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蓉雪吧 关注:96贴子:7,733

追命系列——《少年追命》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1L送出~


1楼2008-01-10 10:17回复
    秋坊的领导之下,极有秩序的相继散去。
      冷血倒有点迷惑起来。
      ——他这下出现,倒只像是替惊怖大将军凌落石解决了一场祸端。
      冷血曾多方想像、揣测过他这个可怕而具份量的对手。
      他甚至早已准备惊怖大将军会即时作出大反扑。
      他早已蛰伏城中,看定时势,而他也早遣了耶律银冲、阿里、依指乙、二转子在四面布
    署好,万一惊怖大将军逞凶,他便要与他和他的势力放手一拼。
      可是惊怖大将军不拼。
      他居然很乖。
      很听话。
      很合作。
      ——乖得听话得合作得像他压根儿就是一个清白无辜的人似的。
       
    万衰万衰万万衰!
      一个出色的为政者,当然懂得把反对的人抓的抓,囚的囚、杀的杀、收揽的收揽,并当
    然更知道要给自己的行动冠以堂堂正正的理由,还要必须给对方以邪恶的罪名。
      像惊怖大将军这种人,为了要赢,为了能掌权,的确不惜做任何事!
      不过,公然违抗钦差大臣等於公开造反,这种事,惊怖大将军是绝不做的。
      就算要造反,他也只暗地里反,待对方发现他有异动时,他早已翻了天、覆了地。
      他一向阳奉阴违、欺上瞒下、只手遮天、假公济私,这才是聪明人所为。
      是的,如果他嘴里喊:“万岁万岁万万岁”之时,心里很可能在骂:“万衰万衰万万
    衰”。
      他是个聪明人。
      凡人都会做傻事。
      聪明人的特征是:傻事做得比较少。
      他已暂时“稳”住了冷血。
      ——虽然,这致使他那天在众老百姓面前大失威信。
      不过,威信是可以慢慢重新建立的。
      有权就有威。
      ——既然赢得了,就要输得起!
      为了日后胜利在最后,不妨失利在最初。
      一时失威,无伤大雅。大丈夫不可以一日无权;小人物不可一日无钱,只要大权在握、
    有钱在手,到头来谁不伯我?!
      惊怖大将军本来一直都在慎防着。
      他提防着京城里会派人来审查,整治他——来的人可能是奉天子之命,也可能是诸葛老
    儿搞的鬼,更可能是相爷遣人来试探自己是不是忠心不贰。
      是的,得要小心应付。
      鬼是鬼,神是神,人是人。
      错不得。
      对人要说人话,对鬼要说鬼话,对神要说神话。有人说,对人说人话、对鬼说鬼话是顺
    风转舵不要脸的做法,惊怖大将军认为说这些话的人都是“废”的:这有什么不好?!难道
    对鬼讲人话么?还是对人说鬼话?难道人不该在拜神时有拜神的样子吗?当着鬼的时候不当
    鬼来办吗?如果见到皇帝当他是部下来吆喝,遇着部属当是皇帝老子来服侍,且看到头来吃
    亏的是谁!
      所以,在未弄清楚来人的真正身份之前,他第一步就是“拖”。
      一向气吞山河、杀人如麻、视生命为草芥的惊怖大将军,却一改面目,忍气吞声,自动
    接受调查。
      “我把兵符交给副将于一鞭,等调查完毕后,若我无罪,才再拿兵符;”惊怖大将军表
    示了他衷诚的合作,“只有这样,冷捕头在调查这件事时调兵遣将,才能方便自如。”
      他在做这件事之前的一天晚上,早已飞檄急令“大连盟”和“朝天门”五盟一门的部属
    全面警戒,静候密令;另一方面,他已遣人飞骑上京,同时飞鹰传书,急探来人“冷血”的
    底细!
      ——他当然不知道在探查冷血“底细”一事上,蔷蔽将军早已先他而做过了。
      ——于春童一向都是他的“爱将”,当然也学了不少“将军本色”。
      他还未弄清楚冷血的“来龙去脉”,就听到两件令他震惊的事:
      一、他的唯一的儿子小骨,身负重伤,而且,他是伤在自己心腹于春童手上,并为自己
    眼下大敌冷血所救。


    4楼2008-01-10 10:18
    回复
      蔷微将军就是一个实例。
        ——所以他一直都得到大将军的器重。
        没有一个真正聪明、能干、知进退而义忠心耿耿到可以性命相托的部属,是大将军日久
      以来的一个遗憾。
        他把这个遗憾一直摆在心里,直至有一天,他的夫人跟他说了一句:
        “好的部下都给你杀光了。”
        他一向瞧不起妇道人家的意见,这回他却是听了进去。
        他一向“从善如流”。
        所以近十年来,他已很少诛杀部属。
        ——可却还是出了个蔷蔽将军!
        (可见对部属还是万万纵容不得的!)
        “你们觉得这自京城派来的捕快,”大将军只发问,之前并没有提供任何答案,“应该
      如何处置?”
        在“八逆厅”里,回答的人意见不一:
        斑虎:“杀了。”
        斑花:“宰了。”
        斑青:“给他一刀。”
        斑红:“他活得了吗?”
        斑垦:“宜暗中狙杀,应给外人来干。”
        尚大师:“冤家宜解不宜结,拖下去,年轻人,能耐到几时!”
        上太师,“虚与委蛇,应付过去就是了。”
        崔各田:“是敌是友,都得先弄清楚来人‘底细’再说。”
        大笑姑婆:”杀了他,不杀便难以服众。杀了之后,嫁祸给一向不听话、不听令的都监
      张判,实行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于一鞭:“要真的是钦命御捕,不宜轻举妄动,更不该多结强仇。”
        (杨奸没有说什么。)
        他们在说了意见之后,反过来请示惊怖大将军。
        大将军只仰天打了七个没有鼻涕的喷嚏,这时,院子外池里的一条肥大的锦鲤,正浮出
      水面冒了一个泡。
         
      请给我一两银子的阳光
        把敌人收为己用、杀掉或摧毁之,你选那一样?
        ——惊怖大将军却选了这一项。
        你呢?
        大将军选的是哪一项?
        他不选收为己用。
        不选杀掉。
        也不选毁灭之。
        他选了第四样。
        ——第四样就是前面三样合起来的全部。
        ——惊怖大将军自己,还有“有影无踪”崔各田,已各自派出侦骑,飞驰京师,查探冷
      血的“底子”。
        不过,往来飞驿,至快也得要一个月时间;就算飞鹰传讯、飞鸽传书,打探得来,也得
      要二十天功夫。
        惊怖大将军不光是等。
        像他这种人,甚至不会浪费四次弹指的时间。
        ——他的时间只用来争取他更大的成就、更多的财富、更大的名声、更多的享乐。
        他不能坐着空等对手的行动。
        所以他先行动。
        ——“收卖行动”。
        正如所有的女人一样,任何人材、高手,都有他的“价码”,只要你知道他(她)的价
      码和付得起这种价码,你就可以把他(她)“买”下来。
        ——没有人是不能买的,只在於你出不出得起这个代价。
        也许有些女人是不“卖”的,不过,对大将军而言,他认为这些女人只是不知道自己的
      价码,或是别人不知道或付不起那种价码而已。
        “价码”不一定是“钱财”,有时候,它是俊貌;有时候,它是权势;有时,它是真
      诚;有时,它是另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例如缘分。
        当一个女人遇上她要的“价码”,不管她知不知道这就是她的“价码”,它是不是那么
      “值得”,她都乐于为此献出了她自己。
        人材也一样。
        ——所以,韩信为刘邦卖命,豫让为智伯效死,诸葛亮为刘备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任何人都有一个“价码”。
        没有人没有价钱。
        他要探出这个价钱。
        所以他安排了两根“针”:
        他安排了两个人,负责与冷血交好,从中探听这年轻人的所喜所恶。
        知道了敌手的喜恶,一如良医探脉,才能对症下药;万一对方有什么异动,也可以从中
      收风得讯。
        ——放两支“针”的原因是:万一一个给发现了,或其中一个不老实,还有另一个“卧
      底”来谋补救。
        大将军一向不喜欢“等待”。
        他一向喜欢“速决”。
        ——当你勇放直接面对问题的时候,问题总会比你想像中萎缩许多的。
      


