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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KaiBaek┇完结【121216】七世谈 (古风 现实 中长、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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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大口大口的血沫涌出金钟仁的唇角。
我走近的时候,他周围的亲兵都面色焦灼,眼带恨意地看着我,却又介于金钟仁的命令不能轻举妄动,好几个人已经急得满头是汗。
他整个人卧倒在地面,气若游丝,黑发散乱,脸色刷白,已失了尊贵。
“我知。。白贤自小极少行走江湖,只与你一人交好。。所以死在你箭下,我也无憾。。”
他咳嗽,血水顺着唇角流淌到颈项,触目惊心。
“可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只是。。想要见他。。”
“。。。无论是。。写信与他,称我病重,亦或者。。奉旨来此围剿。。我所求的。。不过都是。。”
他的嗓音已经轻不可闻,却依旧蠕动着嘴唇想要说下去。
我不得不单膝跪下,弯腰凑近他的唇,才能听见他的话。
“不过都是。。见他一面。。”
他向着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触碰一下流光剑。
不知为什么,我终是鬼使神差把剑递给他,见他的手指缓缓地抚上剑柄处歪歪扭扭的“贤”字,轻轻地摸索,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湮没在他凌乱的墨发间。
我那么爱他,怎忍心伤他害他?
我第一次如此近地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大而漆黑,看人的时候,无端端给人一种脉脉含情的错觉,只是他眼神已经涣散,再也无法聚焦完全。
“。。。可我终是。。害了他。。”


23楼2014-06-05 1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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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苦笑,眼神迷离,嘴唇蠕动着,低声下了命令。
    那声音很低,却异常清晰。
    “放他走——”
    他说完这句话,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再无声息。
    可是他的手指却依旧固执地停留在那个“贤”字上不肯离去,我跪在原地怔怔盯着他,不知是否该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但他终是死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11)
    其实我一直知晓,卞白贤心中有这个人。
    他第一次行走江湖已经十七岁,那还是三月的春日。
    他自然对一切都是新鲜的,回来的时候,则兴致勃勃和我提起过遇到的那么一个人。
    他说,那时候他正好游玩到江南,三月的江南,流水脉脉,桃花绚烂,柳絮飞扬,他一边把玩着手上从摊子上买来的面具一边往前走,谁知发带系得太松,被风刮走了。
    他散着一头长发抬眼去看,就看见不远处站着个身形颀长高大的少年,鲜衣怒马,手中拿着他的发带,正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那时,他不知道他就是当朝太子。
    那时,他也不知道他就是魔门光使。
    那是初次相遇。
    (12)
    我能想象出那时的场景,却不愿再想象。
    我只知,我失去了我最好的兄弟,我在襁褓里就结识的兄弟,从绝情崖一跃而下,尸骨无存。
    我只知,那个笑起来,眉目舒展,眼里似乎有光芒闪烁的少年不在了。
    藏在怀里的那块玉,滚烫地贴着我的心口,我手中的流光,发出了颤抖的轻吟。
    剑和主人,是心意相通的。
    白贤,是你在哭吗?
    我突然想起,那一日,卞白贤想着崖边走去的时候,没有看向我,他只是回眸,向着远处某个方向轻描淡写地扫过一眼,似乎存着浅薄的希冀,嘴角却似乎带着自嘲的笑。
    他的眼底,似有泪光。
    他从不知。。金钟仁也是爱他的。
    他只是因为那份自己心底的爱恋,选择了追随。
    卞白贤,你这个傻瓜。
    (13)
    三日后,国葬,金钟仁的尸体被葬在皇族陵墓。
    天子震怒,下令朝廷大军围剿魔门。
    那一日,我没有听从门主指令带领弟子守住正门,而是带着流光和那块玉,悄悄离去。
    得知魔门沦陷的结局,我只是勾唇一笑。
    在门主命卞白贤自尽的那时,我就早已毫无留恋,卞白贤是我的兄弟,我这一生唯一的兄弟,唯一的知己。
    我去了一趟皇族陵墓,在金钟仁的墓碑前把那块玉和那柄剑一起埋下。
    刻着“贤”的剑,和刻着“钟”的玉佩。
    “你们不该在此生相遇的。”
    “只希望,下一世,你们或能。。真的厮守。”
    我喃喃自语着,转身离去,风吹拂起我的衣袂下摆,飘飘欲飞。
    (14)
    我依旧记得卞白贤和我说起他们初遇时的样子。
    他微微抬着脸,眼底带笑,唇角上扬。
    他美好得像是一道光。
    那时我们都是十七岁,那时的那个少年,幸福得那么简单。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早知相遇仅是恩泽一场,相见不如不见,只可叹,那年那日,垂柳飞絮江南春。


