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酷兰草吧 关注:149贴子:12,907

【封印·冰酷兰草】《知君》的修改版以及小小小番外 = =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IP属地:湖北通过百度相册上传1楼2014-06-08 15:28回复

    <一>
    展愚推开门,一脚踏进门外的万丈红尘,将断续的女孩哭声隔在身后。
    他长叹一声,扶正头上的乌纱帽,抬眼打量宅前不大的一条车马道,只见车马如往常一般冷落,他反而生出几分舒心,抄手迈着步子向城中的铁匠铺走去。
    老吴应该又带着他那笨徒弟一遍遍地传授打铁绝技罢?那不长进的老小子,白活了这么些年岁,竟还不晓得对待小辈顺其自然远比揠苗助长好……
    思及此,他不由苦笑一声:自个儿的闺女都应付不来,还好意思说别人,展愚啊展愚,你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一路入秋的炒栗子糊香,焦焦脆脆的甜味争相灌入鼻孔,展愚心下悠闲起来,一边给来往的宝马香车让路,一边朝栗子摊旁摸索。
    刚踱到大街另一边的栗子摊前意欲给自家几个小崽儿兜半把糖炒栗子解解馋,腰间便传来一股痛感。
    展愚身子一歪,手肘拄在摊头成堆的栗子上,滚烫的栗子经衣袖一隔并没有减下几分热度,他抖索着另一只膀子理理头上那顶乌纱,方铁青着脸瞧着跟前一叠声儿道歉的卖花少女。
    “喂喂不买别捣乱啊,一边儿去一边儿去!”
    展愚斜睨一眼正弓身赶他的板栗小贩,手就着摊沿支住身子,脚下不疾不徐站直,抬手打发卖花女走:“小姑娘走路怎么不小心,得亏是撞了我,要是撞上个官老爷,看你怎么脱身。”
    卖花少女见他态度尚且宽和,忙作揖道:“您不就是官老爷么?老爷大量,民女方才是被从那边蹿出来的一只白狐惊吓,是以没了心智,冒冒失失的,不想却冲撞了老爷。那白狐……有对极幽深极慑人的眸子……”
    说到这里,她把花篮吊在小臂两手比划,胸口起伏,后怕万分。
    “白狐?”展愚瞪大了眼,语气也硬上三分,急道:“那畜生背上,可有大块毛皮脱落?”
    “没、没有。”卖花女疑惑地看着他,低眉细想,又猛地抬头,失了魂般轻飘飘道:“那白狐口中好像叼着一节肠子,一个劲儿地沥着血!”
    展愚露出探询的神色。
    “沥着血,朝那边去了……”她喃喃念了句古怪的咒语,跌跌撞撞地跑向人潮深处。
    莹白的花瓣上还沾着凉沁沁的水珠,被连同花篮一起摔到地上,零散一地,剩几片在空中柔柔地展开,娓娓落下。
    展愚呆望着卖花女踉跄的身影,他想,他一辈子再不会忘记她瞳孔里的惊惧,那是只有见到死神才会有的惊惧。
    一时间,那段阴湿的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那是他埋藏在心底二十年的往事,此刻,被一只不速之客的白狐勾起,汹涌着吞噬了他的心。
    展愚觉得身上薄薄的这件乌青官服也有千钧重量,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忘了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艰难地挪着步子,直觉脚底时隐时现浮起锥痛,没有注意到头顶翻卷变化的浓云,正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把这尘世的污浊统统清洗干净。
    二十年如一梦,乡关就这样被自己丢失了,正如自己将它丢失一样,一脸决然。此身如寄,已在莽莽红尘中染黑了一颗原本澄澈清明的心,少年的那点为国效力的初衷早已斑斑驳驳,残破得不成样子。
    ————————
    擦我这就有五千字?度受你个逗比!!


