                    “嗯?!”
                    思莞冒了冷汗,悄悄地瞄阿衡。
                    阿衡望天。
                    “你他妈又跟着小希达夷惹祸了是不是?!”温父冷哼。
                    “没有呀。”思莞死鸭子嘴硬,装得淡定。
                    “别装傻,老子生的,知道你什么德性!”
                    思莞急了,觉得裹不住了,清亮的眼睛瞪着阿衡——“阿衡我不让你说的你怎么告大人了!”
                    阿衡委屈——“不是我,那天那个,警察,认识爸爸……”
                    思莞哆嗦了。怎么这么巧……
                    “温思莞,你还有脸怪妹妹!你们几个浑小子打架被人抓到派出所这么丢人也就算了,你妹妹一个姑娘家你让她掺和爷们儿的事儿干嘛!”温父拍巴掌。
                    “爸,我也能,爷们儿!”阿衡插嘴。
                    温父转眼,对着女儿,表情严肃——“乖,咱好好的姑娘家,不变态哈!”
                    哦。
                    阿衡点点头,想想也是。
                    “我没让她去,是她非跟去的。”思莞也委屈。
                    她不声不响的,长着腿,一个大活人,他忙着掐架,哪里顾得过来。
                    “你还有理了!”温父恼了,瞪大眼睛。
                    思莞扁嘴,不吭声了。
                    “越学越回去了,你小时候怎么教你的,不让你跟人打架,话都当西北风吹了是吧?”
                    “别人欺负阿希,我和达夷总不能看着他受欺负不是!”思莞是个热血的好孩子。
                    “你别跟我贫,小希那孩子,从小就是祸头子!你们一块儿长大的,他惹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你俩除了跟在屁股后面瞎起哄,还干过什么正事儿了?言希受欺负,他不欺负旁的人都算人烧高香了!”温父唾沫乱飞,不骂不平气。
                    “反正别人欺负言希就是不行!”思莞横了心。
                    “温思莞,再犟嘴,信不信我抽你!”
                    思莞大义凛然,觉得自己算是为言希大无畏了一回——“我不怕!”
                    温父气得直哆嗦,压了口气,指着阿衡——“闺女,你先回屋,一会儿不管听见什么声儿都别出来!”
                    “爸,爸,思莞,他不故意,惹你生气!”阿衡抓住父亲的衣角。
                    “他不是故意,是有意的!你哥这人,不管着点儿,上脸!你别理,回屋去!”温父拍拍阿衡的肩,把她推到一旁。
                    抡圆了巴掌,就要往少年背上招呼。
                    阿衡一看,急了,脑子一热,指着天花板——“爸,你看,飞碟!!”
                    默……
                    世界一片安静。
                    温父愣了。
                    思莞本来眼圈都红了,被阿衡一句话说得,眼泪转来转去,就是流不下来。
                    三秒后,开始爆笑。
                    温母下班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一幅傻气得可爱的场景——女儿呵呵乐着,丈夫笑得前仰后合,大手揉着女儿的头发。儿子则是穿着睡衣直接滚到了地上,侧脸的酒窝快要溢了酒。
                    “笑什么呢?”温母摸不着头脑,但觉得眼前的场景着实温馨。
                    思莞在地板上抬头,望见妈妈,更加乐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快看快看……”
                    “什么?”温妈妈想要把少年从地板上拉了起来。
                    “天上有阿衡的飞碟!……”思莞抓着妈妈的手,却笑得使不上力。
                    “思莞,你太坏了太坏了,我救你,才说的!”阿衡脸红了,觉得在妈妈面前丢了面子,不好意思地看着母亲。
                    温妈妈怔了怔,望着阿衡,望见了她同自己相似得宛若照镜子一般的眉眼,心中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似乎从前便有,但一直被压抑着,直至此刻,却无法克制,奔涌而出。
                    “妈,你怎么哭了?”思莞站了起来,睁大了眼。
                    温父却明了了,温软了眉眼,叹了气,走到妻子的面前,把她揽入了怀中——“蕴仪,你看你看,阿衡的飞碟来了,把我们的女儿带回来了,你还哭什么?多像一个傻孩子……”
                    那泪水,晶莹的,缓缓滴过,温柔的,属于妈妈的,眼泪。
                    阿衡望着妈妈,呆呆地望着,眼泪像是旷日持久,从心底攀爬,直至眼眶。
                    她无法汲取到世间美丽的光芒,因为这眼泪太过热烫,因为她把所有的爱一瞬间聚集在眼中,而这爱,涌动着,有了昭示之名,昂首而骄傲,洗却了悲悯,变得无暇……
                    阿衡知道,这一刻,她才缓缓微弱而艰辛地扎根在不属于她的土地上,而这土地,容纳了她,逐渐融入她的血液,成为她的,爱她的,珍爱她的……
                    于是,终至哽咽。
                    温父只有一个月的年假,休完了,应上头的命令,匆匆返回了军部。
                    临行前,叮嘱了阿衡,让她离三人帮远一点,说是她跟着他们要学坏的。
                    “我们阿衡,多淳朴善良的一个孩子呀,可不能跟着这帮死小子学坏,知道不?”