    24楼2014-06-05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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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世 竹马
      (1)
      我叫吴世勋,京城三大家族之中吴家的幺子,从小被捧在掌心长大,娇生惯养。
      我们这样的重臣之子,注定是没有什么童年的,我童年只有两个玩伴,一个叫金钟仁,一个叫卞白贤。
      金钟仁比我只大了三个月,是金家嫡三子。
      金家男子世世代代为文官,族人中有状元数十人,偏偏金钟仁却是例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而他的师傅,就是卞白贤的父亲。
      卞白贤长我近两岁,是卞家嫡次子。
      卞家先祖和开国皇帝陛下背靠背打出了江山,且世世代代为武官,掌握着极重要的兵权,算是朝廷的开国元老。
      而卞白贤,又是卞家的那个例外。
      他从小就对刀枪毫无兴趣,听大人们说,他百日抓周时径直绕过大人们刻意摆放在面前的玩具刀剑,选择了书卷。
      所以那时候大人们都笑着说,卞白贤和金钟仁,真是生错了家族。
      而我后来才知道,他们不仅是生错了家族。
      他们还生错了时间。
      (2)
      我的两个玩伴,都是神奇的存在。
      卞白贤自小身体生得有点孱弱,即使是春日也穿得很厚,被卞夫人裹成了一个球,长长的狐裘一直拖到地面上,走路还会绊倒。


      25楼2014-06-05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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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听在耳里,虽然津津乐道,却都觉得说的有点夸张,我这个唯一知道内情的,才能毫不掩饰地说,那绝对只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已。
        就拿简单的来说,卞白贤某天突然想吃外边街头的桂花糕,金钟仁当然是派遣下人都不愿意
        ,亲自骑马去买——结果人家的铺子关了门,听说主人出了城回了在远郊的家。
        在这样的状况下,金钟仁只能空手而返。
        但是就算卞白贤再娇贵,没有了就没有了,没什么大不了,但是金钟仁就算不甘心,千里迢迢跑到那家主人住的地方去敲门,逼着人家给卞白贤现做了五块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揣在怀里带回去孝敬。
        我当时看着眼馋也想吃一块,金钟仁冲着我毫不掩饰地瞪着眼睛满脸威胁的样子,把我又吓了回去。
        混蛋金钟仁!
        你这个样子偏心会遭到报应的!
        (4)
        如果我知道我的诅咒居然会成真,那么一定,我发誓,我一辈子都不会再说一次。
        只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正是因为没有如果,所以后来,我才会那么后悔莫及。


        27楼2014-06-05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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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抱着卞白贤的时候,我就是无端端觉得暧昧。
          他就像是抱着什么琉璃制品,生怕稍微用力就会把卞白贤揉碎的模样,他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甚至看见他微微侧脸,鼻尖轻轻擦过卞白贤耳侧的发丝。
          他的眼神温柔如初,那是我多少年称之为“温柔到让我起鸡皮疙瘩”的深情。
          “好了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弄得这么悲伤做什么?”
          我在边上看不下去,又觉得转身捂脸有点突兀,就咳嗽了一声,打断了突兀的变得缠绵悱恻的气氛。
          金钟仁终于松开了卞白贤。
          他看向我,对我说:“照顾好白贤。”
          我翻了个白眼:“那还用你说?”
          再说,卞白贤又不是小丫头小动物,就算长得再秀气,身体再孱弱,他也是个男人啊。
          而我,却食言了。
          (8)
          七日后卞白贤的尸身出殡,我骑马跟在送殡的队伍里,默默看着已经几乎快要哭昏过去的卞家一家老小。
          我的眼眶憋得通红,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我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金钟仁,但是就是这么巧合,庞大的送殡队伍,迎面撞见了胜利回朝的军队。
          金钟仁骑着马和卞白贤的叔父并肩行在最前。
          他一身玄衣,银色盔甲,披风烈烈,意气风发。
          因为战场太远,卞白贤的死讯还未来得及传到军队里,所以这时的金钟仁,一定是最喜悦的
          ——初战告捷,胜利回朝,而且最让他喜悦的,一定是很快就能见到卞白贤了。
          可是迎面遇上的却是他的死讯。
          我隐没在人群最后,看着金钟仁和送葬队伍最前的几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茫然地把眼神投向了棺木的方向,他一定看见了哭泣的卞家老小。
          然后他慢慢地滑下了马背。