    IP属地:湖北2楼2014-06-08 15:35
    回复
      接上楼。
      这一辈子果真作孽太多了啊。他浑浑噩噩地想着,不觉人已停在低矮的茅屋前,铿锵的金属撞击声相继入耳,展愚偏头绕着茅屋打量。
      一排翠色竹篱隔开对面的车水马龙,数朵星子般的野花躲在篱下沙沙颤抖。小茅屋并无半点装饰,只在门边悬一把考究的铜刀供人分辨,不然路人就会错把这里当做隐者的住所了。
      门中央长刀发出凄冷的钝光,展愚不再看它,缓步绕到茅屋窗前。屋脚的杂草参差摇曳,窗台上摆一只小巧的前朝陶瓶,裂开的瓶身中探出一枝雅致的桂花。
      展愚驻足静观,见其不事雕琢却浑然天成,还是初时的模样,怡然神会,将心头的身世之恨尽数弃了,快步推开篱笆围栏,迈进茅屋。
      雨水哗地倾下,洋洋洒洒似一场永无止境的浩劫。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 第一章 完 -


      IP属地:湖北3楼2014-06-08 15:35
      回复

        <三>
        一滴雨水从樟树高大树冠间的一片叶子上滑过,匆匆滚下来,啪的一声。
        展雄抬手揉揉微湿的头发,靠着虬结树根的后背传来丝丝凉意,他把视线从手中的铁剑上移开,想起方才那个憨憨的少年,不由微笑起来。
        听见小妹对父亲的哭闹,展雄被搅了美梦,恹恹地推开房门,却撞上一阵急雨,他于是靠在门边观察院内的动静。见小妹勉强地对自己笑了笑,说气走了父亲,他象征性地责骂她几句,把她赶回小阁子。
        片刻之后那场秋雨风风火火收了,展雄想着父亲的摔门出走,想着自己那把铁剑的无着无落,心里有些怨恨小妹。父亲刚上朝归家便见小妹这样胡闹,一定气得不轻吧。
        他神色黯然地想着,出门看小妹在院子里脱缰之马一般又笑又跳,父亲的房门掩着,隐隐露出一块碧色的衣角,展雄知道那是父亲的继室柳氏,这个好脾气的女人在顽皮的小妹面前一直将眉目敛得柔和,对待他和两个弟弟更是如同己出,展雄还是喜欢这个继母的。
        小妹却总是那么排斥她,这一年里和父亲的次次争吵几乎全是因她而起,见了她就撒泼,叫人不知怎么好。
        展雄盯着那片衣角,不一会房门半开,一个绾着简单发髻的孝服女子盈盈走出来,对小妹伸手呼道:“阿颜还是回阁子去罢,女孩子家家的,别太疯了。”
        这是母亲的陪嫁丫鬟笙回,如今早该过了最好的年纪,却说要为主子守孝终身,倒也是个令人敬佩的忠仆。
        一向叛逆的小妹倒肯听她的话,收了脸上的淘气神情应声说:“阿颜听笙姨的,这就回去。但我能先在院角的秋千上坐坐么,就坐一会儿。”
        笙回笑着拉过小妹的手,给她一块包好的手帕,嗔道:“小机灵鬼,就你嘴甜,我是哪门子的姨?喏,你最爱吃的梅子,去玩罢。”
        小妹和笙回都没注意到,一抹碧色在半开的门后闪过。


