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洙
最后一次见到李成烈,是他意外事故的前一天。
当然,不是会面。只是单方面的见到李成烈从自己眼前经过,修长的五指在空中舞过,似乎在说着什么似的,眼角泛着微微让人着迷的光亮。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次看似意外的相遇,是自己告别这场电影的征兆。金明洙不喜欢看电影,尤其不喜欢去电影院的角落目睹一幕幕编出来的爱恨情仇一段段不是欢乐到死就是悲惨至极的人生。可他却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也成为了这段电影的主角,和那些自己曾经认为痴傻无比的主角一样陈述着荒谬的故事。
那天天知道他是多想伸手触及李成烈在阳光下更加柔和的侧脸,是多想开口叫一声成烈,我回来了,我很想你。
还来不及伸手,甚至连开口的余地都没有,对方的侧脸就从自己身前一闪而过,像是洒落在纸张上已经干得起皱的红酒渍一样留下干涸的记忆。
“明——洙——呀——”
那个清透的声音一遍遍在脑海中闪过,金明洙觉得自己的心脏越揪越紧。
咚,咚,咚。
就像当年学校的下课铃声一般刺耳响亮。
当年在学校,李成烈是出了名的坏学生。“美”名其曰坏学生,其实也并不坏。只是时常会偷偷懒不写作业,亦或者是在上课时讲话,还不懂分寸地和老师顶嘴罢了。
而金明洙却是反例,以至于他有段时间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自己和李成烈的体检表,血型那一栏都是罕见的RH阴性。
金明洙还记得,唯一一段李成烈上课没讲话的时候,就是刚升上初二那会儿。应允老师的要求将橡皮换成修正带,金明洙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修正带得遭殃。果然不出几个星期,金明洙的一盒新修正带就这样白白被李成烈浪费得连渣都不剩。
呀,搞什么啊! 金明洙在内心默默呼喊。
可是一听到对方用拉长尾音的方式喊着自己的名字,小小的不满也跟着就消散了。看着他灿烂的笑容,情不自禁地手就揉上他柔顺的,栗色的发。
然后久而久之,金明洙也便习惯了身边人浪费资源的行为。倒也觉得他玩着自己修正带的样子很是有趣。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认真的模样,眼睛里还闪着澄澈的光。
就像是那块橡皮擦上的小兔子那样。可爱的露出两颗白白的门牙的小兔子。
那之后他便开始喊他小兔子。看着他听到这个称呼的当下有些不满地对自己“呀呀”地抱怨着,嘴角却自动上扬成不偏不倚的弧度,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
小兔子,小兔子。
每次这样喊着的时候金明洙都有一种自己是兔子主人的错觉。看着自家小兔子下课时拉着自己不停念叨着作业又没写完老师该骂人了以及某某班花好漂亮好想牵牵她的小手,想笑却又觉得有些笑不出来。然后一副有些莫名的笑就这样僵在嘴角。
宠物不都是应该一直看着主人的么?
可他什么时候才能安分点?
刚这样想的同时,身边的李成烈就闯祸了。在英文老师在台上讲得正投入时,李成烈别具一格的窃窃私语声和不经意间扔上讲台的纸团就这样打破了老师眉飞色舞的讲说,一声李成烈你给我去门外罚站就这样冲着小兔子迎头劈来。
李成烈自然是不愿意。可是不愿意归不愿意,英语老师可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一只。然后金明洙便看到李成烈撅着嘴好不情愿地起身,将凳子蹭回桌下后慢吞吞地从后门出了教室。出门口时还不忘往母老虎背对着的方向做个鬼脸。
注视着李成烈的金明洙扑哧一声笑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手上却也握了一团捏成一个球的纸团,正准备往台上扔去。
——啪。
然后事实证明,就算是扔纸团,金明洙的技术也远远高于李成烈。在全班的哄笑声中母老虎的愤怒程度加深,瞪着外凸的双眼摸着被击中的后脑勺,转头毫不留情地说了一句谁干的马上给我滚出教室。
“是我干的,老师。”
在全班寂静下金明洙却大方地起身,看着母老虎的脸色从愠怒到僵硬,再到憋气似的面无表情,金明洙歪头看着她。
“是你?”
显然是不相信班上的三好生金明洙会做出这种无聊的行为,母老虎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看得出来,因为金明洙的关系她的气已经消了一半,可却还是像是想要保持教师的威严似的挣扎了半天故作生气地叫金明洙出门罚站。
教室门外的李成烈正矗在走廊柱子旁盯着操场放空,以至于老半天了还没注意到慢慢接近自己的金明洙。随后金明洙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没回过神来的李成烈便被吓得不轻。
“我我我……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
声音有些结巴,金明洙却带着一脸“我似乎什么都没做吧”的无奈表情站在李成烈身后。
“嗯,来陪你啊。”金明洙一脸没事人的表情,微微望向天空的角度的侧脸很清秀帅气。瞥了他一眼的李成烈嘟囔着嘴想说些什么,却结巴了好久都觉得无从开口。
“陪我?你怎么出来的?”
“嗯,就你那样啊。”
说完这句话一秒不到的时间,金明洙就见到了李成烈意料之中的惊讶表情。随后对方像是看穿了什么似的,张成圆形的嘴唇渐渐有了笑意,然后忽然凑近金明洙笑得一脸贼。
“你不会……”
什么?
“你不会是上课乱说话被罚站了吧!我们三好学生金明洙啊!”
就知道那人只是足够耍耍小聪明的智商不会真的猜到自己罚站的理由,但是金明洙依旧没由来的松了口气。本想出口反驳的想法也因此打消,心想着秘密没有曝光就已经万事大吉。
秘密。是的……这似乎是一个秘密。连自己都不想要告诉自己的秘密。
心中的小兔子沐浴在阳光下的模样是金明洙一直向往憧憬的。蹦蹦跳跳似乎没有烦恼的样子,让人心情大好,仿佛万千花朵随着晨露滴下而开放一般清爽自在。跳着跳着,穿过花丛,穿过丛林,穿过长满狗尾巴草的青色山丘,穿过石板铺满的晨间小路……最后来到自己身边,带来大片的阳光灿烂。
从思绪中抬头,刚好看到李成烈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干净好看。
刚好与最后一眼,他的影子,完美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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