      7楼2008-01-10 10:19
      回复
          他决定要试一试:
          他先探用最古老的方法——
          用钱去“收买”冷血。
          他当然不是自己出面去办这件事。
          他转折的请人转折的去办这种事。
          ——这样子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自己出面的好;万一自己不成,变成不打自招、此地无
        银三百两、吃不了兜着走了。
          自然会有适当干这种事的人替大将军干这件事。
          ——干这种事也得要是干这种事的人材。
          不过,不管如何转折,只要冷血一旦收下了这笔足可供他一世享用的财富,冷血便再也
        管不了大将军的事;反过来说,也只有大将军管得了冷血的事。
          这时候,崔各田已是冷血的“朋友”了。
          他用了十分巧妙(一方面维护了冷血收下来的自尊、一方面又使大将军掩护在重重保障
        下)的方式,来使冷血“势所必然”也“理所当然”的去收这一笔巨款。
          不过,无论他用什么方法,冷血的回答都是一个字。
          “不!”
          “这一笔钱财,足够使你享用到下辈子了。也许你还年轻,不知道赚钱艰辛,我比你年
        纪差不多大上一辈,所以才敢劝你几句:你手上要是有了这一笔钱财,再来闯荡江湖,那就
        名成得快、势起得易。你拿着它,先立于不败之境,又不必付出任何代价,只成了自己的实
        力;你有了它,便爱做什么都可以,谁敢不敬你、谁能不听你的!你知道吗?一个人要是没
        有钱,就算他是个强壮的人,走在路上,也十分虚弱;如果你是一个虚弱的人,但只要有了
        钱,走在路上,也会龙精虎猛!”
          崔各田这样劝说了之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话:
          “不拿的人,就是笨蛋!”
          “你说的一点也不错,我是笨蛋。”
          冷血的回答是这样的:
          “我跟任何人一样,也是爱财的。不过,钱对我而言,是重要的东西,但不是至要的东
        西。也许我还年轻,或许我的理想跟钱财并无多大关系,更或者是因为我自小在野外长大自
        力更生之故,我不十分重视钱财,至少,我并不贪财。钱财对我而言,诱惑并不那么大。不
        是我劳力挣来的钱,如果我去花用它,只会令我觉得颓丧。每个人的看法都不同。有些人认
        为钱就是一切,会赚钱就是大人物,没有钱则生不如死——偏偏我的看法就不一样。但白
        说,你是我的朋友,当然知道我在这世间芸芸众生中力求上进,如果没有钱而要达到这一
        点,也确实十分艰苦;可是,我行我路,我歌我泣,遇石搬石,遇山劈山,遇挫不折,遇悲
        不伤,如此而已!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为的只是钱财,那跟鱼为了吃饵而给人当作裹腹之
        物,有何两样?钱,毕竟不是无敌的,更非万能的,至少,我就不能拿着钱去跟天要求:
        天,请给我一两银子的阳光,对不对?”
          然后冷血说:“你当然可以称我为不折不扣的笨蛋。”
          崔各田的劝说失败了。
          他惭然(也带着惶然)向大将军走报。
          “不要气馁。”大将军反而很和气的说:“他还年轻,不知君子无财寸步难行的道理。
        至少,你已打听到他小时候是在野外长大的。一计不行,咱们大可再来一计。”
          大将军搔搔他的秃头,然后弹去他肩上的落发,剔起一只眉毛,不大经意的说:
          “譬如说:权”。
          “权?”
          “权。”大将军权威的点了点头。
          “权,有了它,便可以使你有着许多方便、许多力量、还有许多别人所没有和不能有的
        东西。你武功再高、再有恒心。再肯苦干,但几时才能挣得那么一点点的权力?要是无权,
        你再能干,又能干出些什么事体来!如果你要干的是大事,但数十年都给小事磨平了志气,
        那还有什么大志来干大事、还有什么大事可干?!”
          崔各田满怀热切的劝冷血:
          “有人赏识你,要赋予你大权——你再拒绝它就无异於杀掉自己的幸运、砍断自身的幸
        福,终与不幸为伍。这样的话,你也太没志气了。”
          冷血回答了。
          他的回答还是一个字。
          “不!”
          “不?”
          “不,没有男人是不好权的,不过,这权力要是让我透过重重难关、克服种种障碍,所
        