        IP属地:湖北6楼2014-06-08 15:40
        回复
          午时左右,父亲笑吟吟地领了一个愣头小子走进大门,清晨时面上的阴翳一扫而空,进门就直喊“阿雄”。展雄估摸着父亲是替自己取剑回来了,故而放下餐箸,对桌对面的二弟笑笑,说:“父亲似乎心情不错,我去领赏了。”
          二弟展维应付着碗里的饭菜,抽空看了一旁往三个空碗里添饭的继母一眼,淡淡道:“盛一碗饭就够了。雏儿不太舒服;阿淮前段时间进了学塾,今后都会在学塾吃饭,晚上给他留双筷子就行了。”
          展雄一步迈出正堂的门槛,父亲便迎面走来,指着身后的少年说:“这是吴师傅的学徒洗茶,他专程给你送剑来的。还不谢谢人家?”
          吴洗茶腼腆地笑了笑,将剑递出,展雄一把夺过,双手捧住啧啧称赞:“没想到吴师傅的手艺真有这么好,以后还要上门谢过才是。”
          他又拔出剑来轻轻抚摸剑身,眼里的喜悦更甚,便要拉着吴洗茶看他耍剑。
          雨后的树叶片片透着绿油油的光彩,展雄在院里忘我地挥剑舞动,吴洗茶站在树下默默看着,雨水一滴滴落下,把他浇成了落汤鸡。明明是那样生涩而毫无章法的剑术,展雄却极力卖弄是自己从书中学得,吴洗茶于是微笑着恭维,勉力鼓掌。
          展雄耍了半天,自己也觉得累了,惊异于吴洗茶的耐心,更觉得这个傻小子容易亲近,听他向自己打听阿颜妹子,心里便了然,抱剑靠着树干,朝院子深处望望,让吴洗茶自己去寻。


          IP属地:湖北7楼2014-06-08 15:43
          回复
            思绪转到当前,展雄拖着剑朝院子深处走了几步,见老杏树下支起一个小几,二弟展维正就着小几读书,忙过去打趣道:“维二这是打算向大比奋斗啊?你们近来脑子好像都不太灵光,怎么拣这么个不时掉水珠儿的地方坐着,仔细你身上的干净衣裳!”
            说着,就在树身击下一掌又闪身跑过,树下扑簌簌落起雨来,展维在一片细碎声响中冷冷抬眼:“大哥觉得这样很有意思?”
            “唉~和你这人说话真没劲!”展雄拍拍手中的剑,缓声问,“说正经的,颜小呢?你看见那个傻小子了罢,我怕他惹颜小生气,颜小这个人来疯!”
            “人来疯来了。”展维看着展雄身后,失声笑笑。
            “雄大、维二!你俩又拌嘴了,你们两兄弟见一次吵一架,就不能和睦点吗?”果然是展颜笑着走来。
            “我还怕那傻小子招惹你,没想到我们颜小这么有本事,一般人还惹恼不了你。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大哥平时话没这么多,莫不是因为雏儿跟一个别家小子合得来,醋了?”
            “维二今天也尤其话多。”展颜说:“你们怎么也不至于为我这么个不争气的妹妹吃醋,不然这皇城里的千百仕女不都要伤心欲绝了?说实在的,我真正在乎的只有阿淮,只要他能出息,我就开心了。”
            “雏儿从不这样阴阳怪气的,今天怎么了,个个反常。罢了罢了,你还是回房去罢,父亲买的那个小丫头一会送点心给你,自己也不觉得饿?”
            展颜低眉道:“别再这样叫我了。”一转身便快步走了。
            展雄无奈地看看展维,说:“难得维二也操一次心,可叹颜小不领情。女大不中留啊!……她一直试图忘记母亲,却总是忘却不掉。你这一声‘雏儿’,正是母亲往日常唤的,保险起见改口为妙。”


            IP属地:湖北8楼2014-06-08 15:43
            回复
              脆丸斋里,展颜坐在几子边摆弄着瓶中的一枝杏花。
              门大开着,一个红衣小丫头垂首走进来,携着一套饭盒。展颜头也不抬,埋首花后修着枝。
              “红雨见过小姐。”小丫头轻声道。
              展颜仍忙于修理那枝花,恍若未闻。
              “红雨见过小姐。”小丫头又说。
              “你就是老头子买来伺候我的丫头?”展颜不动声色地说,“既然跟了我,就要听我吩咐,老头子的话不必理睬。先把名字改了,‘红雨’形容落花最是贴切,但不适合做名。”
              小丫头把饭盒放在几子上,退开两步,诺诺连声。
              “听维二说你本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家里出了变故才沦落至此——其实我家比你家也好不到哪去,只将将能糊口,安全问题倒不必担心,老头子的官阶差是差点,好在性子不温不火,招不来什么幺蛾子……你可爱读书?”
              ——————
              我操五千字到底有多少度受你会不会算?我这顶多400好吧!!