                    他身为一个希望自己的女儿贤良淑德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父亲,这些担心,是绝对有必要的。
                    嘴上说是“这帮死小子”,话在心中,原本只有一个,便是——言希。
                    言希是一个有魔力的孩子,总是将生活充满变数。他无意把可心疼爱的那个少年妖魔化,可是,他总是走了极端,却把事情做得无可指摘,做长辈的完全插不上手,他成长的轨迹总是按着自己既定的方向行走,让人猜不透将来和结局,完完全全本真的一团雾。
                    他的一片私心,自是希望女儿一生安然无忧,平安喜乐,最好是做个小女儿姿态到地老天荒。
                    为此,便是父辈有了个约定,他也是不愿让阿衡和言希凑在一起的,如果可以,阿衡年纪大了,他想要依着自己和妻子的心意,为女儿寻一个更加安全幸福的归宿。
                    这归宿,自不会是言希。
                    他盘算得妥帖,想着为亲生女儿铺一条康庄大道,却不曾料到,这个尘世,有一个词,推翻了他所有的打算,便是——命运。
                    可,你说,若是命运未有纠葛,言希和阿衡,固守着两个极端,凭什么那年那月那日会相遇……
                    阿衡微笑着,答应得乖巧——爸爸,我知道。
                    可转身,红烧排骨清炖排骨冬瓜排骨粉蒸排骨每天翻新做的乐此不疲。
                    有些事,预见到,是一回事。
                    若是,想要阻止,又是另外一回事。
                    温爸爸看着言希看得了然,战战兢兢觉得这少年是异数,却不知,一场笑谈,一厢情愿,他的女儿恰恰也成了言希生命中的异数。
                    他看透了言希,却忽略了,对着自己的女儿,应该持着,怎样的看待……
                    他自以为自己清楚明了,带着身为大人多走了桥吃了盐的经验,秉持着理智的优越感,可是,却无法清楚,掌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吸引力又是怎样的困难……
                    他在圈外,因着血缘和善意,为圈内人担忧得恨不得全权安置;可是,圈内的,喜悦或悲伤,除了用呼吸和心跳去感受,又怎么会存在一丝不安和理智的可能性,把所有的思绪理清,把所有的不圆满周全……
                    他是一位父亲,却只能在圈外一个人怜悯。
                    而这怜悯,尖锐了那男孩女孩的纯真与缺憾,显得格格不入,苍白而无力,就如同洒在大地的白月光,又怎能看着这空白的光明汲取到温暖……
                    更何况,相遇了的,又怎知是注定钟情的。
                    正如,钟情的,又未必是有福分相守的。
                    如此费心,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31楼2014-05-26 1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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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不咩茅台咩牛奶
                    阳光明媚油菜花香的春天,彪悍的辛达夷同学华丽丽地过敏了,然后,在家做了留守儿童。
                      “Eve同学过敏在家休息了?”肉丝同学轻问言希,明明关切备至的语气,眸中却闪过窃喜。
                      阿衡有些同情地看着mary,她知道这姑娘已经快忍到了极限。
                      辛达夷是一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单纯小孩儿,这个,阿衡在很久之前就清楚无比,但是,单纯得过了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当某人躲在言家美人身后粉面含羞地偷看高海拔美女从东方红到夕阳无限好……
                      当某人抢走温家姑娘也就是她饭盒中背着言美人私藏的几块油乎乎的排骨谄笑着放到肉丝姑娘咕嘟了一夜的美容养颜芦荟清汤中……
                      当某人不再陪着言美人打联机游戏开始整宿整宿地望着月亮伤春悲秋第二天准时飘到肉丝姑娘面前含泪轻吟“mary昨天的月亮你可曾看到mary你是不是想起了学校西门的烧饼mary你是不是饿得慌mary你要是饿得慌给我EVE讲EVE我给你做面汤”……
                      当肉丝姑娘回家时身后墙角总有一个一身黑衣蒙面的狼奔头不明物……
                      当肉丝姑娘故作优雅故作忧郁故作娇媚故作深沉地微笑时身旁总有一个留着哈喇子傻笑的神经失常的病人……
                      当肉丝姑娘踩着高跟鞋俯视众生时低头总有一个哀怨地瞅着她眼泪汪汪的熊状大狗……
                      是可忍……奶奶的什么不能忍!!!
                      “那EVE同学,应该有一段时间不能来学校了吧?”mary试探地看着言希,嘴角快要挂到天上。
                      言希面皮不自觉地抽动了,但神色平淡——“他没说。”
                      “mary你在想我吗?嘿嘿。”
                      满教室的学生齐刷刷冒冷汗。
                      原本以为可以消停几天了……
                      大家睁大眼睛,不情愿地望着门口,果然,看到了……熊??
                      像杂面馒头一般在蒸锅中发了两倍的脑袋,眼睛浮肿得只眯两条缝,曾经粗犷俊朗的面容,只有一头黑得发亮的乱发和标志性的咧嘴傻笑还依稀看得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人确实是辛达夷。
                      “你丫怎么跑来了?”言希本来喝着水,看到这少年一口水喷了出来。
                      “嘿嘿,自己在家没劲得很,回来看看你们。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辛达夷领导地挥了挥手,顺道对着mary,小眼努力聚了光,暗送了秋波。
                      Mary打了个寒颤。
                      “我靠!你内猪蹄儿都肿成酱猪蹄儿了,还敢在这儿瞎晃,赶紧地,给我滚回家,别让老子抽你!”言希瞪大水灵灵的眼睛,拿书掷向门框。
                      辛达夷缩了脑袋,躲到一旁,讨好地看着言希——“阿希,我就说一句话,就一句话,说完,就走,成吗?”
                      这语气,不似辛达夷平日的爷们儿调调,委实孩子气。
                      言希摆摆手,翻了白眼,心中很是无力。
                      辛达夷跑了过来,跑到阿衡和mary的课桌前,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一头乱发,眯着眼,抬起猪头一般的脑袋,小心翼翼地看着mary,傻笑着开了口。
                      “我好像有点想你了,陈倦。”
                      他第一次珍而重之地念少女的中文名字,肿着的脸变了通红。
                      mary愣了。
                      片刻,淡淡微笑,映着如玉的颈上艳色的丝巾,玫瑰花一般地绽放,礼貌颔首——“谢谢。”
                      辛达夷抓抓头发,低了头。
                      “那啥,言希,阿衡,mary,同志们,我走了哈!”他傻笑着,肿着脸,一阵风似地冲出教室,依旧莽莽撞撞的样子。
                      阿衡却叹了气。
                      她分明看到了少年转身时有些发红的眼睛。
                      达夷,应该是动了真感情。
                      吃完晚饭,阿衡思莞言希约一起去了辛家探望达夷。
                      到了楼上的房间,辛达夷正穿着睡衣在床上晃着腿哼哼唧唧,身旁放着walkwan,小提琴的经典曲目,抑扬顿挫。
                      言希和思莞交换了眼神,俩人齐齐偷笑,蹑手蹑脚,趁着辛达夷陶醉,抓起床头的被角,向前一扑,把少年整个儿捂进了被子。
                      “谁,谁偷袭老子?!”被子里的人挣扎得剧烈,四肢弹蹬。
                      阿衡偷笑。
                      “啊啊,我听到阿衡笑了……”被子里少年声音瓮瓮的,怪笑出来——“嘿嘿,言希思莞,你们俩小心点儿,我要出来了!”