        8楼2008-01-10 10:19
        回复
          在太阳底下晾晒的腌肉
            只要真的去办,就总会有法子;没有办法其实也是一种逃避的办法。
            大将军一向都是这样的坚信。这次,他一回到‘将军府’,立即私下召集亲信、召开会
          议:在冷血能有所行动之前,先行开释鸡叔和蓉嫂;释放早疯癫了多时的殷动儿;缉捕造成
          冤案的符老近和霍闪婆;并把逼死阿玉和攻打老渠两项,列为‘蔷蔽将军’于春童瞒住大将
          军干下的好事;至于陈三五郎,则指明是校尉曾红军主使的。由大将军一声令下,公正廉
          明,把一群犯事之徒,捉拿归案,以释民怒。
            然后他召来了杨奸、崔各田、尚大师等几名亲信好友,密议时说明了:
            “现在来的这位‘钦差大臣’官位虽小,但权力无边;年纪虽轻,但定力非凡。”他不
          愠不火的说:“我已叫崔老弟去试过他,权力、金钱、女人,他都不要。你们说说看,我该
          拿他怎么办?
            尚大师摇首不信:“很少人能够连这三件事都无动于衷的!”
            大将军说:“是很少。”
            尚大师说:“极少。”
            “极少,”大将军道:“但不是没有。”
            崔各田道:“冷血就是一例,他三样都不接受。”
            杨奸忽然笑了起来:“大将军平时不是教我们吗?要毁灭强大的敌人,最好的方法,是
          使他先毁灭了自己。如何让他毁灭自己?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先叫他疯狂。一个人欲望过
          盛、权力过大,难免就容易疯狂。先使对方腐化,腐化掉的对手,会因疯狂而自行毁灭,便
          用不着我们去大费周章了。”
            大将军用鼓励的眼神使他说下去,杨奸也真的说下去了。
            “既然金钱、权力和女人分开来的三种方方法都不奏效,”杨奸道:“我们何不把三种
          方法合起来,根本不动、不说、不道明,只让这年轻人先品尝,后享用,之后上瘾,最后腐
          化——到时候,我们谁也不必收拾他,他自己也会把自己收拾掉。”
            大将军呵呵笑道:“好家伙!那么奸的计策亏你想得出来!”
            杨奸忙不迭的道:“当然了。大将军光明正大,这种阴损毒计,当然是我这种宵小之辈
          才会这般算计人!”
            大将军一面大口喝着汤,一面大口嚼着一只老姜,半晌后才对杨奸说:
            “难怪你叫杨奸。”
            杨奸皮肉骨皆不笑的笑着说:“幸好我不是姓阴的。”
            不管阴的阳的,他们都用了十分巧妙的方法,使冷血吃好的、穿好的、得到最好的、女
          人自动前来讨他欢心、人人自动上来供他使唤。
            久而久之,冷血就成了可以为所欲为、任意任行的人。
            ——一旦成为这种人,肯定是绝对无法放弃他已经得到的;本来没有,就不会不习惯,
          但已经获得的,忽然失去了,就会很不自在。
            失去远比从未得到过痛苦,而且痛苦得多了。
            只要有所欲求,就无法绝对秉公行事——对这种人。大将军便可轻易解决。
            是人就有弱点。
            有弱点就有办法。
            ——怕只是找不到对方的弱点。
            冷血也有弱点。
            大多数的人的弱点,都潜伏在他的优点中,一如刀之两面。
            冷血也不例外。
            冷血的优点和长处,其中之一是:
            年轻。
            ——他的弱点也是年轻。
            年轻,再聪明的年轻人,也难免缺少经验、不知世途险恶、喜欢新奇刺激。
            他们让冷血逐渐爱喝点酒、爱使点权、受拍桌子骂人、爱听阿谀奉迎的话、爱追逐声
          色、爱花点钱、爱吃喝玩乐……如是者过了差不多一个月——
            总括而言,他们是要使冷血“堕落””
            他们要“腐化”冷血。
            “腐化”需要逐步。
            要不着痕迹。
            ——一如“岁月”腐蚀一个人的容颜一样,世上越是不易觉察的掠夺越是不可抗拒。
            当大将军问起“进展情形”的时候,崔各田表示:“冷血?他已是大将军您在院子里阳
          光下一块晾晒的腌肉——你怕他还有腿能跑?还飞得上天不成?”
            同一时候,大将军也收到了他派出去的人和崔各田所探得的讯息:
            冷血是诸葛先生收的最未一名徒第。
            他的身世是一个谜。
            他真的姓“冷”。
            ——诸葛先生首次发现还是婴儿的冷血之时,是在“罢了崖”下一个狼穴里。
            够了。惊怖大将军忽然觉得像有什么事物突然涌进自己的小腹里,还一直穿过胸膛。几
          乎在喉管里穿破出来。“他真的姓冷。”他看着自己的脚,仿佛他脚底下正踩着个婴孩。
            当他们以为差不多已将近“成功”的时候,有一天,都监张判带着醉意在冷血酒意甚浓
          时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
            “冷捕头,我看你是乐不思蜀了。温柔乡本是白骨冢,使一把宝剑锈蚀,当然要比拗断
          它容易,你看你,小腹上的钮都不能扣了吧?!”
            只是这么一说。
            看来醉得七七八八、玩得荤七八素、荒唐得不知天昏地暗。迷糊得不懂天翻地覆的冷
          血,忽然长身而起,而眼睛晰得像给冰镇过似的,一反手,把正在劝酒的崔各田衣襟揪起,
          几乎要把他“挂”在墙上,后来,还是把他“放”在桌上,以致桌上原有的酱油菜肴饭,全
          沾了他一屁股都是,然后,他才听见冷血像一个字值一两金子的跟他说:
            “好,这游戏,也玩完了。这些事,大概都是大将军叫你做的?!你替我告诉他,案发
          了,他逃不了,也脱不了罪的。”
            当崔各田惶然的把这些话转知大将军的时候,大将军却匕笆不惊草木不惊的说:“其
          实,这个把月来,他也根本没放弃过调查行动,只是在暗底里进行,并请得“五人帮”那几
          个家伙偷偷协助。”
            “他不是个易对付的人,不过他还是有一个大缺点,仍捏在我手里。”
            “大缺点?”崔各田战战兢兢的问:“他,还有吗?”
            “他爱女人。”
            “女——人?”崔各田似乎从未听说过这种“动物”似的。
            “我女儿:小刀。”大将军肯定得像知道自己左手有五只手指一般的说:“他喜欢
          她。”
            崔各田眼睛一亮:“那么,何不把仇家结成亲家?”
            “办不到,”大将军决绝得像知道脚趾永远不会是手指一样,“因为——”
            “他是冷悔善的儿子。”
            “他是老盟主的儿子。”
            “他是要来报仇的。”
            “这个人一定要杀掉或者毁掉。”
            “——而且,不能也不便由我们的人动手。”
            “所以,要请一个来——”
            “——一个高手。”
            “只要这人来了,一定能杀掉他。”
            “这人是谁?”
            崔各田重逾千斤的问。
            “冠盖满京华,杀手独憔悴。”
            大将军力以万钧的答。
             


          12楼2008-01-10 10:21
          回复
            侬指乙不耐烦的白了他一眼:“有计快说,别装模作样,要人三请六教!”
              “我们饿煞他们!”阿里笑嘻嘻的说:“我们在外边包围,饿他们个三五天,保准他们
            乖乖的出来投降——啊!这真可谓不费一兵一卒、不必动一拳一脚,妙绝人寰、独步天下、
            机智绝伦、兵不刃血的好计!”
              言下十分陶醉。
              “饿他们个三五天?你不说也饿他们个三五年,就让他们化作枯骨,咱们才去收尸,岂
            不更好!”二转子骂道:“要是他们发作起来,在里面砸破东西,我们难道在这儿束手恭聆
            么?要是可以等个三五天,冷血张判不会派大军来此堵着,还要请动咱们来这儿解决个
            啥!”
              阿里顿时唉声叹气:“死冷血,叫我们来准没好事!”
              二转于道:“你要想玩玩,就得真的去玩玩。”
              阿里搔首问:“却不知怎么个玩法?”
              二转子看着他,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
              侬指乙也侧过头来望着他,更是不怀好意的样子。
              在大箱子里,有两个人。
              两个斑脸人。
              ——只不过,一个是红斑,一个是黑斑,倒是甚易辨认。
              经斑脸说:“他们好像都齐集了。”
              黑斑脸说:“他们想要怎样?”
              红斑脸说:“提防些,大意不得,五人帮都有些鬼门道!”
              黑斑脸说“别坏了大将军的大计就是了!”
              这时候,箱子外,忽然传来很多声音,其中包括:吹号、唢呐、放屁、瀑布、喷嚏、大
            便、关门、鸡啼、马车、铜钹、虎啸、投井、蛙鸣,甚至还有火山爆炸的声音。
              “天,外面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小心”
              “老天,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提防!”
              “老天啊!外头那几个笨蛋究竟想干什么?!”
              “小心提防!”
              这时候,箱子外传来有走路的声音。
              不一会,跫音到了箱子之上,跑来跑去。
              红斑人几乎无法忍受了。
              黑斑人还是说:“小心,他们既然在上,可能已潜到了地下。”
              话未说完,“噗!”的一声,一个黑面白牙戟发的小子,破土而出!
               
            要玩玩就玩玩吧
              所谓突袭,必须是要在敌人而言,是意料之外的奇袭。
              如在意料之中,就无所谓为突袭了。
              不幸的是,阿里仗着“下三滥”的技法,钻地而出之际,却给两个斑脸人抓个正着!
              他们一个按住他的天灵盖。
              一个箍住他的脖子。
              他只有一颗头颅。
              他当然不想失去它。
              余下的是:只有等这两个脸上花斑的人把他“拔”了出来。
              这会他倒是真的瞧见了:
              箱子内的确有许多古玩珍宝。
              这刹那间,阿里是掠过了几个疑问:
              ——怎么这些古物奇珍,都会摆在一处?这两个家伙,是怎么得来的?这口箱子,又如
            何会出现在这里?”
              那红点斑脸人狞笑道:“想玩我们?你算老几?”
              “要玩玩就玩吧!”另一个黑点斑脸人道:“有了你当人质,你怕我们还玩不起!”
              阿里叹了一口气,很辛苦才能说了一句:“一点也不好玩。”
              “砰!”木箱给踢了开来。
              木箱里的人出现了。
              两个斑脸人,手里扣住了个穴道受制的阿里,向外头吼道:
              “你们的人,落在我手里,想要他不死,给我一辆六驷马车,把箱子里的宝物搬上去,
            我们就放他狗命!”
              侬指乙戟和二转子“只好”从黯里讪讪然的踱出来。
              “他哪有狗命!他那么笨,是猪命,不是狗命!”侬指乙戟指骂道:“你这个废物!”
              二转子却朗声道:“这人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拿他当人质,也威胁不了我们。”
              黑斑人冷笑道:“谁不知道你们五人帮生死同心,你真的忍心不理他么?”
              二转子涩声道:“我们怎知道你抓的是不是我们的人?”
              黑斑人和红斑人互觑一眼,走前两步,映着茫月一照,道:“可看清楚了?”
              这时,已开始下着雨粉,寒凉沁人。
              二转子侧着头看了半天:“看不清楚,是不是你们自己人使诈?”
            