          30楼2014-06-05 2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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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金钟仁掉一滴眼泪。
            而那一天,金钟仁依旧没有流泪。
            他只是跪在卞白贤的棺木前,扶着棺身,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他跪了太久,久到阻碍了出殡队伍的前行,久到就连悲痛欲绝的卞家人也看不下去,似乎想要扶起金钟仁。
            但是金钟仁就像是在地面生了根,静止了动作一般,一动不动。
            没人再敢把他扯起来,因为他的样子有点让人害怕。
            他就那么一直跪着,把脸贴在冰凉的棺木上,他的眼睛轻轻闭着,脸上的表情太过于平静安详,让我错以为其实卞白贤还没有死,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奇怪的误会罢了。
            我以为金钟仁会哭,会咆哮,会崩溃,但是今日我才突然觉得,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或者说。。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对卞白贤的感情。
            那种浓烈的保护欲,那种浓烈的感情,已经深入骨髓,变成了金钟仁的执念,我根本无法感受到金钟仁的感觉,但是就算不了解,单单是想象,我就已经不寒而栗。
            只是注视着金钟仁跪着的,一动不动的身影,我心如刀绞。
            (10)
            我和金钟仁竹马十七年,和卞白贤竹马十五年,却从未料到,我们三人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天

            金钟仁跪在卞白贤的棺木前,一直跪到昏厥过去。
            足足七八个时辰。
            我一直没有离开,但是也一直没有靠近,就这么不远不近地看着。


            31楼2014-06-05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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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支撑不住失去意识的时候,几个士兵才敢上前,连拉带扯,好不容易把他的手掌从棺木拿下来,才发现他并不是扶着棺木,而是双手握拳。
              他的掌心,血肉模糊。
              我知道的,金钟仁因为习武,指甲不像卞白贤那样修剪得很精致,而一向短而且钝,是要有多大的力道,才能让这样的指甲扣入掌心,把手掌刺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我依旧心虚地不敢去想象。
              只是动了动已经在马背上坐得有些麻木的身体,我喉咙一腥,喷出一口血来。
              (11)
              金钟仁一定是不会怪我的。
              虽然我知道,但是我依旧再无颜去见他,即使我也知道,这和我依旧无关。
              我只是就这样主动和被动地失去了我唯二的玩伴。
              (12)
              金钟仁回到金家就病了,而这病再没有好起来。
              他自小身体就好,这一次却是病来如山倒,所有的医者都束手无策。
              两个多月后,他病重不治,在一个夜晚悄然离开人世。
              听说早上侍女们进屋服侍他洗漱喝药时,看见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双手相握在胸口,就像是睡着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纸窗投射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寂静如斯,安详如斯。
              (13)
              他一生都在守护着卞白贤。
              大概是害怕卞白贤死后在阴间被人欺负,就追随而去了吧。
              他从不曾口上发誓,说过任何“守护”的话,他只是默默地做着。
              他用他全部的生命在呵护着卞白贤,而卞白贤不在了,或许他也会认为,他的生命也就失去了意义。
              所以他做的,只不过是去追随他,然后继续伴随在他身边而已。
              上穷碧落下黄泉,卞白贤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14)
              我突兀地就想起了我们第一次遇到卞白贤的场面。
              那是在卞家后院的一棵桃树下。
              大人们在前院谈笑喝酒,我和钟仁年纪相仿,所以结伴在后院闲逛玩耍。
              正好从那棵树下经过时,突然头顶一阵桃花雨飘飞,芳香阵阵,粉白的桃花瓣在我们的发上肩上,落英缤纷。
              我们抬头看,就看见一个玉雕粉琢的小少年坐在桃树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他的笑容像是落在碧绿叶片上的阳光,清甜动人。
              (15)
              “你在上边,都不觉得危险吗?”
              我听见五岁的自己问。
              “其实。。我下不来了——可是如果我跳下来,你们能接住我吗?”
              七岁的卞白贤问,目光看着的是始终沉默不语的金钟仁。
              我看见五岁的金钟仁一瞬间挺起了胸膛,然后展开了他短短的手臂。
              “你跳吧。”
              他说,奶声奶气,却异常认真。
              “有我在,你很安全的。”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竹马成双,韶华匆忙,终是曲终人散,大梦一场。