              IP属地:湖北9楼2014-06-08 15:45
              回复

                小丫头抿嘴一笑,回答:“不瞒小姐说,婢子曾随哥哥不正经地看过禁书。《石头记》里,尤爱黛玉这个人物。”
                展颜从花后抬眼,漠然道:“哦,我也没什么文化,不过也随不成器的二哥——就是劝父亲买你的那个小子——看过几眼你这个书。若我没记错,林姐儿欣赏李义山的一句‘留得枯荷听雨声’。”
                小丫头脸上露出期待的神采。
                展颜又垂眼剪下多余的枝叶,漫不经心续道:“我却喜欢那饱满滚圆的荷叶。不如替你改名‘田田’。”
                小丫头拉长了脸:“小姐,名姓乃父母所赐,贸然改了,恐怕有些……”
                “那就‘榴火’——依然是你父母那个意思。只怕你是不服我。”
                小丫头腹诽‘榴火和红雨能一样吗’哭丧着脸回道:“好小姐,婢子哪敢啊!小姐要改,便依小姐的,从此唤婢子‘田田’就是。”
                “好了,一边玩去罢。”展颜扫了她一眼,又埋首修枝,等小丫头退到门口才丢出一句:“别再叫我小姐。薄宦人家的女儿,消受不起。看得起我就叫一声‘阿颜’。”
                <?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 </?xml:namespace>
                - 第三章 完 -


                IP属地:湖北10楼2014-06-08 15:45
                回复
                  展颜面上冷笑无改踱进厨房,抽出一张小凳坐下,抬眼斜睨着展愚,一言不发。
                  柳氏忙拦在父女之间,小意劝说:“阿颜还小,不懂事,老爷息息怒!”
                  “都十五岁了,早该嫁人,还小?”展愚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指着展颜的额头,“你给我听好了,要么收敛收敛,要么滚出这个家!你自己看着办。”
                  “父亲早就厌烦了女儿,是不是?气死母亲的是你,打死阿淮的也是你,父亲可有后悔?父亲可想过他们是因何而死?父亲是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母子三个,决计要斩草除根罢。”
                  “任你说破了天去,老子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你这畜生好生想想,是留是走,咱今日作个分辨。”
                  “呵呵,女儿自然是要走的。女儿不仅要走,还要嫁给铁匠,日日在你跟前晃悠,惹你烦心!”展颜从局促的田田手中抢过粥碗,自顾自说,“东汉曹大家恰是女儿所崇拜的,她当年的做法,女儿自然要效仿。”
                  “你既择了班昭做典范,怎么不拣好的学?她的《女诫》你可曾遵循?”展愚抚额长叹,“罢了罢了,本是冥顽不灵的东西,还同你费什么口舌——你要嫁便嫁,自生自灭去。”语毕撩袍离开。
                  笙回早收拾好碎片,看着慌张跟去的柳氏,垂眼对展颜说:“阿颜过了。”
                  展颜咽下最后一口冷粥,支颐笑答:“老头子倔驴一个,不足为惧。这话不挑明了,我们恐怕一生不得安宁,迟早会决裂的。不如早做了断,双方都得清静。倒是笙姨要保重,我和田田一去,你在这家中就要独自承担了。”
                  笙回报之一笑,让田田陪展颜回房休息。