            17楼2008-01-10 10:22
            回复
                来的人好快。
                轻功极好。
                ——仿佛还老马识途。
                冷血算准时间,霍然开门,提灯一照。
                那三个人吓了一大跳,并且向后一跳——他们当然就是阿里、侬指乙和二转子。
                就在他们照面一愣之间,已听有人大喝道:“吠!住手!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还要
              杀这三人灭口不成?!”
                来的是一名红铠猛将。
                他带了三四十名轻骑便服的军士掩至。
                他身边还跟了几个人。
                他们都是住在“久必见亭”附近的邻居,其中一个,还是看守“久必见亭”的老吴。
                他们一见冷血,都纷纷指证:
                “便是他!”
                “他是杀人凶手!”
                “我亲眼看见他杀死老何全家的!”
                冷血勃然大怒,哼了一声,上前一步,那几人全部噤了声,躲在“大败将军司徒拔道身
              后。”
                司徒拔道却上前一步,低咳一声,沉声道:“冷捕头,天子犯法,与民同罪。今晚的
              事,你包涵点,别吓唬这些小老百姓才好。”
                这时候,那三个“迟来者”,才发现发生了什么事。
                阿里是受打击最深重的。
                他那淡褐色的眼,在极度受惊时的神情,更活像狗的模样。
                侬指乙和二转子也不能接受这事实:
                ——何况他们的老大:耶律银冲也命丧其中!”
                而且还死得那么惨!
                冷血沉声道:“我没杀人!”
                司徒拔道示意军士和捕役进去查看:偏偏在这屋子里,死尸旁,都搜到了不少冷血的
              “所属之物”:包括最近他比较讲究打扮时的衣物和那顶小刀编织给他的竹笠:
                ——竹笠还沾了血。
                阿里妈妈身上的血!
                冷血的心往下沉:
                他开始明白了。
                他明白这是一个“局”。
                ——他那些“事物”,绝不是今晚才失掉的。
                这个“局”是一早便已经布好的了。
                只等他今晚自行“踩”进去。
                现在问题只是:
                他如何“破局”。
                 
              拒绝再玩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古代遗迹。
                他知道自己正面对敌人全面的反击。
                而且是极其凌厉、猛烈、不留情的反击。
                局己布下。
                他不得不玩。
                也不能拒绝再玩。
                “你有钦赐皇命在身,未将不敢逮捕你。”司徒拔道说,“不过,既然你已涉嫌干下这
              件案子,我也不能任由你来去自如——这点请你体谅我们的苦衷,也请你自重。”
                然后他推心置腹的说:“坦白说,我也不相信您会做出这种事来,你先且忍一忍,要不
              是你做的,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
                要是司徒拔道要强拿下他(冷血当然看得出来:今晚司徒三将军带来的军士中有几人是
              非比寻常的好手),冷血或还可力抗到底。
                不过司徒拔道不是。
                他不动手。
                他只讲理。
                ——但他一开口反而封住了冷血的一切“出手”。
                冷血听了之后,便说:“你们公事公办,不必管我身上是否有“平乱诀”。一案还一
              案,如果觉得我有嫌疑,只要你们能公正公平,不冤不诬,就扣押我入牢候审又如何!”
                “哦!不!”司徒拔道却道:“不能因为一点嫌疑就收押冷少侠的,我们会照实上报,
              以法办案,冷少侠就稍安勿躁——要是清白无辜,自然会还你个公道。”
                然后,他就吩咐办案公差,点办收集血案现场的证据等事。
                同样的,侬指已、阿里和二转子,本来也绝不相信冷血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何况,冷血无论跟老何、老福、老瘦等任何一人都向无怨隙!
                可是,这天晚上之后,情势急转直下,流言对冷血是越来越不利了。
                各种对冷血不利的传说,就像苍蝇发现伤口一般,一旦发出腐味,于是都飞绕群集了。
                三几日间,街头巷尾,都盛传着:
                这“钦差大臣”,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早已跟大将军有了勾结,要不然,为何他来了危城一段日子了,总是雷大雨小,大将
              军仍安坐家中,秋毫不损呢!
                要不然,为何他涉嫌“久必见亭”血案,却仍可逍遥自在,并不须收押在狱呢?