              32楼2014-06-05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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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世 遇鬼
                (1)
                我叫做张艺兴,是个赴京赶考的书生。
                因为原来的家境还算不错,所以在考试之前,就在京城一处偏地买了个宅子用来温习书本,算是有个落脚之处。
                这宅子除了地方有点偏之外,没什么大毛病,价钱却有些便宜。
                我自小就没有独自出过门,所以为人处世真是一塌糊涂,等搬进了宅子里,才听左邻右舍的人好心告诉我:“这位公子啊,这宅子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
                “为什么?”我困惑不已。
                “因为传说啊。。这宅子。。闹鬼。。”
                说话的时候,邻居家身材高大的男子满眼的恐惧,弄得我也有点胆战心惊:“闹鬼?”
                “是啊。。传闻里啊,大概十年前,这宅子里住的是两位年轻公子,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喏——就是最西边儿那个小院子着火了,什么都烧毁了——其中一个公子没逃出去,也烧死在里边儿了。。”
                他说话的时候神神叨叨的,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西边的院子,才发现那里的确是翻修过的,和别处比新了许多。
                “那另外一个公子呢?”
                虽然有点紧张,我还是问。
                “另外一个公子啊。。我却是不知道了。。大约是怕了,再没来过此处吧。。”
                (2)
                虽然说这个宅子有鬼,我却也不信这些,加上这么大一个宅子那么便宜,我又是一个人住,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所以还是在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中安然地住在宅子里,住了好几周,却也一点儿事也没有,慢慢的就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33楼2014-06-05 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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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书生,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平日里又不习惯身边谁伺候,所以顿顿都外出自行购买,后来慢慢倦了,也就想着不计较那些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话,自己做一顿饭尝尝。
                  只可惜,我在小厨房里弄了半天,却连灶台的火都生不起来。
                  就在我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我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了。
                  “生火不是那样生起来的。”
                  我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看到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个少年,约莫不到弱冠的年纪,正笑嘻嘻地盯着我看。
                  他的头发是很少见的檀木色,肤色很白,白得有些近乎透明,唇色很淡,眼睛却很清澈——
                  最奇怪的是,他居然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袍,我仔细看了几眼才发现,那居然是一件喜袍,成亲时才会穿的。
                  “这位。。公子,你是如何进来的?”
                  我警惕地看着他,有些紧张地伸手抓起了放在一边的锅,生怕他是什么要谋财害命的歹人。
                  “我叫卞白贤,十九岁,我在这里住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
                  他依旧是笑着的模样,看起来清纯甜美,全然无害。
                  我一怔,下意识去看,却发现背对着阳光的他,居然没有影子。
                  “你就是那个鬼?”
                  出乎意料的,我并不觉得害怕,大概是这个少年长得太秀气无害,也大概是我从心底里知道,他一定不会伤害我罢。
                  “是啊,我就是那个鬼。”
                  他点了点头,坦然地承认,然后透过我看向我身后的灶台,“里边的柴火放得太久,已经沾染了湿气,自然很难点着,你得找些干燥点儿的木头放进去再试试。”
                  (3)
                  大概是独居的生活太过于寂寞,我很轻易地就接纳了这个叫做卞白贤的鬼魂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34楼2014-06-05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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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为什么我能看的见他,卞白贤说,或许是我二人有缘的缘故。
                    卞白贤是个性格十分活泼的人——鬼,只要是我醒过来,他就喜欢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绝不会觉得自己话多——
                    虽然这样,但是我很喜欢他的陪伴,即使他是一只鬼——或许是因为从小读书,我寂寞得太久了吧。
                    或许卞白贤也是因为独自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所以才会寂寞的吧?
                    我知道他一定就是邻里说的那个死在了火灾里的人年轻人,我没有去问他到底是为何而死,或许他会自己告诉我,如果不告诉我,也没什么,谁都有自己的苦衷和秘密。
                    不过我还是有些好奇。
                    书上说,人死后如果成为鬼,多半会穿着死去时身上的衣服出现,那么为什么卞白贤会一个人穿着这样的衣服被烧死?
                    毕竟。。
                    我并没有听到任何关于他死之前要成亲的事情。
                    (4)
                    卞白贤陪在身边的日子久了,我甚至忘记了他并不是人。
                    有次我读完了一本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书之后,兴奋之下伸手去握卞白贤摆在我桌边的那只手,结果我的手只是穿过了他的掌心,抓到了一手虚无。
                    他并不是人啊。。我险些忘记了。
                    但是卞白贤的手,却是我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看的。
                    他的手指细长洁白,不像一般男子那样骨节粗大,这么看过去,倒像是一件艺术品,我观察了一下他的手指,发现他的指腹间并没有什么老茧,看起来,他在离开人世之前,似乎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只是不知为什么,会住到此处?
                    “艺兴啊。。你的才学那么高,一定会高中的。”
                    卞白贤经常嬉笑着我和说,而我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只是心中略有期待。
                    我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当然只是为了高中,否则,我又怎么舍得离开家乡,离开已经年迈的双亲,还有一直是我最深依恋的外婆?
                    已经二十又五,若是再无建树,我或许就要乖乖回到家乡,听从媒妁之言,找个普通人家的女子,然后娶妻生子了吧?