                      话音刚落,辛达夷一股蛮力,双手顶开了被子。一看到思莞言希,一手勾住一个,傻笑着拿脑壳子去撞俩少年的头。
                      思莞揉脑袋,笑开满眼的阳光——“生病了还这么大劲儿!”
                      言希细长的食指戳戳辛达夷肿着的脸——“以前也就一烧饼,得,今儿成了锅拍!”
                      “正好,包饺子。”阿衡呵呵笑。
                      “阿衡,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坏!我生病了好吧,没同情心的小丫!”辛达夷飙泪。
                      阿衡温和地看着,笑眯眯地把手中的饭盒举起来,扬了扬,对着辛达夷笑出了八颗牙——“达夷,煮了鸡汤,喝不喝?”
                      “老子是过敏又不是坐月子,喝什么鸡汤?”辛达夷昂头。
                      “配了苦参,排毒的。”阿衡解释。
                      苦参有治急性过敏排毒的效果。以前,在乌水时,阿爸教她识药时说过。
                      “阿衡炖了仨小时,我和言希还没喝上一口呢,你还挑……”思莞哀怨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谁挑了,我喝,嘿嘿,我喝,阿衡煮饭我放心。”辛达夷挠挠头发,抱着饭盒坐在了桌前,拿勺子大口舀着喝。
                      “医生怎么说?”言希问。
                      “花粉过敏!”辛达夷回答得利落,埋着头,猛喝汤。
                      言希转转眸子,冷笑,环顾房间,仔细端倪了许久,最后从床头柜角的隐秘处拖出一箱东西,辛达夷留了冷汗,想要冲过去,结果已经来不及——言希打开了箱子。
                      一袋袋牛奶。原本一满箱,现下只剩下小半箱,看样子被喝掉不少。
                      “你怎么说?”言希把箱子扔到了辛达夷面前,凉凉的音调。
                      辛达夷流冷汗——“那啥,电视上常说,喝牛奶长个子。”
                      “达夷,我记得你喝牛奶可是过敏,小时候喝一次住一次医院,怎么,还没治改?”思莞脸色变得难看。
                      言希从小儿就喜欢没事儿把牛奶当水咩,达夷看了眼馋,明知道喝了过敏,可不让喝还偏就要喝,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偷喝,结果,上吐下泻,全身发红发烫,在医院里哭得直抽抽,病好了言希狠狠揍了他一顿,之后再没在他面前喝过牛奶。
                      “我开始喝的时候没事儿来着,谁知道这牛奶跟茅台一个毛病,喝起来后劲儿大……”辛达夷心虚,高嗓门低了八度。
                      “哟,照您的意思,老子现在就收购茅台瓶灌牛奶往外倒,不出一年,本少也能尝尝当款爷的滋味。”言希皮笑肉不笑。
                      “切,就知道你个死孩子没说实话。你丫活这么大没花粉过敏过,怎么偏偏今年过敏了,骗老子也不会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当本少跟你一样二百五呀?”
                      辛达夷理亏,耷拉着脑袋,不吭声。
                      “达夷,你到底,想什么?”阿衡觉得自己无法探知这少年脑袋的构造。
                      “没想什么。”辛达夷声音干巴巴的。
                      “就是想长高配得上人姑娘是吧?”言希没好气。
                      辛某人脸红了。
                      “达夷,你还琢磨着和陈倦的事儿呢?”思莞有些诧异。
                      他以为达夷也就看到漂亮姑娘,得瑟两天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算了。却千万没有想到,达夷认了真。
                      言希抽搐着嘴角,无力地瞅着思莞——“思莞,你不是和陈倦挺熟的吗,帮大姨妈说合说合吧。这孩子整天寻思着缺心眼儿的点子,看着闹心。”
                      思莞像是吃了苍蝇,半晌,僵硬着俊俏的脸开口——“我试试。”
                      辛达夷吃了定心丸,没两天,就精神抖擞地昂头回了学校。
                      B市高中篮球联赛初赛快开始了,思莞和达夷都是校队儿的,整天在篮球场上风尘仆仆的,在学校呆到很晚。
                      言希没耐心等二人,每天便同阿衡一起回家。
                      有一回,都快走到了家了,不巧,言希把刚买的油彩忘到了教室,便让阿衡先回家,他回了学校。
                      阿衡在家,吃了晚饭,洗了澡,陪着妈妈爷爷看了好大会儿电视,思莞还没有回来。
                      温妈妈抬头望了望挂钟——“这都八点半了,思莞还在学校打篮球?”
                      “最近,训练很紧,快比赛了。”阿衡向妈妈解释,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哦,只要不是乱跑就好。”温母点点头,回头看着公公,笑着开口——“爸,您甭等了,先睡吧,花镜都滑到鼻子上了。”
                      温老确实困乏了,点了点头。
                      温老以前在越南战场上腿受过伤,阿衡怕老人坐得时间久脚麻,搀着老人站起身,把爷爷扶回了卧室。
                      “妈妈,你也休息,我等思莞。”阿衡给老人端水泡了脚后,才回到客厅。
                      “我不困。”温母笑着摇摇头。
                      “妈妈,你弹钢琴,累,我给你,揉揉。”阿衡有些忐忑地看着母亲。
                      温母愣了愣,点点头。
                      阿衡按摩的功夫可是一流的,在在长年卧病在床,每天都是阿衡给他按摩腿脚。这样经年累月,手上的轻重把握得极好。
                      温母觉得肩上很舒服,不一会儿,就要打瞌睡,醒过来时,女儿正含笑看着她。
                      “年纪大了,总是容易困。”温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
                      思尔以前也爱给她按摩,但是小手总是东抓抓西挠挠,按不到正处,嘴里还爱哄着她——“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最漂亮的妈妈,妈妈,你看我这么孝顺,要疼我比疼哥哥多呀!”