              20楼2008-01-10 10:23
              回复
                玩 残
                  一个人全无斗志的时候,剩下的便是死志。
                  有时候,死志会给装扮得也是一种斗志的样子。
                  ——以杀人来作为解决方法,其实便是一种死志。
                  这种法子求死多於求生、求快多於求功。
                  冷血果然已开始沉不住气。
                  他已开始‘乱’了。
                  他要当‘杀手’。
                  他要杀了大将军。
                  ——这就对了!
                  对大将军而言,他是‘终於等到这一天’了!
                  ——只要冷血前来刺杀他(以冷血之傲,必然不会也不敢在未定案前运用他手上御赐
                “平乱诀”的权力来“先斩后奏”;他只能用武林中、江湖上的解决方式:行刺、决斗或者
                拼命),他就名正言顺、堂而皇之、理所当然、为己为人的下令“铲除”掉冷血了!
                  他像猫捕食老鼠之前,必先恣意玩弄一样——他要作弄对手,玩弄冷血。
                  ——玩残他!
                  然后才杀死他!
                  他在等。
                  等冷血来杀他。
                  等到冷血来杀死他,他就可以杀冷血了。
                  冷血终於来了。
                  ——他真的来了。
                  来杀惊怖大将军。
                  ——他当然不知道他的每一步都已给敌人算定了,算死了,包括他这一场行刺!
                  这当儿,不止是大将军在等冷血有所行动。
                  另外一个人也在等。
                  一个杀手。
                  ——一个真正的杀手。
                  不但这杀手在等。
                  他手上的武器也在等。
                  ——他手上的兵器永远是一个问号!
                  如何杀死大将军?
                  一、闯入“将军府”。
                  ——不可,这样的话,摆明了目无法纪,就算冷血不在乎掷弃自己的名声与生死,但绝
                不能不顾全诸葛先生的威望。
                  二、潜入“朝天山庄”。
                  不能,因为“朝天门”门禁森严,而且,冷血此际,确是不想去面对小刀和小骨两姊弟
                ——尤其是小刀,要是撞上了怎么办?(这时候,他并不知晓小刀久未见他,不是因为误会
                他,而是根本身遭大将军的软禁。)
                  三、趁惊怖大将军出巡之际行弑。
                  ——他只有这样了。
                  “恰好”,大将军在十一月初八那天要上“佛祖庙”去烧香祈愿:他可没忘记当年曾得
                “菩萨庇佑、发出警示”,致使他能一举格杀佛相后的杀手。
                  因为当天方位利於东南,不利於西,所以在进庙前一晚,先行入住“养月庵”,焚香吃
                斋敲经念佛一宵,再由“养月庵”大门出发,便是东南位,出门大利,是以借宿来改变方
                位,趋吉避凶。
                  ———‘养月庵’就是当日‘太平门’梁家和‘下三滥’何家发生过一次重大冲突,以
                致两派门下日后定下:“遇梁斩梁,遇何杀何”的生死约之所在。
                  既然大将军到了“养月庵”,这显然就是刺杀他的最佳时机。
                  冷血半夜潜入了“养月庵”,掩至“水月轩”。
                  他比时间的脚步还轻。
                  比狐狸的身法还灵。
                  比猫还无声。
                  ——但他的气势,要比豹子还更具杀力。
                  在“水月轩”案前支颐的正是大将军!
                  冷血的手,按在剑把上。
                  只有他这一剑,往大将军的后脑刺出去,便可以结束大将军罪孽的一生了!
                  ——这一剑,他要不要刺出去?
                  一直,似有一股很大的诱惑,要使冷血刺出这一剑。
                  ——杀了大将军!
                  ——杀了他!
                  一一一杀!
                  但冷血的心里,却凉凉的掠过了一句话:
                  “答应我,无论是在怎么样的情形之下,都要给我爹爹一个分辩的机会。”
                  那是小刀对他的要求。
                  当时,冷血已答允了她。
                  冷血不愿失信。
                  ——何况,他也不愿自后出剑,而不先作警示:
                  那就算是一个杀手该做的事,也不是他冷血会做的。
                  所以他低叱一声:
                  “凌大将军,你做的好事!”
                  惊怖大将军并没有回身。
                  也没有动。
                  ——甚至也不震颤!
                  他这么定?!
                  这般冷静?!
                  冷血瞳孔收缩。
                  心跳加快。
                  手握紧剑。
                  “凌落石,你还不回头受死!”
                  大将军依然纹风不动。
                  冷血忽觉心跳如雷般。
                  他还闻到一种气味。
                  死味。
                  这时候,他就听见有人颇为惋惜的说:
                  “可惜,你并没有刺出这一剑,否则,这假人就会吸住你的剑,并发出七十八种暗器,
                同时把你连同这地方一齐炸毁。可惜可惜。”
                  语音相当无力。像一个人根本中气不足。又像小虫在学人说话。声音自从案前那“大将
                军”传来。冷血知道不是。
                  ——那确不是大将军。
                  他知道他自己已经“中伏”了。
                  他也感觉到来的人,便是当日一直追踪他的人。——“大出血”屠晚。
                  他知道来的是屠晚。
                  可是屠晚并没有出现在他眼前。
                  他的声音来自那“大将军”,人在那里,完全不可捉摸。”
                  冷血的眼神变了。
                  他的杀志消失了。
                  改成斗志。
                  ———种野兽落网负隅时的斗志。
                  ——一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力量。
                  冷血的手紧紧握在剑柄上。
                  他的剑,没有鞘。
                  他握得那么紧。
                  那么实。
                  那么用力。
                  就在这时候,有一种细碎的、细微的、细沓的呼啸之声,仿佛自亘古的夜暗里传来。
                  不但传来,而且是直飞了过来。
                  这样听来,这声音仿佛还带着岁月和死亡,一齐来造访。
                  这声音不可抗拒。
                  直到它击碎了窗:
                  现出了它的原形———个问号。
                  这个开天辟地的大问号,正劈头劈面打向冷血!
                  不能避。
                  不能躲。
                  无法避。
                  无法躲。
                  不能招架也无法抵抗。
                  ——这天地间的大问号!


                23楼2008-01-10 10:24
                回复
                  怎的一个?字了得!
                    你曾问过天问过地吗?也许天地间有些问题,你只能够把它交回给苍天大地,人是永远
                  无法作答的。
                    冷血没有避。
                    也没有躲。
                    ——事实上,他也避不开,躲不了,招架不来。
                    “啪!”的一声,他已捏碎了剑柄。
                    他的手一振,他已化作一道白龙,“嗡!”地疾飞了出去:还向着那“问号之椎”攻入
                  之处——那儿正隐闪着两朵寂寞的红火!
                    冷血中椎的同时,也听到对方的一声闷哼。
                    “飓!”地一声,那问号神奇的出现,但也神奇地收回窗外的暗夜里去了。
                    就像一头首尾皆不见的神龙。
                    所不同的是,冷血的剑没有“收”回来。
                    夜又回复了它的宁静。
                    灯静。
                    灯残。
                    灯艳。
                    冷血听到自己汗滴的声音。
                    还有血滴的轻响。
                    ——对方也受了伤。
                    ——自己更受了伤。
                    ——伤重。
                    ——但敌人并没有走。
                    ——敌手还在这里。
                    ——因为他还听到鼓声。
                    ——鼓声就响自自己的心里。
                    ——他还闻到死味。
                    ——死味就自自己身上发出。
                    ——对手在等。
                    ——等待下一次攻击。
                    ——自己也在等。
                    ——等待对方下一次的攻击。
                    血在流。
                    伤在烧。
                    ——天啊!下一回的攻击,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次第,怎的一个?字了得!
                    “蓬!”地一声,冷血所站之处的屋顶上,突然击落一个大问号。
                    冷血急速跃开。
                    但那一椎却恰好击在冷血急跃的身形上。
                    冷血身形一挫,突然跪蹲,左手如剑,一掌插入地下。
                    ——他不向屋顶反击,而陡攻向地下!
                    地下一声气若游丝的闷哼。
                    “飓!”的一声,问号之椎也疾收了回去——它自屋瓦击下,却在裂开的地上收了回
                  去!
                    然后有一个声音,开始是响自地底,很快的便转到屋外传来:
                    “交给你们了。”
                    冷血轻嘘了一口气。
                    ——至少,对手也伤得不轻。
                    可是,自己的伤更重。
                    就在那时,那“大将军”疾转过身子来,一掌印在冷血胸膛上。
                    冷血陡然受袭,本来要避,但没有避,看似要挡,但没有挡!
                    他硬捱这一掌。
                    他哇地吐出一口血。
                    ——血一吐,他反而激出了斗志!
                    ——一受伤,反而更加勇猛!
                    那人一招得手,冷血立即反击。
                    ——按照冷血反击之势,那人绝招架不了三招。
                    但那人足尖一挑,挑起地上一口痰盂。
                    冷血一见,速退。
                    因为他知道那是杨奸的成名武器:
                    ——痰盂一出,莫敢不从!
                    来人正是杨奸。
                    同一时间,屋子里五个方位,出现了五个凶神恶煞般的人物。除了凶狠的神情之外,相
                  同的是:他们脸上,不是结满红斑,就是黑斑,不是满脸黑痞,就是满脸脓疮,或是满脸汗
                  斑!
                    ——斑门五虎,五大皆凶!
                    另一人自屋顶的破洞里徐徐落下。
                    月色和着灯色一照,那人满脸胡碴子,沧桑中带点玩世不恭、讽世不羁,正是“有影无
                  踪”崔各田。
                    来了。
                    ——来了。
                    冷血已经给包围了。
                    要是他受伤不那么严重,或许尚可一战。
                    ——此刻包围他的尽是武林好手,要活命已断无可能。
                    ——除非是拼命。
                    ——拼得一个是一个。
                    “冷血!”杨奸铿锵有力,大义凛然的道:“你怙恶不悛,杀人灭口,行弑将军,罪该
                  万死!我们在这里先诛杀你!”
                    他一面说,一面扬起痰盂,就像一位得道高僧在宏扬他的法器一般。
                    失血过多的冷血,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那两椎伤得重!
                    ——那一掌也伤得不轻!
                    现在的他,只求杀得了一名仇敌,已是心平了。
                    可是在此时此境,就算要杀却一名强敌,恐亦难以如愿。
                    第一个发动的是崔各田。
                    ——一直以来,崔各田都表现得跟他甚为友好。
                    而今崔各田却抢先出手。
                  