                    35楼2014-06-05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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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我有时回想劝说卞白贤,让他和我一起出了宅子,在外边随意逛逛,看看这个已经和他隔绝了十年的世界,但是他拒绝了。
                      “我一旦离开这个宅子,就会灰飞烟灭啊。”
                      他已经如此说,我当然不敢再强求,只是没事外出,就会带些他一定会喜欢的新鲜玩意儿回来,看着他就像是个孩子一样欢呼着向着我展开双臂。
                      虽然每次他都只是穿过我的身体,带给我一阵寒意。
                      那时,我从未有过那样的怨言——
                      为什么这样的少年,居然已经死了?
                      真是天意弄人。
                      若是他还活着,我就可以拥抱到他鲜活的身体,不加掩饰地拍打在他背脊上,可以和他一起外出,看看京城的繁华,听听酒楼的说书,我们或许还能一起参加科举,一起入仕,一起发誓,做个好官。
                      只可惜,他的生命停留在了十九岁——
                      若是没有这十年的阻碍,他已经是二十九岁的青年了吧?
                      每每想到此处,我都觉得心头一阵绞痛,为这个少年的英年早逝感到一阵阵悲伤。
                      (6)
                      科举比我想象的还要容易许多,结束了科举之后的我,一身轻松。
                      想着卞白贤还在屋子里等着我回去,我就觉得心里一阵喜悦,想着在外边逛逛,再带点什么稀罕东西回去给他,让他露出笑容,欢天喜地一番。
                      这个少年,心性单纯,那么容易快乐。
                      我一路随意闲逛,不知不觉就逛到了说书的酒楼,就进去要了一壶茶,几个菜,准备歇歇脚,听听故事再走。