                      每次,她都被尔尔逗乐。
                      温母想起以前,嘴角挂了微笑。
                      “妈妈,等我挣钱,给你,买按摩椅。”阿衡轻轻回握母亲的手,小声开口,脸有些红。
                      她依旧微笑着,坦然地接受了女儿的善意,温柔地摩挲着这孩子的脸颊,认真开口——“好,妈妈等着。”
                      依旧是幸福和感动。
                      她想自己确实是老了。只有老人才会这么贪恋汲取儿女的温暖,只有老人,才会贪心地想要让所有的儿女都承欢膝下。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两全之法吗?
                      她想了许久,可是,直至进入梦乡,也未思索出妥帖的不伤害任何一个人的方法。
                      温家的人,除了阿衡,都睡着了,思莞还没有回来。
                      她坐在客厅,快要栽脑袋的时候,玄关有了窸窣的动静。
                      阿衡站起身,却看到探头探脑望向客厅的思莞。
                      “妈妈爷爷,睡了,没事儿。”阿衡好笑。
                      思莞松了一口气,走进了客厅。
                      阿衡被吓了一跳。
                      少年的衬衣破破烂烂的,嘴角一片淤青。
                      “阿衡,今儿我受伤的事别跟别人说,知道吗?”思莞的表情严肃。
                      阿衡点点头,缓了口气,问他——“是谁,打的?”
                      思莞犹豫了片刻,看到阿衡澄净的眸,轻轻开了口,带着尴尬——“……阿希。”
                      


                    35楼2014-05-26 18: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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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阿衡见着言希,张口犹豫了好几次,还是没有问出口。
                        言希一直阴沉着脸,到了中午,扔了一句话——“陈倦,你有男朋友吗?”
                        陈倦被吓了一跳,摇摇头。
                        言希扬眉——“你觉得我怎么样,配得上你吗?’
                        辛达夷阿衡当时就傻到原地了。
                        陈倦——“言希同学,你在开玩笑吗?”
                        言希淡淡扫了她一眼——“老子从不对这种事开玩笑。”
                        陈倦撩了凤眼,眉目带着玫瑰一般的冷冶——“言希,你很有自信我会答应你吗?”
                        言希半边唇角漫舒,眸色明浅,耸耸肩——“你说呢?”
                        陈倦低低笑开——“好吧,我无所谓。”
                        辛达夷愣了两秒钟,第三秒撒丫子冲出了教室。
                        阿衡也冲了出去,跟在辛达夷身后。
                        “你他妈回去,别跟着我!”辛达夷边跑边对着阿衡吼。
                        “我不!”阿衡也对着少年吼。
                        “温衡我知道你恨我以前欺负你就等着看老子笑话呢,现在你他妈的看到了就这么高兴?!”辛达夷红了眼眶,口不择言。
                        “就高兴!”阿衡咬牙,撒丫子往少年跑去。
                        “我讨厌你!你凭什么把尔尔撵走还装好人让所有人都向着你呀!”辛达夷揉着眼睛,眼泪却掉了下来。
                        “我也不喜欢你!太坏了太坏了!”阿衡也红了眼。
                        “你丫跑这么快干嘛!赶着投胎不是!”辛达夷看阿衡快赶上自己,边哭边骂。
                        “你不男人,哭什么!”
                        “你丫喜欢的人被最亲的兄弟抢了不哭啊?”
                        “我没兄弟!”
                        “滚!你当……你哥言希老子……是死人呀!”
                        “……你自己,说讨厌我……”
                        “再讨厌,也是兄弟!”
                        阿衡吸吸鼻子,终于跑到了辛达夷身旁。
                        “你以前……是不是……练过……马拉松……”辛达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终于,腿软了,瘫到了足球场的草地上,大口喘气。
                        阿衡脸红了红,不作声。她想起了自己被云父追着满镇跑的时光。腿上的功夫,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你怎么……不说话?”辛达夷脑门儿上的汗滴到了颈上。
                        “辛达夷,你别哭了,成吗?”阿衡声音软软糯糯的。
                        “谁……谁哭了?”少年抽着鼻子,觉得自己再正常不过。可脸上不断有着该死的液体,糊了眼眶清晰了再迷糊……
                        “给你……”阿衡把手帕递给少年。
                        辛达夷狠狠用手帕擦干眼眶,却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闻了闻,发现是手帕传来的——“什么味儿?”
                        “啊,卤肉饭,昨天,在上面,滚过……”
                        “……”是那个会捡了臭袜子臭鞋子垃圾破烂叼回家的卤肉饭吗?
                        呵呵。应该是它。
                        阿衡对着达夷绝望的目光点了点头。
                        “温衡,我灭了你!!!!!”