                  24楼2008-01-10 10:25
                  回复
                      他的拐杖当头劈到!
                      冷血奋力招架。
                      ——崔各田的功力绝对要比他一向估计的好!
                      更可怕的是崔各田的腿。
                      ——崔各田本是个跛子。
                      ——就因为他是跛子,他的腿法越是难防。
                      他的腿功远胜於他的杖法。
                      冷血着了一脚,飞跌了出去!
                      “斑门五虎”一齐窜了出去。
                      ——奇怪的是,冷血却在这一刹间不见了人影,像是消失在夜空里。
                      杨奸也掠了出来,下令:
                      “追!一定要把他抓回来,不管死的活的!”
                      于是,杨奸、斑门五凶、崔各田立即分头去“追”。
                      ——谁见着已身负重伤的冷血,都有足够的能力对付他。
                      ——谁找到冷血,都得马上通知大家。
                      重伤的冷血,是折翅的鸟——朝天山庄的主持“阴司”杨奸,负责这项诛灭冷血的行
                    动,他有把握令冷血插翅难飞。
                      他们各自飞纵搜索。
                      ——他们谅冷血逃不了!
                      崔各田却是折返。
                      他一脚把冷血自大门扫飞出去。
                      他却转向庵后。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冷血。
                      冷血正冷冷的盯着他,眼神就似两道冷剑。
                      他乍见崔各田,却不动手,反而陡问了一句:
                      “你到底是谁?”
                      ——他着了一记对方的飞腿,飞了出去,但飞向甚奇:竟能借力折入庵后,且身上全无
                    因中脚而受伤!
                      ——这说明了一件事:对方完全无意伤他!
                      崔各田晒然一笑。
                      淡月下,他亮出一物。
                      冷血失声:“平乱诀!”
                      ——那竟是另一面“平乱诀”!
                      崔各田中指朝天,淡淡地道:“神州子弟今安在?”
                      那是诸葛先生的暗号。
                      冷血吸了一口气:“天下无人不识君……你,你,你,你,你就是三师兄……”
                      崔各田迅速把身受重伤的冷血,带离卧虎藏龙的“养月庵”,而折去“久必见亭”。
                      ——这时候,冷血始知这位“三师兄”的轻功,不仅可怕,简直高得可惊可骇可怖!
                      在亭心,崔各田边为冷血裹伤疗伤,边对这在黑暗中尤自激动未平的“小师弟”道:
                    “我是追命,原名崔略商,经“世叔”诸葛先生任命,待在惊怖大将军手下当“卧底”,做
                    的跟你是同一类的工作,但方式、手段、身分不一而已……也许,就是因为你吸住了他大部
                    份的注意力,我才更能接近他。”
                      冷血苦笑道:“……三师兄……我这回是一败涂地,对不起世叔……我……我可是做错
                    了?可连累了大家?”
                      “世上那有连累不连累的事?只有情愿不情愿而已!只要情愿,受牵累只是一种荣
                    幸!”追命自襟内掏出一个小葫芦,拔掉葫芦的软塞,咕噜噜的仰脖子喝了数口酒:“你可
                    知道,在他们面前,为了不令他们生疑,别的都容易,就是要我少喝许多的酒,这点也太为
                    难!”
                      冷血仍是忧心忡忡:“我现在已成了嫌犯……已没资格再当捕快了!”
                      追命闭上眼,像是“回味无穷”,好半晌才道:“你的案子仍有生机。”
                      冷血惨笑:“三师兄别安慰我了,能证实我清白的人,都死光了。”
                      追命道:“我查过了……可能还有一个人证。”
                      “梁取我么?”冷血仍没精打采:“虽一时找不到他的尸身,不过,多半已沉入湖
                    底。”


                    25楼2008-01-10 10:25
                    回复
                      “不,还有一个活口……”
                        “?”
                        “当晚,还有一个人,受了同样的伤,向上太师求医……据上太师验证,此人所受的
                      伤,与那晚“久不见亭”血案尸身上留下的伤痕,是为同一利器。”追命悠然补充了一句:
                      “上太师的人品如何,姑且不论,但其医术高明,确是首屈一指。”“……那人也是伤在同
                      一天晚上?!”冷血几乎没跳了起来。
                        “所以他可能知道这血案的来龙去脉——况且他也还没死。”追命有力的点点头道。
                        “那么……”冷血两眼再绽放了奋悦的光芒:“……他是谁呢?”
                        “小相公。”
                        “小相公?”
                        “鹰盟‘三大祭酒’之一‘小相公’李镜花。”
                        “她?!”
                        “——所以找到李镜花,可能便知此案端倪。我看,你现在身上的伤,跟那晚久必见亭
                      血案凶器,如出一辙。”
                        冷血双眉一轩:“‘大出血’屠晚?!”
                        追命沉重地道:“据我所知,不仅‘四大凶徒’中的‘大出血’屠晚已加入大将军麾
                      下,连‘小心眼’赵好也正取道危城。”
                        冷血一听,反而激起斗志:“好,那怕四大凶徒一并儿来,咱们也决意跟他们斗下去,
                      不死不散。”
                        追命语重心长的问:“你可知道为何诸葛先生要派给你这样一件辣手任务?”
                        冷血惶愧的道:“……我有负世叔重托。”
                        “倒不是成功失败的问题,而世叔也不是一个注重俗世间成败的人。”追命语气略带调
                      侃的道:“据我所知,他派你来,仍很不放心,着我来接应你,怕你为大将军所趁。的确,
                      你也给大将军所困所惑,且给激怒了,所以才一时冲动,为人算计。你看,大将军尚未亲自
                      出手,已把我的好师弟整惨了……这样日后怎能办大事呢?你这样贸贸然去杀他,跟他拼
                      命,只会拼了自己的小命,这其实是一个考验,你应以此为戒:你这样冲动,当杀手尚可,
                      但当捕快则尚须多加磨练。”
                        冷血听得甚为惶惊,低首道:“是。”
                        “跟恶人、坏人、奸人的斗争,是永远不会完结的,这里的斗争,更是没有完的,这不
                      是一时的事。”追命喝了两大口酒,望着冷血,也望着他背后湖心的月色,道:“不过,只
                      要你不肯趁风转,不愿意屈服,不背负初衷,就得苦斗下去,且不要激动,不能够心酸。”
                        “跟恶人斗,是长期的恶斗,所以一定要保持欢快舒坦的心境,要有长久的斗争下去的
                      体魄,才能与之不死不休的斗下去。”追命拍拍酒囊,道:“所以,你不要太紧张,绷得太
                      紧,弦也易断!你看我与那一群狐群狗党,日夜为伍,收集罪证,明查暗访,虚与委蛇,尔
                      虞我诈,不放轻松点,如何能活下去?壶中日月长,幸有此物,夜半无人时,助我乘风邀
                      月,其乐融融。”
                        冷血坦挚的说:“我不喝酒,我也不喜欢饮酒。我喜欢与人恶斗,恶斗反而让我放
                      松!”
                        “每个人都有他排解紧张的方式,你有你自己的,不必学我!”追命呵呵笑道:“世叔
                      一直都十分重视你。他说你是他最后收的徒弟,而且也是最可爱的一个!”
                        他有力的按住冷血肩膀,望定他,一字一句的说:“你可不要令他老人家失望。”
                        冷血执住追命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心中一热,一向倔强的他,几乎掉下泪来。
                        他觉得自己并不孤单。
                        绝不寂寞。
                        ——既然还有三师兄这样的人,就有二师兄、大师兄……还有世上许多师兄师弟,跟他
                      志同道合,同一阵线。
                        而跟恶人的斗争,到底还是没完没了,也不完不了,完不了!


