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张桌子。是父母结婚时的嫁妆。厚重的木料,陈旧的油色。看得出当初匠人的用心至极。三个抽屉面上刷了一层黄的底色,然后用画笔蘸着桌面的红,点出一朵朵小花,很细碎,像极了一块块小花布。桌子的做工是原始而精致的,那个年代没有电刨子,完全是手工,连一个钉子都没有,更不用说胶合剂了。听爷爷说过,这件东西是那个木匠的收山之作,从此以后他再没动过手,一心一意颐养天年了。我还记得那个木匠的样子,不拘言笑,老穿一件深蓝的中山装,留八字胡,模样像极了图片里的列宁,他爱喝茶,总随手拿着一个小壶,这在七十年代的农村绝对是小资。我印象里的他已然垂垂老矣,我无法想象这么优雅文质彬彬的人是如何操练那些斧头刨子锯的,我唯一能确信的是他是一个能让木头焕发出光彩的人,是个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