                      36楼2014-06-05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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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回到宅子里,卞白贤依旧带着往日的笑容迎接我,吵吵嚷嚷着问我带了什么东西给他。
                        我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憋了半天才说:“你还好吗?”
                        卞白贤转了一个圈,身上大红的喜袍衣袂飞舞,笑得比阳光还灿烂。
                        “我就是出不去有点寂寞,不过都习惯了啊,不是有你吗?”
                        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
                        我还能说什么呢?
                        卞白贤并不知道金钟仁逃了婚,因为他在对方逃婚之前,就已经变成了一缕轻烟。
                        卞白贤也不知道金钟仁去找他了,因为他孤独地呆在这宅子里,十年时间,未曾离开。
                        (10)
                        几月后,皇榜张贴在京城每个角落,文状元之后跟着的名字,赫然就是我的。
                        我按理与榜眼,探花入宫受封,临走时和卞白贤说了一整夜的话。
                        他絮絮叨叨和我啰嗦着那些大概是他十年前听来的关于宫里的规矩,说到最后我都不得不打断了他,否则他能说上三天三夜。
                        “白贤啊。。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愣了一下,然后轻轻笑了起来:“怎么会突然想问这个问题?”
                        “只是有点好奇。。你之前十九年的生活。”
                        他似乎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哦,那个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娘是个青楼女子,生下我不久就死了,也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后来我被买到附近的小倌馆去,大概是长得还行,所以被当做未来的头牌养着的——小时候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长大了知道了,就想尽办法逃了出去,找到个药材铺子帮忙抓药。。好歹也没受过什么罪,所以看起来还是不像是干粗活的。。”
                        我听得入神,追问:“后来呢?”
                        “后来。。”他微微笑了一下,“后来就碰到一个我喜欢的人了,那个时候我十八岁,他才十六岁。”
                        我屏住了呼吸继续听了下去。
                        “再后来。。他就成亲去了。。我觉得有点寂寞,活着没什么意思。。就死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烛火在他的眼底明明灭灭。
                        他没有哭,鬼魂是哭不出来的,那薄薄的唇角,微微的上扬的弧度,像是笑,但是看起来却比哭还要悲伤。
                        我闭上了眼睛。
                        (11)
                        第二天我在锣鼓声里被宫里的人请进了皇宫。
                        我骑在马背上离开宅子的时候,看见卞白贤站得远远地看着我。
                        他还是一身大红的喜袍,肤色苍白,像是一根手指就能穿透,注意到我的目光,他对着我咧嘴轻轻一笑,眸光清湛。
                        我在宫里呆了许久,都没能得空出来,整日的流水宴,整日的觥筹交错,就像是永远不会结束一般。
                        若不是为了家乡的双亲外婆,我又怎么会踏上这样的名利场?
                        (12)
                        将近一个月后,我才终于离开了皇宫,获准回宅子里拿些东西,其实是我舍不得卞白贤,想要想办法带他一起出来。
                        宅子却没了。
                        院墙已经被拆了,露出里边的灰石泥土,还有零零落落的几棵树。


                        38楼2014-06-05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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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立在门口,听见耳畔有人轻声说:“张大人,您的东西都已经给您取出来了,这地方不吉利,听说闹过鬼,您是新科状元,怎么能还。。”
                          白贤。。
                          白贤。。
                          白贤。。
                          我发了疯似的冲进宅子里,仓皇地四处张望,我惊慌失措地大喊着卞白贤的名字,却看不到那个一身红衣,笑若灿阳的少年出现在我身边,嚷嚷着“艺兴啊你带给我什么好东西没有啊”。
                          ——“我一旦离开这个宅子,就会灰飞烟灭啊。。”
                          他说的时候,满不在乎的模样。
                          这个宅子,是他唯一的家,是他唯一的庇护所,宅子不在,他就也。。
                          “白贤。。白贤你回答我。。白贤你在哪里。。”
                          我原地跪了下来,双腿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心口剧痛。
                          我恍惚中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
                          “。。。这张大人怎么了?怎么哭了?”
                          “。。。哎,大概中了状元看见之前住的地方,所以触景生情,有点无法自制吧?”
                          哭了?
                          哭了?
                          我摸了摸脸,摸到了一手冰凉的泪水。
                          (13)
                          我再也没有找到卞白贤。
                          宅子被拆了,重新翻修,搬进了其他的人家,再没听到过任何“闹鬼”的传言。
                          一年一年过去了,当年的那个我,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掐指算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年。
                          年近半百的我,却依旧做梦,梦里是那个红色喜袍的少年,檀木色发,清亮的眼,时不时絮絮叨叨,笑起来似乎毫无阴霾,眼底却带着深沉的,被隐藏得很好的悲恸。
                          (14)
                          后来柳州旱灾,我自行请旨,赶赴柳州放粮。
                          策马进城的时候,我看见附近一个粥棚里,一群孩子们围着个看不清容貌的男子在说着话。
                          走近了一些,我听见他似乎是在给那些流离失所的孩子们说故事。
                          “叔叔叔叔,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那个公子逃了出去,想去找他的爱人,结果,却发现宅子却已经着了火。”
                          “叔叔叔叔,那他的爱人呢?他的爱人难道没有逃出来吗?”
                          “他的爱人啊。。变成了一道光,消散了。。”
                          “那那个公子呢?那个公子很难过吧?”
                          “是啊。。那个公子。。很难过呢。。”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侧过身,仰头看向了天空,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那是一张即使已近半百,却依旧看得出昔日俊美的容颜。
                          我盯着那个男子默默地看着,半晌都没有说话。
                          “大人?丞相大人?”
                          我收回了视线,淡淡地笑了笑:“走吧。”
                          (15)
                          岁月蹉跎,如白驹过隙,那些天人两隔,却镌刻在心底的爱情,都化作了一抹轻烟,消散在了天际。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谁知那旧日故里,柳州城畔,只余人一声薄薄叹息,生死枯等。