                      26楼2008-01-10 10:25
                      回复
                          又如他常常出没在镇长雷门的家附近,千方百计接近雷家二子雷动,为的是要挣在雷府
                        当长丁、伙计、小厮,吃亏一点、多干些活儿也决不在乎。
                          ——三年来,他所作的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小透,要多见小透一眼,看小透一面。
                          结果,他真的挤入雷家当杂役了。
                          雷家十分薄待他,任意使唤,当他连狗都不如;他都忍下来,为了还可以见到小透。小
                        透当然都不知道这些。
                          有时候,一天能见小透几次;有时候,三五天见不着一面。追命和小透在雷家各有隶
                        属,平常根本不可能凑在一道。
                          追命就是爱着她。
                          她那么笑靥如花。
                          追命就爱看她。
                          她笑得像化开的蜜。
                          追命爱看她。
                          她的笑比酒还带醉意。
                          追命爱她。
                          有次追命居然有机会和她说话。那天雷家在翻修羊棚,长工们在棚上棚下呼啦呼嗬的么
                        喊,有人在厨房前打铁,叮当的响;天色已近暮了,偏有雄鸡在炊烟远处,有一声没有一声
                        松垮垮的啼叫着。而上房雷家的少奶奶,在拉嗓子唱着清腔调儿,听说她原本就是戏子出
                        身。
                          小透端蓬子茶给二少爷雷动。见着他,这回说了几句话。
                          “你很会喝酒是不?”
                          她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心窍儿像她名字一般的透。她知道这傻乎乎的长腿小子常愣头
                        愣脑的张望她。她知道他,他跟那些家丁长工是不一样的。
                          “啊。”
                          “不要多喝,钱要留起来。”
                          “哦。”
                          “在外面多攥些子儿,这里工夫多,没赚头。”
                          “噢。”
                          “你上次不是在婶子小巷挨揍了吗?为什么要进来这儿干活呢?不像我,我命苦,娘把
                        我卖进来,没办法……”
                          “呃?”
                          “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我……我……”“我”了老半天之后,十三岁的追命终於挣红了脸,比盘古初
                        开破天荒还艰辛的说:“我姓崔话未说完,上房已在叫:“小透,你躲懒哩!茶都冷了,还
                        不快送上去,二少爷候着呢!你尽嗑嗒什么?”
                          小透匆匆而去,临行还向她嫣然一笑。
                          他脑袋里轰然一声,炸开每颗都比轻功还疾的星星。
                          他那次千望万盼的“接近”就此结束,他们的谈话仅止於他的“啊”、“哦”、
                        “噢”、“呃”。
                          十天后,雷家传出喜讯。
                          ——雷家二少爷雷动纳小透为妾。
                          未娶妻,先娶妾。
                          ——小透是婢女,当然入不得正房。
                          追命在喝了酒之后,几乎忍不住要拼命去“救”小透出来。
                          不过,小透似乎很幸福。
                          ——一个小丫鬟能嫁给二少爷,就算是当妾侍,那仿佛便是件几生修来、一步登天的
                        事。


                        30楼2008-01-10 10:26
                        回复
                          (凭什么,别人不嫁二少爷,要嫁给自己这个小痞三?)
                            追命痛苦地喝酒。
                            伤心的醉。
                            从此以后,他听到打铁声、搭棚吆喝,尤其是暮晚时的鸡啼,他就会伤感起来。
                            听到那咿咿胡胡的唱腔,像北地里乱着的风,追命也会想起他第一个“追”的女子:
                            她的笑靥
                            她的眼
                            她的脸
                            直至多年之后,追命偶然省悟:他妈妈是给人毒死的。
                            他又开始“追”了:
                            他“追”查案件。
                            ——杀他父母的疑案!
                            不过,对於小透和他在雷家的这一段情愫,还未了结;七年之后,追命又回到小镇,得
                          悉雷家二少爷已近娶了七个妾侍,而小透听说是因为受尽凌虐,因而悬梁自尽。
                            他那时候,已当成了霹雳县的捕快,正要着手调查“味螺镇”雷家的一宗案子。
                            他常去小透坟上拜祭。事实上,小透那孤伶的墓坯前,也只有他常来伫立。
                            他常默立良久,并在墓边的小树上,刻下了几个字:
                            “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
                            如此——”
                            下面没再镌刻下去,不知是为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心烦,也许是因为已经酒醉,也许是
                          太伤心,镂刻不下去了。大家都以为下面该是“而已”两个字吧。

                          秋天的粗话
                            每个人的过去都总会有一些经典。
                            对追命而言,过去的事,都是“追”字:追忆、追求、追踪、追杀、追捕、追悔……
                            常听到年轻人口口声声说无悔,追命都只一晒置之。一个不思精进、不反观内省、不承
                          认错失的人,当然以“无悔”为荣了。每个人的一生里,都总有些可悔该悔的;有些小悔,
                          总是表示自己继续成长……
                            成长是好的,但成熟时则就快要烂掉了。
                            ——对追命而言,乍听小透嫁人的噩耗后,他整颗心都快要烂掉了。
                            他离开了伤心地。
                            他去流浪。
                            经过一山又一山,一乡又一乡;他没有了斗志,一如他相貌般的落拓着、落魄着,而且
                          仍不忘喝他的酒,也照样的打抱他所不平的事。
                            他那时候,武功并不算太好,只在服侍雷家两位少爷跟随“旱天雷”雷重学武的时候,
                          他才偷学了一点功夫。
                            他悟性高,虽是偷师,但也学得比雷家少爷好。
                            他也腾出点时间,在夫子雷轻教两位少爷念书的时候,他也识了不少字,读了不少书。
                            他勤奋,所以比雷家两位少爷加起来都觉得更多。
                            他天性好打不平,所以纵在流浪飘泊之际,遇不平事,总要插上一手。
                            温约红曾经告诉过他:“做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就是要做顶天立地的事。我不是。我
                          懒,好玩,就爱喝两杯。所以我只做一个只求心安的人。如何心安?便是理得。无理不公的
                          事,我就去评评理、说句公道话,必要时,仗三尺剑,管不平事;人,总是有所为、有所不
                          为的。”
                            他记住了。
                            不过他的实力不甚足够。
                            ——为人打抱不平,常闹得给人打,给人揍,还差些儿没给官差“敉平”了。
                            幸好他的轻功上有天份。
                            他打不过人时,跑得总算还快。
                            他反正无父无母,无依无靠,也不大学好,偶然也偷(他偷的不是钱,不是女人,也不
                          是东西),他偷的是酒或是吃的,所以在他少年时期,常给人追赶/打/捕/缉。
                            那时候,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当上追缉凶徒要犯的捕头——而且还是名动天下的
                          神捕!
                            那时候,他很能跑,主要是因为:“逃”!
                            ——而不是“追”。
                            直到有一天,他偷喝了人家办喜事的酒,给六、七个伙计“追”出来打他。
                            他不敢还手。
                            ——因为他知道是自己错了。
                            他只敢跑。
                            ——逃掉再说。
                            偏是这家。“饱食山庄”的家丁,都很有两下子,他虽然能跑,但一下子还真是甩不
                          掉。
                            这一下,他可真的跑出功力、跑出耐力、跑出天份来了。
                            好不容易,仗着机伶的身段,终於摆脱了那些家丁,转过冷巷,却一头撞在一人身上。
                            那人很和气。
                            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向不受约制无有规范的追命,在那一刻间却感到很不自在、无由的
                          