                      36楼2014-05-26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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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啊


                        44楼2014-05-26 20:51
                        收起回复
                          阿衡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逆流,她有些困难的站起来,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塑料座椅,耳畔轰鸣,一步步向前走去。
                            多么奇怪的幻觉,这么大的世界,这么喧扰的人群,却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阿衡,你要去哪里?”思莞担心的声音,被人群淹没。
                            她从一侧,走上了舞台,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把手中的座椅砸向陈倦。
                            她觉得自己,想要杀死他。
                            当音乐戛然,当所有人鸦雀无声,她伸出手,用力地抓住了舞台角落里的那个少年。
                            “言希,回家。”
                            少年站在黑暗中,看着她,来不及收起的是眸中模糊的疏离和浅淡凉薄的桃色。
                            蓦地,他笑了,姿态柔软地由她牵着手,抬头时,眼底却是一片,小心翼翼的冷漠和尖锐。
                            她回望着他的目光,一点点伤心愤怒起来,有些珍惜的东西揣在胸口,踉踉跄跄,找不到呼吸的出口。
                            抓住言希的手,不再看他一眼,只是向前一直跑。
                            脑中,当时,只回旋着一个念头。
                            回家,快些回家,她要带言希回家。
                            可,当到了家,阿衡的动作却只余下一片机械。
                            直接把言希带到了浴室,打开了淋浴,拿起洒头,用手心试着温度。
                            冷的,热的,温的。
                            “阿衡,你在做什么?”言希一笑,面上,是比平时还要明澈十分的美丽。
                            “闭上眼。”阿衡面无表情。
                            噢。言希乖乖地闭上眼。
                            她拿着毛巾,轻轻地沾了水,擦拭他面上精心雕琢过的妆容。
                            “疼。”言希开口,撅嘴。
                            “忍着。”阿衡冷着脸,面容带着怒气,手上的动作却更加轻柔。
                            眉,眼,鼻子,嘴巴,缓缓地呈现出本真。
                            她擦拭到少年的额角,直到望见平日熟悉的那一撮有些稚气的绒毛,呼吸的紊乱才稍稍缓解。
                            过了许久,阿衡复又开了口——“低头。”
                            言希乖乖低了头,阿衡皱眉,一点点解开少年头上的火色丝带。
                            “不好看么?”言希开口,开玩笑的语气。
                            阿衡却不做声,望着自己满手的发胶和发卡,静静地,用水湿了少年的黑发,取了洗发膏,轻轻
                            用手心揉着,揉了许久,冲干净了,柔软的黑发上,依旧是发胶的味道。
                            难闻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第二次,第三次,依旧是去不掉的似乎带着印记的味道。
                            浴室里,安静地只剩下缓缓的水流声。
                            蓦地,一声巨响,那女孩扔了手中的喷头。
                            “到底哪里好看了?!一个男孩子不好好地做你的爷们儿,学什么小姑娘,扎什么辫子,丑死了,难看死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么丑这么难看的人!”阿衡吼着,颤抖着,声音很大,大到近乎失控,全然不是平日的温吞和费力。
                            “知道了。”言希看着她,低头,垂眸,沉默起来。
                            半晌,她沙哑着嗓音,清晰质问——“你知道什么?!”
                            他抬起头,十年一品温如言txt下载狼狈着,想要开口,却发现,那女孩,已然,皱着面孔,隐忍着发红的眼眶中的晶莹。
                            他看着她,把头小心翼翼地抵在她的颈间,安静依赖的姿态,像个孩子一般,带着无措——“对不起。”
                            湿漉漉的发,水滴安静地掉落。
                            阿衡轻轻推开了他,背过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却因为巨大的压抑,眼泪滚烫掉落。
                            “言希,在你学会不去猜忌温衡之前,不要,说对不起。”
                            “喂。”清晨六点钟。
                            这个时候,会是谁?
                            阿衡拿着电话,开口——“哪位?”
                            对方笑——“我,陈倦。”
                            阿衡冷了音调——“有事?”
                            “我还以为你会感谢我。没想到……实在太伤同桌情谊了。”陈倦声音带着磁性和戏谑。
                            “你哪里来的,自以为是?”阿衡声音冰冷刺骨。
                            “难道不是吗,我取代了言希的演唱,没有把他推向ICE的前尘,我想你不会看不出言希和ICE性格中黑暗叛逆的部分有多么相似。”陈倦语气笃定。
                            “你一直恨言希,是吗?”阿衡深吸一口气,冷静开口。
                            “如果你是我,如果你迷恋得无可自拔的人深深地爱着言希,你会怎么做?”对方依旧笑,像老友聊天的轻松。
                            “所以,就报复言希?”她的语气变得益发冷硬。
                            对方轻笑——“起初我是这么想的,可是,突然觉得累了,发觉事情不是我想象的如此,就想要停手了。”
                            “后来的,你都看到了,虽然言希未称心如意,但我,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觉得自己再理直气壮不过。
                            “毕竟,我没给言希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对吗?”
                            只是,却遭到差点毁容的待遇,实在,让人郁闷。
                            阿衡那一日的冲动,完全超出他的预想,这女孩一向理智,虽然比起那人的冷清睿智有所不及,
                            但是,至少比起思莞,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聪慧通透。
                            至今,他还不知,阿衡那一日到底为何恼成那幅模样,爆发的神情,像是欲杀其而后快。
                            连温思莞都未如此,究竟是他猜得过浅,还是她藏得太深。
                            电话彼端却一直是沉默冰冷,陈倦听得到那一端那人的呼吸,涌动的压抑的,分明是……阴暗中隐藏的无法见光的愤怒。
                            过了许久,她开了口,惊雷一般,炸在头顶,这少年握着话筒,无法动弹,无法言愈的……震撼。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听阿衡说脏话。
                            “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言希最怕的不是像那什么狗屁ICE一样长埋地下,而是,被全世界抛弃!”


                          46楼2014-05-26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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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希很懒散,闹着要画朝阳,可订了三个闹钟,摁坏一个,摔坏两个,依旧无法成全愿望。
                            阿衡说,我喊你起床吧。
                            言希说,我要是不小心把你当场闹钟……
                            他欲言又止,忐忑而坏心眼。
                            无妨。阿衡笑,微凉的春花。
                            我是这么健全聪慧的人类,怎么会与你的无法逃跑的闹钟相提并论?
                            不一样的造物,懂吗?
                            这话是说在心中的,不是讲给他听的。
                            第二日,天蒙蒙亮,雾色像是绵软流长的絮,在无月无日的空中悠然等待自己的宿命。
                            她看着睡得酣然的言希,粉嫩的面孔,眉眼柔软,像极天使,不忍心下手。
                            可那天使梦呓,来了一句——“呀,阿衡,你怎么这么笨,太笨了太笨了……”
                            无限循环,魔音灌耳。
                            这就是魔鬼与天使的距离,当年路西法堕天,当真不用原谅。
                            她走到他的床边,在冷藏室冰了一夜的毛巾,搭在了这少年的脸上。
                            一,二,三。
                            “啊!!!!!!!!!!!”
                            “醒了吧?”她笑,看着言希惊坐起。
                            言希大眼睛呆滞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纤长的双手,猛捶枕头,生不如死——“养女不孝哇哇哇!”