                  IP属地:湖北12楼2014-06-08 15:48
                  回复
                    展颜坐在窗边看着窗外那棵枯死的梅树,神色黯然。田田说去瞧瞧老爷的动静,半日未归。
                    展颜于是趴在几子上假寐,只听得风声萧萧。
                    等她蒙眬睁开眼,只见房门已闭,前去推推,才发现上了锁。田田在外无奈道:“老爷吩咐,关姑娘两天,让姑娘反省反省。不是田田不愿帮您,老爷此次态度坚决,柳姑都劝不好……”
                    展颜默然走到床前,却看到床上的一袭血色罗裙。
                    “这嫁衣是怎么回事?老头子允了?”
                    门外的田田说:“姑娘别急,米小姐一会就来。”
                    展颜哭笑不得:“我急什么?米宝又来劝,她这回指不定站在哪边呢。”
                    “米……米小姐!您可算来了。姑娘不能出来,您也不能进去,屈尊在窗边坐坐罢!”
                    “明白了,你先去忙,这里有我。”是米初的声音。
                    她从侍女照梅手里接过一个红木圆凳,挨着格窗坐了,轻声试探:“阿颜?”
                    “米宝有何贵干?”展颜笑嘻嘻地说。
                    “你少臭美,我是来找天纵的,他不在就顺带看看你。哪知道你又和伯父闹僵了,伯父的脾气也是前所未有地大,竟一横心遣你速速嫁了……”
                    “天纵?”
                    “……你的二哥展维是也。”
                    “维二还有个‘天纵’的别名?我怎么头一遭听到……”
                    “你不关心他,自然不知道。”
                    “老头子给儿辈拟字,真是愈发刁钻了。比如阿淮,就叫什么‘梦扬’,这也太离谱了!”
                    “南淮扬州,一般风流。还不算离谱。”


                    IP属地:湖北13楼2014-06-08 15:49
                    回复

                      <五>
                      多年以后,吴洗茶还会记起那天。
                      展叔喝得烂醉,捏着一壶装了梅子酒的白瓷瓶儿伏在桌上,一手按住他的肩含混不清地唠叨,说他展愚一辈子,是栽在这个唯一的女儿手上了。颜小最不懂事,折腾了他这么多年,一说要走,却头也不回。可恨他在她身上倾注的半生心血,从春风得意的探花郎到一个啰啰嗦嗦的窝囊父亲,最好的年纪都给她糟蹋了。
                      自己被她恨着倒没什么,只是心里堵得慌,不知是怎么搞的。
                      展叔总结自己的人生,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对他没有丝毫避讳的意思。吴洗茶于是记住了,世上最痛苦的事并不是生老病死,还有那形形色色的挂在心上藏在嘴边的情。当你耗尽一生光阴终于学会如何去爱,终于鼓起勇气捧出一颗心时,所爱之人却找不到了。
                      吴洗茶在心里重复,见展愚把酒瓶举起倾一倾,最后一滴晶莹坠下,落到展愚眉间,展愚笑得惨淡,拉过他的手作最后一番嘱托,然后在他背后一推,声音沙哑地说:
                      “去接你的新娘。”
                      夜风肆虐,他感到胃里翻江倒海的热浪快要将他吞噬,他加快了步伐,一路走得跌跌撞撞,在展颜的闺房前忽的停下。
                      时间定格在他们的初见,展颜率性地笑说:“我住的房间就叫‘脆丸斋’呢!”从她口中飘来缕缕梅子香。
                      这家人好像都喜欢梅啊。吴洗茶恍惚地想。
                      “姑爷来啦。”侍女田田开了门,冲吴洗茶点点头,回身搀着裹一袭红衣的展颜走出。
                      吴洗茶站在原地,有些尴尬。主仆二人在离他几步之遥时驻足,田田牵过展颜手里的一段红绫交给吴洗茶,红绫将两人相连,一个绣球软软地缀在正中。
                      吴洗茶偏头看着展颜,红盖头蒙得严实,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田田瞧了瞧吴洗茶,好像很满意:“姑爷得照顾好我们姑娘呀!田田今夜就不陪了,改日用得着婢子的地方,婢子乐意效劳。”<?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吴洗茶牵着红绫和展颜一前一后走在空旷的街上,向来活泼的少女一时安静得像变了个人。吴洗茶觉得心里一个角落突然软了下来。