                          39楼2014-06-05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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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他喜欢莲花,说莲花品行高洁,出淤泥而不染。”
                            ——“我为他种下了满园莲花,可是他却笑得毫无温度。”
                            ——“表哥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光。”
                            ——“我知道他有事情瞒着我,可是我从来不想去问。”
                            ——“因为他是我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执着。”
                            我依旧不知道,边伯贤有没有爱过金钟仁。
                            但我知道,卞白贤一定是爱过的。
                            我回忆起钟仁那天离开御书房时的场景。
                            他的右拳轻轻敲打在左胸,那里是心脏的位置。
                            那时,他背对着门的方向,阳光洒满全身,我却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温柔地说:“我爱他。”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若有来生,必与你并肩前行,看繁花绚烂,不离不弃。


                            44楼2014-06-05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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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钟仁说他要去找白贤谈谈,我劝了他半天都徒劳,只好放着他不管,只是偷偷和艺兴世勋说,如果白贤再次动怒,我们就冲进去把钟仁抢救出来。
                              要知道白贤虽然瘦弱,毕竟是。。练习过合气道的。
                              虽然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他的合气道水平到底有他自己说的几分之几。。
                              结果我们三个守在门口心惊胆战地听着,里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然后似乎是谁撞到了桌子还是墙的声音,接着是寂静。
                              本来想要开门的手又僵硬在了门把上。
                              “怎么办?”
                              我征求一般看着我的两个同伴。
                              世勋看向艺兴,艺兴眨了眨眼一言不发,世勋只好看着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们三个在干嘛?”正好经过的俊绵看到我们几个的窘态觉得茫然,“干嘛在灿烈和白贤的房间门口呆着?灿烈不在,和庆洙出去逛街了,白贤估计在不过你们这。。”
                              “我们就是聊聊天站错了地方,站错了地方。”我一边拉一个扯着世勋和艺兴就往客厅走,“俊绵哥既然庆洙不在我们也就不在这儿吃晚饭了。。我回去找吴亦凡给我们弄泡面。。”
                              身后传来俊绵困惑地追问声,我们三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11)
                              我也不知道到底钟仁跑去和白贤说了什么,反正等我再见到钟仁的时候,他的情绪看起来很古怪,不像是不高兴,又不像是高兴,反之是白贤,看谁都是脸色阴沉欲言又止的表情,看起来很严重地被冒犯了一般。
                              “他知道你看他信封的事情了?”
                              趁着没人注意我们的时候,我悄悄拉着钟仁到角落里问他。
                              钟仁摇了摇头。
                              “那你和他去聊什么了?”我困惑不已。
                              “我就去。。”
                              他看起来并不想说的模样,我也不会逼他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钟仁啊,不管到底说了什么,你看看白贤的表情,不爽的样子吧?听哥的话,白贤那么温柔的人都被你弄得天天低气压,看着我都觉得害怕。。”
                              “我知道。”他低声回答。
                              我不放心,又仔细看了他几眼,看他的神情还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定,就继续劝慰:“你说,你们两个这样也不是个事啊,本来关系好好的两个人——再说了,你们就六个人,万一拍摄个团综,你们两个缺少互动,人家又要说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我知道。”他又低声回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去找白贤,结果看到他正在和吴亦凡说话,仰着脸看着高大俊美的队长,满眼的崇拜钦慕之情,吴亦凡也不掩饰对他的喜爱之情,亲热地拍着他的脑袋。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钟仁根本不可能脸色好看了,这要是我我也脸色不会好。
                              不管怎么样,什么六世孽缘之类的东西,如果对象是自己,那不管怎么说,都会有点在意吧,况且钟仁和白贤的关系很怪异,怪异到没人能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有时间还是去和吴亦凡灿烈他们说说吧,毕竟白贤的确是喜欢个子高的人没错,如果放任他们这么亲近下去,估计钟仁的低气压也会越来越严重。
                              我真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48楼2014-06-05 2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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