                            随即,咳咳两声,悲痛欲绝,倒在枕头上,大眼睛迅速合上,妄图继续勾搭周公。
                            阿衡吭吭哧哧搬起一盆水,晃悠在那刺头脑门上——“我不介意二十四孝彩衣娱亲。”
                            言希垂死梦中惊坐起。
                            她拉着他,让他陪她一起买菜,赶早市。
                            我为什么要去,本少早起的神圣使命是画圣洁美丽的夕阳,而不是臭名昭著的菜市场。
                            他这样正经地对着她说。
                            去吧去吧,就这一次。
                            她带着小小的讨好,手背在身后,微微红了脸,不习惯向人撒娇。
                            事实上,哪里有人,让她去撒娇。
                            呀,好吧好吧,多烦人闹心的孩子呀。
                            可这少年,却随即骄傲地昂起了小平头,身为哥哥的自尊心被充盈到了顶点。
                            这样的早市,青菜还带着露珠,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新鲜而精神抖擞。
                            可是,太阳尚未升起,微蒙蒙的雾色,只能看到八九层,不知晓,是否有隐秘的虫眼。
                            阿衡拿起来,里里外外地翻看了几遍,卖菜的老爷爷都皱了眉。
                            “这姑娘,忒小心了,我老王头在东市卖了这么多年的菜,哪个不夸一声菜好价廉。”
                            阿衡笑——“爷爷莫怪,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买菜,总要看一看的。”
                            言希嘟嘴,感慨万分——“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大气呢,奇怪,本少的家教,明明很到位的呀。”
                            阿衡抽搐着嘴角,装作没听到。
                            所谓家教,莫非就是整天拉着她打游戏,在她诚恳地跟他学京话时,一本正经地教她怎样骂人说脏话吗?
                            挑好菜,转身,望向远处,却不经意,看到蹲着一个人,身旁搁着是一个小笼子,笼子里是毛茸茸的一团东西。
                            她拉拉言希的衣角,凑了过去,蹲了下来。
                            “姐姐,你要买小灰吗?”蹲在那里的还是一个孩子,八九岁的模样,胖乎乎的,穿着白背心小短裤。
                            “小灰,是它吗?”阿衡笑,指着笼子里灰色的小狗。这样的色泽,看起来脏脏的。
                            那小狗,像是听懂了两人的交谈,微微抬起了小脑袋,长相着实普通,左眼圈一撮黑毛,有些傻气。只是,那双眼睛,带着怯意和小心翼翼,隐约的惹人怜惜。
                            “我妈妈不让我养,她让我,把小灰扔掉。可是,它还很小,没人喂,会饿死的。”小孩子看着阿衡,清脆的语调有些伤心——“姐姐,我已经,在这里好多天了,可没有人愿意要小灰。”
                            阿衡望着小狗,伸出手,探到笼口,那小狗,轻轻添了舔她的食指,呜咽的声音。
                            她无法不理会,下了决心,打开笼子,抱出了小狗,转身笑着举向言希。
                            “言希,卤肉饭需要一个小伙伴,是不是?”
                            抬头,却看到言希的面庞变得僵硬。
                            “阿衡,我对狗毛过敏。”他僵硬着开口,大眼睛看着她,完全的无措。
                            阿衡哦了一声,默默,又轻轻地放回了小狗。
                            “姐姐,小灰很乖的,吃得很少,从不乱撒尿,你把它放到门口,用一个小纸盒养着都行……”小孩子涨红了脸,认真地开口,带着恳求。
                            她抱歉地看着小孩子,却不忍心再看小狗一眼。
                            因为,它的目光,必定熟悉到连自己望向镜子都不必。
                            这样熟悉,却不愿再看到……
                            她胡思乱想着,微凉柔软的掌却落在她的发间。
                            那厢,那个少年浅浅笑着,轻轻拍拍她的头,叹气——“阿衡,你不能让它靠近我的房间,不能让它不小心睡在我的牛奶箱中,不能让它和卤肉饭掐架,不能让他抢我的排骨,不能让它随地大小便,这样,可以吗?”
                            这样,可以吗?
                            这样不必对着她如此妥协的语气,可以吗?
                            这样被人怜惜着宠爱着认真对待着,可以吗?
                            阿衡一直点着头,却不抬头。
                            她抱着小狗,把它轻轻圈在自己的胸口,站起身时,第一缕阳光,正冲破云层。
                            “言希,快看。”她轻轻拉着他的衬衣袖口,指间,是微薄凉爽的风。
                            那少年抬起头,虔诚贪婪地望着天际,目光中,是热烈和纯净,伴着初升的日光,像是要迸发出灵魂一般的明媚,是在朝朝暮暮的相处中,必须重新看待审视的模样,美得无法无天。
                            “那天早上我还没有变成吸血鬼,我最后一次看了日出。我完全记得它的细节,但是我已忘记之前的每个日出。我最后一次欣赏这壮观的景色就好像我是第一次看一样。然后我就对阳光永别了,变成了我现在的这个样子。”言希喃喃开口,转身,笑得苦涩而淡然,全然是他拽着阿衡拉着窗帘看了一下午的电影《Interview with the Vampire》中,吸血鬼Louis的表情和语气。
                            阿衡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言希背过朝阳,被粲然的金光镀了一层圣洁,一转眼,却换了另一幅模样,弯了流转的眉,笑容恣意放肆——“本少走吸血鬼的路,让吸血鬼无路可走……”
                            伸直双臂,却是模仿着僵尸的样子,蹦到阿衡的面前。
                            中西合璧的吸血鬼?!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呀,疯了,疯了,真是要疯了……”阿衡头疼,咯吱着牙,脑子一热,把手中的小狗无意识地当做了抱枕,扔向少年。
                            少年泪奔,到底是家教中的哪一环出了问题养女不孝呀不孝……
                            小狗泪奔,上帝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对不会在此女面前装可怜博取同情换主人我要换主人……
                            那一日,日光正好。


                            50楼2014-05-26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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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雨后初结一小陌
                              言希的《朝阳》完结了。
                              然后,他把它封在了顶层的小阁楼上。
                              “做什么,镇邪吗?”阿衡笑眯眯。
                              言希无所谓——“那幅画,画得很奇怪,好像跑题了。”
                              彼时,新客小灰正趴在阿衡的拖鞋上睡觉,日光穿梭,正是明媚。
                              所谓小灰,是很小的一团,缩起来,像个毛巾。它很喜欢言希,总是悄悄潜入少年的卧室,在他一早起来时,睁开眼总是和那样一团丑丑的小东西对视,然后,僵硬,尖叫,恨不得把整个屋顶掀翻。
                              再然后,小毛巾模样的小灰,会在卤肉饭幸灾乐祸的表情中,泪眼汪汪地被扔出来。
                              “啪”,锁门——“阿衡,管好你的狗!”