                      IP属地:湖北15楼2014-06-08 16:28
                      回复

                        不知走了多久,展颜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掀了盖头,扎着绣球的红绫被她弃于地面,吴洗茶察觉手里一空,转头来看。
                        展颜默然立在他身后,微垂着头,额发遮住一双笼着雾色的眼睛,血红的嫁衣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她衣上一道绣边从背后绕过在胸前结成结,金线编的穗子在风里无主地颤动。
                        吴洗茶一惊,看着这个柔弱的女孩,看着她在月光下更显单薄的身子。他这才晓得他所认识的颜小儿,为什么总是笑着笑着就沉默下去,为什么对旁人都嫌弃的憨傻的他,能等闲视之。她心里有事啊,跟展叔一样,有挂在心上念念不忘的情。
                        展颜低首拨弄手腕上的红绳,半晌,向吴洗茶摊开手掌。在她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颗翠幽幽的玲珑,贯穿它的孔里串着一根细细的红绳。冰凉的夜风从孔中钻过,玲珑发出泉水激石的清音,泠泠然有古韵。
                        “这是什么?”吴洗茶仍拽着那段红绫不肯松手,面上不觉露出微笑。
                        “我胞弟阿淮的东西,他死了。”展颜蹙眉答,她没想到吴洗茶的有意亲近。
                        “若信得过我,可以给我讲讲你的童年,认识这么久了,每次问你你都避开不谈……把事憋在心里,不累么?”吴洗茶和她隔着一条红绫的距离,偏头轻声说。
                        展颜收手盯着地上颓然的绣球发怔,吴洗茶含笑看着她。展颜殷红的唇勾出一个戏谑的笑来,仍垂着头,吴洗茶只看到她光洁的下巴和那道浅淡的弧度。
                        “抓住那个绣球,一辈子别放手。”她突兀地说,俯身拾起红绫那一端,和吴洗茶对望。
                        吴洗茶一手攥紧了另一端,一手向展颜伸出,说:“颜小儿,来,跟我回家。”<?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 第五章 完 -


                        IP属地:湖北16楼2014-06-08 16:30
                        回复

                          <>
                          女子摔门而出,一手牵着一个孩童,两个小家伙糊里糊涂地跟着她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八年的家。<?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其中那个温顺的男孩被母亲拽着,头仍固执地后转,望着那扇木屑飞扬的窄门,依依不舍。

                          走了就别再回来!门内,男子怒不可遏,声音颤抖。

                          女子扬眉冷笑,携了一双儿女健步走远,把男子的嘶吼抛在脑后。

                          女孩快步跟着母亲,小小的身子有些单薄,一双眼透出黯淡的神采。

                          门内,高大的少年在父亲身后焦急地踱步,袖口被攥出褶皱,他频频回顾,欲言又止。

                          小几边的少年俊眼修眉,正支颐闲阅一卷诗词,丝毫不见忧色。

                          父亲还是去把母亲找回来罢!长子踌躇再三,总算开了口,他长舒一口气。

                          哼。做父亲的从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声音,斜眼瞅瞅长子,语重心长:遇事戒骄戒躁,你处处不及天纵,难不成是资质问题?我展愚的儿子,怎能枉为一介武夫!看你历练不够,心性不稳,回房面壁十日,抄点圣贤书。

                          父亲今日这么做,来日后悔都来不及!母亲一走,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展愚面色如蜡,沉声喝道:罚你面壁还算轻的!再为那个女人求情,当心我连你一起撵出去!