                          31楼2008-01-10 10:27
                          回复
                            害怕起来。
                              “你为甚么要跑?”
                              “关你甚么事!”
                              追命一闪身,又逃。
                              他跑得很快很快,老半天才扶在一棵白杨树旁喘气,忽听后面有人问:
                              “你跑得不慢呀。”
                              追命一回头,见又是那人,魂飞魄散,连忙又拼命的跑。
                              这回逃了很久很久,终於逃到一座路边小驿站旁,正要打水牛饮几口,忽听吹耳朵似的
                            紧贴身后有人说:
                              “你不要一口气的喝,这样会伤内气的。”
                              追命猛回头,只见又是那人!
                              他二话不说,拼尽全力猛跑,这回他甚么自创的身法都用尽,打滚带爬的跑了不知许
                            久,连偷到的酒壶都摔破了,跑到一座路边小庙旁,才喘一口气,就听头背有人呵着气说:
                              “别跑了好吗?咱门好好聊聊吧。”
                              追命忍不住,他吼道:
                              “你别冤鬼般的死缠着我!你再跟着我,我杀你!我杀你十七八截!”
                              那人笑着扪须,咋舌地道:“哦?有这样厉害!”
                              追命不顾一切,飞过去拳打脚踢。
                              那人没有避——但都一一避开了。
                              追命拔出了牛耳尖刀。
                              “你走不走?!”
                              那人笑着摇头,笑声里带点喟息,好像很为他可惜的样子。
                              追命不管了。
                              他一刀就扎下去——
                              ——扎不下去。
                              (不行,我不能杀人!)
                              那人和气的问他:“为甚么不刺下来?”
                              追命耷了耳朵,皱了眉头,丢了刀子,只鼓着气道:“你抓我回去吧。”
                              那人笑道:“偷东西是不好的。”
                              “可是我穷。老先生,你没穷过,你不知道。”
                              “……是吗?但你偷的是酒,不喝酒会渴死吗?”
                              “但我喜欢喝酒,如果会死,死了也就算了。我偷的当然是为了我喜欢的东西。如果我
                            偷人的钱,偷人的财物,可能会累了人;但我偷的是酒,少了两壶酒,不会累死人的。”
                              “但却累死了你自己,你偷的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物,但失的是大节。试问一个顶天立
                            地、将来有所作为的男子汉、大丈夫,他怎么会因为一己之私、一念之贪、一时之快而去偷
                            取别人之物!”
                              (又是“顶天立地”!)
                              “如果我现在是大人物、大将军,大家倚重我,瞧得起我,我可以呼风唤雨,可以左右
                            局势,我当然会努力奋斗,自励自珍!”追命听得心动激起了热血,但语音更加讥诮:“但
                            我只是一个小痞三、大流氓,我妄论甚么大节!我也没志气可言!”
                              “你没有气节,那一刀你为啥不扎下来?”
                              “我……”
                              “英雄莫问出处。你不是个偷东西的人便不是!比你出身低微贫寒的人,青史上有的
                            是,他们不也一样咬紧牙龈,持志不懈,渡过艰辛岁月,成大功、立大业、做大事吗!你怎
                            可妄自菲薄!你现在才华未得发挥,便飘荡无定,闲散不羁,犹如行云野鹤、游戏人间;但
                            只要你不放弃,肯努力,一旦得遇时机,千载之材,光芒尽露,这才是你龙飞九天、鹏冲九
                            霄之时!你只要有志气,肯努力、愿意奋斗,现在是个乞丐又有甚么关系!我看你这一刀没
                            刺下去,才肯骂你;一个人可以没有背景,可以没有运气,但不可以没有憧憬,没有志气!
                            可以出身不好,可以穷困潦倒,但他就是不可以先行看贱自己、放弃自己!”
                              追命听得大汗涔涔下,涩着喉道:
                              “……老先生……”
                              那人只一笑,说:“纸包不住火、布袋终究会让锥子刺破。有才的人未必有毅力,有毅
                            力的人不怕熬炼。咱们有缘再相见吧。”
                              追命自行跑回去“饱食山庄”。
                              庄里的人大为震讶。
                              “你又要回来偷甚么东西?”
                              “我是来向你们认错的。”
                              “甚……甚么?”
                              “那两壶酒是我偷的,我把它给摔破了,我来受你们惩罚……或者,让我当杂役干粗活
                            儿,来赔偿酒钱吧。”
                              “……原来,原来是要讨活儿干的!我看你讨打才是——”
                              有人把这消息通知了庄主。
                              庄主方脸粗眉,赤颊乾髭,目含神光,顾盼间一团正气,不怒而威,怒令人惧。
                              追命一见了他,就打从心里服了七成。
                            


                            32楼2008-01-10 10:27
                            回复
                                那庄主问:“你就是偷酒的?”
                                追命摇头:“不是。”
                                庄主诧道:“不是你是谁?唔?”
                                “我回来认罪,就不是偷了。”
                                “你为什么要回来认罪?唔?”
                                “做错了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追命坦然道,“我这辈子都要卖给你两壶子酒了!”
                                “好!”
                                那庄主如雷的喝了一声,院内院外、院里院中、干活的人全震得停了手:以为庄主要杀
                              人了。
                                “你罚我吧!”追命豁了出去。
                                “我就罚你!”庄主如雷的一声唤了出去,“来人呀,把这小王八蛋请去我西厢当食
                              客,给他吃好的、喝好的——一定要喝好的——把他给养胖了,我才来一块肉一块肉的吃
                              他!”
                                庄主当然不是要真的“吃”他。
                                他只是欣赏追命,把这“小孩子”拢了过来当他院下的食客。
                                ——反正他手上的食客没三千也有一千五。
                                ——一千五百人中当然也有不少人是混吉的,但只要有一成是像样的人,“饱食山庄”
                              里至少也有一百五十位能人。
                                这位庄主豪迈过人、喜欢广结朋友,加上他是当朝天子近前带刀总侍,有这样的显赫地
                              位,使他呼朋唤友,结交黑白两道各路好汉,更加得心应手、一呼百应。
                                追命后来才得悉,庄主原本也是江湖中人,因受诸葛太傅看重,在御前荐举他,才能担
                              此重任。在他任次里,曾三次舍命为保龙躯,受伤之重,令御医也束手无策,他却依然能活
                              过来了,故而极受倚重。
                                由于护守天子,戍守皇城,是伤神费力的事儿,而且就算这样一个吃力位子,也有内宦
                              朝官争轧不已,故这位庄主也只是负责在冬夏二季保驾,至於春秋二季,则由他人负责。
                                这位官廷总侍,没事不用入宫之时,便来搞他的“饱食山庄”。
                                这位庄主是名好汉子,跟门下食客比酒比力比功夫,从来不许人故意容让,胜了当然可
                              喜,输了也就认了,所以在比酒一节上,曾输给少年追命:三坛干完之后,他咕噜一声栽倒
                              下去了,次日起来才二话没说,打赏追命三十两银子。
                                这庄主姓舒,名无戏。(此人故事可见於“逆水寒”第六集)
                                他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比“君无戏言”还要君无戏言。
                                追命也不客气,就在他庄里又吃又喝,结交的朋友多了,三教九流的都遇上,他也趁此
                              好好的学武、学艺,学书。
                                舒无戏手上能人多不胜数,很少教他办事;何况,追命依然运舛,但凡他手上办的事,
                              无论办的是甚么、如何小心着手、如何一心求好,却总是到头来仍出了差池。
                                反正他负责的也不是甚么大事,舒无戏也不怪他。
                                舒无戏有一日,随手丢给他一本书,吩咐他:“这里面有些合使的,你练练看。可别传
                              予别人看。”那书的封皮上绣着“追命”两个篆字。追命以为是甚么绝世拳谱,翻开一看,
                              却光是腿法腿功。但他对腿法却份外有天份,所以练着练着也上了瘾。舒无戏概不理会,后
                              来也很少再理会他。


                              33楼2008-01-10 10:27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