                              阿衡不无感叹,抱起小灰——“他又不喜欢你,还总爱向前凑,嗳,笨狗……”
                              言希的生日已过去一些日子,阿衡偶尔回家时,思莞会说起——“阿衡,那一日,你对林阿姨,太失礼了。”
                              阿衡眯眼,怔忪——“我说什么了?”
                              思莞笑——“正是什么都没说才不好。你不觉得,对她的敌意太明显了吗?”
                              阿衡装傻——“我普通话总说不好,怕惹林阿姨不高兴。”
                              “阿衡,你总是在情况对自己不利的时候,才会说自己普通话不好。”思莞笑,手中的苹果,削得一根皮未断,递给阿衡——“你兴许不知道,爷爷以前的老部下,离了职,从商的,大半的产业和陆家……千丝万缕,陆伯伯得病去世得早,陆家现在是林阿姨管着家……”
                              这话说得够含蓄,够明白了。
                              她只想着爷爷一辈子清廉刚直,却还是免不了这些念想。可,只要是人,又怎么会没有几分欲望,更何况,爷爷百年之后,温家的去向,他还是要顾及的。
                              阿衡拿着苹果,微微点了点头。
                              “相比起尔尔,还是你比较适合做温家的女儿。”思莞的语气平和。
                              这个……因为她对一些不够干净的东西接受得太过干脆乖觉吗?
                              是夸奖还是不喜呢?
                              思莞见阿衡思索了半天,生怕她想多了,悟出什么,笑着开口——“你和她处不来,以后少接触就行了。林阿姨贵人事忙,本来和咱们也就没有多少交集。”
                              “尔尔会怎么做?”阿衡本来在心中想着,却不曾想,话念了出来。
                              “什么?”思莞诧异。
                              “对不喜欢的人。”
                              思莞看着阿衡,有些不自在——“尔尔么,如果不喜欢,会很明显地表现出来。”
                              哦。
                              很明显,像对她和言希吗?
                              她一直不明白,尔尔为什么那么讨厌言希,就好像,言希似乎总是对尔尔迁就到近乎宠溺。
                              八月份,饶是北方,雨水也是十分的充沛。
                              那一日,傍晚时,本是显得燥热的夕阳,却一转眼变了天色。
                              乌云大作,狂风不止。
                              不多时,已是大雨倾盆。
                              阿衡本是到书店买复习资料,看到一些有趣的小说,就翻了翻,再抬起头,落地窗已变了另外一番景象,雨水滴滴砸落,顺流成股,窗外一片黑沉。
                              这里这么偏僻,出租车平时都没有几辆,更何况雨天……
                              伤脑筋,怎么回去……
                              看看时间,刚刚七点,还早。出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晚饭,晚些回去,应该没事,至少言希饿不着。
                              阿衡思揣,想了想,拾起刚才的书,继续看下去,决定等着雨停后再回去。
                              书店里放着michealjackson的《youare not alone》,阿衡跟着哼了几句,心情却是十分的惬意。
                              大雨,书香,情歌,还有什么样的孤单会比现在让人感到舒适。
                              呵呵,要是有紫砂壶的碧螺春就好了。她已经被言爷爷留下的好茶惯坏了胃。
                              言希那个家伙,大概又在玩游戏,仗着眼大就不怕近视么?
                              偶尔会被轰然的雷声大作吓一跳,抬起眼,窗外是越下越大的趋势.
                              相类似的情形重复了几次,夜已经黑了彻底。阿衡淡淡皱眉,有些失算。
                              又等了许久,书店墙上的挂钟敲响了十一下。
                              “老板,离这里最近的地方有旅馆吗?”她结了帐,问书店老板。
                              “砰”,身后是一声巨响。
                              阿衡吓了一跳,转身,却看到了一个满身雨水的少年。
                              他的脚下,是一把被摔落泄愤的雨伞。
                              “言希?”阿衡迷惑。
                              这家伙眼瞪这么大做什么,谁又惹他了?
                              “啊,言希,是不是今天晚上做的排骨太咸了?”她脱口而出,有些愧疚。
                              傍晚急着出来,炒菜的时候,火候似乎拿捏得不怎么好。
                              他冷冷瞪着她,雨水一直顺着黑发滴下,身上的粉色T恤被雨水染得深一块浅一块,白色帆布鞋溅得满是泥污,手臂中紧紧抱着一把干净的伞,看起来十分滑稽。
                              转了身,平淡开口——“回家。”
                              却并不望向她,只是把手中干净的雨伞递给她,自己弯腰默默捡了刚刚恼怒摔落的满是雨泥的伞。
                              阿衡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凝视着少年有些伶仃的背影,开口——“言希。”
                              言希并不回头——“嘘。”
                              他在前,她在后,沉默着,行走在雨中。
                              阿衡低头,只看着言希的帆布鞋,那样的白色,她刷了好久呢,明明知道下雨,为什么还要穿呢?
                              她甚至还清楚地记得言希觉得这双鞋颜色单调,想要添些油彩的时候,自己说的话——“言希,这是我刷了很久的鞋,知道吗?”