                          次子翻书的手略微抖了抖,还好,父亲没有注意到。

                          一顶轿子在展氏宅前停稳,下来一个锦衣男子,他抬手招招,随后的小轿也停在附近。小轿内的少女撩帘四顾,木然地走出来。

                          早有小厮上前叩门,在笙回讶异的眼光里,父女二人迈进了大门。

                          之后几天,皇城天启的大街小巷,都有骑马的侍卫往来穿梭,询问着同一个人的下落。如此过了几天,要找的人没有半点消息,寻人的主子于是又在闹市口的墙上贴了一些重金悬赏的告示,前来讨赏的人不少,却都是冒名顶替,这事只好作罢。



                          IP属地:湖北17楼2014-06-08 16:30
                          回复

                            卖冰糖葫芦的小贩见一个小姑娘对他手里的糖浸山楂垂涎欲滴又畏畏缩缩,觉得有趣,于是笑问:要不要来一串?”<?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小姑娘拧着衣角撇嘴:我没有钱,你们卖东西都是为赚钱的。再说,我还要去给娘买伤寒药,估摸着药铺快关门了……”

                            小贩惊讶于她的懂事,循循善诱:不打紧,给你一串。我领你去一间实惠的药铺,这个点儿他们应该不会关门。

                            小姑娘犹豫着接过那串糖浸山楂,舔一舔又咂咂嘴,笑了:味道不错。能给个纸袋么?带回去让阿淮也尝尝。
                            小妹妹叫什么名字?


                            雏儿……呃,颜小。

                            ……言晓?好像不是告示上那个走失的女童。小贩灵光一闪,又问:你娘是个温婉的女子吧,不然不会教出这么懂事的女儿来。言晓,令堂贵姓?

                            听到旁人随随便便叫出自己的名字,展颜有些不舒服,她警觉地看看小贩的笑脸:……我娘姓隋。



                            IP属地:湖北18楼2014-06-08 16:34
                            回复
                              等到展颜拎着一包伤寒药和一包纸封山楂带上城郊一间茅草屋的篱笆栅栏时,她看见弟弟踉跄着从屋子里冲出来,面上泪痕斑斑,带着哭腔哽咽地说:娘亲不要我们了。”<?xml:namespace prefix="o" ns="urn:schemas-microsoft-com:office:office"></?xml:namespace>

                              她心里猜出八分,仍旧有些不信,捧着药跑进屋子,看到女子安详地闭眼沉眠,薄薄的棉被上被抠出两个大窟窿,几缕发丝在她脸上,像是睡乱的。

                              展颜踩着从女子鬓边落下的杏花瓣,挪近几步仔细端详女子的面容,不禁伸手替她把那几缕碍眼的发丝别到耳后,让她泉路清明。

                              看着母亲微笑的面容,展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包药洒落开来,泪水顺着脸颊淌下。


                              弟弟劝她把母亲火化后装在那个插过水仙的瓷瓶里,用梅子酒的塞子封好,娘亲喜欢梅子酒的醇香。

                              把这间茅屋一并烧了罢,带着娘亲的骨灰回家,算不得咱食言。别为难爹了。展淮轻轻说。


                              展颜持着一个火折子,引燃后抛在茅屋一角,和展淮一起站在二十步开外看火舌将茅屋舔舐干净。


                              十日后姐弟俩回到展氏家宅,终日无言地对着一个水仙花瓶。
                              展愚看着心情沉重的一双儿女,只知叹气。
                              展愚的好友礼部侍郎米元章从此不再与他来往,展家一派死气沉沉。


                              展颜在安然无事的后半生,常想母亲曾那样执着地要替自己争得族谱中的一席之地,为一个展雏的名姓不惜与丈夫决裂,甚至还不给身居高位的父亲见她最后一面的机会,出走后却坦然接受了丈夫为女儿起的展颜之名,她图的到底是什么呢?

                              罗缓歌的一生,短短三十二年,由一个朱紫大员的千金到一个潦倒史官的妻子,婚后一直不得开颜,还苦苦撑到死,她值得吗?

                              或许红颜自古薄命,贫贱夫妻百事哀。


                              - 第六章 完 -


                              IP属地:湖北19楼2014-06-08 16:34
                              回复