                              刷了很久,真的是很辛苦之后,才还原的本真。
                              她微微叹气。
                              她不停地还原,他不停地打乱,以她平素的性格,还能强忍压抑多久……
                              满眼的雨,满耳的雨,鼓噪着生命中的许多东西,引诱来而想要去释放,终究还是一点点推回,小心翼翼封存。
                              他们到家的时候,借着门口的路灯,言希用右手抹了左腕在雨中模糊不清的表面,凝视了几秒,轻轻松了一口气——“还好。”
                              “嗯?”阿衡皱眉望着他。
                              “没到十二点。”言希小声嘀咕,眸中存了天真。
                              他伸出手,粗鲁地在裤子上蹭干净,瞪大眼睛,认真地拍了拍她的头,凶神恶煞——“阿衡,辛德瑞拉必须在十二点回家,知道吗?”
                              “为什么?”她笑,轻轻拿下他的手。
                              她和他,只有六公分的差距。
                              “切,不是格林兄弟说的如果晚上十二点不回家的会从公主变成沾满煤灰的丫头吗?”他提高了语速,声音带着理直气壮的赌气。
                              “我会变成沾煤灰的丫头,是因为一个爱指使人的后母,不是因为时间的改变。”阿衡笑,揉揉在雨中有些酸涩的眼睛,打开门。
                              言希冷笑——“如果我是后母,那你还是学着去做辛德瑞拉恶毒的姐姐吧,因为不会有一个后妈会他妈的在雨天跑了四个小时去找一个钻煤灰的丫头。”
                              他故意语气恶毒,收伞换鞋,径直朝浴室走去。
                              阿衡放松,叹气,轻轻把头抵在雪白的墙壁上,闭了眼,半晌,才缓缓淡淡维持微笑。
                              走到餐厅时,发现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
                              言希洗完澡走出时,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阿衡坐在餐厅,看到他出来,笑眯眯地打招呼——“言希,吃饭。”
                              言希的脸色不大好,可也没说什么,坐下来,挖米饭,挖排骨,塞了满嘴,虽然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米饭却吃得一粒不剩。
                              最后,故意拿阿衡刚洗的睡衣袖口抹了嘴,孩子气地瞪了阿衡一眼,转身上了楼。
                              阿衡笑了许久,趴在桌子上,差点儿岔气,可平息了,又茫然起来,不知自己刚刚笑的是什么。
                              过了凌晨的时候,雷声轰隆起来,震耳欲聋。阿衡睡得迷迷糊糊,却下意识地想起了什么,从梦中惊醒。
                              打开房门,走到了隔壁房间。
                              犹豫了许久,阿衡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言爷爷曾经拜托她,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在下雨天,留下言希独自一人在黑暗的房间。
                              “言希?”她走了过去,床上只是一片平坦,环顾着四周,有些迟疑,走到墙角。
                              在黑夜中,那只是一团漆黑,静静呆在那里,一直未有动静。
                              而它,甚至很奇怪地用被单把自己埋藏。
                              阿衡伸手,轻轻掀开被单。
                              那个少年,坐在墙角,双手环抱着膝盖,赤着双脚,眼睛紧紧闭着。
                              “言希?”她轻轻蹲在他的身旁,不确定这少年是否是不小心熟睡在了这里。
                              他毫无动静,呼吸还是淡淡的若有似无的微弱的存在感。
                              她伸出手,轻轻小心翼翼地探了过去。
                              半途,却被带着微凉的手轻轻握住,他睁开了眼睛。
                              那是阿衡第一次在言希眼中看到那样的表情。
                              空洞,痛苦,绝望,以及无尽的撕裂的黑洞。
                              那双眼睛看着她,努力地想要恢复平日的温柔高傲,却在望到她的眼睛之后,瞬间涌出了眼泪。
                              “阿衡,下次一定要在十二点之前回家,知道吗?”他哽咽着,带着孩子气的无可辩解。
                              阿衡静静看着他。
                              “嗯?”他认真地看着她,认真地想要听她说一声好。
                              少年的黑发,不知被何时的汗水洇透了彻底。
                              阿衡眸中是山水积聚的温柔,她摹地伸出手,狠狠用力地拥抱着他,把他的眼睛埋在自己的肩头,冷静开口——“没什么大不了的,言希,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多么肮脏也没关系。”她听到他喉头压抑的巨大痛苦,字字念得清晰“这个世界,有我在,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知道,言希能听懂。
                              即便她不知道两年前发生过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已无法回头,即使伤口会渗出血,也只能向前看。
                              “可是,阿衡,终有一日,你也会离我而去。”他无措着,泪水却烫了谁的肩头。
                              阿衡凝视着黑暗中的墙角,不知道什么样的话语是带有强大的安慰的能力的。
                              “阿衡,连你都不知道,你会离我而去。”他念着,带着嘲弄——“你看,我却知道,我却连这些,都能预料到。”
                              “如果我离开,不能试着挽留吗?”
                              言希苦笑——“辛德瑞拉的后母只是辛德瑞拉的,却不是她的两个姐姐的。”
                              挽留,他又……怎么舍得。
                              “言希,我不喜欢……水晶鞋。”她笑着叹气,轻轻松开双手,却不敢回头。
                              无论是做辛德瑞拉还恶毒的姐姐,她都不喜欢那种脆弱得磨脚的东西。
                              “言希呀,如果我离去,会对你说对不起的。”阿衡想了想,皱眉下了结论。
                              “阿衡,第一次说对不起的时候,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的人,离开了我。”言希仰头,倒在纹理分明的地板上。
                              “那么,谢谢你的照顾呢?”她依旧面向墙壁。
                              “第一次说谢谢你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几乎从这个世界消失。”
                              “那么,悄悄……离去吧。”
                              她笑眯眯地,语气中温柔轻松的笑意,依旧无法回头。
                              “阿衡,你会知道怎么做的,因为,你终将长大。”而他,不知何时,会停止生长。
                              “这样啊。”
                              背对言希的那个会笑会若无其事的阿衡,那个不敢回头的阿衡,那个坚强强大得不得了的阿衡……
                              却早已,微笑着冷静着悄悄泪流满面。


                              55楼2014-05-27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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